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三人的客观视角,楼湛就是从自家书房里扒拉出了几箱积灰陈旧地已经脆皮的巫书,然后每天扔给柳云昭一堆,就躺在旁边的椅子上睡觉。
等到他睡醒了,再意思意思问一下柳云昭有没有什么问题,然后拖着万分“劳累”的步伐,回到家里难得地放松一会儿。
柳云昭对于他这样的教导方式倒是很满意,楼湛带来的书虽说陈旧,但本本皆是精华,对于她消化运用体内的巫力有巨大的帮助。
所以两人很默契地保持起了学生自学,老师睡觉的教导方式。
这天,柳云昭消化着书中的知识,在看到一页内容时指尖突然顿住了。
楼湛靠在椅背上睡觉,脸上盖着翻开的书,他修长结实的双腿交叠放在桌上,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莫名的痞气和慵懒。
到了下课时间,生物钟让他准时醒来,楼湛揉着惺忪的睡眼想要客套地问柳云昭一句,却看见穿着黑色斗篷的巫女正盯着书上一段文字在发愣。
“有不清楚的地方?”楼湛打了个哈欠,在看到书页内容时眼里闪过一丝厌恶,“我怎么把这本书给你拿来了。”
上古以来,巫和神就势不两立,比起巫族看不惯就揍的脾气,神族花花肠子显得就格外多。
不仅仅是武力镇压,还通过多种渠道,把巫族塑造成邪恶的种族,将其推到正义的对立面。
其中一种,就是通过文字的形式,编写各种对神族歌功颂德的故事,进行一种文化.渗透式的“洗.脑”。
这本书,就是某个国家的神官所写的杂谈。
楼湛猜想多半是家里哪个小孩儿出去玩,一时图新鲜带入了巫境,还藏到了书房里。
他骨节分明的手拿过那本书,三下五除二就撕成了碎片,然后洋洋洒洒地抛到了空中。
柳云昭却还记得书上所说关于人灵魂存留的片段。
她又拿过一本书看了起来,片刻后,随口地问了楼湛一句,“楼圣君,会不会有人不断地死亡又复活?”
刚刚那本被撕的书里,记载了一个故事:一个人死的时候身体逐渐透明,凭空消失在众人眼前,不久后,有人在另一个国家又看见了这个人。
看到这段话时,柳云昭的心倏地就提了起来。
这和她的情况何其相似,都是死的时候身体逐渐变成透明,只是她是在各种不同的世界不断重生,并且附着在她人的身体里。
“不断地复活……”楼湛摸摸下巴,“那应该和灵魂的强度和稳度有关。”
是这样啊……
柳云昭现在已经看不进去书上的内容了。
她来自星际,是联邦的上将,在战争中死去后就这样一直重生又死亡,自己都不知道穿梭了多少个位面。
若是按照楼湛的说法,她之所以能不断重生,是因为她的灵魂十分强大,但又因为不稳定,所以才会不停地死去。
柳云昭想起成年时测试精神力的场景。
那时,检测精神力的仪器一接触到她,就会出现巨大起伏的波浪图纹,现在看来,是因为她灵魂不稳才有这样的反应。
“楼圣君,你说如何才能留住一个人的灵魂呢?”
柳云昭真是厌恶极了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
就像上个世界,她因为担心身体突然的透明化吓到王姐,所以急于脱离世界,故意撞上那辆醉酒驾驶的车,否则以她的能力,怎么会躲不开。
柳云昭是个自我掌控欲望很强的人,她的生命,她的一切,都想由自己来支配,一种程度上,她的精神和灵魂是可以说是两样事物,灵魂必须服从于她的思维。
如果用机器来形容她,她实际的部分只有机器的那一个芯片,其余的都是多余,躯体,肉.体,全部都是可以抛弃的东西,但就算是附庸,也需要受到她完全的掌控。
强势,绝对的强势,强势到想要超脱一切,这才是她的本性。
柳云昭的追问让楼湛察觉到不对,“你在琢磨刚刚那本书?”
他冷笑一声,“那些神官写的东西狗屁不通,叭叭一通,就是让你弃恶从善,放弃修习巫术,信仰神灵,你还真看进去了。”
柳云昭听见他的话,垂眸沉思起来。
刚刚那本书所表达的中心思想确实如此,甚至还提出巫师的邪恶之力可以被神力净化的观点。
但按照柳云昭自身的情况来说,原主残存仅剩的神力和木偶脸的巫力在她体内并没有融合消化,反而处于一种藤蔓似的交缠状态。
这样说来,其实巫力和神力是可以共存的,如果她两种力量兼习,互相弥补亏空,说不定到时候真能强大到让灵魂稳定在一具身体里,或者一个世界中。
柳云昭转移话题,“楼圣君很讨厌那些神官?”
“这不是废话,巫境里的巫师巫女,哪个不痛恨神灵?那些神官作为神灵的爪牙奴才,更是让人厌恶。”
楼湛将手掌指节掰地咔咔作响,“老子没碰上就算了,要是老子碰上,不弄死他丫的!”
身为神官的柳云昭:……
现在她才觉得,原主这病还变相地帮了她一程,要不是她见不得阳光,她也不会天天穿着斗篷、带着兜帽,也就不会隐瞒身份这么久。
在融会贯通木偶脸的巫力前,她觉得还是要捂好自己的马甲。
否则那些人知道她的身份,怕是能冲上来撕了她。
……
安加达。
王座之上,米迦勒穿着奢华的浮云织锦做成的外衣,深红的面料上面镶有珠宝,绣着亘古华丽的图案。
繁多的排扣已经全部被解开,他敞露衣衫,上身环绕的绷带浸满了鲜血。
一旁的医官微微摇了摇头,这被神力刺伤的伤口果然难以愈合,这都好几天了,依旧在流血。
他小心翼翼地将绷带取下,敷上药粉。
米迦勒用手帕捂住唇,随着咳嗽,素色的手帕染上了鲜血。
“还没有抓到?”他的脸色惨白如纸,一双墨绿色的瞳孔显得格外幽深可怖。
“回陛、陛下,没有。”负责搜查的将军跪下请罪。
自从那潜逃的神官被黑风卷走后,就再也找不到一点消息了。
米迦勒修长的手指转着一把木仓,听见将军的回答,他微微勾起双唇,毫不留情地吐出两个字,“废物。”
木仓倏地停下,下一秒将军的头颅溅开一朵血红的玫瑰。
“继续去找,找不到你就是下一个他。”米迦勒笑着对一旁的副将说。
“是、是。”副将跪地,抖入筛糠,亲眼看着自己的上级被爆头的他吓得几乎要吐出来。
回来复命的侍卫长正好看见这一幕,一颗心脏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
侍卫长:“陛下,巫境提出让您亲自前往商讨诛神事宜。”
“哦。”米迦勒发出一个音节。
侍卫长立马补充起详细的过程,“本来巫境并没有打算计较我国君主缺席的事,但一位银发大巫突然出现,这才让巫境改了主意。”
“银发……”米迦勒眯眼,真是巧啊,逃走的神官大人也是银发。
他笑地有些意味不明,“好啊,我亲自去。”
“陛下,你的伤……”医官欲言又止。
“无事。”米迦勒扣好扣子,“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医官也见惯了他这副无所谓的态度,只得认命地多备些药,以免不时之需。
第32章 、心里莫名不爽
楼湛没有见过柳云昭这样的变.态。
是的,她的学习能力,用变.态来说一点不夸张。
楼湛承认他存着些偷懒的心思,所以直接将一堆书扔给柳云昭,让她自己自学。
一堆,近十本,是他给柳云昭布置一周的量,却没有想到她一天就能看完,记忆力好地能够倒背如流。
楼湛看着她那跟玩似地将书翻地唰唰作响的速度,心里酸地跟柠檬似的。
他要有这能力,从高阶巫师到大巫,哪用得着三年,他浪费了多少可以偷懒摸鱼的时间!
痛心、万分痛心。
努力学习不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不学习吗?
楼湛终极梦想就是当一只混吃等死的咸鱼。
他恨恨地从正在绘制巫师符文的柳云昭身上收回视线,翻来覆去一会,又偷瞄了柳云昭一眼。
只见她轻声念动着咒语,凭空便出现一道暗红色图纹,那是召唤和诅咒双系法术。
妈的,这是人吗?
楼湛暗骂一句,他当初用了两天掌握的法术,柳云昭不到半个小时就成功了。
真该让那些说他是天之骄子的尊者来瞧瞧,看他们还能吹出怎样的彩虹屁。
柳云昭察觉到楼湛的视线,“楼圣君有指教?”
楼湛拽拽地扬眉,“不错,继续加油。”
何止是不错,简直优秀地令人发指。
但楼湛能表现出来吗?
那不能啊。
逼.格还是要有的。
柳云昭笑了笑,“多谢老师的鼓励。”
楼湛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人真是的,好歹是个大巫,怎么“老师”“老师”张嘴就来。
又用着那种清清亮亮的声音,仿若玉石相击,积雪消融,好听地让人骨头都酥了。
他不自在地转头,将书分开盖在脸上,脑子里乱糟糟的。
女巫画写符文的那双手柔腻白洁,指甲被修整地圆圆的,透着健康的粉色,漂亮极了。
虽然看不见她的面容,但仅凭一个倩影,也不禁让人联想那黑斗篷下是怎样一个靡颜腻理的美人。
楼湛脑海里女巫的身影被勾勒地越来越清晰,窗外突如其来的打斗声却一下子斩断了他所有的思绪。
“好小子,攀上大巫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似吧?”
“这小子不是惯会用脸勾引女人吗?我看咱们直接划花他的脸算了!”
“门派内禁止打斗,几位师哥难道不将尊者立的规矩放在眼里吗?”
熟悉的声音让柳云昭绘制符咒的手停下,她走出门,就见几个穿着殇城弟子服饰的巫师正在围殴楚书玉。
楚书只是个初级巫师,哪里能抵挡地住这样的攻击,很快就被一个男人打倒在地上。
“这里是偏殿,没有人居住,趁着现在,咱们弄死这个小白脸!”
“对,杀死他,看谁能救他!”
几个巫师咬牙切齿着,上次骗这小子去后山就是想让他冲撞大巫被处死,但没想到楚书玉反而得了大巫青睐,一下子成为了尊者眼前的红人。
这让他们怎么能不嫉妒!
他们轮起棍子,正要朝着楚书玉头颅砸下去,却被一道力量给反弹回了自身,几个巫师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感觉自己的内脏都要绞在一起了。
原本紧闭双眼等死的楚书玉睁眼,便看见黑色斗篷的巫女对着他伸出了一只指如葱根般白腻的手。
笑意浅浅,竹林沙沙,她站在那,被温暖的阳光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一眼便是万年。
楚书玉的心突然跳地很快。
扑通——扑通——
心里的小鹿说:看清楚了吗?就是她,我要撞了哦。
他慌忙地在裤子上蹭了蹭手,才拉住了柳云昭。
“柳圣君,您不是在后山吗?”楚书玉站在她身边,有些不知所措。
柳云昭对着他笑了笑,却倒没有多解释,只是看向几个倒在地上的巫师,“你们胆子很大,敢动我的人。”
我的人……吗?
楚书玉傻傻地挠了挠后脑勺,脸颊被揍出的红印加鲜艳了,看起来憨地不行。
“大、大巫?!”
“大巫饶命!大巫饶命!”
几个巫师磕头如捣蒜。
还未等柳云昭开口,一个气质格外张扬桀骜的男人懒懒地插兜走来,似是不经意地撞了楚书玉一下,他才站定在了柳云昭面前。
被撞的楚书玉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他有些疑惑自己是哪里得罪了这个大巫。
原本就害怕的几个巫师看见楼湛,现在吓得尿都快流出来了。
得罪了一个大巫还不够,怎么还有一个大巫?!
因为不想被人打扰,楼湛才向殇城的尊者要了一块清闲的地方,没想到还是有不长眼的来打扰。
打扰就算了,怎么还莫名其妙钻出个和柳云昭这么密切的人?
楼湛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他脾气本来就不好,懒得多废话,手上就画出一条符纹。
那符纹迅速变大,将几个巫师笼罩在其中,他们立刻发狂似地互相殴打起来,直到浑身淤青,手脚脱臼,都没有停止撕咬的动作。
楼湛斜睨了楚书玉一眼,那双眸子里是毫不掩饰的敌意。
楚书玉却没有接受到他的信号,他一整颗心都系在了柳云昭身上,笑容干净又纯粹。
楼湛舌尖抵了低脸颊。
艹,不爽了。
……
【鸿蒙之初,人通过修炼术法,延长自身的寿命,获得强大的力量。
这种跃进式的成长引起了神灵的注意,神灵不允许有这样脱离自己掌控的存在,所以对修炼者进行了屠杀。
那一场大战,鲜血将土壤染成了红褐色,断肢残体随处可见,只有一小部分修炼者逃出生天。
神灵将那剩下的人称作“巫”。
从此,修炼者被排除在“人”的范畴,成为了一种新的种族。
代表恶堕,邪祟,丑恶的种族。】
柳云昭合上书,让符文笔在空中游动,巫力顺着符文笔的笔尖画成图纹,她又试着将原主残存的神力附着在其上,图纹瞬间焕发出幽蓝的光。
“果然如此……”
如柳云昭先前所想,巫力和神力的确可以相辅相成,但随着木偶脸巫核中的巫力不断被柳云昭融汇,她却陷于了瓶颈中。
她可以修炼巫术,但却修炼不了神力,她体内残存的那一点神力,就像一次性的消耗品,恐怕还未等她将其与巫力渗透,就耗损地一点都不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