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晏少年时——蒋淮琅
时间:2021-08-19 09:52:48

  李家妈妈刚想为她心目中的人选辩解两句,钟静又道:“阿姨你来的正好,我早就想去找你了,听说你给我爸介绍了个对象?哪个单位的,多大了,有孩子没有,看上我爸什么了?还有这事儿谁起的意啊?跟我妈说过了吗?我们姐俩回来那么久了,她一次也没来过,怎么的,看不上前妻留下的孩子?”
  李家妈妈:......
  不是那位阿姨不想来见她们,是老钟在极力阻止双方见面。他不知是愧疚还是心虚,即使钟莹表示见一面没什么,她来看住姐姐,不会让阿姨陷入难堪境地,老钟仍然犹豫不决。直到姐妹俩离家返校,人还是没见到。
  钟莹想,也许老钟真的不太爱那位阿姨,否则怎么会舍得让她受这样的委屈?
  真正爱一个人,应该是晏宇这样,惯着她,宠着她,听她异想天开了一个月也不嫌烦。几次说要扔掉她的《大千世界》,最终也没下手,还在返回北城后给她申请了一个报箱,订了整一年的杂志。
  报箱安装在出租房外,一回来钟莹就带着他去了,不带严冉也会告诉他,还不如主动点,坦然点,率先站上道德制高点,打消他想同居的不道德想法。
  哪知晏宇没空听她批判,看了一眼出租房就发现了诸多漏洞,比如窗帘没装,门锁没换,卧室灯不亮,厨房里空空如也,没有餐桌,没有书架,书桌太小只够一个人使用等等,而后就兀自忙着补漏去了。
  开学一个礼拜后,钟莹的外宿申请报告批下来了,而此时的出租房里不仅装好了窗帘,换好了门锁,还多了一台电视,一台洗衣机,一台冰箱,成套的锅碗瓢盆刀铲筷勺,有证的液化气瓶,餐桌椅子,放满书的柜子,长出一倍的书桌,以及齐全的床上用品,洗漱用品和拖鞋。
  钟莹不敢想象这是在一个礼拜内完成的事,但晏宇做到了。
  他拿着钥匙开门,像男主人一样把钟莹请进来,说:“看看,这才像样。”
  钟莹转了一圈,嗫嚅:“挺好的,可是......为什么有两双拖鞋?”
  “进屋当然要换鞋。”
  “那卫生间里为什么有两条毛巾,两个口杯,两支牙刷?”
  晏宇顿了顿,道:“这个等会儿再说,我忘了问你,这个房子原本什么都没有,你哪来的钱置办这些?”
 
 
第79章 你想和我共居一室 [VIP]
  当他听到钟莹替许家拍广告赚了两万元的时候, 原本藏在眼底的那一点点心虚被不悦取代。
  “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你一个人去陌生的地方遇到危险怎么办?人家骗你怎么办?”
  钟莹歪头看着他:“你是不高兴我去拍广告,还是不高兴我为许家拍广告?”
  晏宇不肯直说,沉默片刻道:“你缺钱用吗?”
  “缺。”她顿都没打, “本来不缺,但是自从你上次说了那件事,我就觉得缺钱,缺大钱!”
  “哪件事?”
  钟莹露出受伤的表情:“敢情你说说就算,根本没放在心上啊?就我一个人傻子似的当了真。”
  “啊?”晏宇赶紧回忆之前跟她说过什么重要的事, 和大钱有关的, 是什么呢?想来想去也没想起来,“我忘记了, 你提醒我一下。”
  她嘴巴一瘪,看似要哭, 晏宇慌了,忙上前捧她脸:“对不起对不起, 我记性不好, 真的想不起来了, 你说啊。”
  “你不是说五月份要和我......原来是我自作多情!”钟莹很是伤心,背过身肩膀一抽一抽。
  “......”晏哑然半晌, 看着她夸张的抖动,无奈笑了, 一只手从后抱住她,一只手摸到她脸上:“小坏蛋假哭呢,你不是说学没上完不能结婚么,转移话题是不是?”
  钟莹躲他挨近的脸, 倔强扭着头不让他看:“我转移什么话题?现在不结, 总有一天要结, 做事情就要未雨绸缪,事到临头了再打算来得及吗?我没偷没抢,钱是光明正大赚来,攒着以后买房子用的。”
  “买房子干吗?”
  钟莹唰地回过身,确实没有一滴眼泪,可眼睛里受伤的神色真切了许多:“你说呢?”
  这一次晏宇很快理解了她的意思,笑道:“你还怕结婚没地方住啊,我们家有房。”
  “我不想和长辈住一起,不自由。”
  “独立的房子。”
  “不喜欢住小的,我东西多。”
  “倒是不算大,四五百平米吧,够放你的东西了不?”
  钟莹小脸皱巴巴:“四五百平米?还...行吧,谁的房子?”
  “我的。”晏宇揉她的脸,向前挤,向后搓,玩得不亦乐乎,“爷爷给我留的,晏辰也有一座。”
  听到“座”字,钟莹知道自己猜对了,现在没有大平层小别墅,以座为单位的都是四合院儿!
  上辈子晏宇有多少固定资产她一概不知,也不太关心。因为婚前的都属于他个人财产,婚后他送的房子铺面虽然写她名字,原则上也属于夫妻共同财产,她若是出轨离婚,晏宇有能力让她一分钱都带不走。他的直系亲属只剩下一个妈妈,没有别的兄弟,也没有孩子,那会儿要是能熬到他不在了,绝大部分财产都会落入她的口袋,所以,用不着关心。
  原来二十多岁没发家前,他就已经是有房一族,晏爷爷对两个宝贝孙子真是照顾周到。
  四五百平的四合院不算大,可是给小年轻当婚房,相当奢侈了。
  “咳咳,不许碰我的脸,都搓出皱纹来了!”钟莹拍掉他的手,努力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压着嘴角问:“位置在哪儿啊,太偏的地方可不方便。”
  “就在朝阳门南小街那一片,香樟胡同,知道吗?”
  钟莹浑身一僵,舌头有点不利落:“香樟胡同多少号?”
  “怎么,你想去看看?看看你的新房?”晏宇看出了她之前的欣悦,乐呵呵点她鼻子,“一直空置着没打扫,灰都有半尺厚了,你要是答应我五月份领证,我现在就把它收拾出来。不过上学是有点不方便,得倒好几趟车。”
  朝阳门南小街,寸土寸金之处,三十年后周边几个胡同的房价没有低于二十五万的。这还是普通民居的价格,一部分有来历有故事的老房子,不论平方,只讲一口价,上亿上十亿的都不少见。
  “香樟胡同多少号啊?”
  “十六号。钥匙在我奶奶那儿,想看我回家去拿。”
  “呃,不急,以后再说吧。”
  钟莹挣脱他的手,转身坐到沙发上,目光发怔。让她僵硬的不是值钱房子,而是房子的位置,香樟胡同十六号,向西走过隔壁那户,就到了她的家。
  十八号,整个胡同里面积最大的一座四合院,前倒后座小三进,加起来得有□□百平方,现在的所有人是许老太爷。如果今年六月许卫东结婚,房子就是他的了。
  香樟胡同总共有六座四合院,其中西边三座都被分割成了多个住宅,各冠门牌。东边的三座是独立的,许家,阚家,和......晏家?上辈子晏宇居然和许卫东做过邻居!
  她在那里住了那么多年,东边那所房子始终紧锁大门,没有租,也没有卖,白白空置着。小时候她还趴在门缝往里看过,细溜溜一线光景,只能看见半截残了的影壁。保姆吓唬她说院子里有鬼,她便再也不往东边去了。
  钟莹拼命想了又想,确认晏宇从来没在香樟胡同出现过,所以她对未来丈夫毫无印象。那房子上辈子是否也曾被他拿来当作婚房?后来初恋出了事,香樟胡同就成了他的禁忌之地。
  要走进去的姑娘没能走进,从香樟胡同走出来的女孩儿却成了晏太太。
  “怎么了?”晏宇坐在她身边,观察着她的神情,“怎么突然发起呆来了?”
  钟莹转头望向他,短短的黑发,浓浓的眉毛,明亮的眼睛,瞳仁里倒映着她的影子,清澈干净。一见她凝神相望,就忍不住微笑,忍不住靠近,忍不住把目光盯向他喜欢的地方,眸中燃火。
  钟莹恍然发现,那个冷静自持深潭一样的男人,在她心里渐渐淡去,除了被熟悉的地名人名触动,她很少再想起他。
  她站在故事的开头,过着崭新的人生,爱着最初的晏宇。香樟胡同也是新的,苏小柔不会再成为十八号的女主人,十六号也不是阴森恐怖的废弃院落,它充满了晏爷爷对孙子的爱,正静静等待它的男女主人来开启温馨生活。
  许思莹没有了,有关她的一切都将埋在钟莹灵魂最深处。对老男人,包括许卫东的那些怨与憎,也该消散了。
  钟莹扬了扬嘴角:“灰心丧气,我们这样的外地打工仔,不知要累死累活干多少年才能买得起香樟胡同的房子,两万块钱扔到那里,连个响都听不见就没了。我在怀疑我的奋斗和拼搏还有没有意义。”
  晏宇胳膊撑在沙发靠背上,手指轻轻梳理她的长发,“什么外地打工仔,什么奋斗拼搏,你是担心我养不起你么?不许再转移话题,说吧,为什么会去给许卫东家拍广告?”
  “两万块,不拍不是傻子吗?”
  “许卫东用金钱诱惑你,你就妥协了。”
  钟莹白他一眼:“别给我下套,这跟对方是谁没有关系,我认真看过合同,确认没有任何漏洞才去拍的。挣钱怎么了?就算不买房子,以后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毕业进单位才拿多点钱啊,指望死工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实现我的梦想。”
  “什么梦想?”
  “我跟你说了一个月你都没听是吗?世界那么大,我要去看看,你什么时候带我去?”
  “好,退休带你去。”晏宇笑嘻嘻,压根没当一回事。
  钟莹上火,起身走进卫生间,扯下毛巾,拿过口杯,抽出牙刷,一股脑全扔到他身上:“我不可能跟你一块儿住的,拿走,你也走,别想败坏我冰清玉洁的名声!”
  晏宇接过牙刷杯子放在一边,拉她进卧室:“来,我带你看个东西。”
  “不看,你走啊!”
  拖着她进了门,晏宇打开衣柜,对气鼓鼓的她招手:“你看。”
  给我买衣服了?还是藏了什么惊喜?不去赚大钱,这些小恩小惠收买不了我,哼!钟莹撅着嘴,不情不愿地走过去,往衣柜里一看,顿时惊呆。
  她的大部分衣服都放在了小房间里,衣柜是新的,寒假期间一直打开通风散气,还没有使用过。但是此时,里面挂了好几件衬衫夹克,下面的挡板上还叠放了裤子和毛衣——全是男式的。
  简直荒唐!钟莹看着晏宇略显得意的眼神,气笑了:“你不会以为这样占据我的空间,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吧?我有手,我会扔!”
  晏宇不反驳,笑眯眯地又往床上一指:“你看。”
  钟莹看着床上的民光牌老式花床单,叠得整整齐齐的红缎面被子,深感莫名其妙:“看什么?”
  “离近点看。”
  她走到床前,从头到尾扫视数遍,没发现异常:“什么啊?”
  晏宇往床上一坐,双手枕着后脑勺倚靠在床头上,笑道:“我就知道你看不出来,因为你的潜意识是接受我和你共居一室的。”
  钟莹不耐:“你好烦,赶快把你的东西拿走,我回学校了。”
  她一转身就被大力拽住,跌在晏宇的怀里,随即又一起跌在了床上。钟莹确定他是故意的,但没有挣扎,因为他没压住她,或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只是撑着胳膊俯在她脸前,身体一点也不曾碰到她,颇委屈地问:“真的不行吗?只是担心你一个人住不安全,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男人四大经典谎言之一:我什么也不做。
  钟莹不退让:“不行,我不接受婚前同居。”
  “我不住这里,每天来看看你?”
  “晚上不可以。”
  晏宇无言,白天都要上学做事,晚上也不准来,那就是甭来了呗。他翻到一边,仰面躺着,闷闷地说:“我的枕头就不拿回去了,留它在这里陪你。”
  ......钟莹这才发现,床上并排摆了两个枕头,一个新的一个旧的,盖着一样的枕巾。旧的那个花边都褪了色,看起来使用了不少年头。
  原来晏宇让她看的就是这个,她当真没发现,因为双人床上就应该有两个枕头,以前她身边那个属于晏宇,后来她身边的那个属于钟静。
  二月中,钟莹从宿舍搬出,临走请舍友们吃了一顿饭,没有留下出租房地址。她要开始过她自由自在的生活了,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早上七点起床,下楼打个人力车,一块钱拉到人大,去食堂吃早饭,八点上课。下午如果有必修就留在学校,没有就早早回家,在附近的小饭店里解决中饭和晚饭。
  钟莹划了一块巨大的镜子,买了画架,录音机和大量打口带,回到家拉好窗帘锁好门,按开音乐就开启了她快乐的晚间时光。
  作画,跳舞,唱歌,看书,喝酒,光身子走来走去,对镜欣赏美丽,简直不能再幸福。
  但是这样快乐的日子只过了一周,准确的说是五天,就结束了。
  搬出来的第一个周六上午,她还在上课,接到了晏宇中午要来接她的留言。想起房里的乱象,钟莹咬牙早退,冲回家一顿收拾一顿乱塞,然后再马不停蹄赶回学校,迎接晏宇到来。
  他和她一起回去,亲切关心了这一周她独自生活的情况,对厨房粒米未动,冰箱里蔬菜腐烂的现象提出质疑。钟莹说我不会做饭,更不会使用那种老式的可怕的液化气灶,你以后别往这儿买菜了。晏宇没吱声,在书架上扒拉了半天,找出一本菜谱,说幸亏我早有先见之明买了这本书,我来学,我做给你吃,以后不许再吃小饭店。
  钟莹:......
  又一个小时后,两人在沙发上亲得难舍难分,晏宇忽然从沙发垫子侧面抽出一张窝成团的纸,展开一看,纸上赫然画着“行为艺术”——一个没有五官没有头发穿着华丽长裙,但同时露出上半身的女人,一双大手从画纸边缘伸进来,捧住了她的重点部位。
  他受到惊吓,手一抖扔在了地下,讶然看着钟莹:“这是什么?你画的?”
  钟莹心中把能骂的脏话都骂完了,脸上却露出一副“你没见过世面”的表情。淡定拾起那张纸:“这是我对弗里达的致敬之作,还没完成,主要想致敬她勇于揭露男权社会压迫女性物化女性的丑陋现实,你没有从我的笔触里感觉到悲愤和震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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