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体力活,宋杏花怎么也不可能做得了,曹老二去喊了刘二毛,刘二毛又叫上了几个平日里一起吹牛皮的兄弟,上山砍树枝的砍树枝,背石头的背石头,和黄泥的和黄泥,几个大老爷们儿热火朝天,等到日落时分,院子已经有了样子。
除了鸡窝还算结实,所有的标准全部按照最低标准来,那个灶台,就真的只是简简单单黄泥石头垒成的灶台,没有可以遮风挡雨的棚子;院门是扎成两捆的树枝,连长度都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屋顶更是只简单修了修,再铺上草垫子,啥美观不美观的,不漏雨就行。
所以才能这么快就收拾出来。
虽然简便,基本生活却也已经够用,趁着现在天色还能看见,舍不得自家老母鸡的宋杏花和曹老二一起返回曹家捉鸡。
家里的鸡都是宋杏花和三个姑娘伺候的,哪只鸡能下蛋,哪知鸡不能下蛋,宋杏花知道的一清二楚,很快挑选了两只个头不大,却非常能生的鸡,高高兴兴准备回家去,却被曹老太叫住了。
老太太耷拉个脸,慢腾腾将宋杏花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想找出这个儿媳妇儿后悔的证明,然后她开金口,同意把分家这事儿作废,从此以后一家人仍然生活在一个屋檐里头。
谁知道根本没有,哪怕她横看竖看左看右看,也只能从宋杏花的脸上看出喜庆和幸福来,曹老太是越看心里越不高兴,这分出去了,没房子住只能住在生产队的茅草屋里头还这么高兴,不就是在说她以前亏待了二房一家吗,还让她怎么开口。
老太太整一天没吃上饭,她发话让曹老大负责一日三餐,那自然就不是嘴上说说而已,而是真的将一日三餐交给了曹老大负责,可曹老大这个不靠谱玩意儿哪里能做得出来,折腾了一天也就烧出来几大锅热水,让王红枣洗了身上和裤子,一口热乎饭是万万没指望的,老太太早已饿的心发慌。
见到宋杏花时候,她是想让宋杏花给自己做饭的,然而看着宋杏花现在这幅样子,老太太实在是不好张嘴。
平日里不分家时候,她磋磨使唤宋杏花,谁也不好说些啥,可如今老二一家已经被分了出去单独过日子,她还要使唤宋杏花,生产队里头那些人绝对要说她的闲话。
老太太要面儿,不愿意被人说了闲话,哪怕她知道因为昨儿分家这事儿,她在生产队的名声已经打了折扣,不到万不得已,老太太还是想端着架。
老太太自己不开口,曹老二也没给她开口的机会,看老太太一个劲儿打量宋杏花,喊了一声走上前去,推着宋杏花往外面走,一边还大声嚷嚷:“妈,我们先走了啊!我们家分出去过了,孩子们可还等着吃饭呢,对了,妈你吃了吗?这也到了该做饭的时候了,咋咱家还没个炊烟的?大哥没做饭?”
曹老太一听,气的红了眼。
老大到底是啥德行,老二他当弟弟的能不知道?
她今儿为啥要让老大做饭,老二就在现场看戏,能不晓得?
老二知道,都知道,他肯定也知道自己到现在也没吃上一口热乎饭,可老二心可真狠呐,自己可是他亲娘,分家时候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他亲娘,肯定少不了孝敬她的,这才刚分家一天,就变了一副嘴脸。
她真是命苦呐,辛辛苦苦生了三个儿子,给他们娶了媳妇儿,到了最后,三个儿子全胳膊肘往外拐。
曹老二两口子已经出了院门,老三家两口子仍然在娘家没回来,老太太只得把满腔的怨气发泄在了大房身上,呯呯呯砸大房家房门,让曹老大出来做饭。
曹老大其实是不大乐意的。
曹老二两口子上门时候,他和王红枣在屋子里都看见了,虽然嘴上不说,然而心里面都在盼着老太太能开口把宋杏花留下来,和往常一样做一顿热腾腾的饭;尤其是曹老大,男人本来就比女人体型大,需要的热量多,饿的快一些,他今天又烧了热水,洗了王红枣沾满屎尿的脏衣裳,打扫了鸡窝茅坑,给房顶铲了雪,扫地擦桌子去自留地里干活,这些活哪一样不消耗体力。
累的要死要活,肚子直打鼓,往日里从未觉得有什么稀奇的热乎饭在曹老大眼里变得格外稀奇,曹老大咽了口唾沫,看向身边的王红枣,眼神有些飘忽,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只叹息一声,认命地走出房门。
王红枣当着他面儿装的楚楚可怜,等他走出房门后,却气的浑身直哆嗦。
曹老大这是什么意思?
在怪自己?
想劝自己将钱还回去?
明明她已经解释过,这钱并非自己所拿,这才刚刚过去了不到一天,这个平日里对自己言听计从的男人就已经对自己起了嫌隙,他口口声声的爱就如此的廉价没有效力?
王红枣一个头两个大,老太太的三百块的的确确不在她这里,可所有人都已经给她定了罪,要求自己一定要拿出三百块来,她用什么拿?怎么拿?
曹老二!
好个曹老二!
好歹毒的心计,好险恶的用心!
王红枣恨不得将曹老二抽筋扒皮。
作者有话说:
秋秋家的鸡飞狗跳往好的方面走;
曹老大家……走了下坡路喽。
第25章
曹家的鸡都是宋杏花和孩子们从小喂养的, 对她们四个很是熟悉,哪怕骤然换了个环境,也没有什么不适应的, 宋杏花把它们放在鸡窝旁,给它们喂了点白菜叶子,喝了点水,两个母鸡就自来熟地钻进鸡窝里面去了,根本不用怎么费心, 安顿好了这两个宝贝, 宋杏花就准备用新灶台做晚饭。
曹老二还惦记着自己的好感度,赶紧站起来表示他可以, 他能行,他和生产队里那些游手好闲不干家务的男人不一样, 被宋杏花拒绝了。
宋杏花可不是王红枣这种心安理得把自己男人当成骡子牲口使唤的女人,她更喜欢两口子齐心协力踏踏实实过日子, 把所有事儿都压在其中一人头上可不是她能干出来的事儿, 曹老二今天又是做院门又是修房顶垒灶台, 做饭这种事儿她怎么还好意思让他劳累,便打发曹老二去照顾孩子。
说是照顾孩子, 其实就是找个理由让曹老二歇着,毕竟连最小的秋秋都三岁半了, 懂些好赖了,只要看着别让她从地上捡了脏东西吃,别磕着碰着就好,曹老二不敢忤逆宋杏花, 他媳妇儿抱着孩子满脸决绝地说要和他离婚的场面深刻烙印在了曹老二的脑瓜子里, 便搬来马扎子坐在院子里看着宋杏花做饭, 三个姑娘在院子里追逐打闹。
基本上是春春夏夏追逐打闹,秋秋跟在她们身后吃土,春春夏夏一个六岁半一个五岁,这腿儿再短也比秋秋的两截莲藕强,哪怕秋秋已经在拼命地迈着自己的小短腿,也追不上两个姐姐,只能跟在后面吃土,曹老二看的嘿嘿嘿直乐。
追了半天也没追上两个姐姐,还被在一旁看笑话的曹老二笑话,秋秋不乐意了,不跑了,撅着嘴儿不高兴的搬出来一张小马扎坐在大花旁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摸大花的脑袋壳,乡下地方看家护院的狗除了小时候,哪里还能享受这样的待遇,美的大花使劲儿摇尾巴,大尾巴打在雪地上扑簌扑簌响。
小丫头片子脾气还挺大。
曹老二搬着马扎子也坐过去,准备刷刷他最稀罕的老三的好感,他故意找话题:“你们今天去姥姥家啦?”
曹老二刚刚笑话过她,秋秋不想和曹老二讲话,便只是撅着小嘴儿继续摸狗,曹老二碰了个钉子也不觉得恼,他现在可算知道为啥人家都说孩子还是自己家的好,他现在就怎么看他三闺女都觉得铁随了他,脾气都挺大,小小年龄就记仇的很。
曹老二继续找话题:“见到你舅舅家的表哥表姐了吗?”
听到曹老二提起姥姥家有玩具的小哥哥小姐姐,秋秋的动作停了一下,大花赶紧哼哼唧唧把自己脑壳往秋秋手下塞,秋秋继续撸狗,却还是给了曹老二一个眼神:“见到啦,你问这个做什么?”
曹老二胸膛一挺:“闺女啊,你不用羡慕他俩,我和你说,你爸爸手里面有钱,肯定能让你也和他们俩一样,穿好看的衣服,头上戴着头花,;过几天赶集,爸带你们去县城,给你们买最好看的头花!买新布,让你妈给你们做新衣裳!”
曹老二觉得自己这钩子选的好,选的妙;小丫头片子都稀罕头花和新衣裳,他这话一说出来,小丫头绝对会忍不住眼巴巴地瞅着他,可他万万没想到秋秋根本不稀罕头花,也不稀罕什么自己家做的衣裳,秋秋是见过大场面的一零后小姑娘,曹老二的钩子根本钓不到她。
曹老二信心十足等着自家姑娘奶声奶气扑到自己怀里撒娇呢,就看小姑娘把小脸蛋重新转向了大花,仿佛那条咧着嘴的大傻狗比花还好看似的,头脑有一瞬间的卡壳,咋自家闺女听到头花和新衣裳了一点都没反应的?
新头花和新衣裳难道还比不过大花一条狗?
不信邪的曹老二仔细想了一下他们生产队梦里梦外最时髦最好看的姑娘的打扮,再次尝试出击:“……给你们买的确良的布料,再买和那荷花似的的头花,蓬蓬松松的,过年时候让你妈给你们每人扎两个小团子,一人戴俩头花,再在额头中间点一个红点,保准是生产队里面最好看的娃。”
荷花一样的头花?扎俩小团子?额头中间一个红点?
秋秋想了想,这不是她们小学文艺表演的标准打扮吗,好看??
曹老二肯定是在坑她,她从电视里面看到过,哪有打扮成这样的。
不想和坏爸爸说话。
秋秋搬着小马扎进了屋,剩下个满脸懵的曹老二在外面一头雾水,这打扮不是挺漂亮的吗,就算是他梦到了最后,谁家小姑娘这样打扮带出去都能获得一水儿的夸奖,他家姑娘咋还看着不大高兴?
曹老二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哪怕宋杏花已经做好了晚饭,给他盛好喊他吃饭喽,曹老二也还是想不出来,这么好看的打扮,他家老三到底为啥不高兴的。
院子的确是已经有了样子,可分到的那些家伙什仍然都留在老曹家,曹老二不放心王红枣,这娘们儿本事可不小,吃了这么大亏还不得一直记恨在心里,晚上肯定要忍不住报复回去,还是决定要回去守着,不得不说最了解你的人往往都是你的敌人,王红枣心里是真有了报复的念头。
曹老二两口子是吃上顺心如意热腾腾的热乎饭了,老曹家那就差的挺远,曹老大在伙房里努力酝酿了半天,最后只端上来一大锅玉米面疙瘩汤,那玉米面上面的结块又夹生,下面的糊了大半,空气里那股子味儿连生产队喂猪的猪食都不如,曹老太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她大儿子憋了半天做出来的饭,壮着胆子尝了口,啪叽一声撂下了筷子,拉着一张脸转身钻进了里屋,准备开小灶,还把丰收瑞雪也叫了去。
老大这做的哪里是人吃的饭,和毒药也差不了多少,这一大碗要是灌了下去,恐怕她今晚就要去见了自家老头。
曹丰收是曹家的宝,千娇百宠在一身,这玉米面各大连曹老太都吃不下,更别提他,欢呼一声就跟着老太太进了屋;曹瑞雪眼神闪烁了一下,也实在咽不下这拉嗓子的猪食,便也随着丰收走,桌子边转眼就只剩下了满脸尴尬的曹老大和抿着唇的王红枣。
曹老大脸色有些讪讪地,鬼知道做饭怎么就这么难,明明二弟妹带着三姑娘都能负责起一日三餐,到了他这怎么就连猪食都不如,他端起碗来喝了一大口,喉头艰难地上下滚动一下,愧疚地看向王红枣。
“红枣,委屈你了。”
委屈?当然委屈,这哪里是人吃的,根本连猪食都不如,哪怕是她刚下乡最艰难那阵子也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王红枣心里委屈的真想掉眼泪,但是又不敢,曹老大已经对她生了嫌隙,要是真惹了他生气,他摞担子不干了怎么办?难道真的要让她自己挑粪洗衣?
让她和宋杏花一样在家里当牛做马,王红枣可受不了这样的日子。
听到曹老大这么说,王红枣藏起了心里的情绪,端起碗抿一口,露出三分温婉,三分贤良,三分善解人意,一分愧疚的笑容:“委屈什么,你这是在替我受累,我家当家的亲手为我做羹汤,我简直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小女人,这碗玉米面疙瘩啊,甜甜的哩。”
曹老大心中那个美,他是个又憨又傻疼老婆的男人,看不透人家的算计,只感觉尤其如此夫复何求,曹老太带着丰收瑞雪进了屋,玉米面疙瘩还剩下大半锅,既然红枣说甜甜的,本着不浪费粮食的原则,曹老大往两人碗里又添了满满一大勺。
“红枣,既然你喜欢,就多吃点。”
王红枣:……
她脸都绿了,恨不得把这一碗猪食扣在曹老大身上,却偏偏还得挤出来一副感动的了不得的样子来,在曹老大深情地注视下将这份猪食灌进了肚。
用过晚饭,曹老大又要刷锅刷碗,丰收瑞雪还在老太太房里没有回来,王红枣坐在大房屋子里,只觉得嗓子眼都被拉的疼,嘴里有股说不出的糊味儿,肠胃更是沉甸甸的难受,仿佛吃下去的面疙瘩都堵在了那里,哪里有平日里用过热乎饭的舒坦劲儿。
想想从此之后的一日三餐都要变成这种水平,王红枣忍了一天的眼泪决堤而出,这哪里是人过的日子,老太太非要她拿钱,可她哪里有钱,她所有的钱也就是被老太太拿走的那三十五,距离三百还差老大一截,就算把她卖了她也凑不出这么多钱来。
除非……
王红枣泪眼婆娑瞥向二房方向。
这事儿绝对是曹老二搞出来的,老太太的钱肯定在他那里,钱是昨天晚上丢的,曹老二今天出来进去基本上都是空着手的,二房房间里头肯定还能找到证据。
她今儿晚上就摸到二房家,找出来曹老二偷钱的证据,把证据交给妈,让二房一家回来重新给她们家当牛做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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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曹老二砸吧着嘴儿踏入曹家的院子, 刚进门就被那股子糊臭味儿惊着了,下意识退后两步,那手在鼻子前扇了几下:“啥味儿啊这是?咱们生产队的猪食都比这味儿好闻。”
正在忙活着刷锅的曹老大被他说得满脸骚红,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做的这味儿不好闻,可这样明晃晃被人点出来,还是觉得不太高兴,也不怎么服气,忍不住从伙房里伸出头, 呛了他一句:“就你事儿多, 妈和红枣都没嫌弃啥。”
“妈不嫌弃那是因为你是她最偏心的好大儿;王红枣不嫌弃那是因为她没那个本钱。”曹老二鄙夷地看着他这个大哥,“王红枣就一下乡知青, 在咱们这里一没亲二没故;没房子没自留地;她啥都没有,还馋吃懒动弹把自己当个了不得人物, 如今她偷了妈的钱,和妈闹崩了, 她还有啥本钱能嫌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