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莹哼道:“我看过节目单,你第十二个出场,早就演完了,一直不走留到现在等什么呢?”
“我的朋友都在,我陪他们看完演出怎么了?”
“能坚持仨小时陪着看完演出,就差这半小时吃个饭?”钟莹搂着她肩膀,附在她耳边道:“饿着肚子回学校好可怜哦,你要是早点走,我还能高看你一眼,都留到这会儿了再来装惨是不是蹩脚了些?你是想让你的朋友对我生出芥蒂,还是认为晏宇会心疼你?他比我聪明,早就看穿你这欲擒故纵的小把戏了,没见他都不稀得搭理你么,做人洒脱点好不好!”
关玲差点又气急败坏:“你这个人真是,小人之心,一肚子坏水!”
“你给我小点声,不然我马上就哭,说你骂我。”
“......”
钟莹挽着她回头笑道:“关玲姐姐不是不饿,是怕跟你们去吃饭误了学校宵禁的时间,我们就在京大附近随便吃一点吧。”
众人见她俩友好地挨在一起窃窃私语,都觉得难以置信。关玲什么脾气他们了解,为了晏宇得罪过多少女孩子他们也最清楚,之前严冉还想先送她回学校,怕和钟莹见了面起冲突呢,没想到会看到这副场景。
关玲真想跳起来大喊我就不去!可是想到钟莹说晏宇看穿她了,一阵心虚。
见不到时她觉得自己已经想开了,见到了又有犯蠢的冲动。洒脱,她也想洒脱啊,可是看到晏宇那么温柔地拥抱钟莹,她真的不舒服。没钟莹想的那么复杂,但也确实有矫情赌气的心态存在。
“玲子?”
“就随便吃一点吧。”她说。
去吃饭的路上,严冉跟晏宇说:“玲子还挺大气的是吧,知道自己没戏了,跟你家钟妹妹就当朋友处起来了。”
前方钟莹歪着脑袋跟关玲说话,不时做出拉小提琴的动作,而关玲僵硬地往前走,头也不偏一下。晏宇看着就笑了:“莹莹可会给人灌迷魂汤了。”
晏辰嗖地一下跳出来:“会给人灌迷魂汤的是你,我告诉你,这门亲事我不同意!”
汇演之后,正道之光乐队的大名传遍了各大高校,影响有利有弊。利处在于钟莹等人一人拿到了六十元奖金;学校团委答应给音乐社拨一笔活动资金;报名参加音乐社的人数激增,社长期望的推广事业有一定进展,广播室不再偏爱民谣,偶尔也会播放一两首比较和缓的摇滚音乐。
弊处则是钟莹出名了,全校无人不知她的姓名,也无人不知她的长相,年龄,籍贯,专业,几号宿舍,舍友是谁,爱在哪里出没......
其实乐队五个人都出了名,但她风头最盛——谁让她与众不同呢!
当天晚上演出的照片被选出几张放大贴在学校宣传栏里,她高举双手眉目飞扬的模样被所有人围观了一遍又一遍。就连钟莹自己都不得不承认,照片抓拍得很好,脸部没有任何扭曲,笑容极具感染力,而且从下往上拍,显得她整个人很有气场,简直像调整了千百遍后找到的完美角度,不愧是摄影社社长亲自操刀。
可惜拍得越好,她麻烦越多,旧的追求者还没完全消灭,新的追求者又像生韭菜般快速出现,校内情书雪片般飞至,有人开始不请自来地给她买饭,打水,占座,制造各种偶遇,一天要听几十遍“哎钟莹好巧,你也去吃饭,上课,图书馆?”
素不相识,口气熟稔得跟喊他二姨似的。
还有更荒谬的要拜她为师学打鼓,这真是让钟莹的架子鼓老师哭晕在厕所,他要不是性别不符合女子摇滚乐队的要求,早就自己上了。钟莹演出时看似熟练潇洒,其实也就是个入门水平,只不过她有乐感有基础,又着重练了些花头罢了。
包括那个刘科,仿佛都找到了一个把心思挑明但又不惹人厌烦的突破口。某日无限欣赏地对钟莹说:“那天我就在台下,嗓子都喊哑了,你真是我见过的女孩中最特别最棒的!”
钟莹名媛假笑,听过那晚晏宇在耳边喘息着说“莹莹,你真棒”,再听刘科的棒,总觉得有点恶心吧啦的。
呃......没干什么啦,就是告别时亲得久了点,缺氧自然要喘气嘛。真棒之前还有一句话:没想到才练两个月就打这么好,让我刮目相看。
风头是出尽了,可整个五月,她都过得不甚舒心。如果仅仅是追求者还好对付,可怕的是似乎有人开始恶意针对她,找她的麻烦。半个月内她放在锅炉房排队的水瓶被踢碎三次;水房里泡的衣服被人打翻在地两回,洗衣粉不翼而飞;晾晒在楼下的被子也沾了很多草灰,还有若干脚印。
没有摄像头,抓不到作恶的人,事情又不大,告到老师那里无济于事。隔几天就来一回,舍友们都义愤填膺,冲动的严蕾直接在走廊里破口大骂。
隔壁宿舍的女生也很火爆,冲出来说:“别一杆子打死一船人,谁干的谁是狗不是人!”
紧接着又有人出来赌咒:“谁干的谁断子绝孙!”
“谁干的谁出门被车撞死!”
“谁干的谁脸上长疮!”
“谁干的谁肠穿肚烂!”
一带二,二带三,出来赌咒发誓的人越来越多,不就一句话的事儿嘛,你发了我不发显得我心虚一样。有刚回来的一脸懵,问清情况后赶紧加入赌咒队伍,咒言就渐渐不够用了。
307一个腼腆内向的女孩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谁干的谁挂科。”
旁边立马有人道:“我说过了!”
“那...那祝她永远挂科,毕不了业!”
钟莹在屋里拆着被子扑哧笑出声来,赶忙出门解释安抚,相信同学们都是文化人素质人,不会干这种事,可能是风吹的,误会而已,大家不用发毒誓。
回到宿舍,赵月兰脸色沉重:“能吹倒你的水瓶,吹翻装满湿衣服的脸盆,吹掉七斤重被子的风,得有多大啊?”
钟莹笑笑:“小事,别放在心上。”
她真的没放在心上,也没有告诉晏宇,每天该学习学习该约会约会。只是不再外放私人物品,鞋子被子晾窗口,衣服当天换当天洗,又把新买开水瓶上的名字改成了法律系王大壮。
可能被她嫌弃的某个男生,是别人的男神吧。小女生幼稚的泄愤手段也就这样了,又没伤害人身安全,抓到了顶多教育两句。先纵容着吧,等她被嫉火烧透了,想干票大的时,再逮不迟。
五月的最后一天中午,许久没往她身边凑的李家印拦住了她,“钟莹,我昨天在图书馆听见两个女生说你。”
“说我什么?”
李家印支支吾吾:“你听了别生气,我知道不是真的。”
钟莹笑了:“既然你知道不是真的,也知道我听了会生气,为什么还要来告诉我?”
李家印有理:“我觉得你应该知情,应该去找她们理论,甚至应该上报学校,这种不负责任无中生有的谣言会严重影响你的名声。”
钟莹难得对他观感好了一些:“不错,说说吧,什么谣言?”
“她们说你和....和很多男的有关系,说...说你男朋友被戴了绿帽子还不知道。”
“还有吗?”
“还有就是说你穿衣服开放,说玩摇滚的很乱,呃,总之都是一些不好的词。当时周围还有许多同学,她们比较大声,像是故意要说给别人听一样。”
钟莹神情淡定,没有表现出一丝愤怒,听完只是点点头:“好的谢谢你,知道那俩人是哪个院的吗?”
“是我们经管的学姐,不是大二就是大三,面熟,但是不知道名字。”
大二大三不和她们住一栋楼,这么说,暗地里搞恶作剧的和造谣的是两拨人?学校有那么多男神吗?
钟莹谢过李家印,去食堂吃了饭,和严蕾彭娟一起返回宿舍,推开门三人就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
屋里像被轰炸过一样,钟莹的行李箱翻在地上,被人打开了,里面的所有东西都被扒拉出来,衣服甩得满地都是。她的书桌上洒满了墨汁,化妆包同样翻开,郑名名拧了盖子倒扣在桌上,眉笔口红四处滚落,统统折断了。
严蕾大叫:“天呐,这是进小偷了吧?”
钟莹本欲阻止二人进入,保护现场,立即报保卫处,但想了想又收回了手,“快看看有没有丢东西!”
三个人各查各的,钟莹打开抽屉柜子看了看,又走到自己床铺前,叠好的被子被抖开,上面汪了一滩水,枕头和床单上也有墨汁。她仔细检查了一遍自己的物品,发现并没有丢失任何东西,只是被狠狠祸害了一通而已。
“娟,你丢东西了吗?”
“没有。”
“我也没有,钟莹你呢?”
钟莹转过头:“我放在枕头里的五百块钱不见了。”
严蕾大吃一惊:“那么多呢?真的丢了钱一定要报公安了!快,都出来,别乱碰东西,上面有指纹的。”
小妞还挺懂行,钟莹手插进裤子口袋里,摸到一卷钞票。她不想陷害栽赃,但是不涉及到财产损失,警察不会来。
等抓到人,她自然就能想起钱并没有放在枕头里了。
第57章 有人让我们干的 [VIP]
入室损物盗窃的恶劣事件令全校震动, 人大校风优良,极少发生这样的事情,若传出去是本校学生干的, 校方颜面无光。
不报案的话,谁来赔偿钟莹的“五百元”?更别说还有潜在的人身威胁存在,关乎到全体学生安全问题,这事儿非经公不可了。
五百元在九十年代初已经远超刑事案件立案标准。所在辖区派出所接到学校报警后立即派了两名公安干警赶到现场,勘查, 取证, 做笔录。
钟莹之所以说钱在枕头里,是因为她发现枕头上留有深浅不匀的条状墨迹, 很像手指沾了墨汁,随手抹过的感觉。
指纹提取了, 比对查验需要时间。
其他人的财物都没有损坏丢失,只有她的东西被掀了个底朝天, 甩墨汁毁坏化妆品的行为有明显泄愤嫌疑, 加上舍友们纷纷说了前些日子钟莹遭遇的那些事, 干警分析这不是简单的入室盗窃,更像针对她个人的报复行为。便把查验的第一波范围锁定在近期与之有矛盾的人身上。
都有谁呢?钟莹想不出来, 她一向挺与人为善的是吧?犹豫许久才说出了同学李家印在图书馆的见闻。
李家印不知那俩人姓甚名谁,干警可以让他认人啊。第二天下午就给两个财会专业的大二女生做了笔录并采集指纹, 一个叫张露,一个叫马秀凤。
钟莹没和她俩见面,得知了姓名之后就在辅导员的介绍下,去法学院找到一位叫骆中原的老师, 请他帮忙出具两份律师函。
骆中原既是老师也是律师, 在律所挂牌, 经常代理案件。他听了钟莹的要求很讶异:“你有打官司的意向吗?律师函只起到法律评价和风险评估作用,不具备强制约束力。”
钟莹表示她明白,递给他一张纸:“我就要两份律师函,内容我已经拟好了,不过需要专业律师的签章,老师您可以按市场价收费。如果下一步需要打官司,我一定会请您代理的。”
骆中原接过来一看,又诧异地看了钟莹一眼:“这是你写的?”
“嗯。”
“你是学金融的?”
“嗯。”
“......把事情详细说一说吧。”
律师必须为自己所发函件的内容负责,捏造事实吓唬人可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钟莹本想自己造个假,可是听到警察说那俩女生承认人云亦云说了几句闲话,但指纹不匹配,被排除嫌疑后,她改变了主意。
要唬就唬得像样点,杀鸡儆猴。
因为有干警的笔录,骆老师在调查取证这方面没费多大功夫,一天后将律师函通过系里交给了那两位女生。看在本校学生的份上,向钟莹收费一百元,还免费给她复印了几份。
张露和马秀凤找到钟莹宿舍来的时候,她正在水房洗衣服。所有被“贼”扒拉出来的衣服她都重洗了一遍,人累得半死不说,娇嫩的肌肤也备受伤害,手指泡得又肿又白。
两人怒气冲冲,把函件甩在钟莹脚下,问她什么意思。
她趁机休息,甩甩手上的水笑着说:“函告内容就是我本人意思,学姐识字,就不用我再给二位读一遍了吧?”
“你有病啊,竟然把这件事捅到系里!”
前两天被公安请去,她们就已经吓得不轻。问了才知道是一个学弟指认她俩和钟莹有矛盾,存在入室盗窃嫌疑。两人赶紧喊冤,积极配合采集指纹,如实交代自己只是背后说了些闲话而已。公安问什么闲话,她们避重就轻,没想到那学弟又跳出来作证,一字不漏把原话重复了一遍,还说当时的人证很多,有需要他可以一个一个找来。
又是一个钟莹的裙下之臣!没办法,只好羞耻地实话实说了,好在指纹不匹配,公安也并未为难,教育几句就让她们回去了。今天正在幸灾乐祸钟莹倒霉的事呢,辅导员送来了行文正规,措辞严谨,律师签章和律所公章一应俱全的律师函,两人看后极为震惊。
辅导员的震惊和恼怒不亚于她们,极度失望的把二人批评一顿。然后表示如果学妹执意要走法律程序,学校是无法阻止的,毕竟都是成年人了,自己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校园里哪天没有人在随口八卦扯淡?钟莹竟然大动干戈来这一套,至于么!
马秀凤气得想上手推搡,钟莹立马后退,指着她道:“哎,我劝你不要冲动,否则我要告你们的可就不止诽谤一条罪了!”
“我们什么时候诽谤你了?”
“我的律师已经从派出所那边取得了证据,您二位亲口承认了什么,不会不记得了吧?”
钟莹态度温和,语气也不锋利,她本人没有遇到过官非,但亲眼目睹过无数次爷爷,爸爸,老公和律师交流,准备搞人时的样子。谁主张谁举证,上了公堂法律自会给双方一个交代,没必要和对方私下里发生冲突,以免横生枝节。
“又不是只有我俩说,学校里说你的多着呢,凭什么只告我俩?”
钟莹微微一笑:“谁让你俩说的话化成铁证了呢,还有本人签名手印,我告得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