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她居然一剑劈开了已经封上的结界,还抵挡住了此刻阵中所有的攻势!
“你、你不是走了吗,怎么会……”他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晁缜,你想一个人当英雄,问过我们大家的意见了吗?”叶寒霜柳眉一竖,漂亮的眼睛此刻亮得惊人,顺手飞起一掌击退了凶狠的刀光。
“就是!你还拿不拿我们当朋友了。”越修默哼哼唧唧地从后面探出头来。
他身后,是宋清台和常恨天的剑,还有林承天的斩妖刀和凌芝芝的韧柳鞭。
“不是,我……”晁缜几乎完全愣住了,他看着众人在拼命奋战,眼眶一下子又酸又胀,但还是极力劝阻道:“可是,这样你们都会遭殃的,这阵法一定需要有人——”
“晁道友,你记性那么好,难道忘了叶道友在八音阵当中,对应的是什么音吗?”
宋清台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他出手狠绝,语气里却带着一点轻松的笑意。
晁缜不由得一怔。
林承天刚正不阿,对应的是“不阴音”,凌芝芝坚韧柔和,对应的是“柔软音”
越修默出身显赫,对应的是“尊慧音”,苏婵月气运加身,对应的是“极好音”。
常恨天见识广博,对应的是“深远音”,宋清台剑势连绵,对应的是“不竭音”。
那么叶寒霜对应的是什么呢?
他偏头思考了一阵,然后立刻恍然。
是“不误音”!
不误,便是绝对正确,算无遗策,所以自己的这点小心思,怎么可能瞒得过她?
她永远有着最清晰的判断,最透彻的分析和绝对的实力,所以自己就应该全然信任她,相信她能胜过天,相信她能带着大家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
晁缜胸口的情绪一阵剧烈翻涌,立刻精神大振。他把喉咙里的哽咽强行咽了回去,然后大声问道:“叶道友,那我现在应该做什么?”
叶寒霜正旋身一一击落流动的剑阵,闻言忍不住回头笑了一下:
“唯出剑尔!”
第45章 真正的博弈
清脆的刀剑相击声逐渐远去,周围强大的威压也开始消退,山洞里微光点点,连呼啸的冷风都停了下来,竟隐隐有点偃旗息鼓的迹象。
但众人的神色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放松,因为这才只是第一波攻势。脚下微微的震动和四周石壁上波动的流纹,无一不在提醒他们此刻的平静不过是暂时的。
山雨欲来风满楼,真正的恶战还在后面。
“接下来,北斗阵法就要开始变动了,不但位置会猝不及防地流转,攻势也可能是刚才的十倍甚至百倍。”晁缜面色凝重地扫视了众人一圈,沉声提醒道。
“没错。”叶寒霜附和,神情也变得极其严肃,“所以咱们每个人都要先确定最合适自己的方位,同时记清楚自己的职责,避免到时候太过被动手忙脚乱。”
“三师兄,你在阵中的位置是北斗第二星巨门,此为暗星,用水系术法可以借势而上,是最事半功倍的。不过同样的,受到的攻袭变化多端最是灵活,你要小心防范,随机应变。”
“我会的小师妹。”越修默把这些话在脑中牢牢记了一遍,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叶寒霜欣慰地一笑,又看向旁边的俊俏少年:“常师弟,你修为高又长于术法,是北斗首位贪狼最合适的人选。此处水木交汇又是枢纽,是化解危难使逢凶化吉的星曜,所以可能要麻烦你在阵中多分出些心神兼顾旁人,尤其是晁道友。”
晁缜在阵中对应的是末位的破军星,本就是冲锋陷阵在第一线的极危之地,又是献祭之位,面临的风险极大极易出现纰漏,是最需要加以保护的地方。
常恨天当即就明白了女子的意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底神色分外真挚赤诚,“定不负所托。”
“那我就先多谢常道友了。”
晁缜朝他一拱手,而后面上的神色很快又转为忧虑,轻声问道:“叶道友,卷宗上说北斗七星阵的攻势流动常换常新,这场斗法也不知道要持续多久,我有点担心大家到时候会后继无力。”
毕竟这会儿距离上一场恶战过去,还没有多久,众人的精力才恢复大半,根本达不到往日的全盛状态。
“其实我刚刚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叶寒霜微微抿唇,半垂下眸子,黑亮的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立刻就又有了主意。
“芝芝,你的位置是北斗第三星禄存,相对而言最安全尚可偏安一隅,所以能不出手就不出手。《飞羽诀》可让片羽传灵,为大家补给灵力的事就交给你了。”
凌芝芝听到自己刚学的功法这么快就又能派上大用场,眼睛都亮了,立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信誓旦旦地保证:“没问题。”
见状,晁缜稍微松了口气,随即看向旁边的林承天:“林少宗主,你位处正中央的文曲,与叶道友的武曲相对,可掌握权衡。又恰好与禄存、巨门、贪狼三星组成斗魁,方便观察他们的情况,所以一有异动就请立刻告知给她,好让叶道友及早想好对策。”
“我明白了。”青年扬了扬手里的斩妖刀,神色坚毅。
“那么剩下我就是第五星廉贞了。”宋清台很快就确认了自己的定位。
“不错,你剑意锋利势不可挡,此处又是斗柄和斗魁的交界之地,深受两边之害,所以只消进攻,旁的都不用管。”
“明白。”清冷男子言简意赅地做出了保证。
至此,所有人都站在了阵中,脚下是金光闪闪的方台,半空中漂浮着如星辰一般的蔚蓝光点,四周的流纹波动的速度越来越快——
这场仗马上就要打响了!
晁禛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嘱咐道:“这次的阵法与往常不同,生生不息连绵不绝,我们七人就是一个整体缺一不可,所以不论发生什么,千万不要离开脚下方台,以免自乱阵脚。”
北斗七星对应七宫,倘若有人一脚踏出,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整个北斗阵都有可能随之倾覆。他的师父和师伯当年,只不过出阵几步,阵中术法便愈发风云变幻,自此再也无力回天。
于是众人皆面色凝重地点头应下。
而男子的话音刚落,整个北斗七星阵就猝不及防地旋转起来,斗柄和斗魁都在转动,竟然把阵的方位都彻底改变了。
所谓斗柄朝南,举世皆夏。周遭的空气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变得燥热起来,闪动着的光点也不知何时变成了耀眼的火星,到处蹿袭发出嗞嗞的声响。
石壁中迸发出的青白色火苗从破军星开始一路进犯,虚空中星火燎原而来的赤红色烈焰从贪狼星处逐渐一路蜿蜒。
但神奇的是,它们沿途并未留下太多痕迹,反而带着汹涌奔腾的威势默契地朝宋清台那边涌了过去,然后硬生生地撞到了一起!
砰——
刹那间,火势迅速爆发出来,烟气四处弥漫,斗转星移掀起的狂风让焦灼的气息立刻渗透,再加上天雷勾动地火的迅猛攻势,就融合成难破的迷阵。
宋清台反应很快,马上将逆水剑凝出霜雪,冰冷的剑气四下游走带来一丝凉意,所到之处,火势虽没有完全熄灭,但至少不再持续蔓延。
但被两道强大的威压同时夹击,还是给了他不小的压力,交战时火星到处飞溅,差点烧到了他的袖袍。
叶寒霜自然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吃力,却并没有贸然出手,而是沉声道:“巨门行水,贪狼起风!”
越修默会意,立刻举起手中长剑,在空中翩翩划过舞出一片剑网,浩浩荡荡的水波便在网中不断流动。
常恨天随即用力挥出一掌,因为贪狼和巨门二星相连,狂暴的掌风就仿佛走了特殊通道,直接破开水纹钻进了水底,搅动起一阵天翻地覆。
两人的招式连成一线汇聚在一起,洋洋水势有了疾风推波助澜,顿时就在海上掀起了狂风巨浪。轰鸣的波涛沿着阵法自身的流动就朝着宋清台滚滚而去,直接灭了夏日炎炎的火光!
但不过须臾,过强的日光又从穹顶直射下来,简直晃得人睁不开眼。这铺天盖地的刺眼光芒还带着沉沉的一股力道,如同泰山压顶让人喘不过气来。
越修默的境界在几人里面是最弱的,又不像叶寒霜是个炼体的武修,很快便有些招架不住,握着剑的手也开始轻微地颤抖。
“巨门有难。”林承天的声音立刻在山洞上空响起。
叶寒霜目光一扫,几乎没有片刻迟疑就有了决断:“禄存传力,文曲断金!”
与此同时,她自己也迅速翻转手腕,剑尖轻挑,撩起一团又一团的浓密云层,密云转黑沉沉而下。
而林承天则是把手中的斩妖刀向前狠狠一劈,璀璨的金光便闪烁在眼前,如同骄阳一般熠熠生辉。
刀光和剑气交织在一起,便是金光刺破乌云,带来雨后初晴的好天气。极强的威势化作一道长虹跨进巨门,七色的彩光最后变为一道白影,毫不客气地就破开刺目的日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替越修默解了燃眉之急!
紧接着,凌芝芝凝出一团光晕浮在半空,用长鞭狠狠一甩,微光化作的片片白羽便迅速地飞向精疲力竭的少年。
丝丝灵力透过纤细的羽毛流入他的全身,下一刻便让他又恢复了元气,神采奕奕地重新握紧了手里的剑。
危机终于解除,众人还来不及喘口气,脚下方台就又开始飞速旋转,而这一次北斗星指向了西边。
斗柄指西,天下皆秋。秋日的肃杀之气霎时间席卷整座山洞,缤纷的枫叶飘飘洒洒从空中往下掉,却连叶尖都闪着刺人的锋芒和熟悉的寒光。
而这一回,有了前面的经验,大家都变得熟练起来。不用叶寒霜提醒,也能巧妙地利用星宿的规律,自如地应对一波又一波诡谲的攻势。
廉贞和巨门左右护法,就能牢牢防住射向禄存的暗箭,保证灵力的供给。
文曲和武曲联手,恰好可以抵挡从天而降的偷袭,把廉贞从危难中完好无损地摘出。
天狼的剑势走过巨门,便可抄近道直达破军以身相护,保住阵中最薄弱的一处。
这原本就是一场博弈,他们在明,对方在暗,是以胜算并不大。
而此时此刻,在按部就班的对抗里,在一次又一次的成功对阵后,众人却逐渐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应战的间隙里,晁缜抬手抹去额上的冷汗,悄悄动了动略有疲惫的双腿,眼里却不禁流露出喜色:“原来,果真是人定胜天。”
“那是自然。”叶寒霜嘴角勾勒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眼睛却危险地眯了起来,“更何况,在我们对面的根本就不是天,而是人。”
“是和我们一样的人。”
只不过明明是人,却偏偏一次又一次试图代行天道,罔顾纲常法则,到底意欲何为?
世间众生皆有血有肉,你又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做高高在上的执棋者,操控一切把玩人心?
她清澈的眼底闪过一道极其锐利的锋芒,冰冷蚀骨的质问就这样直直地刺了出来,让所有心怀鬼胎的人都无处遁形。
于是水镜之后的云天衡蓦地眼皮一跳。
他怔怔地望着命盘当中不断震动的七座小方台,莹白如玉的指尖捏着一道紫色的惊雷,对准阵中璇玑的位置,却迟迟落不下去。眼底罕见地闪过一丝错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衡儿,为何还不出手?”白发老者庄严沙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语气里带着轻微的疑惑和不满,“你到底在犹豫什么?
被质问的男子没敢抬眸,俊美的脸上露出了一点为难和迟疑,轻声道:“可是,这一步走下去,就真的是无可解的死局了。”
他这话一出,殿中的空气就仿佛被冻结住了,可怕的气氛迅速蔓延开来,周围是死一般的沉寂。
老者面无表情地沉默了好一会儿,审视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扫射着眼前男子,直把他看得脊背发凉,这才神色淡淡地开了口。
“衡儿,我们筹谋到现在花了多少心思,又是为了什么,你是最清楚的。”他捏起一颗玉白的棋子,轻轻地在棋盘上敲击了一下,却仿佛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云天衡的心头。
“成大事者向来不拘小节,都到这个地步了,你不会现在想告诉我,你突然后悔了吧?”
“当然没有!”云天衡立马矢口否认,然后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艰难地开口道:“可是真人,一直以来,我们都还只是在推波助澜,为的是从旁扶正苏婵月的命格。”
他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如何措辞:“但倘若过多地干涉伤了根本,难免妨害了后面的计划,甚至有可能会被天道反噬,这不是您教我的吗?”
“此一时彼一时,再拖下去,这丫头就要破阵了!还有——”他长出了一口气,突然眯起眼,紧紧地盯着眼前的男子,语气冰冷:“你是在质疑本座的推算吗?”
“弟子不敢。”云天衡马上恭敬地垂下头,拳头不自觉地悄悄捏起。
他这种微微抵触的态度怎么瞒得过老者如炬的法眼,立刻就挑眉冷笑起来:“不是不会,而是不敢?”
“弟子并无此意……”云天衡一惊,赶紧抬头想要解释,却被老者摆摆手阻止了。
他负手在宽敞的殿中踱了几步,半晌过后,唇间终于逸出一声恨铁不成钢的轻叹。
“衡儿,且不说我们所做皆是顺天而为,我就只问你一句,难道你甘心像我一样,渡劫不成只能屈居人界做一个圣君?”
修士过了大乘境之后便会迎来天劫,若渡劫圆满,便能飞升成神,若渡劫不成,便成不了仙身只能做一介圣君,而最糟糕的情况便是渡劫失败,很可能会修为倒退甚至灰飞烟灭!
而纵观这青泽大陆,已经有数万年无人飞升了,便是渡劫不成的圣君,也只有两人。一位隐姓埋名现在不知所踪,另一位便是这位精神矍铄的老者,青阳真人怀鸿志。
“只有苏婵月才能拯救苍生,打破修仙界的禁锢,若她命格继续衰微下去,你恐怕就要永远困于大乘境了!”
一听这话,云天衡顿时神色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