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不合——漫漫步归
时间:2021-08-20 09:05:14

  原本的试探他也未报什么希望,结果没想到,乔大人当真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过来了。
  也直到此时,他才明白过来:甄大人将乔大人不远千里从金陵带到长安并不是缺个跑腿买烧饼的,而是惜才。
  递条子的原来是这两个人。甄仕远那里的疑问倒是解开了。
  乔苒想了想,问张铎:“那岭南商人的模样,他还记得吗?”
  张铎摇头:“当时天黑看不真切,家弟又贸然撞见这等事,惶惶害怕已经记不清了。”
  这还真是口说无凭,一点证据都没有难怪不能告官了。
  除了知道这件事,手上连半点证据都没有,从张家兄弟这里入手已经没什么可挖的了。乔苒起身准备告辞:“这件事我会同甄大人说的,对了,还有一件事。”
  张铎和结巴张忐忑的看着她:这乔大人走都要走了,又有什么事?
  “为什么找我?”乔苒看着他二人道,“我不觉得我在京城有这样的声名,将这么大的事情寄予一个初入京城的女官身上,你二人是疯了才会这么做吧!谁让你二人找我的?”
  张铎转头看向结巴张,他对此事也并不知情。
  结巴张忙道:“先……先前在驿站,乔……乔大人找……找绣图,我……我觉得乔大人厉害。”
  那副丢失的绣图是她找到的吗?张铎惊讶的望向乔苒。
  “这件事只我和甄大人两个人知道。”乔苒脸上神情微变,看向结巴张,“你说的虽然有些道理却蒙不过我,你在说谎。”顿了顿,女孩子声音不复先前的柔和,多了几分难言的震慑和警告,“到底是谁让你来找我的?还想出这样的方法来找我过来的?”
  这个人多半是个金陵的老熟人了。
  撇去甄仕远的话会是谁?
  见乔苒和张铎看着自己,结巴张了张嘴:“我……我……”
  还未说完,外头“嘭嘭嘭”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谁?”张铎起身,问了一句,准备过去开门。
  “官差。”外头的人开口道,“严查天花病人。”
  严查天花病人哦!这也不奇怪。三街九巷附近出了不少天花病人,以至于如今城中的官差天天都在洒石灰,查人呢!
  大通巷子就在三街九巷边上,被查到也是正常的。
  张铎不以为意,反正他们这里没有得天花的,查便查了。
  乔苒起身,指了指身上的官袍,道:“我躲一躲吧!”
  她身上穿的官袍太过显眼了,先前不知道张铎和结巴张是为了这等事情来找她,所以,下了值便直接过来了。如今这件事既然要私下查,那么她这么一个身穿官袍出现在张家兄弟家的人还是不要被人看到来得好。
  结巴张想了想,将乔苒带到厨房里,指着角落里的米缸,道:“藏……藏这里。”
  这米缸不大,可万幸的是乔小姐身段纤细,一个女子也能勉强躲得下去。
  ……
  ……
  长安城三街九巷出现天花的事并不是秘密,尽管有官差每日帮着洒石灰,可各家各户还是不断的有查出天花的人被抓走。
  天花会传人,将人抓走自然没有错。可这样严苛的查人防范之下,仍然不断有得了天花的人出现,百姓心中总是惶恐的。怎么防都防不住呢?
  不过好在得天花的人只在三街九巷,并没有传出去。
  可今日,不少百姓眼看着有人被从三街九巷旁的大通巷子带走了,据说是得了天花。
  整个巷子的百姓因此人人自危,惶惶不已。
  “是东头的张家兄弟,老大是在大理寺做官的呢!老二就是那个结巴大夫,成天招摇撞骗的。”聚集在巷口的百姓看着被套了麻袋,堵了嘴强行拖走的张家兄弟议论纷纷。
  有官差手里提着刺鼻的火油走了过来。
  “这一回天花来势汹汹,未免落下什么东西有孩子磕着碰着误染上的,便只能出此下策了。”那官差说着对围观的百姓解释道,“往后张家兄弟治好了放出来,写个烧坏东西的单子,官府自会赔付的。”
  周围的百姓不由拍手叫好。
  这做法真是好,既让他们这些街坊领居不必忧心惶惶,又不叫张家兄弟白白蒙受了损失。
  ……
  临近戌时,天色昏暗,几个年轻的吏部官员在街上边走边聊。
  “黎兄,你说姓郁的是不是疯了?”前不久的贪污案,陛下交由吏部来审理,结果人是一个不落的抓全了,可贪走的银两下落那些人却邪了门一般始终不肯交待。
  不管是好言相劝还是大刑伺候都试过了,偏偏先任的户部尚书郁明就是不肯松口。
  他这边不肯松口,也叫吏部的官员们为此事头疼不已,已经连着好几日临近戌时才下值了。
  黎兆并没有回应,而是忽地一抬手指向前方不远处一片天色:“那里是不是起火了?”
  那是临近三街九巷的方向,地方不大,却一户一户紧密相连,这要一处起火那可是不得了的事。
  几个吏部的年轻官员见状脸色大变,忙赶了过去,待赶到时,见到的一幕却委实有些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
  百姓在一旁看着虽是准备了水桶也装满了水,却迟迟不动,更有官差在一旁守着指挥着让人不要接近。
  这一幕委实有些古怪。
  “怎么回事?”有人亮明身份上前问道,“那宅子起火了怎么不救火?”
  话音刚落,不等官差回话,便有百姓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不是不救火,是那家人兄弟两个得了天花,未免传人不得已出此下策呢!”
  原来是为了防天花。这手段虽说有些过激,但也不失为一种办法。几个年轻官员明白了缘由也不再问了,这烧宅子也没什么可看的,这又不是他们吏部的事,该走了。
  “黎兄,黎兄。”
  听到耳畔有人叫了两声自己,黎兆回过神来:“怎么了?”
  “我等走吧,没什么可看的。”同僚说着打趣他道,“你又看到什么要问了?”
  黎兄那喜欢问些古怪问题的毛病,大家已经习惯了,每每他发呆时,必有一些不相干的小问题要问的。
  “没有。”黎兆摇了摇头,目光却仍未移开那座烧起来的宅子。
  真没有吗?其实也并非没有。
  他方才好像看到有一道人影冲进了那座起火的宅子。只是……这么大的火?人冲进去不要命了吗?该不会是他眼花了吧!
 
 
第225章 重见
  周围的火势越来越大了,乔苒倒吸了一口凉气。
  官差抓走了两个毫无天花症状的人充作天花病人,原本心底里对张家兄弟的疑惑倒是因着这举动算是彻底打消了。
  其实先前结巴张说官差曾想放火烧了那些得天花的病人,当时就将误打误撞送上门的他一同扔进了宅子里,准备一同烧死。
  她自然不觉得这种做法是对的,但也能为此想到一个别的理由。或许官差是怕天花的事传出去,引来百姓惶恐。
  做法自然不对,可若是因为这个理由的话,现在天花的事情已经不是秘密了,结巴张自然也不是什么威胁了。
  那为什么现在还要将结巴张抓走?
  这显然不合常理。
  他们抓结巴张一定有别的理由。
  一个普普通通的百姓能如何碍到旁人的眼?甚至到了连家里的兄弟甚至这个家里的东西都要烧毁。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做的太多是为了掩盖。
  结巴张听到的,想到的,有人刻意藏了天花病人用过的东西在长安城里传人,这是不争的事实。
  乔苒一手拿湿帕子捂着嘴,一手举着屋里的竹凳奋力的敲打着被钉死的后窗。
  浇了火油的宅子火势起的非常快,快到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初时的慌乱之后,她很快便盯上了这一处火势稍小的后窗。
  她不想死。
  可那时候跳出来又能如何?被抓起来同天花病人关在一起?得了天花多半也是要死的,更何况既然有人盯上了张家兄弟,那么一同被搜出来带走的她多半也逃不了。
  火势越来越大,浓烟滚滚,今夜的长安城没有风,以至于这些浓烟都被困于这座小小的屋宅中挥之不去。
  她知道怎么应对起火,用湿帕子捂住口鼻,趴在地上爬行。可再知道怎么应对却也架不住有人刻意而为想要将这里的一切付之一炬。
  眼前渐渐模糊,绝望涌上心头。
  她万万没有想到这盛世繁华的长安城这么快就对她撕开了黑暗的一角。
  头顶的横梁也终于因为没了支撑,塌了下来,滚滚浓烟中当空的明月若隐若现。
  要是能飞就好了。
  ……
  乔苒一下子惊坐了起来,这是清醒前最后的记忆。
  夜风吹过竹林,沙沙作响,眼前是一丛青竹,青竹头顶明月当空。
  这一点都不像阴曹地府。不过也不是头一回濒临生死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虽然脏乱还有被火星溅到的破洞,却还是自己那身衣裳。
  看来自己还活着,没有重生再来一遍。
  “醒了?”声音干净澄澈。
  明明许久未见到了,却依旧熟悉的让她一下子便听了出来。
  乔苒转过头去,看着手里提了只竹筒的年轻公子向这里走来。
  张解。
  她牵了牵嘴角,朝他笑了笑。
  回长安那么多天了,该见到的不该见到的人都见到了,想来轮也该轮到他了。
  “我去找了些水。”张解解释着把竹筒递了过来。
  乔苒并没有立刻接过,只是伸手摸向腰间,而后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三个涂得通红的铜板给他看。
  “你的卦真是越来越不准了,说好的上上卦呢?”乔苒指了指自己,“我以为我又要死了。”
  什么叫又?张解看着她在她面前坐了下来,却没有问这个,而是开口道:“是我来晚了。”
  “也没晚,刚刚好。”乔苒收了铜板。
  在看到他身上破破烂烂的外袍和烧焦的发尾时,一些半昏半醒间的记忆冒了出来。
  那时她想要是能飞就好了。
  结果昏昏沉沉中自己真的飞了起来,有人将一件打湿的外袍披在自己的身上,而后将她背了起来,那人身上的气味很熟悉,让她昏昏沉沉中却依稀能辨认的出是个足以让她安心的人。
  而后她就真的飞了起来,明明是逃命的场景,可偏偏眼前所见却是从未见过的美。
  明月清风,夜色下的长安城灯火如龙,宛如银河一般照亮了整个盛世长安。
  “真是最美不过人间烟火。”乔苒感慨了一声,而后抬头看向张解,“你救了我却连家都不敢回是要避着什么人吗?”
  “是有些事情,”张解沉吟了一刻,道,“不过不知如何说起。”
  “那就别说了。”乔苒打开竹筒,微微抿了一口,润了润被火熏得有些干疼的嗓子。
  张解朝她笑了笑:“好。”
  她默默的喝着水,不急不缓,一如她的人一样,虽然一身狼狈,却仍镇定自若。
  其实原先以为金陵一别,再见面时两人或许会是生疏的,只是预想中的生疏并没有来,而是自然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这也是正常的。
  他和她遇见本就不是因为那份得天独厚的血脉,而是因为那天的一卦。
  一场及时雨,他和她避于同一处屋檐下,而后就有了那一卦。
  所以,她来金陵,他送的也是这一卦。
  上上卦。
  她不是那个血脉得天独厚的人,其实他还挺高兴的。不是因为贪图她身上的那点血脉,而是纯粹因为这个人而相识,而结交,这不是上上卦是什么?
  一旁的女孩子小口小口的抿着竹筒里的水,喝至一半,却突然放下了手里的竹筒,看向他,问道:“所以,结巴张会找到我是因为你?”
  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她来这里找张家兄弟,所以撇去被堵了嘴抓走的张家兄弟,应该没有人会知道她在里面。
  除了……那个让结巴张找她的人。
  张解点头:“是我。”因为是他,所以他也敢肯定她一定能听得明白张铎话里的意思。
  今夜,她一定会去找张家兄弟。
  所以宅子起火,她又未被带走,人一定还在里面。
  “原来不是案子找我,是你让案子来找的我。”乔苒失笑,抱着双臂望天,“那你说说吧,这个案子怎么了?”
  “有人刻意引导天花在长安城中传开。”张解说道,“这不是一件小事。”
  经历了这一遭,已经不奇怪了。
  “我先前还以为天花传人也是看人的,也分三六九等来传,只传城西三街九巷的普通百姓,却避开了城东的权贵富户。”女孩子笑了笑,道,“原来是人分的三六九等。”
  真要有人刻意引导天花在城中传开,若是涉及的都是权贵富户,保不准就有人怀疑出了其中的问题,深查起来。
  毕竟,很多事若是不涉及自身,人多数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多管的。
 
 
第226章 女子都喜欢的
  “天灾可避,人祸不可避。”张解淡淡的说道,“再如何出神入化的医术,也架不住有人恶意让天花在城中传开。那个结巴大夫是我救的。”
  难怪被捆了手脚泼了火油,结巴张还能从宅子里逃出来,原来是他出手救的人。
  “那是一个巧合。”说到结巴张,张解就解释了起来,“我只是恰巧出了城,经过时看到他告诉官差不是猪瘟是天花,而后就被人打晕了扔进了满是天花病人的宅子。事情发生在前些天的夜里,原本那些天花病人是要被烧死的,结果何太平来的及时保住了这些人的性命,而后上奏了陛下,陛下爱民如子,自然会公开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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