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院直毘人被惊动,从梦中醒来时,室内已经归于寂静了。
“谁?”他这般问道。
但回应他的只有吹进窗户里的风声,还有……莫名空旷了许多的屋子。
禅院直毘人呆滞了一会儿。
不是……家里进贼了??
………
次日清晨,御三家集体轰动。
谁!哪个人这么大胆,敢偷了他们三家的东西!
一众的侍女、仆从失了血色,跪在主人身前,而老人们脸色铁青,迅速和御三家的其他人交换信息。
果不其然,除了禅院家尚存一息,其他两家都被洗劫没了,五条家尤其凄惨,可能是他们的家主不在的缘故,那贼直接偷了他的家。
在波及御三家的兵荒马乱之后,眼尖的人终于从禅院直毘人的宅子里捕捉到了一丝线索。
说是线索,其实也就是那个“贼”没来得及清除的咒力残秽。
御三家的高层都聚集在禅院家主的屋子前,无数双眼睛齐刷刷盯着那个咒力残秽的位置。
“…………”
全体的沉默。
所有人,尤其是五条家的人,都不敢置信地拼命揉着眼睛。
他们感知错了吧?错了吧?
终于有人承受不住如此刺激的事实,发出了崩坏掉的声音。
“为……为什么五条悟大人要半夜当贼啊?!”
天崩地裂。
五条家的人一脸梦幻。
他们就算死在这里都不可能认错自家六眼神子的咒力好吧。
但是现在,就真的很希望是他们所有人都瞎了眼啊!!
为什么啊!!
五条悟少爷……不是,家主大人!您为什么好端端的想不开去偷别人家啊!难道是他们怠慢了您吗??
啊啊啊啊啊——!
第4章 、4.马甲大师
回到了自己的临时藏身所,五条里见先是把自己一晚上的成果都收纳到了小仓库里。
接着她面色不虞地抽出了书,亮出一阳指。
开始“啪嗒嗒”地狂戳书页!
“别给我装死,我知道你有意识。”
“有本事和杰暗中密谋,有本事你吱声啊。”
“早不亮晚不亮,偏偏在我偷家的时候亮,你就说你是不是故意的吧。”
书页被她戳得一抖一抖,凹下了一个陷坑,但不管五条里见怎么整它,书都打定主意装死不动。
“不给个解释是吧?”五条里见悠悠地捏了个术印,“这就把你轰掉,代我去和杰问好?”
书:……
书皮卑微地抖了两下,在明晃晃的杀气威胁下,纸页上浮现出两行字迹。
【就,这种行为不太好啊……姐姐你也没必要偷别人的东西,随便去接个几单悬赏来钱也快啊,反正姐姐你不可能失手。】
五条里见笑眯眯地说道:“意思是,你觉得盗窃不行,杀人就可以了?”黑市的悬赏那是什么样的,曾经高居榜首被炒上天价的五条里见很有话语权。
【杀手也是干正经生意的,咱们不能搞职业歧视嘛。】
“你在和我说正论吗?”
自然又流畅地脱口而出,甚至没经过大脑。
尾音消弭,五条里见沉默了片刻,又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
“你也知道这是十年前的时空,说不定这个时空也存在一个‘我’。我的咒力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一旦出手势必会被追踪然后暴露吧,我不想费心思去应付那些随之而来的麻烦。”
她留在禅院家的那一点咒力残秽,还能用模拟类的咒术搪塞过去。
但像是六眼、无下限术式这种……就相当于是她的标签,一出手必掉马。
【……那这样吧姐姐,我帮你伪装一下咒力,给你弄一个马甲?】
哎呀,这多不好意思啊。
五条里见心满意足地一口答应了。
这书就很傻白甜,真好套话。
书是相当于给了里见一个开关,一键换装(?)那种,她可以按自己心意随时卸下咒力伪装,在合适的时候再重新装上。
开关被具现化成了发带,五条里见拿在手中把玩了一下,然后把银色长发扎起,在脑后束成了一个高马尾。
“成。”
五条里见原地蹦跶了一下,欢快地收拾起战利品来。
“那就趁还热乎,先把这些古董珠宝倒卖掉吧!”
书:?
【不是,姐姐你不打算还吗??】
“我凭本事偷到的,为什么要我还?”五条里见振振有词,“再说这些是御三家的东西的东西,我是御三家之一的家主,四舍五入,这些就是我的东西。”
好一个四舍五入。
麻了。
书放弃挣扎,它自暴自弃地把自己合盖起来,回归装死状态。
五条里见拽过一个小包包,把东西往里头塞,接着她把真皮眼罩换成了墨镜,靓女打扮,风风光光出了门。
她的身高在180+,在日本女性里绝对属于鹤立鸡群的那一类,就算在男性中也称得上高挑。
所以夏油杰那家伙,以前总会半开玩笑地说里见哪天要是和人结婚,她铁定是娶的那一方。
五条里见的目的地当然不是那些开在明面上的正规古玩店,要想把东西卖出好价钱,肯定要往风险更高的方向走啦。
好心情地哼着小曲儿,银发女性手挽提包,拐了几道弯,走到人群稀疏的小巷深处。
………
“杰?你看什么呢?”
往前走了两步,却发现挚友没有跟上,五条悟纳闷地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夏油杰。
身穿咒高制服的黑发少年不知何时驻了足,丸子头扎在脑后,他拨开额前半边的刘海,无遮挡的双眸直直地盯着街道一处,若有所思。
五条悟走回到他的身边,在夏油杰的眼前晃悠了一下手:“喂,回神了。”
“悟。”
夏油杰如梦初醒,他这才把视线挪开。五条悟疑惑地循着他方才的目光看去,却只见到空无一人的小巷口,不禁问道:“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夏油杰摇了摇头,没等五条悟的催促,先行转身离开,“可能是我看错了吧。悟,你不是说有什么事要回家处理一趟吗?”
“害,那帮老头子啊。”五条悟满脸嫌弃,“没什么大事,就是御三家都失窃了一些贵重物品,那些老头子在现场看到了我的咒力残秽,就以为是我做的……怎么可能啊。”
“你去偷东西……”夏油杰试着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噗。”
五条悟炸毛:“你笑什么啊!所以我说了不可能嘛!当时我就在和你联机打游戏,你不也知道的吗?”
夏油杰像关爱幼稚园孩童般点了点头,满目包容:“嗯,你确实不在场。”
“所以就是一个拥有模拟他人咒力的诅咒师——或者咒灵,溜进了御三家,大摇大摆地晃了一圈还没被人发现。”五条悟嗤之以鼻,“就是这个人可能脑子不太好使,模拟谁的咒力不行,模拟我的,这不是白给吗。”
“……脑子不太好使的人能溜进御三家?”夏油杰委婉地说道。
“那就是御三家的老头子们也脑子有疾病,他们半斤八两,菜鸡互啄。”五条悟斩钉截铁。
“……”行吧。
夏油杰无奈地挪开了目光,和五条悟愈走愈远。
只是在即将转角的地方,夏油杰倏忽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引起他注意的、空荡荡的巷口。
他之前,应该不是眼花吧?
夏油杰略微不确定地想。
他好像看见一个转瞬即逝的背影,明明是没见过的女性,但给他的感觉……却分外熟悉。
尤其是那一头被束成马尾的雪色长发,在午后灼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的流银。
………
这是分外热闹的地下世界。
赌徒狂热的呼喝声此起彼伏,聒噪的声响震耳欲聋,这里的人纷繁复杂,但眼睛里无一例外闪烁着狂热的光。
赌马场的隔壁,就是拍卖会的场所。
五条里见推了下墨镜,她伫立在拍卖会场大门前,静静等待着什么。
不一会儿,从门内便走出来两个侍者打扮的青年,恭敬地把她迎了进去。
这里鱼龙混杂,什么身份的人都有,但大多都是隐藏的上流人士。
能找到这个地址,就能证明对方不简单。
五条里见把墨镜微微抬起,眼珠往旁边一转,在见到自己想要看到的面孔后,她的眼眸弯起,露出一个明媚的笑颜。
什么人都有,这也证明——
她可以在这里找到杀手界的“引路人”。
马甲的发家之路,就从这里开始吧。
等稳固好自己的马甲,就去咒术高专重操旧业吧。
第5章 、5.神明之子
“没有钱赌马的话——”
“拍卖掉几个咒具不就可以了吗?”
何等理直气壮的发言。
孔时雨猛地一噎,大受震撼,眼神复杂,像是看着某位精神病院在逃患者般地望向自己的合作者。
黑色短发的男子把烟蒂掐灭,他口中吐出白烟,唇角的一道微小疤痕被肌肉线条牵动,精壮的身躯里一眼便能看出蕴含的恐怖力量。
伏黑甚尔懒懒散散的声音几乎要被嘈杂的人声冲散,孔时雨费力才听清他说了什么。
“总归是我的东西,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孔时雨:“哦。”那你开心就好。
他和伏黑甚尔,算是长期的合作伙伴了。一开始的相识也是因为他手上有个棘手的任务,目标对象是咒术界里分外难缠的诅咒师,因为其人头一直挂在黑市悬赏名单上,却始终没人能顺利完成任务而炒上高价。
后来伏黑甚尔接了这一单,他作为“术师杀手”的名气,也从那时开始打响。
距离孔时雨和他结识已过去很长时间,对方的名气也愈来愈响亮,只是孔时雨和他任务交接时,偶尔会喊错他的名字。
“那随你的便吧,禅院。别耽误了下一单就行。”
“这种事不用你说。”伏黑甚尔嘁了一声,他大步流星地走进了拍卖会场,头也不回地说道,“还有,说了多少遍了。”
“我现在叫伏黑。”
………
哎呀,进来啦进来啦。
看到那两人进入会场的身影,五条里见挑起唇角,她牢牢地戴着墨镜,遮住自己的半张面庞,如游鱼般窜入了人群中。
要说杀手界,五条里见认识的人其实并不多。
但这个圈子——的确给她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险些将她从不败的神坛上扯落,顺风顺水的人生中第一次阴沟里翻船,差点一刀把她捅死的家伙。
伏黑甚尔。
五条里见可是忘不了这家伙的面孔啊。
拍卖会一天举行一次,五条里见的第一桶金也正来自于此。拍卖的过程十分顺利,不说秩序安然,但至少中途没出什么差错。
这可是关系到她的小金库的事,五条里见肯定要盯紧一些啊。
她的古董字画价值不俗,很快就被炒出了高价。五条里见默默地坐在人群中,目光却是一刻不曾离开过那两个人。
拍卖品被一件一件入手,值得一提的是……
看到展台上包裹着奇异咒力的武器,五条里见“噗”地一声,好险没把茶水喷到前面人的后脑勺上。
这是咒具吧?
虽说比不上游云,更不及曾经捅过她脖子的天逆鉾,但在没见过世面的人眼里,已经是相当高级的咒具了。
五条里见捏了捏眉心,她举起了出价的牌子。
“五百万一次、五百万两次、五百万三次!”
“好的,那么恭喜89号的小姐,成功拍到这件物品!”
区区五百万。
五条里见气定神闲地放下了牌子,之后便再没有任何动作了。
“嗯?还真给拍走了?”孔时雨略微惊讶地往座位上方瞥了一眼,但熙熙攘攘的会场,他一时间也找不到那个“89号”在哪里。
“在一般人眼里,这就是个普通的武器,会毫不犹豫出高价拍走的……”
伏黑甚尔轻嗤道:“也只有真正‘识货’的人吧。”
“这个会场有咒术师。”
不过,那也和他们没什么关系就是了。
在拍卖会结束后,孔时雨不加犹豫地便要把伏黑甚尔扯出去。
“行了,钱你也到手了,今天就别赌马了吧?再拖延下去,雇主就得催了。”
他们走回地上的街道,此时正值晚饭饭点,所以路上的行人也并没有很多。
孔时雨拦下了一辆出租车,二话不说就把伏黑甚尔塞了进去,对司机报出一个酒店的地址。
孔时雨还对他解释了一句:“我手上还有点事要处理,你先回去吧。”
却不想伏黑甚尔压根不关心他在说什么,头一歪,就在出租车上闭目养神了起来。
孔时雨:“……”
他甩上了车门,目送出租车绝尘而去。
孔时雨拿出手机查看起了生意的讯息,他刚刚向前迈出了一步。
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搭上了他的颈侧,体温微凉,柔软无骨,如一只毒蛇在嘶嘶地吐着信子。他浑身寒毛乍起,一股沁凉从心底直冲天灵盖,神经骤然绷紧,反射性地想要回身钳制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