李弱水:“……你的法子还真管用。”
被抢走食物的楚宣愣愣地看着二人,随后大叫了一声,另一只手将头上的白昙猛地扯下来扔到路之遥身上。
“你走!”
他的声线和路之遥很像,但要比他沙哑一些,此时这副暴怒的神情更像是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父亲。
但他的语气又的的确确像个傻子。
似乎是真的要赶他们走,楚宣提起松松垮垮的袍子绕到他们身后,用完好的左手推上了路之遥的背。
“你们走,滚开!”
路之遥没有反抗,却也没有被他推动。
但这个举动很明显刺激到了李弱水,她有又想起了六岁的路之遥被挡在白府外的那日。
被愤怒冲昏头脑的她挽起袖子,站到路之遥身后,准备和路之遥的爹爹打一架。
这些人,让别人来就来,让别人走就走,以为自己是谁!
李弱水的拳头刚打上楚宣,让他退了半步,便猛地被一声尖锐的哨声制住了动作。
路之遥侧身面向门外,弯起的唇微微拉平。
“李姑娘,我给你一段时间的自由,就随时都能收回来。”
白轻轻站在门外,身后跟着几个丫鬟,看起来笑得正宽容。
楚宣看到白轻轻,眼神若有似无地和李弱水对视一下,又慌里慌张地跑到了前面。
“轻轻,他们欺负我!让他们走,我不想看见他们了!”
李弱水不能动弹,但明显看到了刚才那一眼,满腔怒火顿时平息了不少。
白轻轻又吹了一声哨,恢复了李弱水的行动力,看向了肩颈上搭着的薄剑,又看了眼勾着笑的路之遥。
“蛊虫是我花费不少精力养的,能放了她自然就能制住她,还希望你们认真为我做事,事成之后,我不会违约。”
路之遥静默一会儿,薄剑终究还是入了鞘。
“希望你此次能履约,否则……要杀了你身边这人还是易如反掌。”
路之遥说完这句后略一点头,带着李弱水走了。
白轻轻看着他们的背影,不无感概:“还真是长大了。”
她又转头看向了楚宣,眼神像是热恋中的少女,还帮他整理了一下乱发和衣袍。
“放心,只会有我们在一起的。等拿到东西后,我自然会让他们离开这里。”
楚宣委屈又害怕地抱着她,俨然是个被吓到的傻子。
“好。”
*
春风袅袅,携着清香吹入房内,拂动了窗台的蝴蝶兰与床架上的风铃。
五月的清晨依旧窒息。
李弱水再次从溺水的噩梦中醒来,毫不意外地发现自己又被挤得难以呼吸。
她至今都没想明白自己是怎么和路之遥睡到一张床上的,还如此自然地就进了一间房。
她抬手挡住从窗格透进的阳光,抬眼看向门外。
那里正有人敲门,但声音太小,细若蚊蝇,不仔细听根本就察觉不了。
“谁啊?”
门外那人似乎被吓到了,敲门的手劲骤然放大,砰地一声打上了门框。
“李、李姑娘,夫人让我来提醒你们,再过不久就要出发了。”
是昨天那个小丫鬟阿桃。
“好,多谢。”
李弱水使劲推开路之遥的手臂,正要起身下床时突然被他拉住。
她回头望去,只见路之遥半伏在枕头上,乌发像流水一般从腰上泄下,将透进的阳光割成一缕一缕的。
他一边拉着她,一边在枕下摸索,随后从下方拿出一根玉簪,正是她昨日给他挽发的那根。
看着他唇角的笑,李弱水突然明白了什么。
“今日不用发簪,用发带吧。”
路之遥的发质太好,用簪子容易松动,不如用发带。
“用发带正好能缠住你的头发,起风时还能在你身后飘逸,肯定好看。”
“你觉得好看便好。”
……
按他的脸来说,即便光头也是最好看的那个。
李弱水并不会太复杂的发髻,平日里就爱用发带,缠起来省事又好看。
这间客房的梳妆台里正好有发带,统一都是丝质的,颜色各有不同。
犹豫一会儿,她选了一根鹅黄色的发带,上面绣着白纹的祥云。
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稍显郑重地将它系了上去,还特地系了个蝴蝶结。
这鹅黄色在她身上显得清亮而不突兀,但他发色黑亮,将这抹鹅黄衬得更加灿烂,垂在其中像是被扎进的一束阳光。
李弱水看了连连点头,这么黑,总得加点阳光进去照照。
感觉到她完工了,路之遥摸了摸头发:“好看么?”
“好看好看!”
这个绑发带的发型充分凸显了他温柔的表象,李弱水很是满意。
还有什么比装扮美人更有意思呢?
路之遥显然对她的回答更加满意,他的眉眼舒展开来,细细地接受着窗外透进的阳光。
在这个两人都满意的早晨,他们坐进了白轻轻的马车,和一脸痴相的楚宣对视。
李弱水:……
路之遥显然还沉浸在今早的那声好看中,正眼不见心不烦地勾着笑。
在他的理解里,李弱水喜欢皮相好的人,而她说他好看,约等于他今日很合她心意,约等于李弱水今日说了喜欢他。
他近日确实心慈手软了很多,也许就没有体会过杀人的乐趣。
不过——
杀人的乐趣又哪里比得上这个。
……
李弱水看看痴呆着流口水的楚宣,再看看温柔笑着但她不懂为什么在笑的路之遥,她选择看车窗外。
据说他们今日要启程去皇城,白轻轻要的东西在那里。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原著中陆飞月和江年二人也回过皇城,不过是为了去见陆飞月的师父。
不知道他们此时还在不在沧州,但估计陆飞月已经拿到书信了,如果是小事,她大概会来找他们,但到今日迟迟没有消息,大概是离开沧州了。
按照路之遥的男配体质,说不准还能在皇城遇见他们。
李弱水随意地看着马车外,不少附近的邻居都来给白轻轻送行,那副热络的模样,像是白轻轻多年的老友。
白轻轻人漂亮,双商也高,如果不是心里太阴暗、太自私,估计会是她最喜欢的那类人。
在一众邻居之中,李弱水看到了一个异类。
那人贴着假胡子,身材高挑,对白轻轻恭维地笑着,嘴里不停地在说着什么,李弱水看着总觉得眼熟。
——那人不就是茶馆那位女扮男装的说书人吗?
她竟然和白轻轻认识?
路之遥常去茶馆听书,莫不是她早就认出路之遥了?
李弱水放下帘子,神情凝重,脑子在不停地转,会不会有哪个时刻其实他们见过。
说起来,她记得之前和路之遥捉“鬼”时曾见到过一个人,就是坐在马车中号令黑衣人的女子。
难不成那时候白轻轻就已经认出路之遥了?
若是那晚就认出来了,那白轻轻确实很冷血了,那晚那几个黑衣人可是要置他们于死地的。
这也太可恨了。
拳头硬了!
想通了其中的关窍,李弱水再次拍了下桌子,将流着口水的楚宣吓得闭上了嘴。
“我一定要揍她。”
她一定要找个机会给白轻轻一拳。
白轻轻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交际,这才慢悠悠地上了马车。
她敲敲车壁,车队慢慢向城外驶去。
她上马车后并没有关注其他人的神情,而是直奔楚宣而去。
白轻轻毫不嫌弃地拿出手帕,将他嘴角不受控的口涎擦掉,随后摸了摸他额角刻上的白字,满意地看向李弱水。
“李姑娘是哪里人?今年多大?”
李弱水看着白轻轻,随后抱臂向后靠着马车,脸上没有一点笑容。
“你猜。”
白轻轻的笑容一僵,视线没控制住往路之遥那边看了一眼,他不仅没疑惑,嘴唇反而扬得更高了。
似乎懂了什么,白轻轻笑了一下,轻声说道。
“我猜你是荆州人,年方十七,家里开镖局的。”
李弱水点点头,随后又道:“你说是就是吧。”
她不想和她多说话了。
白轻轻显然明白她的意思,但她还是有个问题想问。
“李姑娘和路公子已经定了婚约么?可要成亲?”
关你屁事。
“你说是就是吧。”
李弱水仿佛一个复读机,只会说这一句话。
接连碰壁,白轻轻也不想自讨没趣,便也不在说话。
虽说噎了白轻轻,但李弱水莫名从白轻轻的眼神里看出了对她的满意。
?
你们这家人怎么回事?
着实搞不懂,李弱水索性靠在车壁假寐,睁眼看着对面两人实在太糟心了。
车外的摊贩叫卖声渐渐减小,他们大概已经出了城。
山路崎岖,马车也禁不住摇晃起来,吱呀吱呀地叫着,像是无尽的催眠曲。
李弱水坐得昏昏欲睡,却被马儿的嘶鸣声给惊醒。
“夫人,有人拦车。”
阿桃的声音从车外传来,白轻轻微微皱眉,掀开车帘往外看,李弱水也顺道站起了身。
只见在斑驳的树影下站着一队黑衣人,领头的赫然是那日与她在比武台上大战的白霜。
她看着白轻轻,拿着手中的剑,语气冷淡。
“白姑娘,我家夫人有令,不让路之遥进皇城,必须先除掉他,烦请不要插手。”
李弱水看着白霜,眉头紧皱,他们果然是和路之遥有过节,但到底是什么过节,非要置他于死地?
原著作者为什么不把路之遥的剧情写完整,现在弄得她一个头两个大。
但是白轻轻不会答应吧?
倒不是说路之遥是她儿子,她需要他进皇城取东西,怎么会任由这些人挑衅过来呢?
“请随意。”
白轻轻坐了回去,用事实给了李弱水一个巴掌。
“路公子,只有拿到东西我才给李弱水解蛊,别看这蛊好像没用,但如果种蛊的时间长了,可是会痴傻的。”
李弱水和楚宣对上视线,一时间心情复杂。
路之遥轻笑一声,拿着自己的盲杖慢慢走出了马车。
楚宣瞪大眼睛,傻傻地拉着白轻轻的手:“我们带他们走。”
“楚宣哥哥,你忘了自己说过要听我的话吗。”白轻轻看着他,眼神迷恋:“他若死了,我还能再找其他人。”
……
此时不打更待何时。
在众人都没预料到的时候,李弱水反身就是一拳,直直地打到了白轻轻的眼眶。
“爽。”
终于完成了心里的愿望,李弱水理理头发,站到了车辕上。
楚宣愣了一瞬,立刻在白轻轻笑容僵掉之时按住了她。
“我帮你吹吹吧。”
楚宣少有地主动温柔,自然又把白轻轻的注意力转到了自己身上。
这一招来得突然却又莫名其妙,不仅是白轻轻的部下,就连站在对面的白霜都不禁挑了下眉。
但她没有过多关注这事,最重要的还是在今日杀了路之遥。
楚宣一边给白轻轻揉眼睛,一边往外面看去。
“阿楚他不弱。不过,你不该总是看着别人。”
白轻轻让人关上了车门,将他们与外界隔开。
就如同路之遥六岁那年,他们关上了白府的大门。
路之遥听着身后的关门声,低眉不知在想些什么,身后倏而传来声音。
“他们都打不过你的!”
清亮的声音再次传进耳膜,路之遥不由得低笑出声,随后拔出了自己那把满是裂纹的薄剑。
“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何要找我,但要多谢你们,又要给我带来一些其他乐趣了。”
他根本就不惧这些,他才是那个围剿猎杀之人。
白霜早已经有了经验,她这次没再横冲直撞上来,反而作手势,像是要包抄。
“他们散开了!小心一点!”
此刻是李弱水就像是路之遥的眼睛,帮他观察着周围的变化。
但她怎么都没想到,这群确实也包抄了,但却分了三个人往她这边袭来。
远处的白霜冷笑看着她,仿佛她才是那个一直被盯上的猎物。
“我之前便听说了,想要杀他,得从你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