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日子,她只能把时间耗费在图书馆,用以摆脱这份无奈。
圣诞节前夕,她从图书馆出来去吃晚饭,在门口遇上班里一位男同学。
心理学专业男孩不多,加上他长得不错,阳光俊秀,所以一度被誉为班草。
而班花不言而喻,是明艳照人的邓离离。
班草身边还有其他几个同学。
见她出来,众人起哄的将人往外推搡,男生脸红红的,鼓足勇气走到她跟前,递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送你的,圣诞快乐。”
起哄声越来越大,邓离离却没接礼盒,温和的拒绝:“圣诞快乐,礼物就不需要了。”说完,她就要走。
男生有些急,脸憋得通红,几步追上来,还是把礼物往她怀里送。
她停住脚步,淡淡的再一次拒绝:“对不起,我没有准备回礼,不会收你的礼物的。”
言下之意,我既不想欠人情,又不想再有牵扯。
她长得好看,从小到大被人追求无数,拒绝的话信口拈来。
男生失望,又不敢阻拦。
她继续往前走,听对方不死心的补充一句:“天气预报说今天晚上有流星雨,我能约你一起看吗?”
“我睡得早。”邓离离朝他摆了摆手,没有回头。
这个拒绝在她看来实在无足轻重,可是那句今晚有流星雨却让她彻底失眠了。
当天夜里十点多,宿舍熄了灯,她偷偷跑到学校最高的楼顶去等流星雨。
她就是想试试,流星能不能满足她的愿望。
楼顶没有灯,黑蓝黑蓝的天空压下来,挺吓人的。
邓离离围着毯子拿着手电筒,想找一个避风的地方。
结果,人才没走几步,就在围栏前的空地上看到一个人影。
男人,长腿长身的,斜倚在栏杆上,手上夹着一支烟,通红的光点随着风动忽明忽暗。
大晚上的,碰上陌生男人总不是什么好事情,她刚想绕过去,就听那人叫她的名字:“邓离离,你这么晚从宿舍跑出来做什么。”
“秦老师?”她小心翼翼的走到对方跟前。
黑暗中,秦湛点点头,随手掐灭了烟:“已经熄灯了还跑出来,我会告诉你辅导员的。”
邓离离连忙作揖哀求:“秦老师,我就是想出来看看流星雨,一会儿我就回去了,你可千万别告诉辅导员……”
男人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眼眸深不见底。
半晌,他竟然笑出来:“你拒绝男生的时候可比现在凶多了,怎么一听辅导员就怂了。”
原来是看到了今日在图书馆前的一幕。
她尴尬的打着哈哈:“这不是怂,是识时务。”
识时务的邓离离寻了个位子,二人一同坐下,那人沉默,又恢复往日淡漠的表情。
没人说话,除了风声,就是二人的呼吸声,安静的吓人。
她一心只盼流星雨赶紧来,好摆脱这样的尴尬境地。
秦湛突然问:“流星雨有什么好看的,还值得你大晚上不睡觉偷跑出来。”
邓离离偷偷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却依旧很客气:“都说能许愿,我就是来试试。”
秦湛挑眉:“你还信这个?”
”反正许愿又不要钱,说不定就成真了呢?”她心里实在不满,分明大家都是出来看流星的,凭什么你还瞧不起我?
再次陷入沉默。
墨蓝的夜空像一幅画,邓离离看着看着心也跟着静下来,对于当下环境也忘了尴尬。
很快,第一颗流星拖着半透明的尾巴划过长空,邓离离激动地跳起来,身上毯子也滑到地上。
她双手合十,头昂的高高的,认认真真的对着流星许愿。
“愿我的努力都有结果,天道酬勤不要负我。”她在心里默念。
流星转瞬而逝,只在空中留下一抹素雅的白。
她许完愿,心满意足的坐回原地。
“许的什么愿?”秦湛问她。
邓离离抿着唇沉思一下:“你先说……”
她的愿望就是希望这次交换生名额能轮到自己。
可不知道为啥,她就是觉得非常积极的争取一件可能没结果的事情,有点丢脸,又显得功利。
秦湛淡淡:“我不信这个。”
切,不就是不想让自己知道,还搞得这么神秘。
邓离离准备回他,那我也不告诉你。
可是话还没说出口,就听秦湛继续说:“不过,反正许愿又不花钱,我把愿望送给你了,希望你的愿望能够成真。”
他许的愿是,希望邓离离愿望成真。
冬日的夜风有些冷,吹在耳边呼呼作响。
楼下传来晚睡学生的欢呼:流星!真的是流星!
秦湛的话在这些空洞的声音当中显得尤为真实,他声音低沉性感:把我的愿望送给你。
顶楼黑漆漆的,男人的侧脸在月光的笼罩下显得十分出众,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凌厉的下颌线,然后是微凸的喉结,修长的脖颈延伸到衬衫的领口里。
他还在说什么,唇边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像是笑她幼稚,又像是笑她的孩子气。
可她什么都听不进去。
第二、第三、第四颗流星雨排着队从天上呼啸而过。
邓离离没抬头,她心跳如鼓,就这么呆呆的看着他。
这是她人生中收到的最美好的礼物,秦湛送了她一个愿望。
不是一本书,不是一个熊娃娃,也不是一束花。
而是一个可以包含宇宙的愿望。
他甚至不知道她许了什么愿,却送给了她一个宇宙的力量。
**
邓离离躺在病床上,雪白的天花板几乎被她盯出一个窟窿来。
醒来时候已经进了医院,医生说是吃了过期食品引发的急性胃炎,不是大问题,再打两针就可以出院。
亏了昨天那盘速冻饺子她只吃了两个,如果全吃了,恐怕比现在情况还要恶劣。
秦湛不在,听说是一早走的。
要不是护士一直说羡慕她男朋友人帅又会心疼人,她甚至以为是自己混乱中打了120自救的。
“帅有什么用。”邓离离自嘲的笑。
看样子审判的日子已经不远,秦湛还能大发慈悲把她送来医院,已经算是大恩大德,难不成还要人家陪在床前喂水喂饭。
肠胃的难受远不及心里的难受。
一阵一阵的紧缩的疼,她微微阖眼想要缓解一下。
这场恋爱最后给她留下的纪念,大概是挥之不去的心绞痛。
病房的门突然被敲响,门外传来宋明瑞的声音:“邓小姐,我可以进来吗?”
他来做什么?
“进来吧。”不管怎样,体面还是要的。
她说完话,努力将身子坐直,倚在床头上。
宋明瑞走进来,手里提着一个保温饭盒,身后跟着一个四十出头的女人,是秦家的做饭阿姨,姓吴,邓离离也认识。
“您身体好些了没有,秦总知道您住院,他有事过不来,就让家里阿姨煮了些养胃的粥带过来。”宋明瑞将保温饭盒放在床头,又指了指身后的女人:“安排了吴阿姨过来照顾您,还有什么其他的需要您直接和我说就行。”
秦家对待前儿媳倒是也不怠慢,秦连昇和他儿子一样,算是体面人。
邓离离苦笑:“不用这么麻烦,只是急性胃炎,休息一会儿就可以出院,不需要照顾。”
宋明瑞斩钉截铁:“不行,小秦总说您必须再留院观察一天。”
“秦湛是医生还是狱警,我什么时候出院还要他管?”邓离离火起来,冷眼瞥他,指了指门:“你们出去吧,教养不允许我把火发在你们身上。”
吴阿姨吓了一跳,身子往后缩了缩,平时乖乖巧巧的小姑娘发起火来还怪吓人的。
宋明瑞却纹丝未动,站在原地微微朝病床躬了躬身,毫无感情:“好的,邓小姐,我和吴阿姨就在门口等着,您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第8章 古烈治效应 自己到底是个替补队员。……
单人病房的门中间是磨砂面的窗,邓离离躺在床上还能看见外面的人影儿。
吴阿姨找了个地方坐下了,宋明瑞却一直站在门口,影子像一棵笔直的树。
情绪回稳的邓离离都要气笑了,这住个院搞得怎么像坐牢一样,还是秦家父子都喜欢把人囚禁在病房里面?
但是细一想想,宋明瑞又有什么错。
不过是老板安排的任务,他必须得完成罢了。
只是这总裁私助做的也太委屈了,保姆保安保镖的活儿全都包含,还要听老板儿子的调遣。
她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准备打给秦湛。
解铃还须系铃人,解决了根源,她和宋明瑞也就不用相互为难了。
电话刚响一声就被接起来。
“你醒了?”秦湛的声音比往日沙哑许多,似乎很疲惫。
邓离离嗯了一声:“我现在要出院,请让宋助理和阿姨离开吧,我不需要照顾。”
“这么急出院做什么,再住一天观察一下。”他语气难得的温柔,还在哄她:“实习生已经上岗了,你不用急着回来工作。”
谁要担心工作?难道自己的人生除了他秦湛和工作以外就已经没有其他内容了吗?
她坚决:“不行,我今天必须出院,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去处理。”
秦湛顿一下:“什么事?”
“一些私人的事情,请你快点让他们走吧,我下午必须出院。”每多说一句话,她都觉得心力快要耗尽。
秦湛的温柔现在对她来说就是洪水猛兽,他越是温柔,她越是难受,谁知道这样的温柔最后会落入谁的手里。
电话那头,传来段凌霄的声音:“秦教授,可以继续了吗?”
好像是在开会,好像是所有人都在等他打完电话。
邓离离突然反应过来,为什么今天秦湛会这么早从医院离开。
今天是他们研究课题的项目启动会,不止是校内的领导,本市心理学界有影响的人物以及各学术期刊的评论员都会到场,为此他们已经准备了半个多月。
时间地点以及流程还是她自己一一敲定好的,可是就这么一病全给忘了,忘得死死的。
“好,我会让宋明瑞离开。”秦湛语气冷然如冰雕玉砌,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
中午,刚过十一点半。
按照拟定的会议流程来看,这会儿应该是项目组全体人员休会吃午饭的时间。
门外的宋明瑞接到了秦湛的电话。
邓离离看着他接起电话,点了几次头,又将电话放回了口袋里。
看样子不久,这俩人就能从门口离开了。
可是,她还来不及放松,病房门又被敲响,这回是吴阿姨:“邓小姐,我能进来吗?”
小心翼翼的,看样子被她上午平白无故的火气吓着了。
邓离离心里不是滋味,到底是不好意思再拒绝,赶紧将人让了进来。
只有吴阿姨一个人,进来的目的也就只有一个:看着她吃饭。
说是看着,态度却和蔼得不得了,比和宋明瑞相处舒适许多。
邓离离也不再别扭,乖乖在床上吃了一小碗用鸡汤煨的鸡丝粥。
鸡丝切得细细的,米都煮出油亮的米花来,糯糯的。
喝到胃里,暖暖的。
“邓小姐,您刚才是说下午有急事要去办吗?”吴阿姨一边喂粥,一边同她拉家常。
邓离离笑笑:“是,我要去机场接家里人,不能耽误的。”
父母和外婆的机票是她定的,今天下午两点抵达南城,从医院到机场打车需要半个多小时,她得在一点之前出院去接他们。
吴阿姨点头表示同意:“那是该接的,邓小姐也是个乖孩子,不想叫家里人知道生病了是吧。”
“嗯。”口中又滑又糯的鸡丝粥突然变得难以下咽,她被吴阿姨这句和蔼的安慰弄得有些鼻酸。
她从小就是懂事的,不愿意给家人添任何麻烦。
工作以后更是这样,从来给家里打电话都是报喜不报忧,自己已经是个大人,更不能一点点压力都要让父母外婆跟着操心。
想到这儿,她更是感觉委屈。
要是父母和外婆知道自己在感情里,一直是个可以任人磋磨的玩具,他们该多伤心。
十二点十五分,她喝完粥,从病床上起来去洗漱。
吴阿姨和宋明瑞已经离开,房间安静了不少,却也让人觉得心慌。
她用手机放了一首阿根廷探戈。
四三拍的舞曲,班纽诺手风琴的声音很快笼罩着整个房间,宛转悠扬。
邓离离在房间里转了个圈,幻想自己是一个热情似火的吉普赛女郎,拥有万千宠爱。
可镜子里的女郎此时脸色苍白,眼圈泛着青黑,嘴唇干燥无色,看上去就是大病初愈的模样。
失恋就失恋,干嘛搞得像死了一回,实在不至于。
她自嘲的笑笑,出去找护士借了化妆品遮住这一脸的狼狈。
很快,镜子里的女孩儿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除了身上穿的是过了夜的衣服以外,依旧完美夺目。
她去前台办出院手续,却被告知刚才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已经全部处理妥帖,邓小姐随时都可以离开。
一板一眼的态度有的时候固然烦人,但多数时候倒也让人放心。
邓离离笑着同护士医生道谢,然后用手机叫了车子,准备从医院离开。
她站在医院楼前面等着。
手机导航上显示,司机在前面路口等红绿灯,很快就要到了。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路虎停在面前。
“上车吧。”是秦湛,他竟然从启动会现场跑了出来。
“启动会没结束,你怎么出来了?”那是整个团队半个月的心血,其重要程度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