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解看向她,沉默了片刻,解下身边的腰牌递了过来。
乔苒笑着摆了摆手,摇头道:“多谢张天师了,这小女受不得。”
原先坦然接受他的好意,是因为她觉得自己能够帮到张解,有予才敢如此接受,但眼下看来,自己并不能帮到他,自然无法坦然的接受他的好意了。
她态度客气而疏离,一如最开始见到的那样。
张解顿了片刻,收了腰牌,看着她道:“我会派人将这里的消息尽快传出去。”
她很快便会安全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哪能招来这么多穷凶极恶之徒?
乔苒闻言,向他施礼道谢:“那多谢张天师了。”
张解沉默了片刻,又道:“你会遇刺是因为大殿下的身子又不好了。”就是因为大殿下的身子又不好了,此时骤然听闻药人出现的消息,塞北飞鹰这样的凶徒才会出现对她下手。
这句话……当然不是随口说说的,乔苒显然听明白了,她喃喃:“哦,你们是要走了么?和原小姐一起回京救大殿下?”
张解点头,看着她道:“是,我们要走了。”
“那祝你们此行一路平安吧!”乔苒盯着他看了片刻,笑了。
第154章 杂事
一锅鸡汤炖了整整两个时辰,炖的骨酥肉烂,香气扑鼻。
红豆扔了手里的蒲扇,站了起来:“差不多了吧,都两个时辰了。”
乔书和唐中元站了起来。
“是差不多了,走吧,我们看看去!”
两个时辰,该说的话,该做的事也都差不多了。
裴卿卿也跟着站了起来,主动将手伸过来,自告奋勇道:“我来拿吧!”
让她拿?红豆看到女孩子吞咽口水的动作,端着锅的手不由颤了颤:估计走到阿生那里,这一锅鸡汤也差不多了。
“你不能拿。”红豆自己拿着鸡汤,哼了一声,“你心里想什么都在脸上写着呢!”
“是吗?”裴卿卿歪了歪脑袋,看起来分外无辜。
这模样,真是看得人心一软,红豆偏过头去,不看这小魔星,她道:“让你端锅同将狐狸关进鸡舍有什么区别?”
如此啊,看来她掩饰的不太好。裴卿卿失望的收回了目光,却仍然没有放下惦记的那锅鸡汤,回去的路上围在红豆的身边,时不时的往这里看一眼。
万宁观前的马车已经备好了,黎家祖孙也已经上了马车,红豆隔着掀开的车帘往马车里望了一眼,依稀看到他们在说话,便收回了目光。
“前姑爷要走了啊,”她啧啧了两声,摇头,叹道,“还未说上话呢!”
“不止你前姑爷,还有你现姑爷呢!”唐中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指了指前头,“都要走了。”
确实,与张解那一行人随行的护卫都已经套上了马鞍马具,一副将要出发的样子。
“又要回金陵了吗?”红豆端着鸡汤的手一顿,“阿生呢?”
“他也要走了。”对着那锅鸡汤盯了一路的裴卿卿连头也没抬,手一指,指向其中一辆马车道:“已经搬上去了。看样子他是喝不到了,还是给我吃吧!”
“就知道吃!”红豆忙瞪她,端着锅的手往旁边扇了扇,抬头看向一行从观里走出来的人,有自家小姐,有张公子,还有那什么神医,红豆连忙迎了上去:“小姐,汤炖好了,要不要给阿生……”
话未说完,便被一道不耐烦的声音打断了,是那个脾气顶顶不好的丫头,她停了下来,走到她面前斜眼看着大家:“他不能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话才说完,裴卿卿便冒了出来,当即便伸手端住了汤锅:“正好,他不吃我吃。”
“这怎么行……”红豆瞪她,抓紧了汤锅。
两人正端着锅僵持间,乔苒走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她问。
又是那样茫然的,呆呆蠢蠢的样子,一看到这张脸,仿佛就听到了那三个字“你没错”在耳边回响。
水行怒从心起,指着她们骂道:“没见过吃的?一锅汤有什么好争……啊!”
一声惨叫声突然在万宁观前的上方,正忙着套马准备离开的众人顿时望了过来。
却见那个叫水行的丫头正抱着一只脚痛的在原地又叫又跳。
而她一旁,裴卿卿、红豆和乔苒三人正端着汤锅看着她,地面上还洒出了不少鸡汤在外头。
“你……你……”滚烫的鸡汤有多烫结果不言而喻,入夏的鞋履薄软,这一点点溅出的鸡汤就足够让她受罪了。
眼下,她不用看都知道自己的腿脚上定然是起了泡了。
“对不住啊!”乔苒松开了端锅的手,摊手看向她,“不知道水行姑娘就在我们身边。”
虽然是道歉的话,却依旧语气平静,同那句“你没错”如出一辙。
水行气的浑身发抖。
红豆早对这个态度倨傲的丫头也早憋满了气了,眼下听乔苒开口,便也冷笑了起来:“我们争我们的鸡汤,同你有什么关系?偏你跑到我们这里来指手画脚,烫伤了也是活该!”
“你……你们故意的?”原本烫伤了脚便一肚子火气的水行怒瞪着她们。
“这谁能故意的?”红豆翻了个白眼,瞟向一旁的裴卿卿,“孩子小,拿不稳,你若不跑到我们这里来,也烫不到你啊!”
裴卿卿抱着汤锅,认真的解释道:“我们真不是故意的。”
水行怒视着她们,动了动唇,正要说话,忽听那边马车里坐着的自家小姐开口唤住了她。
“水行。”她隔着面纱往这里看了一眼,那个女孩子站在观门前,神色平静而无辜。
只是面上再如何平静,心里的想法却还能从举止中看得出来。
“走吧!”她说着,坐回了马车内。
“懒得同你们一般见识。”水行恶狠狠的瞪了她们一眼,转身上了马车。
反正这些只敢使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的女子,今日离开之后,估摸着一辈子也不会看到了。
“又是女孩子的闹剧?”因着水行那一声尖叫,就连马车里的黎老太爷都掀开车帘往这里看了一眼。
扫了眼地上泼的鸡汤,黎老太爷笑道:“看来乔小姐不是听话的孩子啊!”
黎兆嗯了一声,道:“乔小姐恩怨分明。”
“如此啊!”黎老太爷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既然是个睚眦必报的孩子,那原小姐这一露面就有意思了。”
正说着话,那烫伤了脚的丫头已经一瘸一拐的走到他们马车外了,施礼之后便喊了声“黎老太爷”。
黎兆掀开车帘,黎老太爷笑看着那个丫头,和气的问道:“原小姐还有什么事?”
那丫头再次抬手施礼之后,道:“奉我家小姐之命来问黎老太爷公输锁的解法。”
“这个啊,”熟料黎老太爷闻言之后却是笑了,而后摇了摇头,语气依旧和气,“这个是我黎家家传的辛密,不对非黎家之人说的。”
水行闻言,当即便变了脸色:“黎老太爷想要出尔反尔?”
“什么叫出尔反尔?”对上水行愤怒的神情,黎老太爷脸上依旧带着笑,和气的说道,“原小姐救我,索要《素问经》,我黎家难道没有双手奉上吗?”
他是给了,只是给了却不说公输锁的解法,这同没给有什么区别?
对上一脸愤愤的丫头,黎老太爷又笑了:“你回去复命吧!原小姐若是我黎家的人,这《素问经》自然双手奉上,可眼下,恕黎家说不得。”
黎家的人?一个女子要变成黎家的人还能有什么办法?
“你……”水行气的浑身发抖。
谁会为了这点东西赔上女子的一生?
面前马车的车帘已经放了下来。
“这不奇怪。”听到水行回禀的原娇娇却神情平静,“不要因为黎老太爷与黎兆这两人不同于黎家那群真小人就将他们当成君子,这两人绝对不是什么君子。”
第155章 不应
“这做法绝非君子所为。”放任水行回去带话的黎老太爷不以为意的说了一句,而后便笑了,“大医仁心,说的倒是好听,她这一出手可不是因为仁心,这救命之恩原本就难报的很,老夫正愁怎么报恩,她便开口要了《素问经》,既然如此,我黎家这救命之恩便已经还清了。余下的,自然一码归一码。”
顿了片刻之后,黎老太爷再次笑了出来:“当年方大夫人可是将这么一个人都给了我黎家的,虽然是我等搞错了,可这账还当这么算的,不给人就想看到《素问经》,这原小姐也太天真了。”
所以,祖父在意的是要这个人,至于她姓原也好还是姓乔也好,都没有什么区别。黎兆看了一眼外头不远处的女孩子,放下了车帘。
……
……
前姑爷没有说一个字,现姑爷也好不到哪里去,只翻身上马,道了一句“来日再见,珍重!”便转身离去了。
从热闹的人头央央到门可罗雀只有半个时辰的光景。
“都走了啊!”红豆望着离开的人群,直到再也看不到,才喃喃着收回了目光。
“其实来的这些人乱七八糟的,认识的也没几个,”红豆蹲在路边感慨不已,“不知怎的,看他们都走了,有些难受呢!”
一张小脸都快埋进锅里的裴卿卿闻言忙抬起头来,道:“我还没走呢!”
“你就知道吃。”红豆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那一锅鸡汤阿生是喝不到了,算是如裴卿卿所愿进了她的肚子,也不知道她小小的一个人怎么能吃的。
不管如何,裴卿卿是很开心的。毕竟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红豆一脸忧愁的看了眼自家的小姐:两个姑爷都走了,她家小姐怎么办?
小姐虽然神情平静,可她感觉得到,小姐很不开心。
是因为姑爷们走了么?还是因为别的缘故?
想到这里,红豆不由恨恨的瞪了眼唐中元,喝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这关他什么事?他又没走,唐中元一惊,转头问一旁的乔书:“我惹她了?”
乔书摇了摇头,看了在场几个神色各异的女孩子片刻之后,对他道:“你方才不是出去了一趟吗?是有什么事要对乔小姐说吗?”
唐中元一拍脑袋:今儿事情多得很,若不是乔书提醒,他都险些忘了。
“乔小姐,”唐中元走到乔苒面前,正色道,“今儿甄大人会过来。”
乔苒抬起头来:“他来做什么?”
好端端的一个金陵府尹跑到她这里来做什么?
……
……
“你问我来做什么?”一身常服,头上戴了顶帽子以作“乔装打扮”的甄仕远指着她道,“闹了这一场,你是不是险些忘了自己来是做什么的?”
乔苒忙安抚他道:“没有。”
没有就好。甄仕远松了口气,瞥了她一眼:“听说张天师一行人急急返京了?”
“不错。”乔苒伸手为甄仕远倒了杯茶推到了他面前,笑道,“他们有事回京了。”
“我还以为他会带你一起走呢!”甄仕远拭了拭额上的汗,大热天的,他赶路容易吗?真是唯恐这个节骨眼上张天师把人带走了。
人没带走就好。甄仕远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人也平静了下来,眯了眯眼开口道:“年轻人嘛,也别急。往后要去长安,他不带你去,老夫也能带你去的……”
“噗——”有人一口茶水喷了出来,裴卿卿小小的脑袋出现在了窗台上。
这个偷听他二人说话的没有半点被抓包的觉悟,反而认真的打量起了甄仕远:“还是别了吧!上一个同乔小姐说话的是个俊郎君,这位大人……你这年纪也太大了吧!”顿了顿,她又抿了抿唇,道,“头发也有些稀疏……”
这话一出,甄仕远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而后脸色一僵,顿时勃然大怒:“她是谁?”
在外守着的唐中元忙使了个眼色给红豆,红豆会意,立时跳出来,抱着裴卿卿跑了出去。
“别同小孩子一般见识,”乔苒忙咳了两声,在一旁“劝”道,“她姓裴,叫裴卿卿。”
姓裴啊,甄仕远脸色稍缓,顿了顿,又看了眼裴卿卿离开的方向,道:“我怎的没印象裴家有这个孩子?”
“小孩子一天一个样,变的快,”乔苒道,“您就别同孩子置气了。”
甄仕远恨恨的一甩袖子,道:“本官自然不至于生一个孩子的气,”坐下之后,他再次看向乔苒,压低声音道,“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还是说正事来的重要。
乔苒摇头苦笑了起来:“还不曾见过杜大人。”
这几天事务杂乱繁忙,总让人有种错觉仿佛过去了好久一般,但细细一想,实则才不过几日的光景罢了。
余杭县令杜子衡仍未找到踪迹。
“快了,他的假快到了,你很快便能见到杜子衡了。”甄仕远说着,顿了顿,看向乔苒,“本官打听到一些事,要同你说。”
乔苒肃容:“甄大人请说。”
甄仕远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河道图。”
他说了这三个字。
乔苒垂眸沉默了片刻,道:“这份河道图是来自于想要对我动手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