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子怎的同她一个小姑娘过不去呢,她不就吓唬了一下他在原著中的媳妇。
再说了,让他看清他的原媳妇是为他好,这人怎么恩将仇报。
明溪不情愿地谢恩:“谢陛下赏赐!”
小丫头的不情愿落在天子眼中,心道这丫头还真如皇叔所言,胆子极大。
还记得那天傍晚他把她吓唬宁瑾欢的事一字不差地告诉皇叔。
皇叔听后竟然连一点惊讶的反应都没有,反倒是理所当然地点头:“她胆子确实挺大。”
想到宁瑾欢,天子不由得想起她小时候进宫来,跟在自己身后喊自己皇帝表哥的模样,心底默默一叹。
天子耳目遍布各府各宅,当初那个扎着总角的伶俐小姑娘,怎么会像现在这样一根筋讨厌着小丫头。
如果她不这样对待小丫头,方才在府门前也不至于被门房拦下,不准她入内。
“朕已命大理寺少卿审理十三年前为南安郡主接生的产婆暴毙一事,”宴席因他的出现越发拘谨,天子索性留下这句话离去,“清河县主蒙冤一案,必将大白天下。”
天子发话,那便是真能查到当年之事。
与南安郡主言笑晏晏的福嘉眼眸中闪过一丝慌乱,正好被明溪看在眼中。
明溪挽住南安郡主的胳膊,头枕在她的肩膀上,方便听见两人之间的对话。
不过慌乱并未持续太久,福嘉很快收拾好思绪。
她今日不是来看情敌的女儿有多风光,而是想弄清楚南安究竟知道她和江阴侯之间的多少事,是不是真的做好和离的准备。
平心而论,她认为他们和离了挺好。
她早已回京,草原单于又是她一手养大,对她最是恭顺。与她联姻,江阴侯府照样能更上一层楼。
“妹妹何苦与江阴侯闹得这般急头白脸,”福嘉软语试探,“你与他夫妻十几载,情意深厚,只要好好和他服个软,你们定能举案齐眉。”
“为什么要我服软?我又没错,凭什么要我服软!”南安郡主不敢置信地扫了眼福嘉。
“福嘉姐姐竟然不顾我们数十年的姐妹情,帮着他说话。姐姐可知,他竟然仗着我性子软弱就想拿捏我,还不肯将宁瑾欢逐出府。”
“既然如此,他容不下娇娇,我容不下宁瑾欢,和离了便是。我带着娇娇住回南安王府,嫂嫂也愿许我一席之地。”
福嘉不赞成地皱眉:“欢儿做错了什么,你如今竟连欢儿都不愿唤一声。”
南安郡主语调冷了几分,将她企图将明溪引入歧途的事说出,末了不屑道:“她为让娇娇出丑,竟然学习烟花轻浮之道,白费我十三年苦心教导。”
没想到这事她都知晓,本就为天子一席话所震慑的福嘉心底越发慌乱。
只要南安郡主肯查,定然能查到宁瑾欢是在她处习得烟花之道。
再顺着此事往上查,联系产婆暴毙一事,不难查到她就是当年的始作俑者。
明溪瞧见福嘉脸上的慌乱,天真问道:“我相信阿娘绝对不知晓烟花之道。既然不是阿娘教给欢姐姐,那欢姐姐定然是从别处学来。”
这话打开了南安郡主的思绪。
一直以来,她气愤于宁瑾欢行为不耻,没有过多去想她究竟是从哪里学来这些不入流的手段。
按理说只要不是她刻意为之,根本就接触不到那些人。
要知道,江阴侯府的陶姨娘都出身良家,在府里虽然邀宠,也没用这种下作手段。
福嘉不耐地瞥了眼明溪,果真是情敌的女儿,与她八字不合。
—
晚春时节,天渐渐热起来,南安郡主食欲不佳。
王妃见了心疼,索性带着女儿外孙女在京郊的青玉观小住几日。
青玉观位于云山之顶,乃国师元一道人的居所。
放眼望去尽是缥缈云雾,笼罩着青山之顶,不似人间,仿佛仙境。
南安郡主在观中住下,自真假千金事发之后积蓄在胸腔的阴郁之气,得元一道人开解后渐渐散去,转而喜欢上探究道理学问。
南安王妃乐得见小女儿的转变,时常半倚贵妃椅上静看小女儿抄写道经,一看便是一下午。
在她们上山的第三日,国师之妹璇贞登山拜访兄长,闲得无聊的明溪终于有了同龄人陪同。
好在璇贞不难相处,不过半日功夫,两个丫头就熟稔的像自幼相识一样,在女使的簇拥下结伴游玩青玉观后山。
青玉观后山是一处桃林,因着地势高的缘故才开花没多久,风一吹来,卷起漫天花雨。
“两位施主莫要再往前去,”守护桃林的青衣小道士叫住两人,“桃林中有一木屋,是一位贵人的下榻之处。”
璇贞常来云山,问道:“贵人不是不常来吗?”
小道士笑道:“贵人恰巧同南安王妃一天登山。”
“既然是同一天登山,为何我从未听过。”明溪面露疑惑。
小道士远远望见漫步而来的白衣贵人,笑着离去:“那位贵人喜静,不许声张。两位施主若想赏花,便在近处逛逛,万不可打搅到那位贵人。”
明溪没感觉到璇贞轻扯她的衣袖,气鼓鼓地哼道:“什么人脾气这样大?好好的将人间仙境据为己有。”
璇贞紧张地望向站在桃花树下的白衣男子。
方才清河的话定然传进他的耳中了,也不知这位性情乖张的殿下会不会和她们一介小女儿计较。
“本王脾气再大,也不如你一言不合就恐吓小姑娘。”
明溪惊恐地抬起头。
摄政王!
作者有话说:
我就说是真的嘛,还提前了一小时呢。
第33章 真千金12
摄政王上前两步, 低头俯视才至他腰间的小黑丫头,或许该把“黑”字去掉。
皇嫂一盒盒面霜赏下去,南安王一车车羊奶往王府运, 出门便有女使打伞,一点日光都不曾晒到。
南安郡主肌肤胜雪,作为她的女儿,想不白都困难。
“不许再叫我小黑丫头!”明溪抢在白衣男子说话前开口,腮帮子一鼓煞是可爱。
璇贞惊异于明溪敢这么同摄政王说话, 不免有些紧张, 生怕摄政王发火降罪她才认识的小伙伴。
谁知等了许久,只等到摄政王一阵低笑, 鞋底碾压落叶的声响。
男子朝桃林深处走了两步,回头扫了眼杵在原地的明溪:“还不跟上?”
一听这话, 明溪鬼使神差地牵起璇贞疾走两步。
站到摄政王身后,明溪回过神来, 低头望着他衣袍后的泥泞, 疑惑道:“去哪儿?”
摄政王言简意赅:“吃鱼。”
桃林深处有一条清澈的溪流, 溪水顺着水道往山下流,最终汇入京郊灌溉湖泊昆仑池。
明溪无语地盯着吊在溪中的竹篓, 一时都没发觉一直跟着她们的女使都走散了。
竹篓半边没过水面,既不至于让鱼儿逃脱, 也不会让鱼儿脱水而亡。
溪边砧板刀具一应俱全,就连煮鱼汤的锅底下都架好了柴火,就等着竹篓中的鱼下锅。
摄政王做出请的手势,璇贞小脸一白。
她就知道摄政王性情乖张, 怎么会轻易放过说他坏话的明溪。
璇贞颤着声说:“请殿下恕罪, 方才……方才玉儿无心冒犯殿下, 臣女代她向您赔罪,您……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同玉儿计较。”
明溪望向璇贞的眼神仿佛在看救世主,原身确实会杀鱼不假,但那不是她。
不论是身为明家二房四姑娘,还是作为秋婉,又或者是成为宁瑾玉之后,她都没有宰杀活物的经历。
明溪现在无比后悔那天用杀鱼的说辞吓唬宁瑾欢,同时在心底把偷听她说话的天子乱骂一通。
好歹是天下之主,学人听墙角就算了,还四处张扬,生怕别人不知道堂堂天子蹲过墙角。
摄政王玩味地睨了眼踌躇的小白丫头,撩起衣袍盘腿坐下:“本王想喝鱼汤。”
意思很明确,只要明溪杀了鱼煮了汤,他就既往不咎。
明溪气鼓鼓地瞪着摄政王,真是一点男子风范都没有。
以前叫她小黑丫头就算了,现在还要她一个女儿家宰杀活物。
摄政王身子向后一靠,慵懒地曲起一只腿,笑说:“黑丫头,不论你怎么拖延,鱼终归还是要杀的。”
明溪不屑冷笑:“不杀,回见。”
说罢牵起小脸发白的璇贞朝来时的路走去。
两炷香后,回到原点的明溪惊异地望向靠在桃树上闭目养神的男子。
男子适时睁开眼,戏谑道:“又见面了,小黑丫头。”
明溪三步并两步走到他面前,恶狠狠地瞪着他:“我明明是原路返回,怎么会走到此处?”
“本王说了,这鱼你终归是要杀的,”摄政王细长的眼眸里尽是笑意,“本王的玉扳指保你不被家法伺候。这人呐,要懂得知恩图报。”
明溪不仅震惊于江阴侯府的事没逃过他的耳目,更是想起方才在林间穿梭,结果依旧回到原点。
除非他肯放自己离去,否则凭她和璇贞,绝对出不去桃林深处。不过杀鱼她确实不会,不代表福珠和喜珠不行。
明溪唤道:“福珠。”
迟迟等不到回音,明溪疑惑地环视四周。此地除了她和璇贞,只余摄政王一人。
她和璇贞的女使竟然都不在此处。
“福珠?喜珠?”明溪猛地想起,好像刚才走到这里时,便没有女使的身影。
璇贞似乎也想起什么,轻轻扯了下她的衣袖,小声道:“我想起来了。兄长曾告诉我,贵人喜静,怕人误入,特在桃林中设下阵法。”
明溪恍然大悟,难怪方才她明明记着是依照原路返回,却还是和璇贞绕至此处。
她认命地拿起玄铁菜刀,刀刃处泛着凛冽寒光。
恰巧一片桃花瓣飘落刀刃,瞬间被切割成两瓣。
明溪手不自觉抖了一下,好生锋利。
那厢璇贞拉着一头绑在树桩上,一头绑在竹篓上的棉线,竹篓顺势出水。
失去水的鱼儿挣扎地厉害,不住地跳跃,甚至还有两只直接跃入溪中,很快消失不见。
明溪一咬牙,从竹篓中捞出一条鱼。
鱼鳞湿滑,她压根抓不住鱼,鱼直挺挺地掉在草地上。
明溪只好先放下菜刀,蹲在草地上抓鱼。
幸好沾上泥土后的鱼没有先前湿滑,明溪将鱼放在砧板上,一个劲安慰自己。
这具身体又不是没杀过鱼,只要按照记忆中宁瑾玉杀鱼的样子来做,应该没问题。
明溪一手摁住半死的鱼,一手举起菜刀。一旁的璇贞紧张地捏起拳头,时刻做好鱼血四处喷洒的准备。
好半天,高悬的菜刀依旧没能落下。
摄政王默默观察着与鱼作斗争的明溪,好笑之余不免轻叹一声。真以为她是个胆大包天的,原来只会嘴上逞能。
高大的阴影将两个小姑娘笼罩,明溪下意识抬头望去,不知何时摄政王已站到她们身后。
摄政王慢条斯理地从她手中拿过菜刀,一手抓住砧板上的鱼放进溪中清洗:“看清楚了。”
摄政王用刀把将鱼拍晕,娴熟地刮尽鱼鳞,再用菜刀划开鱼腹,红色的血瞬息将砧板染红。
明溪瞳孔紧缩,直愣愣地盯着砧板,一股寒意自脊椎慢慢向上攀爬。
“世人皆说我为刀俎,”摄政王淡扫她一眼,“试问若能选择,谁又愿意做鱼肉?”
修长的手指娴熟地伸进鱼肚,掏出肚中内脏。再将鱼腹两侧的黑膜除去,清理干净后用葱姜等物去腥,放入锅中静等。
摄政王蹲在溪边优雅地洗去手上血腥,回头望向愣在桃树下的明溪,戏谑一笑:“吓人的时候胆子不是挺大的吗?”
璇贞早已被杀鱼吓出一身冷汗,将头埋在明溪的胳膊上不敢看。
明溪虽然震撼于一只活蹦乱跳的鱼最终成为砧板上的鱼肉,在听得摄政王戏谑之言时,黑眸中的惊惧渐渐散去。
“手生了,不行?”明溪理智气壮呛回去。
摄政王摇头失笑,没打算戳破她的假话,专心烹制鱼汤。
不多时鱼汤的香气与花香混合,闻起来极为诱人。
吓得不行的璇贞被鱼香吸引,眨巴着眼盯着锅。明溪也吸了吸鼻子,肚子不争气地叫唤起来。
青玉观中的斋饭味道尚可,但都是素食。
她眼下正在长身体,一天只吃素食虽能果腹,却总觉得缺了什么。
摄政王盛了一碗汤递给明溪:“赏你了,”同时瞥了眼璇贞,“想喝自己盛。”
明溪端起碗小心翼翼浅尝一口,登时叫唤出声:“烫烫烫!”
摄政王莞尔一笑,独自靠坐在桃树下,眺望天际白云。
“殿下请用。”璇贞捧着一碗鱼汤蹲在摄政王身前,说起话来颤颤巍巍。
摄政王不禁瞥了眼忍着烫喝鱼汤的明溪,暗道这丫头没心肝,面上不由冷了两分:“不必。”
璇贞如蒙大赦般快步走到明溪身侧,心想不知道哪里又惹到了性情古怪的摄政王。
总归她礼数到了,璇贞也没多想,与明溪并肩而坐,将放温的鱼汤吞入腹中。
红霞渐渐爬上天空,饱腹的两人突然想起自家困在阵中的女使。
明溪走到摄政王身前,还没来得及开口,摄政王先问道:“吃好了?”
明溪忙不迭点头,然后才张开嘴,又被他打断:“回去吧,有客人造访。”
—
熟悉的青玉观近在眼前,与明溪分别许久的喜珠等人再见小主子,一时顾不上规矩,围着明溪又哭又笑。
明溪和璇贞软语安慰各自的女使,一面将方才她们在桃林中的经历说与她们听,好让她们放心。
不过两人都不约而同略过杀鱼一事。
“摄政王殿下!”欢快地女声将两对主仆从欣喜中唤醒。
宁瑾欢提着衣裙快步跑到摄政王跟前:“臣女宁瑾欢参见摄政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