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男人并没有作答,他等太宰治坐上车后,便一脚踩上油门,发动车子行向无量星会的总部。
然而他秉持沉默是金的原则,副驾驶座上的某个小少年却不打算放过他。
他像一只不知疲倦的小麻雀在耳边叽叽喳喳,话题的转变速度极快,乍一听就是孩童好奇心爆发的“十万个为什么”,然而在黑衣男人挑了几句自认无关紧要的问题回答后,他看着小少年了然的笑容,顿时便住嘴了。
天知道他无意间被这个男孩套了多少话出来。
五条小姐……BOSS说不能对这孩子掉以轻心,是真的啊。
BOSS说得对。
有这样聪明的脑子,不好好利用就浪费了。
后半程黑衣男人彻底住嘴了,不论太宰治怎么骚扰他都不搭理,尽职尽责地将未来少主送到了无量星会总部,和等待的同事交接完毕时,他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是太宰少爷吗?”那人对他点了点头,“那么接下来,请您跟我走吧。”
首先让他熟悉一下组织的运作模式,等太宰治摸熟后,他那灵光的小脑瓜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虽然这孩子看上去才十岁,这都不放过。该说不愧都是姓五条的吗,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一些组织经济支柱的产业肯定是不能让他碰的,就算是太宰治,最开始接手的工作也都是简单的运输货物视察,算算帐之类的小事而已。
组织成员纯粹认为五条里见就是想消耗一下孩子无处发散的旺盛精力,并没有把太宰当回事。
——于是他们统统被打脸了。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这才第一天,还真被太宰治看酒货单看出问题来了!
“这个,量不对吧?”白葱般的指头点上了单子,黑发的男孩摆出无比纯良的表情,假装没有看到黑衣男人铁青的脸色,他继续往他心口扎刀,“为什么会这样呢,不是说无量星会的势力范围布满了眼线万无一失吗,在我之前都经历过好几道核查程序了吧?居然还出现了纰漏啊。”
惊叹和佩服交织,阴阳怪气大师。
“是的……这的确,是我们的疏忽,我会追究相关人员的过失。”
太宰治则露出了仿佛看傻子的眼神,“大叔你是听不懂日语吗?我的意思是现在追查丢失酒货的下落还来得及,而不是让你火急火燎地去开批.斗会。当然惩罚是必不可少的,但不是在这个时候,明白吗?”
“但是,在运输和存储的全程都有我们的人手跟随看护,他们也都反映了货物没有出现意外,怎么偏偏在进入横滨后就无故消失了?”
“嗯……带我去存贮仓看看。”
太宰治的小短腿晃晃悠悠,蹦下了办公座椅,组织的成员给他带路,走过了七拐八拐的长廊,他在心里粗略估计起码穿过了四道门禁,最后乘坐内部人员的专用电梯,来到了存贮的地下室。
“叮咚”——电梯的机械门缓缓向两侧打开。
太宰治堪堪迈出一步,空气忽而震动,随之传来的是宛如平地惊雷般的巨响,震耳欲聋,足底的地面仿佛也轻微地摇晃,天花板簌簌地抖落灰尘,小石子下雨般摔落。
太宰治疑惑地抬起头,先是望向声音传来的方位,似乎就在地下,而且距离不远。他又看了看身旁的组织成员,只见对方面色平静,眼皮都没颤一下,似乎习以为常。
见此景,太宰治还能不明白吗。于是他加快了脚步。
诶……里见姐姐在这里啊。呜哇好危险,真的不会把这里轰塌吗。
被压死什么的,这种死法也太痛了,他才不要。
组织成员又带太宰治前去了地下室二层,他在一处铁门前止住脚步,接着拿出门卡一刷,身份认证通过后,他打开了存贮仓的门。
炽亮的灯光刹那间亮起,太宰治略有不适地眯了眯眼。
待到适应了强光,他走入存贮仓内,在墙边明显空缺的集装箱旁蹲下,观察地面的痕迹。
大叔们说组织的防御系统密不透风,似乎没在夸大其词。
这个存贮仓,光是进入就要过四、五道关卡,周围的墙砖用的还是特殊材料,二十四小时无死角的监控。别说人类了,一只老鼠都进不来。
既然不是在存贮仓内失踪的,那就是从运货车上取下,再到仓库里的这一段转接的路程,可这段期间也是有人手看护的,谁能在人眼皮子底下偷东西?
……等等。
太宰治猛地想到了什么,他唰地站起了身,逼视那个在门口警戒的组织成员。
“负责卸货的人,你确定他们到齐了吗?”
什么?男人没想到太宰治会忽然问这些,微愣片刻,不过他马上反应了过来,脸色苍白:“您是说……”
这些运货司机、卸货人员都是组织底层劳力,干的是最没有技术含量的活,人数多,地位低,理所当然不会有人在乎他们的死活。
尤其是时间卡得很紧,还来不及进行人数的例行清点。
太宰治发自内心地问了一句:“你们到底是怎么在组织里混下去的?”为什么还没被开除??
不过是失去了一段时间的首领,就退步成了这样?
那名内部成员当然不会和太宰治争辩,他急忙赶去了之前卸货的地点,果不其然,在一旁的灌木丛中,他们发现了晕厥在地、不省人事的底层人员。
“到底是谁,”男人又惊又怒,“竟然不怕死地挑衅我们组织?”
他在脑子里把有这个底气的组织名都过了一遍,说道:“港口黑手党吗?!”
“怎么可能。”太宰治斩钉截铁地否认。“港口黑手党再昏庸无道也不至于干这种蠢事,为了几箱酒货,得罪无量星会。”
他的视线四处打转,倏尔,他在不远处的绿茵草地上,眼尖地瞅见一点格格不入的明亮色彩。
太宰治走近了察看,额前刘海被风拂过,阴影洒在他的上半张脸,他的眼眸低垂,看不清神色。
他捻起了那一缕赭色的头发。
作者有话要说: 羊偷东西是惯犯了哈,初生牛犊不怕虎,仗着有中也,就自以为天下无敌了。
偏偏中也过于宠溺同伴,又不会拒绝他们,于是就……
宰,你命定的蛞蝓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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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36.迫害虽迟但到
太宰抬高了手,指间那一缕赭发沐浴在太阳洒落的金色余晖下,发丝的边沿似也被点亮了,滑过刺目的白光,太宰治倏尔松手,任由清风卷走了这一根头发。
守候在一旁的下属看着鸢眸男孩若有所思的神情,大约是紧张的驱使,他情不自禁地出声求助:“太宰大人,这……”
“啊,大概是异能力者作祟吧。”
太宰治双手插兜,姿态闲散,与做错了事而战战兢兢的组织成员不同,他的眼睫半垂,无精打采。
“不用在意,只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羊羔而已……”太宰治瞥向灌木丛的一侧,示意对方去察看。
“大概是偷了酒货后匆忙逃离了现场吧,痕迹都没清理干净。这一块的草地是扁平的,有明显被踩踏的迹象,大致能看出脚印大小,都是和我年龄相近的孩童。”说到这里,太宰治夸张地叹了口气,对自己和那些无脑儿童被圈定在同一年龄段而感到身心不适,“人数的话在三到四个人……但是出手的人应该只有一个。”
他用膝盖想都知道这帮小偷是什么心态,“仗着己方有一个异能力者,就得意到忘乎所以了,狮子的毛都敢拔。估计这会儿他们还在沾沾自喜吧。”
简单来说,就是还缺乏社会的毒打,在井底呱呱乱叫的青蛙们。
那名下属逐渐绷紧了表情,正色道:“请问我们要现在派遣武装小队去包抄他们吗?”这种近乎打脸的行为,即使只是一群不懂事的孩童,他们也是难以容忍的。
“嗯……可以,但没必要。”太宰治的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满肚子的坏水咕噜噜冒着泡。
“这样,我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你过来……”
太宰治蹦到他的面前,男人会意地弯下腰,太宰治则踮起脚来,勉强够到他的耳旁,嘀嘀咕咕地说了一阵。
“明白了。”男人颔首。
——试问,有什么比一个手无寸铁的、落单一人的富家小少爷更适合作为钓鱼的饵呢?
对于太宰治而言,他个人是挺好奇的。
那名赋予了井底之蛙们天大的胆量、敢在里见姐姐的地盘动手的异能力者。
“领头羊”,是吗?
………
镭钵街,“羊”组织的基地。
铺天盖地的欢呼声淹没了中原中也,羊组织的孩子们簇拥着赭发的男孩,满脸的推崇和激动,七嘴八舌的声音交杂在一起,像无数只麻雀在耳边叽喳乱叫。
“不愧是中也,我们的王牌!”
“这是一场大胜利啊。果然,只要有中也在,我们羊根本无人能敌。”
“什么无量星会,港口黑手党的,不过是名声大而已,其实压根不值一提,和中也打,一个照面就倒下了,哈哈哈!”
那么多组织畏惧着无量星会的名号,唯恐避之不及,可如此庞大的组织却在他们的手里栽了跟头,此等“荣誉”对于这帮孩子而言,的确是值得反复回味咀嚼的甜美滋味。
他们满面喜色,只知首战告捷,却全然没有想过后续该如何收场。
唯有被他们拥簇在中间的赭发男孩,看上去并不愉快,挂在脸上的笑容都像是为了融入群体而强行戴上的面具。
和羊的同伴们不一样,中原中也的心被忧虑浸泡着,关于他们此番挑衅的行径。
他忍不住担心,真的没有问题吗?那个组织,忍得下这口气吗?如果出了什么意外,凭他一个人,足以保护这些孩子们吗?
虽说在动手的时候他有反对过,但好像并没有什么用,所有人都怂恿他动手,对他的犹豫不决表示了强烈不满,好像中也要是不听他们的,就是在背叛羊组织一般。
心血来潮的小孩子哪里听得进“逆耳忠言”呢,尤其是这些在镭钵街长大的,从小就缺失正常善恶观念的孩子。
中也是被他们捡到的,是他们给中也提供了容身之所——只要他们搬出这一句话,中原中也顿时就哑口无言了,因为这是真的。
羊组织每次开会,他的意见似乎都无足轻重。而只有在这种用到他的时候,羊的同伴们才会集体对他投以钦佩赞赏的目光,让他久违地拔高一次存在感,感受一回“羊之王”的地位。
“羊”成员的嘈杂声音被自动过滤,中原中也心神不宁地发着呆,他被一个粉发的小女孩扯住袖子拉了一下,这才如梦初醒,侧头问道:“怎么了?”
“中也。”名为柚杏的小女孩凑近了他的耳朵,悄声说道,“我们刚刚在外面发现了一个大肥羊,一看就是特别好宰的富家少爷。他现在被我们打晕了放在仓库里,麻烦中也你待会儿去看守他了。”
中原中也的第一反应是你怕不是在逗我。
哪个富家少爷会闲着没事跑到镭钵街来?
今天发生的事也未免太如魔似幻了,做什么都顺风顺水,让人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其中有诈。
……哦,不对。中原中也看着兴奋交加的同伴们,面无表情地想,心生疑虑的只有他一个才对。
就像往常一样,羊的其他人决定好的事,中也说再多也是无用功,于是他干脆放弃争辩,一个转身便前去了基地的仓库,图个清净。
羊的基地仓库很乱,这些孩子也没有分类摆放的意识,拿到什么都是一股脑往里面塞。中原中也跨过了三四个布娃娃,绕过两个装米的麻袋,避开了一些旧电器,在仓库的最角落发现了他们口中的“富家少爷”。
怪不得他们会那么兴奋,真是一眼就看得出来的“富有”。
昏睡中的男孩头颅歪斜,靠在墙壁上,嘴唇微张,能清晰听到悠长的呼吸声,睡得还挺香。
他的脖子上一条链子摇摇欲坠,上面的挂饰被人强行拽了下来,领结上镶嵌的晶亮亮的宝石,因为难抠出来而幸免于难,袖口是金纹镶边,用的衣料都是上好的名贵品牌,走在路上简直就是明晃晃的金毛肥羊,写着“快来宰我吧”的那种。
中原中也撑着脑袋,看似在盯着对方,实则神游天外。直至晚饭期间,有两个人下来通知他,顺便看了看细皮嫩肉的小少爷醒没醒来。
“还没醒啊……算了。”白濑切了一声,转而对中原中也说道,“喂中也,晚饭做好了,你先上去吧。”
中原中也点头:“好。”
然而就在他们转身的时候,后面突兀传来了一声低吟,中原中也猛然扭头,只见被他们绑架的小少爷头疼地摇了摇脑袋,初睁开的眼眸还氤氲着些许雾气。
“你们是谁?”
“啊,醒了。”柚杏拽了拽白濑的衣角。
“我们是谁?看到这种场景你还没反应过来吗,小少爷。”白濑故意讥讽地说道,目光里带有肉眼可见的恶意,“如你所见,我们是绑架你的人,要怪就怪你自己穿得那么招摇,还跑到镭钵街来吧。”
“他放在这里也逃不出去,我搜过了,他身上没有通讯设备。白濑,中也,我们先上去吃饭吧。”柚杏十分的不以为意。
听到他们的发言,这位小少爷似乎早已习惯了,并没有露出他们意想中的惊慌神色,反而在柚杏开口之后,他的表情立刻就变了。
这位瘦弱的小少爷可怜兮兮地说道:“你们要去吃饭吗?我也好饿啊……能不能带我一个?”
白濑:“……哈?你真的有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吗?”他很是不可置信。
“嗯。”太宰治大方地颔首,“绑架嘛,我也知道你们是想要钱对吧,这个好说。但是我离家出走好几天没吃东西,都快饿死了,你们要是把一个饿死的尸体交出去,也捞不到多少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