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湛:“……”
夏涵拉上邓离离转身就走。
秦湛眼看着那辆红色的跑车嗖地一声窜出去,像离弦的箭。
身后传来段凌霄幽幽的声音:“不好意思啊,连累你了……”
秦湛转回身,看着脸色难看的段凌霄,忍住笑意,淡淡道:“嗯,辛苦你了。”
段凌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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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老板大仇得报神清气爽,不肯放邓离离回家,一路将人拉到了自己家中,然后拿出一瓶珍藏的好酒,非要拉着她小酌一杯。
俩人说说闹闹喝到后半夜,夏涵已经直接栽在地毯上睡过去。
邓离离也醉的不行,起身想去阳台吹吹风。
这时,手机突然亮了一下,她拿过来看。
是秦湛发来信息问她为什么还没回家。
还是这样,哪怕已经分手数月,秦教授依然如故。
邓离离轻敲屏幕,回他:【别对我好了,给人希望又让人失望,这样的把戏我受够了。】
另一头,秦湛握着手机,看着那一行清晰又模糊的字眼。
他想解释,可是又觉得不管怎么说都像在给自己找借口。
【好。】他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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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宿醉的邓离离和夏涵头疼欲裂。
夏老板撂挑子直接不去了,邓离离则忍着头疼洗漱起床。
夏涵:“你也别去了,我给你假。”
“可别,你是老板我是社畜,再说我今天还有预约。”邓离离匆匆从夏涵衣帽间里找出一件看起来稍微低调的休闲装,对她说:“下次我可不跟你喝了,太难受,欸,回头帮我把衣服洗了拿公司去。”
床上的夏涵远远朝她摇了摇手表示知道,然后又重新陷入昏迷当中。
早上十点,邓离离抵达公司。
今天她有一个新案例要接待。
不过这个不是慕名而来,而是直接点名要求邓离离为她服务。
早会结束,她拿着那人空白的资料单问蒋璐:“她说没说从哪儿知道的我?”
蒋璐摇头:“不知道,反正她一来就说认识你。”
稍晚一些,蒋璐带了一个年约40岁上下,偏瘦,穿了一身职业套装的中年女人进来。
“是你?”邓离离有些惊讶,起身迎了上来
来人不是别人,这就是曾经在学校找秦湛做过咨询的那个女人。
听说她是招商局一把手齐正业的朋友,秦湛只给她做过一次咨询,但过程好像并不太愉快。
女人依旧和上次见面的时候一样。
低马尾,碎发一丝不苟都拢到耳后,严谨刻板的视线隐在厚厚的镜片后面。
“你好小姑娘,好久不见。”她咬字也十分清晰,音调没有起伏,和邓离离握了手以后也不等让座,就径直坐在了邓离离的对面。
邓离离:“听说来访者指名要求我来接待,可没想到会是你。”
女人微微抿唇,敷衍的假笑一下:“上次见面对你印象很深,我觉得你能解决我的心理问题,所以就来找你了,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里,你已经从小助理变成独当一面的咨询师。”
也不算恭维,只是陈述事实。
而且就她这副表情说这句话,实在是让人完全看不出表扬的痕迹。
邓离离也没谦虚,笑了笑:“嗯,人总要成长的。”
上一次见面,她并没有和这个女人有过多的接触,对方对她印象很深的判断从何而来她也不得而知。
“为什么不去找秦教授做咨询了呢?”邓离离问道。
女人轻哼一声,表情有些奇怪:“你们那位秦教授的心理问题恐怕比我还要严重一些,我还没说什么,他就开始脸色惨白呕吐不止,我觉得他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解决我的问题。”
邓离离微愣。
她突然想起那次咨询时候发生的事情,当时她坐在咨询室的外面,在咨询开始不久以后,她的确听到了秦湛呕吐的声音。
而且在那次咨询结束,秦湛的表现也非常奇怪,直接抛下自己去找了白昕卉,后来才告诉她是去做了督导。
秦湛难道真的有严重的心理问题?
想到这儿,她又忍不住打量了一下面前云淡风轻的中年女人。
就算秦湛有问题,那么这个女人又是说了什么,才导致他的反应那么大的?
一连串的疑惑在她的脑子里搅个不停。
这让她不由得对中年女人的来访更加好奇。
女人将挎包放到椅子上,然后坐直身体,朝她点了点头:“嗯,那我们开始吧。”
“好。”
面对那张空白的个人资料登记表,邓离离决定首先从对方的名字入手。
可中年女人显然对此十分抗拒。
“对不起,我只是请你来解决我的心理问题,并不希望你知道我的真实信息。”
态度倒是像第一次遇见时候一样的傲慢。
加上她是齐正业的朋友,其实在上一次见面,邓离离已经在怀疑她是国家公务人员或者其他有身份地位的人。
所以对待个人真实信息才格外敏感。
邓离离笑笑,这次并没有像第一次那样强势,而是将表格放回桌上:“好,我可以不知道你的真实姓名,但以后我们会经常见面,你希望我怎么称呼你?”
“经常?”中年女人嗤笑一声,反问她:“我今天来只是看看你的能力如何,至于还有没有下次,还要看你今天的表现。”
纯粹上位者的姿态,带着指点江山的嚣张跋扈,让人不爽。
邓离离没回答,而是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就在女人以为自己的意思没有表达清楚,想要再次开口的时候,她才打断道:“你是否会继续来咨询我不知道也无所谓,但就目前的接触而言,我猜你被当下的外壳裹挟的太久了,刨除社会地位不谈,你现在不止被外人讨厌,你自己,也很讨厌自己。”
割裂感在这个女人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敷衍、假笑、应承、虚伪。
一方面费尽周折找到自己,一方面还要摆出不屑一顾的态度。
她讨厌自己又试图伪装自己的模样显而易见。
“你凭什么就这么给我下定论?”女人抬头,不满的斥责她。
邓离离轻笑了一下,弯腰指了指她脚上的那双细跟的红底高跟鞋。
这是一款大牌女鞋,价格昂贵,而这个品牌最出名的还是鞋底性感的大红色,以及被品牌人盖章的不好穿。
鞋头尖,鞋型窄,穿起来脚像被箍住,难受的不得了。
邓离离有幸在陪同秦湛出席晚宴的时候穿过一次,自此之后那双四位数的鞋便被她放进鞋柜里,永不见天日。
女人缩了缩脚,皱眉辩驳:“这跟我穿什么鞋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邓离离继续说:“你的着装打扮严谨拘束,说话做事都一派老古板的风格,却把内心的欲望和叛逆都藏在这双鞋子上,你希望别人看见你的性感,却又怕被别人看见你的性感,这还不够割裂吗?”
女人咬着下唇,没有说话。
再抬起头时,她眼中的凌厉已经卸下,取而代之是沮丧和疲惫。
“你就叫我红姐吧。”她妥协。
这句话算是对她彻底的认可,邓离离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下。
从着装看人性格,这种近乎玄学的手段,她也是头一次用,没想到还挺成功。
红姐说她是做财务工作的,四十出头,至今未婚。
她从大学毕业到现在已经二十年,尽管一直独居,却从来没有断过男朋友。
而她的男朋友又有些与众不同。
“我……我只喜欢别人的男友或者老公,他们一旦脱离了自己的恋情或者婚姻,身上那种吸引我的气质立马就消失了。”她也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不对,有些难堪,不自主的用指甲抠弄自己的手背。
“最近,有一个我已经相处好多年的男人退休了,他在没有通知我的情况下就和他的妻子离了婚,说要和我结婚,他现在非要我搬去他的房子住,这太荒谬了,可我又怕拒绝了他以后会被他发现我的秘密,我现在害怕极了,所以想过来寻求你的帮助。”
邓离离沉思一会儿,问她:“你是说你只愿意当第三者不想结婚?”
红姐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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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咨询结束,将这位麻烦的红姐送走,邓离离感觉自己精疲力尽。
这种悖于寻常伦理的案例要是再来几个,她觉得自己也快心理变态了。
在办公室处理好咨询记录,正好蒋璐推门进来。
她笑嘻嘻的,手里抱着一大捧红艳艳的玫瑰花。
“张警官送你的?”邓离离看了看问道。
蒋璐暧昧的摇了摇头,随即将那束火一样的红玫瑰递到她怀里:“我哪有这福气,这是送你的。”
邓离离一愣,随即从花丛中摸出一张淡灰色的小卡片。
背面的图片很应景,是小王子和玫瑰花坐在山顶看夕阳。
再翻过来,雪白的卡片上,字迹苍劲有力。
【路过花店,觉得玫瑰很配你。】
秦湛。
第47章 黑天鹅效应 谢谢你。
托秦教授的福, 邓离离这一下午都有些心不在焉。
那捧花被蒋璐拆开放进了一个复古的黑色花瓶里,放在了她的办公桌上。
红的太艳,将周遭一切都衬的失去了颜色。
不管她是写字看书还是用电脑, 那束花永远在她视线里, 避都避不开。
她觉得浑身不舒服,选择将花连同花瓶一起拿到了前台。
蒋璐:“……这是什么意思?”
邓离离随口说了个理由:“放你这儿吧, 当美化办公环境。”
说完, 她转身要走,却正好撞上来找她的叶景旭。
蒋璐眼睛一亮, 叫道:“叶警官你怎么来啦!”说着话, 眼神飞速往他身后看。
发现没有自己想见的人,她肉眼可见的又沮丧起来。
初冬已至, 他的制服已经从淡蓝色换成藏蓝色, 人还是之前的模样。
眼睛亮亮的, 皮肤又黑了一些, 看起来却更有男人味。
“我有点事想问问。”他笑着和二人打招呼:“邓老师你现在方便吗?”
自从表白被拒以后, 他俩的关系从朋友直接打回熟人阶段, 离离也不叫了,又叫回了邓老师。
邓离离抿抿唇,指了指自己办公室的方向, 也学着他的样子客气的说:“叶警官,请吧。”
叶景旭俊脸微红, 不好意思的跟在了她身后。
二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办公室, 叶景旭先开口:“我不是故意和你客气的……我就是不知道怎么叫合适。”
邓离离笑笑, 让他坐下:“你怎么叫都没关系,我只是不希望你嘴上和我客气,心里也要和我客气。”
刨除其他不谈, 叶景旭的确是个不错的朋友,尤其是在外婆生病的那段时间人家帮了那么多的忙,邓离离心里一直觉得欠了他的人情,却又不知如何还。
“嗯!”叶景旭憨笑着点了点头。
她欠的人情终于有了回报的机会,叶景旭这次来找她是有事求她帮忙。
“我一个战友,我们班的班长,他在两年前经历了一些比较严重的事情,从那以后好像一直都没走出来,现在状态非常不好,各大医院都看了个遍了,但是都没有什么好转,我想请你给看看,看看有没有治愈的可能。”叶景旭的一长串铺垫,让邓离离略微有些紧张。
全国各大医院都跑了个遍也没看好的问题,自己到底能不能行?
“你把他的情况给我说说,我得看看我的水平行不行。”邓离离不敢打包票。
叶景旭点了点头,开始回忆起他这位班长的故事。
这位班长叫李成懿,今年27岁,是大学毕业以后进入部队的,比叶景旭早入伍一年。
他文化课成绩好,训练刻苦,为人又豪爽乐观,在部队的时候人缘很好。
加之又是大学毕业,所以部队领导也非常器重他,有意提拔他,想让他在部队多留两年。
“李班长一直对我都很好,我刚入伍的时候体能水平很一般,他每次都会陪着我加练,给我开小灶,还会鼓励我,说他刚来的时候也这样。”叶景旭情绪低落:“但我听别的战友说,他一来就是优秀士兵,他一直就是最好的,他那样说就是安慰我。”
他说话的声音低沉,头垂着,全无平日神采奕奕的样子。
“去年三月份的时候,他回家探家,我还记得他走之前特别高兴,特地用津贴给父母和妹妹都买了礼物,临走的时候还告诉我们,等回来的时候一定会带他妈妈做的腌肉给我们尝尝。可是,没想到这一次回去就出了事。”
李成懿有个上大学的妹妹,兄妹两个感情特别好。
哥哥当兵一走就是两三年看不见,所以这次探家假,李成懿很多时间都是陪着妹妹。
“他回去才没几天,我们部队就接到了边防的一个临时任务,部队领导迅速下了命令让他立即归队。”
当时,李成懿正在外面陪妹妹逛街,收到立即归队的命令以后,他甚至来不及将妹妹送回学校,迅速回家收拾好行李坐上了回部队的火车。
当天夜里,李成懿归队。
之后一个礼拜,整队人赶赴边防执行秘密任务,一切通讯器材都被没收,所有人不允许和外界有任何联系。
“就在我们执行任务结束回到驻地的时候,领导才告诉李班长他家里出了事。”
说到这儿,叶景旭眼眶微微泛红,邓离离不忍,递了张纸巾给他。
可他没接,吸了吸鼻子,说道:“不用,我没事儿。”尽管在笑,可表情却格外凄凉。
保护他的自尊,邓离离没坚持安慰,只是安静的听他继续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