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样的心思,她并没有在海澜面前说出来。
和海澜相处这么久,海澜是什么心性,她一清二楚。
因而,洛芜很清楚,自己这种想法,海澜非但不会支持,而且还会嗤之以鼻,觉得自己是烂发好心,异想天开。
但元蓁就不一样了。
不管结果如何,元蓁都会支持她试一试,还会替她出谋划策的。
洛芜更加迫切地想见到元蓁了。
按下了这些心思,她对海澜道:“那何罗既然在下月十五要替她的美人偶举办婚礼,咱们要不要找机会混进去看一看?”
海澜想了想,摇了摇头,说:“咱们初来乍到,轻举妄动容易打草惊蛇。而且,那个美人偶受何罗多年珍爱,肯定不是阿蓁。”
洛芜沉默了片刻,说:“如果有机会,就把那美人偶和她的伴侣一起救出来吧。”
不管是不是阿蓁,那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应该被人当成无知无觉的玩偶。
海澜瞥了她一眼,嘟囔道:“就你爱管闲事。”但也没有反对洛芜的提议。
以她的为人,不反对,就是答应了。
洛芜展颜一笑,晃得海澜眼花。
两人又磋商了一些细节,海澜起身要告辞的时候,洛芜突然神色一凛,拦住了她。
“慢着。”
“怎么了?”海澜疑惑地问。
洛芜施法从她身上晰出了一缕不属于她的气息,递到了她面前,“你今天出去,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人?”
“我没有注意到。”海澜的神色严肃了起来。
以她谨慎的心性,若是没有注意到的,就只有一种肯定,那就是对方修为比她高很多。
电光石火间,海澜想到了一个人。
“是君绋。”
虽然她们来了谯明山之后,就一直在打探元蓁和陆云笙的消息,但就凭她们俩这点修为,在西境这种大能如云的地方根本就不算什么。
所以,那北山公主必然不会将她们放在眼里,更别提暗地里盯梢了。
那么,这个时候再在西境,还会暗地里盯着她们的,除了君绋,不做第二人想。
“君绋?”
对于这位因红颜而误正事的君氏前任家主,洛芜虽然不至于如雷贯耳,却也没少听闻。
只是,自娲皇遗址一事之后,她就带着母亲离开了北荒,在东天长白山下隐居。
对于君绋后来的事,她却是不怎么清楚的。
“没错,是他的可能性最大。”
海澜问了她知道多少,就把剩下的都给她补了一遍。
末了,她冷笑道:“他若是在杨氏好好经营,日后也未必没有东山再起之机。
只是,阿蓁一来西境,他就在杨氏待不住了,火急火燎地也来了西境。
这样的人物,就算有再大的家业,也都会被他给败光。”
洛芜对这些权呀,势呀的不关心,也不觉得无权无势有什么不好。
对于君绋的作为,她也不赞同,但和海澜的观点却毫不相干。
“阿蓁的为人我是知道的。她若是对人家无意,绝对会说个清楚明白。
更何况,如今阿蓁和陆神君相处得这样好,那君绋又何必千里迢迢地再来纠缠?”
“哼,他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海澜毫不留情地嘲笑。
虽然海氏灭族乃是大势所趋,但身为当时的家主,海澜又岂会半点怨气都没有?
这股怨气,她不会对着现任的家主君缨发,全都冲着灭了海氏的君绋去了。
究其原因,倒不是海澜碍于私情,胡乱迁怒,而是觉得憋屈!
——若君绋是一个像君缨一样贤明大度,雄才大略的君主也就罢了,海氏灭了也就灭了,她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h 偏偏君拂是个出了名的恋爱脑。
身为一个事业咖,败在了一个恋爱脑手里,这怎么能让海澜不憋屈?
这是让她败都败得不光彩呀!
正因着憋屈,所以她对君绋也就格外恼怒。
“君绋就是个疯子,被他盯上,我们要小心一点。”海澜直接就给君拂下了定论。
但洛芜却觉得,君绋说不定会成为她们的助力。
她问海澜,“你确定他因阿蓁而失去了家主之位,如今对阿蓁怀着的不是怨恨?”
海澜:“……不确定。”
人心这回事,谁又能够确定呢?
“既然如此,咱们干脆请他出来好了。”
“请他出来?”海澜的第一反应就是不乐意。
但她转念一想:既然不能确定君绋来北山是为了找元蓁报仇的,还是为了和元蓁再续前缘的,叫他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也好。”海澜点了点头,“等明日咱们还分头行动,待我把他引到僻静处,直接喊他出来。”
想来君绋此人曾居高位,又骤然跌落,还这么沉不住气,骨子里必然增添几分愤世嫉俗,表现在外就是更加高傲。
对付这种人,直接使激将法,比什么都管用。
——
等到第二天,两人按照约定好的,出门之后再次分道扬镳。
而海澜只要有了目标,一向十分沉得住气。
因而,她还是像昨天一样,仔细打探与元蓁有关的消息。
不过,这一次,她把打探的重点,放在了和元蓁一起来了北山的那个魔女身上。
元蓁和陆云笙先后失踪,那个魔女随后便不知所踪了。
那么,她究竟是像元蓁二人一样遇险了呢,还是说她本身就是危险的一部分?
多方打探之后,没有什么结果,海澜蹙了蹙眉,就慢慢地有意识地往偏僻处行去。
等走到一个安静的巷子里,海澜停下了脚步,笑道:“阁下跟了一路,不若出来,陪小仙说说话?”
周围没有任何动静。
海澜微微眯了眯眼,冷笑道:“怎么,阁下就只敢暗地里鬼鬼祟祟地追踪,不敢当面现身一见吗?”
还是没有动静。
海澜再接再厉,“阁下的修为应该比小仙高得多吧,你还怕我?想不到,世上还有如此懦弱胆小的大能!”
仍旧没有动静。
这下海澜确定了,要么是对方今天根本就没跟着她,要么就是她昨天猜错了,跟着自己的根本就不是君绋。
她又说了几句难听的话,仍旧没有人答应,她就知道,今天人家根本就没有跟着她。
那么,对方是不是觉得跟着她找不到线索,今天改跟着洛芜了?
她心念一动,转头就往另一条街走去。
今天出门之前,洛芜以防万一,已经和她约定好了,两人分别去哪一条街。
海澜去转了一圈,没有看见洛芜,就知道,那人果然改去跟着洛芜了。
而且,洛芜已经带着人回珠江楼去了。
既然如此,那她也回去吧。
她倒是要看看,这个究竟是不是君绋。
看到真人的那一刻,海澜面无表情地在心里“哦”了一声:不是呀。
坐在洛芜对面的,是一个容貌秀丽的魔君,对着洛芜笑得七分温柔,三分腼腆。
在审美偏向艳丽的西境,走这种风格的魔,可是不多呀。
“阿妩,不知这位魔君是……”
这一句,颇有点明知故问的意思。
“澜儿,你回来啦?”洛芜眉眼含笑地起身,拉着海澜走到方桌前,指着那位魔君介绍道,“这是谢曦魔君,是刑天城主派来协助陆神君的。”
海澜露出恍然之色,若无其事地拱手施礼,“小仙海澜,见过谢曦魔君。”
既然是来帮助陆云笙的,那就是自己人。
“原来是海澜仙子。”谢曦起身还礼,脸上仍旧挂着那种七分温柔,三分腼腆的笑容。
洛芜道:“两位还是不要多礼了。谢曦魔君,你刚才不是说,有关于陆神君的情报吗?”
原来,自从陆云笙自愿入虎穴之后,谢曦就一直隐在了暗处,伺机而动。
洛芜和海澜来到北山之后,就到处打听陆云笙的相关,自然会引起他的注意。
因为一时间分不清是敌是友,所以谢曦才暗中观察。
昨天他也是一时念起,想着在海澜身上留个印记,方便自己随时找到这两人。
不想,却在洛芜面前暴露了行迹。
索性他也不是个扭捏的人,眼见自己已经被洛芜叫破了行藏,就干脆利落地现身了。
第215章 洛芜:她得付出代价
看到谢曦的第一眼,洛芜就知道,这绝对不可能是君绋。
哪怕谢曦修为高深,把自身的魔气隐藏得极好,洛芜也还是肯定,这不是君绋。
虽然她从来没有见过君绋,但只从元蓁和海澜那里听到的有关君绋的生平,就足够她做出判断了。
君绋应该是一个过分高傲,用以隐藏自卑的人。
而且,从元蓁的描述里,洛芜觉得,君绋这个人总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自负。
可一旦遇到和元蓁有关的事,又会莫名其妙的自卑。
用元蓁的话说,就是,“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有哪一点能压得他喘不过来,让他一对上我,就患得患失,以至于方寸大失?”
当然了,现在的元蓁知道了君绋是重来一世,大约是前世在她手里输得太惨了,以至于重生之后面对还是一介小仙的元蓁,他也仍是心虚气短。
可洛芜不知道啊。
当初元蓁和她谈论北荒的人物时,可还没猜到君绋重生的事呢。
这许多念头也只是一瞬,洛芜立刻行礼询问:“不知这位魔君怎么称呼?又为何接连跟踪我与澜儿?”
“小魔谢曦,原是陆兄的朋友。几日前见你们到处打听陆兄,怕你们对他不利,这才一探究竟。”
原本谢曦也不是这个实诚的人,不然那昨日就直接在海澜面前现身了,还用等到今日?
但洛芜身上的气场实在是太温和、太具有包容气息了,饶是身为大魔的谢曦,也不禁稍稍放下了戒心,实言相告。
洛芜本就是个温和敦厚的性子,人家对她实诚,她也不会对人家刻意隐瞒误导。
两人用简短的话语自我介绍了一番,洛芜便邀请他一同回到自己下榻之处,等着海澜归来。
“那岂不是要等到天黑?”
尾随跟踪这么久,谢曦可太知道这两人的作息了。
洛芜温和一笑,解释道:“在澜儿意识到你今天没有跟着她之后,就会跟快回来了。”
果然很快。
两人坐下之后,还没说几句话,海澜就回来了。
通过谢曦之后,她们两个才知道,原来元蓁和陆云笙,竟然是一前一后把自己送到虎口里去的。
“什么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两个蠢材!”海澜恨得咬牙切齿,“你们多等几日又能如何?”
谢曦笑道:“元仙子和陆兄只是见不得何罗的作为而已。”
说实话,西境爱用傀儡是常态,但像何罗一般,把活人当做玩偶的,却并不是每一个魔都能接受的。
魔都不一定能接受,更何况是洛芜?
听见何罗的名字,洛芜就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忍不住道:“她难道就不明白,天道不可欺的道理吗?”
随心肆意是很痛快,也没有错,但前提是不要伤害到别人。
若不然,他日天道清算之时,绝不是简简单单的几道雷劫就算了的。
谢曦倒是替何罗说了句公道话,“她修的是五蕴魔道,修为越高,就越是控制不住自己。除非早日修成大罗金仙,若不然,她迟早死在自己难以自控的五蕴炽盛上。”
洛芜哑然。
她这个人,无论自己处于何种境地,都很能体谅别人。
长到这么大,除了年少时因母亲的缘故,对自己的父亲心生怨望之外,真是很少对一个人生出恶感。
也就是何罗的所作所为跌破人性下限跌得太多,才让洛芜也忍不住口出微词。
但从谢曦这里得知何罗之所以如此,乃是受道心影响之后,她对何罗升起的那一点恶感,登时就变成了怜悯。
纵然,何罗本人在此,也不会想要这种怜悯。
海澜一眼看出她的心思,嗤笑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是自作自受,你在这里替人惋惜什么?”
在她看来,无论何罗有着怎样的苦衷,被她害死的那些人都不会活过来了,被她做成玩偶的那些人所受的折磨,也都不能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
以洛芜的性子,连何罗都怜悯,安对于那些为何罗所害的人,岂不是更要怜悯?
这个也要怜悯,那个也要怜悯,洛芜只有一个人,一颗心,怜悯得过来吗?
被海澜一通抢白讥讽,洛芜并没有用动怒,却也没有被海澜的言语所动摇。
她笑着说:“正因为何罗这样的人,会造成许多人的苦难,才更应该从源头上解决了,避免后续有更多人受害呀。”
这点海澜赞同,她点头道:“不错,杀一个何罗,就等于是救了许多人,替许多枉死的人报仇雪恨、消解怨气。”
洛芜摇头失笑,“澜儿,你的杀气太重了。”
“怎么,这样的人,你还想渡她不成?”海澜挑眉看着她,仿佛她敢说出一个“是”字,就有千百句讥讽之言等着她。
洛芜认真地说:“无论我渡不渡她,她都得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她固然宅心仁厚,却也不赞同佛门只要诚心改过就能把过望一笔勾销那一套。
若真是如此,对那些受害的人来说,岂不是很不公平?
听她这样说,海澜才笑了起来,“总算你还是个明白人。”
如果洛芜真的是个毫无原则,慷他人之慨的圣母,就算有再亲和气场,只怕也压不住海澜的暴躁了。
在这个紧要关头,她们两个是相辅相成的关系。不到万不得已,海澜是绝对不希望和洛芜起冲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