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白绣绣见文熏不理她,声音又放大了些,“即便是夫人也不可如此不讲理!三郎与红柳做错了什么,怎能说罚就罚。”
“行了,四妹妹,你就少说两句吧。”白清欢噗嗤一笑,“我若是你,情郎与丫鬟厮混如此,我早就羞的不敢见人了我,你还在这儿闹呢。”
“你说什么,什么厮混.....”她不可置信地看向白三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不可能的,三郎待我如此,红柳亦是随在我身边已久的丫头,他们怎会,怎会。”
“不信?你自个儿问问看咯。喂,红柳你说,小少爷昨日撞见你们的时候,你们在做什么。”
小丫鬟死死地咬着唇,不敢瞧她:“在,在做.....”
“大声点啊,都敢在这儿大庭广众之下苟合了,怎的现在就羞了,说啊,说给你四小姐听听看啊。”
红柳眼一闭,望向自己伺候了许多年的白绣绣,重重磕下一个响头。
“我同三郎,在做那云雨之事。”
云雨,云雨之事.....白绣绣只觉眼前一黑,求助似地望向白季梓:“小白,你告诉四姊,不是这样的是么,这是误会是么,你不是瞧见了吗,你一定是看错了对不对,三郎不会背叛我的,他不会的。”
“怎么会呢,一定是哪里弄错了,怎么会这样呢?”
那个在花前月下对自己发誓会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郎君,那个如清风明月一般的青年,那个同自己携手夜奔的情郎——
那一场场郎情妾意的欢好,怎会是假的呢?
她当时抛下了一切一切随他走,他怎敢负她!
“四姊。”白季梓冷冷拍开女子的手,扯了扯嘴角,“我早就说了,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会的,不会的,三郎,三郎你说句话啊,你不是骗我的是不是,是他们弄错了是不是。”她跪坐在地上,碎瓷片深深扎入她的膝盖之上也不觉得疼,女子哭着握紧了许三郎的肩膀,“你说,我就信你。”
“白绣绣。”青年推开了她,冷笑道,“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
“没了你身后的白家,你在我这里同青楼里的那些贱妇毫无区别。”
“你骗我,你骗我。”
她跪着一路爬过去,一个一个对他们地磕着头。唇边的话问了无数遍却不愿咽下,苦苦地在女子心上流淌。
“告诉我,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对不对,秦嬷嬷,你告诉我。”
“三姐姐,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小初,四姊对你最好了,你不要骗四姊,你告诉我这都是假的对不对,你们只是想让我回家对不对。”
“阿顺,阿顺......”
满座寂静,唯有女子绝望的啜泣声在房梁间久久回荡。
无人应答。
作者有话要说: 一梳梳到尾这句最初我是在仙剑一里看到的,原出处暂时还没找到(挠头)
晚上喝奶茶的时候一时兴起给新坑做了个封面,就是放开那个道姑那本,大家可以去康康!
第41章 、生辰
白家的主母是一个很有手段的女子。
到底也是凭一己之力镇住白家内外无数妻妾的主母,她从不懂得何为贤良淑德,她是铁教,她是规矩,她令人生畏,只远远站在那儿对你瞪上一眼,便叫你觉得胆寒。
正比如现在,她说的囚禁,她说的浸猪笼,也绝不是在嘴上说说而已。
那一对苦苦哀求的野鸳鸯从在院落中苟合再被绑上重石沉江,左右也不过半天而已。白家主母带着她身后的一干仆从就这般冷眼站在江边,看着他们一点点沉下去。
白家出的这档子事虽算不得什么,但也究竟上不得台面。如白夫人这般好面子的人不会容许这样的事在自己眼皮下发生,那太丢人,也太不像她文熏的作风。
于是她挑了个无人会经过的城郊,这里偏僻静谧,即便是他们嚎的在大声闹的再难看也不会如何。而她白夫人就这么慵懒地倚着树立着,看着那两人一点点沉下去,神色平静而淡然。
“你其实可以不来。小初,你还太小,你还不必看见这些。”
李姒初摇摇头梦中的尸山血海还有那被万箭穿心的竹马反派她早就见过无数次了。如今这般场面同梦中比起来着实算不了什么,她只是想起方才跪倒在自己脚边的白四小姐,心里觉得有些难受罢了。
白夫人带的人不算多,左右也就四五个仆从,算上跟来的李姒初也不过就五六人罢了。富贵人家出行哪个不是前呼后拥,仆众无数呢?这有什么奇怪。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跟来的还有白四小姐。
李姒初扭头瞥了一眼身后的马车,又看了看文姨,纠结了一会儿才道:“我不是怕的,我只是有些担心她。姨,我能不能去看看四姊。”
“她方才的模样.....我.....”
文熏笑了笑,心说到底是孩子,不过这般也好,她也不希望昔日闺中密友的女儿会变得像她一样,她如今虽活的潇洒了,但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想去就去罢,今日反正倒也闲来无事,小初就当是来踏青了。”
***
白绣绣靠坐在马车里,听着外头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她捂紧耳朵想要逃避,可那声音究竟太刺耳,又这般直直地往她的耳畔传进来,纵然是有心抵御也招架不住,只得将脸藏进臂弯,发出轻轻的呜咽声。
“四姊,你可还在么?”
李姒初掀开马车的帘子,瞧见的就是那一幕。
昔日端庄优雅的白家四小姐早已哭成了一个泪人,面上的口脂粉黛早就涂的乱了,一双眼眸深深的坳陷进去,即便是如她这般常常缠绵病榻的病秧子,都从未瘦的如此厉害过。
情爱这一份毒,当真如此要人命么?
“你来了?你是来笑话我的么?”她冷冷瞥少女一眼,扯了扯嘴角,“‘白家未来的主母’,如今来假模假样地我了是么?”
“你同那个女人一样,一样恶毒。我本就不想来这里为何要让我来,来了又不许我下车,让我听三郎去死,却见不到他的人。”
“她怎能恶毒如此,怎能恶毒如此!”
待白绣绣嚎完之后,她才将一直捂着的耳朵松开。
这就是传说中的魔音灌耳吗,马车空间又小又窄,白绣绣这么一嚎,她觉得自己都要聋掉了。
“你说什么屁话,不是你自己死活放心不下你的小情郎,要死要活的跟来的,来了之后又不敢下车,现在全怪到文姨头上了么?啧。”少女伶牙俐齿,说话毫不客气,她淡淡地打量着面前的女子,想拼命努力将她同记忆中的那个温婉的白家四小姐联系起来,却最终还是失败了。
白绣绣本就是对文熏不满,方才也不过是气急了随意嚎两句,哪知昔日乖软的小姑娘如今不仅不搭腔,还在一旁冷嘲热讽,她咬着下唇垂下头,见李姒初如此,眸色更暗。“你要笑便笑话罢,左右我在白家也是个笑话了。”
“我才不想笑话你,你如今的所作所为是你自己识人不清,咎由自取,我就是担心你出事来看看你,现在我被你骂了,我不高兴了,我要走了。”
豆蔻年华的小女郎也是个顶有脾气的小丫头,莫名其妙地被这么一吼,好心当了驴肝肺,她心里不痛快,也不想同白绣绣说话了,于是一掀帘子便要往下跳,却未见这步伐还未迈出一步,就被一双凉的吓人的手握住了。
白绣绣期盼地望着她,两人对视许久,她终于动了动唇,道:
“方才是我的不是,我向你道歉,你别走,留下来同阿姊说说话好么?”
***
即便是自以为的活了两辈子,即便是自以为自己已有二十余岁,即便是已经自以为地将自己摆在了“大人”的位置。
但不可否认的,不论有了这么多的“即便是”,李家的这位三小姐,她依然是个孩子,依然是个不能理解情爱,不能理解百四小姐的疯狂的孩子。
从前听夫子念诗经的时候说,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的时候,她还在纳闷,为何都是人,到了这事上便是一方可脱,一方不可脱了呢?但当白四小姐坐在她跟前念乃敢与君绝的时候她才懂了,此物,兴许是有人可脱,有人不可脱的。
“往后你可有什么打算么?文姨说了,你若是想回头你还是白家的四小姐,你——”
“李姒初。”
她冷不丁地将她的名字念出口,愣了她一下。
白绣绣牵起女子的手,轻轻搭在自己脉上,笑道:“都说久病成医,你探一探我的脉,可有什么感觉么?”
脉象是顶虚弱的,并未什么不同,但是似乎又有些什么东西......等等,她这莫不是,莫不是!
见李姒初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她心情颇好,笑道:“是啊,我同三郎有孩子。但是如今没有了,我亲手杀的。”
所有人都以为白四小姐这几日缠绵病榻是因为这鸩毒的后劲,谎话说的久了她自己也信了,但却完全不是,只有院子的丫鬟婆子才知道,白四小姐面上装病,实则是做了一场小月子。
“冷静之后我也慢慢想明白了。是我识人不清,一时冲动便给白家蒙了羞,我对不住白家,对不住夫人,更对不住我娘。我从未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人.....”
她没有正面回话,仍是握着女子纤细的手腕,问道:“那你往后.....”
白绣绣摇摇头:“我如今做什么都已无力回天,白家早就没了我的容身之地,往后,兴许是荆钗布裙,青灯古佛一声吧。”
“你要出家?”这个回答倒是她没想到的,但是转念想一想,又在情理之中,为情所困为情所伤之人,断绝情爱倒也不是什么怪事。
“那你想好了么?你同文姨说了么?”
威风吹过柳叶梢头,刷拉拉地响,她颇为惬意地眯起了眼睛,笑了起来。
“嗯。”
****
“啊啊啊你要疼死我啊,下手轻点轻点。”
白季梓哭丧着脸趴在床上,脸死死地埋进被褥里,只从唇齿间发出一些破碎的声音。
阿顺这家伙下手也太狠了吧,虽然比起他娘还是轻了点,但这十个大板锤下去那可不是开玩笑的啊。
“少爷,我还没碰上呢。”莫名其妙被吼了一脸的阿方无奈地放下手中的药膏,叹道,“你瞧瞧你这新伤没好又添旧伤,我都替你疼。”
“别说那没用的,赶紧弄好,我不想在李姒初面前丢脸。”
阿方呵呵一笑,心说你这有还知道丢脸啊,你在人小姑娘面前丢的脸可多了吧,还缺这么一个吗。
但是碍于他卖身契还在人手里攥着以及防止白季梓会突然不在乎身后的伤直接暴起打人,他还是乖顺地闭了嘴。
张大夫在他的伤药中掺了些麻沸散以及一些助眠用的药剂,春意绵绵无边最是好眠,再加上屋内的熏香到底有些惑人,于是在昏昏沉沉之中,白季梓将手中的枕头换了个方向,已然睡去了。
再醒来时已过了夜半,外头的雨夜已经停了,他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迷茫地打量了一下周围,这才恍惚间想起自己这是已经回到了熟悉的老窝,熟悉的家里。
身后的伤虽疼但也勉强能动了。那老大夫总说他是铁打的身子,不论是多重的伤歇一歇也能缓回来,这话阿方是不信啊,但他若是在此处定会全然信服——因为方才那还嗷嗷直叫的少爷如今又活起来了!
但是白季梓现在感觉并不好,因为他很饿。
堂堂豫州首富,白家少爷,竟然会在大半夜饿醒!叫了半天人都没人应!谁信!
饿到神志不清的白小少爷再次将头埋进了枕头里,深刻的意识到了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她们都是我娘的人,我才不要让她们伺候我!”
嘴硬一时爽打脸火葬场,逞强的结果就是把自己饿的半死,叫苦连天。
“好饿啊,随便给我个窝窝头拌醋黄瓜都行啊,饿死了,没有窝窝头给我俩地瓜也行啊。要死了要死了。”
他自顾自地哀嚎,丝毫没注意到方才只是露出一个小缝的门如今已全然大开,冷风呼呼地灌了进来,顺便带回了一颗被烧饼裹的满身通香小青梅。
李姒初蹑手蹑脚地走进去,见他像死猪一样趴在床上动弹不得,又见他哼哼唧唧地要吃要喝,当即便使了坏心眼,一把走过去捏住少年冰凉的耳朵,坏笑道:“我带吃的来了,你说声好听的我就喂你。”
白季梓抬眸瞥了她一眼,长臂一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东西夺了过来,用眼神无声嘲笑:就这?
“威胁”失败的李姒初看了看手中的烧饼屑,又看了看那狼吞虎咽如一百年没有吃过东西的竹马,发出震撼的声音:?!
他不是受重伤了吗!为什么动作还这么灵活啊!这不合理!
少年舔了舔手指,微微昂起下巴,挑衅似的瞧着他。
李姒初突然有种错觉,眼前的这位并不是她熟识了许多年的竹马,而是她院中养的那只白猫化成的郎君,不然那小眼神怎会同它一模一样的!没错,每次该死的狸奴偷完她的鱼就是这个表情!
少年不知自己无意中撩拨了少女,少女也不知少年在撩拨他,于是两两不知的二人再次因为一个平平无奇的烧饼扭打在一起,愁坏了在门口不知自己该不该进去的阿方。
他方才听见少爷的叫喊便赶来了,哪想会在半路碰见李三姑娘,那他如今是该进去还是不该进去呢,愁死了。
这些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就是烦,能不能给他一点活路。
一直没捏脸的那一方如今得了势,大刺刺地坐在了白季梓的床上,一手一个面团,捏啊捏啊捏。
“你撒手,呜呜你撒手,我脸上脏兮兮的你也掐!”
“脏兮兮?没有。”李姒初骄傲地挺起自己扁平的胸口,抽出帕子一把捂住他想要抽回的手,“我已经替你擦过了!现在可干净了,还有这里。你这家伙怎么这么脏!”
“我不是——喂!你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