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就不飞升了——松影明河
时间:2021-08-19 09:43:29

  君纾自不必说,乃是妖帝陛下的铁杆拥趸,是绝对不可能背叛妖帝,跟着君绫去干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的。
  海澜心里自然是向着君缨的。
  虽然她已经被吸收到了钧天组织里,钧天组织也已经被君缨交到了君回手里,但真到了事上,海澜肯定是力挺君缨的。
  这样看来,她和君绫似乎是很有共同话题的。
  奈何,现实和想象往往有着不可弥合的差距,君缨虽然是君氏家主,但私心里却并不喜欢这种家族传承式的势力分布。
  以家主为主固然对君氏十分有利,也能让君缨得到极大的好处。
  可是,一个人的理想,并不是利益个人的利益能够衡量的。
  君缨要的,一开始就是替北荒寻找一条出路,一条不会被天道钝刀子割肉,逐渐泯灭的出路。
  而家族传承,恰恰就是这条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所以,君缨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把这块石头搬开。
  双方的初衷和目的都如此的南辕北辙,可想而知,君绫今日的打算,是注定要成为泡影了。
  君绫下帖子的时候,说的是要请她们喝酒。
  虽然大家都知道喝酒什么的,都只是借口而已,但被请的这俩人都憋着装傻,酒一杯接一杯的喝,话是一句不多说,仿佛就是专程来尝君绫的好酒的。
  眼见一坛佳酿已经下去了一半,君绫也明白了,这两位心里,只怕是有了别的打算了。
  看来,前准备的方案是用不上了,想要说动这两人和她一起为君氏争取利益,得换备用方案,使哀兵政策了。
  “两位,请。”
  敬完两人之后,君绫一饮而尽。酒杯放下的瞬间,伴随着她充满忧虑的沉沉叹息。
  人家已经做到这份上了,两人也不能还当听不见。
  海澜慢慢地饮了半杯,醉眼朦胧地睨他,片刻后,笑道:“大长老这是怎么了?是酒不好喝?还是我二人有什么失礼之处?”
  “仙姑说笑了,我自己备下的酒,又怎么会不和自己的口味?”
  说是说笑,但她的笑容却十分勉强,“两位更是嘉宾,又怎么会有失礼之处?”
  她的笑容再次落下,忧心忡忡地说:“我之所以叹气,是因着担忧家主,自己心里难受,让两位见笑了。”
  两人哪里会因着这个笑她?
  她们非但没有笑,神色也变得和她一样凝重。
  连君回都不知道君缨的下落,她们俩又怎么会知道呢?
  虽然君回信誓旦旦地说,他与君缨绑有道侣契约,若是君缨身死,他必然会受到极大的反噬。
  但一日见不到平安无事的君缨,两人提着的心就一日也放不下。
  若说海澜只是纯粹的担忧的话,君纾则更添几分愧疚。
  她作为妖帝的死忠,潜伏在凌海,侍奉过君氏几代家主。
  这其中,给她优待最多的事君绋,让她生出“士为知己者死”的情怀的,却是君缨。
  在君缨没有发现她暗藏的身份之前,她心里就一直忐忑,怕被君缨发现,怕看君缨失望的眼神。
  还好,君缨的志向不在一家一族之兴,反而与妖帝志同道合,也并没有因她忠于妖帝而迁怒于她。
  君纾是大大地松了口气,只觉得自己是因祸得福,日后再也不必因为两个主人的命令有分歧而左右为难了。
  不是她想怀疑妖帝,但这一次的事,只看得利的是谁,就不得不让她多想。
  如果君缨真的有了什么三长两短,她实在是不知道,日后改怎么面对妖帝陛下。
  见两人都变了脸色,君绫暗暗一笑,苦笑道:“你们以为我为君氏争取利益,单单就是为了君氏家族吗?我是为了让家主有更多的筹码和依仗,让妖帝不敢乱来。”
  君纾垂眸,沉沉不语。
  因为,她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妖帝不会辜负家主?
  算了吧。这话连她自己都不敢完全肯定,又怎么可能说服得了别人?
  但海澜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看似苦口婆心,实际上却是再偷换概念。
  这个时候,还不是和君绫撕破脸的好时机,海澜只能假装没有察觉到她的机心,露出一副左右为难的神色,“大长老,这件事事关重大,我觉得,我们都需要再好好想想,怎样做才是最好的。”
  君绫就以为自己的言辞已经奏效了,又说了些担忧家主的话,才好言好语地送了两人出来。
  若说她担忧家主,那肯定是有的;但若说她一片真心全是为了君缨,那却是不可能的。
  说到底,在她心里,最重要的,永远都是君氏家族。
  她邀请两人来,谈的既然是这样重要的事,端茶侍酒的,自然都是她的心腹。
  眼见事情没有谈成,其中一个上前,殷切地问:“大长老,需不需要属下去看看,她们两个有没有私下串联?”
  “蠢材!”君绫瞥了他一眼,冷冷道,“如今 不比当年了,有手机有网络,就算她们要串联,也不必非要人凑在一起才能密谋了。”
  ——手机,可真是个好东西呀,让君绫又爱又恨的。
  她沉沉地叹了一声,从须弥芥子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群聊发了一条消息。
  大长老:她们两人都有了异心,咱们还需从长计议。
  几乎是立刻的,就接二连三地有人回复了她。
  若是仔细看那些ID的话,就能发现,这些和君绫串联的人,竟然上至长老,下至家族修为高深的后起之秀,无一不包。
 
 
第277章 
  再说海澜找了个借口,拉着君纾一起离开了少坤岛。
  君纾被君绫的话说中了心肠,不觉有些神思恍惚。海澜故意拽着她踩踏出了水行舟,踩到了海水上,她还无知无觉呢。
  眼见她根本就不知道念决避水,海澜急忙一把将她拉住浮在水面上,叹了一声,满心无奈地说:“你不会真被她几句场面话给唬住了吧?”
  这一拉一拽之间,君纾被闪了一下,反而醒过神来了。
  听见海澜的话,她摇了摇头,神色颇有几分愁苦之态,“她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如今家主下落不明,生死不知,我们这些知道家主和陛下结了契的,还免不了担忧呢,更何况她这种一知半解的呢?”
  说到这里,君纾叹了一声,说:“只怕整个君氏,像她一样想法的,不知凡几。若是这些人安抚不好,将来又是一段是非。”
  眼见她还陷在君绫布的疑雾里没出来,海澜气极,抓着她的那只手猛然一松,君纾措不及防,“哗啦”一声就掉海里了。
  处于求生的本能,甫一入水,她就化出本体,霎时间一条金红色的无角巨龙在海水中铺展开来,海澜躲避不及,被龙身舒展带起来的海浪兜头浇了一头一身。
  “呸!”
  她抹了把脸,把溅进嘴里的海水吐了出来,嫌弃地给自己施了个清洁咒,“这可真是现世报,来得快。”
  羽族自来以羽毛蓬松鲜亮为美,海澜的本体是火龙雀,火属性的鸟,自然更加不喜欢浑身湿淋淋的了。
  那金红的蛟龙钻出了海面,在半空中盘旋了一圈,才化回了人形,落到了海澜身边,嗔怪道:“你突然丢我做什么?”
  “做什么?让你清醒清醒。”海澜冷笑道,“她分明姬氏在偷换概念,你平常也挺聪明的,今天是怎么了,啊?”
  君纾一时讪讪,“那你和我好好说不就行了,也不用拿水淹我呀。”
  海澜无语,“你一条龙,还怕水淹?”
  还是头一次听见这样的笑话呢。
  君纾张了张嘴,终究没说什么,叹气道:“罢了,罢了,咱们是现在就分开呢,还是再到我那里去坐坐?”
  ——她哪里是怕水?而是因情急之下显露了真身觉得羞愧。只是君氏一族嫌弃自己龙身无角的事,叫她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见她不肯细说,海澜也懒得再追问,冷笑道:“分开做什么?别说现在有手机这个放便东西在,就算没有,你当她就不怀疑你我密谋了吗?”
  既然如此,她们索性就大大方方地聚在一起商量。君绫这个大长老管得再宽,还能管到君氏所有的人爱和谁交往不成?
  这话很有道理,君纾笑道:“不错,咱们就大大方方地密谋,反正这嫌疑是洗不脱了,干脆也不白担这名声了。”
  方才是心里对君缨的愧疚作祟,让君纾一时被君绫看似有理的话给唬住了。
  此时被海澜一言点破,她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说什么是想给家主多争一些筹码和底气,她要是真的一心为了家主的安危考虑,这个时候,就该向妖帝服软才是。
  因为除了元蓁和君回两人,所有人都不知道君缨的具体去向。
  在他们这些不知情的人眼里,君缨可是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被妖帝君回藏在某处了。
  如果惹怒了君回,他为了自己大业,狠心牺牲了君缨这个早已经没有多少用处的红颜因为未可知。
  这个时候,君氏上下若是上蹿下跳,那不是在给妖帝施压,而是想要君缨的命!
  这些道理,君绫真的不明白吗?
  依君纾看,这可未必。
  她只是在赌而已,拿着君缨的性命做赌注。嬴了就让君氏更上一层楼,输了也不会比现在的情况更糟糕了。
  君纾叹道:“我看她如今真是疯了!”
  “什么叫如今疯了?”海澜阴阳怪气地讥讽道,“她有正常的时候吗?”
  她就不明白了,那君绫到底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长成的?怎么会对君氏一族有这么深的感情?
  “我听说她家已经几代落魄了,也就是从她这一代才崛起的。她一个落魄宗室,按理说即便不对家族充满怨念,也不该这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吧?”
  海澜说这话,虽然是世情常态,却也有些以己度人。
  只因她自己琴声父亲压制她,她心里还有怨念,多年筹谋以图反抗呢,如何能相信一直郁郁不得志的君绫,会一心一意地为家族谋福祉?
  君纾不知道她的心思,却对君绫的过往一清二楚,闻言便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他们家祖上原本也是族中鼎盛的一支。
  你道为何君绋立她一个破落宗室做大长老,族中却反对者寥寥?还不是君氏的头一位大长老,就是她祖上做的?”
  原来还有这段缘故。
  海澜一呆,就笑了,“这么说来,她们家这一支是自古以来不忘旧志了?”
  “也可以这么说吧。”君纾点了点头,神情里却没什么赞赏,倒是很有几分唏嘘。
  海澜素来就不喜欢君绫,此时也不想君纾那么含蓄,直接就讥讽出声了,“君纾有她这么一个忠心耿耿之臣,真不知道是做家主的福,还是做家主的孽?”
  想到对君绫有知遇之恩的君绋的下场,还有此时生死不知的君缨被君绫如何摆布,这句讥讽当真像是利刃尖针一般,刺得人心口生疼。
  君纾心里对君缨有愧,听了这话不知该如何接口,不由有些讪讪。
  幸而她和海澜相交日久,深知海澜的脾性,明白她这话只是看不惯君绫对君缨的无情,并没有捎带自己的意思,自己讪讪然了片刻,也就丢开了。
  恰好此时,茗香岛已经近在眼前了,君纾笑道:“走吧,在她那里喝尽兴了酒,正好到我这里饮一杯茶解解酒气。”
  两人方登了岛,没走几步,就看见一个红衣锦带的小公子,领着三五个近卫迎面走来。
  君纾看见来人,眉头微微一蹙,扬声问道:“扬儿,你这是去哪儿?”
  那小公子一怔,赶紧跑过来见礼,“孩儿给母亲请安。”
  原来,这小公子不是别人正是君纾的独子君扬。
  海澜拱了拱手,“小公子。”
  君扬也急忙还礼,“仙姑不必多礼,真是折煞我了。”
  一句话没说完,他耳根子先红了。
  海澜见状,不由暗暗称奇:像二长老那样老于世故,脸皮奇厚的,生出个儿子竟然这样脸嫩皮薄。当真是将相无种,唯人自度。
  一行人各自寒暄过后,他才回君纾的话,“羡五哥说他前两天捉到了一只水桶那么粗,却没有开灵智的海蛇,邀请我们一起去看看。”
  “君羡?”君纾心思略转,便想起来这是谁了,“可是五长老家里的次子?”
  君扬笑道:“就是他。”
  君纾点了点头,又沉吟了片刻,招手让儿子上前,叮嘱道:“你到了之后,留心看着,都有谁家的子弟去了,各人之间远近亲疏又如何。”
  君扬精神一振,大声道:“是。孩儿定然不会让母亲失望的!”
  说完,他又看了海澜一眼,便和二人告辞,雄赳赳气昂昂地去了。
  却原来,最近凌海各处风波不断,暗潮汹涌,君扬虽然还未成年,但也知道些事了,以小见大,对北荒的形势也早有预见。
  少年人哪一个不渴望建功立业呢?君扬也有替母亲分忧的心思。
  只可恨一来他年纪小,二来也没有家主的天赋之才,往往只能办些小事。
  今日母亲交代他的这件事,他敏锐地察觉到,肯定是某件大事中的一环。
  虽然他不能见证大事的全貌,但能参与其中,对他来说,就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鼓舞了。
  君纾蹙着眉,目送君扬离去,几次都想叫住他,让他只管去玩,不要管这些事了,但到底还是忍住了。
  一旁的海澜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笑道:“你也别怪我不向着你,依我看来,你家这位小公子机敏聪慧,将来的成就,怕是还要在你之上呢。”
  一句话说得君纾忍不住一笑,调侃道:“哦?你这么看好他?不如我把这孽障许给你做个夫婿如何?”
  “去你的!”海澜直接啐了她一口,笑道,“枉我一片好意,你却还变着法子占我的便宜。”
  见她嬉笑之间全然没有半点不自在,君纾只得暗叹一声,惋惜自家傻小子没福了。
  说实话,连她这个做亲娘的都不知道,君扬到底是什么时候对海澜生出别样心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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