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这个超能联盟领袖的位子，都不要了。
特助在心里直叹气。
他安慰道：“您知道的，二少爷从未恨过您。”
狄克·斯托克闭上眼，略带哽咽地道：“他只是怪我，怪我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可以当做弃子。”
话音一落，狄克·斯托克的脸上流下泪来。
他喃喃道：“是我自作自受，我没担负起一个父亲该负的责任。”
当年妻子病逝前，曾一再请求他看顾好女儿，是他自己没有做到，在家族利益和女儿之间，选择了前者。
反而是他弟弟，为了那一声“小叔叔救我”的哭喊，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人，却差点死在凶手手里。
特助更心酸了，他劝慰道：“当年老爷和夫人去世，家族形势危机，也不是您愿意做出那样的选择的。”
是惹不起那些抢走爱莎小姐的幕后凶手，只能忍气吞声，选择首先保住家族。
只是特助也清楚，如果当年领袖愿意按照二少爷的计划去做，大胆地放手一搏，不止是家族能保住，爱莎小姐能救出来，就连幕后凶手，都能被他们狠狠咬下一口肉来。
可惜……
领袖当年太过优柔寡断，错失了最好的时机，一切都来不及了。
刚刚觉醒特殊系超能力，天赋极高的爱莎小姐，被抓去做了实验体，连尸体都没能找回来。
二少爷帮领袖保住家族后，从此脱离家族，这么多年来都在追查当年真正的凶手，要为从小疼爱到大的小侄女复仇。
只有领袖，依然陷在当年的悔恨愧疚里，到现在也没能走出来。
狄克·斯托克沉默了很久，才疲惫地道：“帮雪松，救出他妈妈。”
特助安慰道：“您放心吧，这次派去的都是联盟最强战力。”
狄克·斯托克最后看了一眼审讯室，面带疲惫地离开。
……
海中的无名岛屿上，盖亚基地。
誓约者刚从实验室出来，就见暗杀者正靠墙站着，垂头丧气的，连实验室的门都没敢进去。
誓约者淡淡瞥了他一眼。
暗杀者身体一抖，急忙请罪道：“雪松没能屠城自爆，打乱了您的计划，是我的错，请您处罚！”
暗杀者丧气极了。
他追随誓约者阁下这么多年，除了当初刚执行任务时曾失败过，这些年，哪还有过失手的记录？！
偏偏这次，他失败了。
暗杀者只要想起他失败的原因，就更丧了。
誓约者阁下当初的命令是，让他在景霄等小金鼎走后，再放雪松出去屠城，以防小金鼎们多事阻拦。
他却因为之前谈论景霄时，导致自己被誓约者训斥了，心里不甘恼怒，故意提前了一点时间，准备给景霄一个教训。
在暗杀者想来，反正有他在，景霄不会死，只要让景霄亲眼看着自己的队友同伴死在眼前，就既能给他一个大教训，也能刺激他成长，让他早日达到誓约者阁下对他期待的高度，也算是一举两得。
谁想，两得没得着，景霄直接把雪松拐跑了。
暗杀者根本没想到，生死面前，景霄居然能大胆到冲出去阻拦一个八级强者！
他是疯了吗！
在盖亚，面对生死危机时，从不存在谁拼命去救谁的事情，除非是誓约者阁下遇到了危险。
对于盖亚的成员来说，在生死面前，只有谁在目前计划里还不能牺牲。
谁已经完成了计划部分，牺牲也无所谓，这两种区别。
前者会立即逃跑，后者会主动阻拦敌人，双方配合默契，一切都以执行誓约者阁下的命令，保证盖亚的计划运行为目的。
舍命相救，不忍心看到同伴死亡等等，在盖亚从没有出现过。
所以，暗杀者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心理，也无法理解那种想法。
他一直以为，哪怕是面对同伴全部牺牲的惨况，景霄也只会努力保住自己的性命，不可能去救别人。
结果，景霄真的去了。
暗杀者当时都是懵的。
他恨不得切开景霄的脑子看看他在想什么，居然连自己的命都不要？！
暗杀者只能执行备用计划，准备重伤景霄，让雪松继续屠城自爆。
结果，后面就被誓约者阁下阻止了，改成了给景霄一个小警告。
然后，雪松就被景霄拐走了。
暗杀者后来无比后悔，他当初不应该顾忌着雪松这个实验体的超能力不稳定，怕他的身体提前爆炸，而不给他洗脑的。
不然也不会有后面那些事了。
誓约者淡淡道：“所以你只能是暗杀者。”
连负责事务管理的监察者也无法做，最多只能靠超能力当个暗杀人员。
暗杀者更丧了，头都抬不起了，满心羞愧。
他时隔多年，好不容易被誓约者阁下再次吩咐了一个监督任务，却把任务搞砸了，确实是够废的。
誓约者却并没多责怪他。
在誓约者看来，世上本就没有能完美执行的计划，如果不是他自己当初为了保证景霄的安全，没留其他人，只留下了暗杀者，也不会出现这次的失败。
对誓约者来说，这次计划失败，还是他自己的责任最大。
他甚至连景霄都没迁怒，自然也不会去惩罚暗杀者，只是让他下去好好反省。
誓约者经过基地花园中时，衣服口袋里传来一声“叮咚”响。
他拿出手机看去，是景霄给他发了一张照片。
是张合影。
照片里，景霄揽着雪松的肩膀，雪松抱着景霄的腰，两人一个笑得阳光灿烂，一个脸上带着好奇和懵懂，只看照片就能看出气氛有多温馨。
“叮咚。”又一声短信铃声。
誓约者往下一划。
景霄再次发来一条短信：“感谢你千里送雪松，我代九鼎谢谢你！”
誓约者：“……”
“叮咚。”又一条短信。
誓约者再次往下一划。
景霄：“下次是什么时候？准备送什么？能提前通知吗？”
誓约者：“……”
誓约者冷漠地按下了通话键。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
景霄的声音特别欢乐：“喂，巴奈特，你是要提前通知我了吗？”
誓约者淡淡地道：“景霄，你这次破坏了我的计划。”
景霄听他一上来就进入正题，立刻收敛了欢乐劲儿。
她改用冷静的声音说道：“如果只是为了逼迫伦道夫·霍克下台，打击帝国骑士团，你有很多办法，并不是非得利用雪松。”
誓约者笑了一下。
他道：“我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景霄沉默了一下。
她确实清楚。
誓约者这次的计划，当然不止是为了逼迫伦道夫·霍克下台，还是为了挑拨起超能者与普通人的矛盾冲突。
一座被超能者屠杀干净的空城废墟，会成为所有普通人心上的伤疤，足以让全世界都掀起反对超能者的浪潮。
再加上那些本就抵制超能者的组织再煽风点火，加重事态，整个超能界都将陷入进退不得的窘境中。
可站在超能者们的角度来说，如果不是普通人抓住雪松的母亲做人体实验，又怎么会生生逼出雪松这么一个屠城魔王？
如果这时再陆续爆出一些违法实验基地，和不断有超能者实验体反抗杀害普通人研究员的新闻，这足以刺激到超能界分成两派。
一派想法激进的超能者，会想要杀死那些普通人研究员和资助者，解放所有超能者实验体，为此会做法激烈，杀害无辜也在所不惜。
另一派超能者则会更希望和普通人求同存异，在不搅乱目前和平稳定局势的情况下，想办法解决超能者实验体的问题。
到时，只要盖亚再挑起几次事端，在帝国骑士团被他们掌控，强硬派名存实亡，温和派陷入分裂，圣兰教站在盖亚那边的情况下，整个局势走向将不言而喻。
誓约者将轻而易举地逼迫超能界站在他那边，被他裹夹着和普通人为敌。
世界将陷入混乱，和平不再，战火延绵，誓约者将带领盖亚异军突起，率领整个超能界，和普通人群体开战。
最后，他将在世界毁灭的废墟上，重建新时代的秩序。
那将会是超能者统治世界的新时代，是真正的超能盛世。
但普通人，必将沦落到极其艰难的境地。
当然，凭着盖亚的行事风格，也许普通人也未必会生活得那么艰辛，但必将不再自由，就如同笼中鸟一样，从此只能仰望自由的天空。
然而，为了建起那样的超能盛世，又要牺牲多少人命？
景霄想起生灵涂炭的魔法大陆。
那些血流成河的战场，那无数等不到亲人归来，哭得撕心裂肺的民众们。
还有那些牺牲的英雄们。
她缓缓道：“也许你建立的新时代会很美好，但比起那些，我更不想看到战争，我希望和平能够继续。”
誓约者平静地道：“没有永远的和平。”
景霄坚定地道：“那也不该是现在就燃起超能者和普通人的战火。”
现在在大多数国.家，超能者和普通人的相处都很融洽。
超能者们中也许有罪犯，但大多数超能者，都会像是电影中的英雄一样，担负起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职责，守护着人们平静温馨的生活。
只要能再和平发展几十年，超能科技、医疗等持续高速发展，世界将大不一样，同样可以进入超能盛世。
在景霄心里，并不是只有被超能者统治的世界，才可以达到、才可以叫做超能盛世。
誓约者看向花园尽头的那片落地窗。
窗外是清澈明媚的天空，看着那片天际，就仿佛又看到了手机那端，那双清澈的眼睛。
誓约者缓缓地道：“景霄，人类的贪婪，超出你的想象。”
在心怀希望与和平的人心中，几十年后，人类迎来的将是超能盛世。
可在贪婪的野心家心中，几十年后，人类迎来的该是权势更替。
财富将集中在少数人手中，其他不管是超能者还是普通人，都将成为给他们赚钱，供他们享乐的奴隶。
无数超能力特殊的超能者，很可能连自己是生是死都无法做主，到时，为了反抗获得自由，战争必将掀起，乱世必将到来。
他所做的，只是把那些混乱与毁灭，提前了而已。
景霄一瞬间就能明白了誓约者的意思。
但她却道：“人类确实贪婪，野心家，坏人也确实很多。”
“但更多的，却是能坚守自己职责和良心的人。”
“只要超能界各大超能组织的领袖，能一直担当起自己的责任，就不会出现那样的末日场景。”
超能界的强大，足以成为一些贪婪野心家头上悬挂的铡刀。
誓约者道：“但你无法保证每一个超能组织的领袖，都心怀正义。”
就像帝国骑士团。
当初建立骑士团的第一代超能者中，付出最多的，是那些坚守职责，坚守骑士正义的超能者们。
可最后坐上高位的，却不是他们。
那些坚守心中原则的超能骑士，一个个黯然退场，最后手握大权出现在人前的，反倒是那些阴狠贪婪的野心家。
一个帝国骑士团，足以证明所有超能组织发展到最后的结局。
景霄依然坚持自己的观点。
她道：“那就让一个心怀正义的超能组织，领导整个超能界前行。”
既然无法保证每个超能组织的领袖都具有责任感，那就推出一个足以压制整个超能界的超能组织。
只要能保证这个组织的领袖是心怀正义的，那么整个超能界，再偏也不会偏到哪去。
简单粗暴，一招解决，多好。
誓约者几乎笑了。
玩不过计谋，那就干脆实力压制。
想蹦跶，先来个泰山压顶，看你们怎么蹦跶。
——野心家不听话？打一顿就好了。还不听话？那再打一顿。
——超能组织不听话？揍，揍到他们听话为止。
粗暴又简单，直指问题核心，确实是景霄会想出来的办法。
誓约者低声笑了好一会，才开口道：“可你无法保证那个组织的每一任领袖，都是心怀正义的。”
一旦出现一个野心勃勃的领袖，整个超能界都将被他引到毁灭的路上。
景霄认真想了想，最后道：“我能保证我自己。”
这话里的野望之大，与景霄之前只想竞争一下总副会长时，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她眼里看到的目标和位置，再也不止是一个九鼎协会的总会长之位，而是整个超能界的领袖之位。
这理想飙升之迅速，还得多亏了誓约者的刺激。
而对景霄来说，她先把自己监督好了，保证自己作对了就很好了。
剩下的几十年里，她就不信找不到完美的继承人！
找不到，她就培养一个！
誓约者再次笑了。
他这次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低笑道：“那就等你坐上和我一样的位置，再来和我对话吧。”
等到那时，他们再去辩论，到底谁的想法更合适。
景霄郑重道：“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一个不用牺牲流血，也能到来的超能盛世。
誓约者低笑了一声。
他仰望向晴朗明媚的天空，平静道：“我等着。”
等着你以平等的身份，走到我面前来，证明给我看。
景霄认真道：“我会的！”
紧接着，她便欢快地道：“你看，我陪你聊了半天理想问题了，你是不是能告诉我，雪松他妈妈到底被关在哪了？”
誓约者：“……”
誓约者顿时有种自己被耍了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