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次逆转阵法,将那些煞气容纳到自己身体里。
然而那些裹挟雷电的煞气丝毫不受她召唤,仍然向西南方向奔驰而去,动作丝毫不见迟缓,甚至显得那么欢快活跃, 就仿佛那边有它们向往的神明。
与在她身体里的不屑一顾,宛若两个模样
“回来,回来——”张慕亦痛恨出声,在这愤怒牵引之下,身体里百年不消的火毒再次翻涌起来。
红媚不忍, 只是她现在还一知半解,只知道一百年前的事藏着很深的内情,而这个隐藏了一百年的谜团或许会让张大小姐更加痛不欲生。
她祈求的眼神看向祖师爷,刘云舒却没有回应她,而是转眼看向廖应海。
廖应海点头,他深深望过去,沉声道,“张大小姐,以往我们都以为是张家有负于你,却不知张家竟爱你至深。”
“爱我?”张慕亦满脸嘲讽。
“我们不是当事人,没有资格代替张家揭露这个事实,但这百年你被仇恨吞噬,反过头屡屡对华国动手,我想这是张家人在下面不愿看到的,毕竟你曾那么深爱着这里,甚至为了守护浣江城,竟忍受着反噬的痛苦驱动禁术。”
“到底什么情况?”陈济良实在忍受不了他这副墨迹的样子,一副领导做派,一大堆铺垫半天都听不到真正原因。
廖应海喉咙一哽,直接驱动李哲身上的那道残念。
往事幕幕回放。
百年前,为了守住浣江,张慕亦与越文琪强行使用禁术,尽管这事张家事后才知情,但事情已然发生,况且在他们的守护下,浣江持续三年而敌不得入。
他们也就默认了这一做法。
令众人没有想到的是,禁术反噬十分明显,而张大小姐本就身怀有孕,灵力衰退,再加上使用禁术,禁术反噬得尤其厉害。
为了让张大小姐安心修养,已然在军阀身体里的越文琪再次铤而走险,将孩子转移到自己身上孕育。
由于连续两次催动禁术,他的身体越发腐败,以至于只能陷入更长时间的昏睡,而借由他的命令,张大小姐不仅摆脱了孕育对她的伤害,甚至得到了来自越文琪的修为。
在这种情况下,即使“十月怀胎”张大小姐仍然游走在第一线,一次次击退来犯之徒。
这就是为何她身怀六甲依旧术法强大的原因,同样也是越文琪与孩子能够转换成母女煞的缘故。
这可以算是越文琪七月怀胎,生下了他们共同的女儿。
这样是在短时间内解决了他们存在的问题,然而谁都未曾料到禁术的反噬如此持久,甚至越发凶狠。
两人的身体都在以极快的速度衰败,快到难以支撑移魂术法。
张家为此不停翻阅越家藏书,倾尽全族之力才稍稍解决了这一问题,但在两年后移魂禁术的反噬终将到了无法解救的地步,甚至彻底爆发。
这就导致因为他们一念之仁并未杀死的军阀魂魄重新归位,而越文琪的灵魂重新强制回到自己身体。
后来也正如李哲电影中出现的军阀突然翻脸,诛杀张慕亦的那一幕。
张家在浣江势力不小,而且还是玄学中人,想来要对付那个军阀并不困难,但张家在越家书籍中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禁术禁术,为何而禁,时至当时已没人能够说得清,张家一次次助他们加固术法,却不知犯下了滔天大祸。
他们瞬间变了脸色,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
“怎么办?为什么会是这样?”
张家那时众人失去了以往的骄傲,只觉得自己如此愚蠢,竟不知祖宗先人禁止使用这种术法的良苦用意。
张家族长苦笑三声,“事已至今日,别无退路,即使倾尽我张家上下也要弥补。”
“只能如此吗?”有人不禁问道,“那慕亦该如何?”
“我张家难道一丝血脉都无法留下?”
这是他们惹下的祸患,以性命赎罪,他们认。
可难道真要到灭族的地步?
“最起码慕亦姐弟我们应该保住吧。”
“那其他孩子就得牺牲?”
他们争吵不休,可是留给他们的时间却并没有那么多。
最终,他们还是需要做出决定。
终于,在浣江附近山脉上,张家以整族血祭的代价为自己曾经的罪孽赎罪。
“不可能。”张慕亦声嘶力竭,“不可能。”
张家怎么可能会全族覆灭?不可能。
她宁愿相信他们为了保全自己背叛了她,改名换姓活得好好的,也不愿意相信他们为了自己而死在一百年前。
而她还整整恨了他们一百年。
“什么罪孽需要张家整族覆灭?”即使是陈济良也百思而不得解,难以相信,更别说是当事人。
“只是怨我今日之举,你便要陷我于不义吗?尊敬的国师大人。”
张慕亦挣扎起身,生生质问这个曾经一直是她崇拜的人。
“为什么要这么做?”张慕亦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
在这凄厉的质问声中,众人齐齐懵逼。
有疑问他们能理解,但是国师大人是什么鬼?现代建国百年哪里还有什么国师,即使是他们的廖部长也只是部长,而已远远不能称之为国师。
那究竟什么人能够被曾经威名赫赫的张大小姐称作是国师?
他们心中何止疑惑,简直百爪挠心。
三位宗主对这位前辈迥然不同的态度,早就让他们知晓这位前辈绝对不简单,但是绝不会有人把她与这个国师这个名号关联起来。
可竟然死了百年的张大小姐都能在今日复活,那她又是华国的哪位国师。
据他们所知,华国几千年历史中,女性玄术师数不胜数,然而能成为国师的却并不多。
甚至可以说寥寥无几。
而唯一一个令华国人家喻户晓的便是启国继中兴之任,固玄学之基的那位。
如果真如她所说那样,那她便是......
启华国师?
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感觉自己脑袋不够使,虽然也有可能这位前辈并不是女身,而跟张大小姐一样是异性之身。
但不管如何,这位前辈身份绝对叫人瞠目结舌。
他们心中百转千回,此刻却不敢打扰场中局势。
只听令他们猜测连连的这位前辈终于开口,“是真是假,不用我说,想来你也有了判断,。”
只一言,瞬间击溃了。张木易的心理防线。当初他怎么会没有怀疑呢?只是惨痛的结局让她忽略了一切不合理,而恨意滋生,直至湮灭了她所有的理智。
以至于被传送到扶桑后她心中只有仇恨,在短短的几十年时间里,凭借她生母家族的威慑力,迅速控制了所有阴阳师家族,让他们为她所用。
只为有朝一日重回故土,亲手摧毁这片自己曾经守护的土地,以宣泄心中无边愤怒,现在有人去告诉她,过去皆是虚妄。
她恨错了人,成了毁灭整个家族的罪人。
这叫她如何能接受?
正在此时,她浑身猛地抽搐,脸上痛苦之色顿显。
而此刻天空骤变,空中煞气不断攒动的方位,一股强烈的吸力不仅吸附着空中的雷电奔去,更瞬间将张慕亦身上的煞气抽走。
韶伏海——
刘云舒眉头紧锁,手上结印阻止。
别墅中的那人哧哧一笑。
蝼蚁之力,竟敢与神明较量。
不知死活。
他身上煞气飞速填满他千万年枯竭的身体,贪婪地享受着这股力量充盈之感。
即使远不及他巅峰期的千万分之一,但对于力量流失亘古时光的人而言,已十分美妙。
嗯?
忽的,他紧皱起与某人颇为相似的眸子。
涌动的力量变弱。
被某个方位攥夺力量后,韶伏海唇角勾起。
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就掌握煞气的用法,甚至还敢对他出手,还真不愧是他的......
想到这个,他的脸色蓦地淡了下来。
仿佛曾经发生过很不愉快的事情,甚至可以说是痛心疾首。
若非当初那个老东西给他使阴招,他早已灭了这个世界。让这个世界重归混沌。
该死的。
越想越生气的他连吸收煞气的心思都没了,不过声音瞬间传送到山峰之上。
“沉迷男女情爱,糊涂。”
韶思延一字不语。
颤抖的手心证明刚才截胡的举动并不是那么容易。
他转身下山,别墅里韶伏海冷哼一声,也离开了这里。
然而尽管煞气的抽取蓦然结束,张慕亦身上的煞气也被抽了个干净,此刻灵魂挣脱躯体,竟开始慢慢消散。
只是她脸上没有悲伤,只有释怀。
不管他们说的是真是假,在这一刻她都愿意相信,只因为这一百年真的太累了。
不过最后能给这个她曾深爱着至今仍然深爱着的土地一份礼物,也值得了。
在消散的最后一秒钟,她抬头凝望这片黑雾消散的朗朗晴空,眸间含笑。
“这就结束了?”
“好、好像是。”
有人不敢置信地问,也有人含含糊糊地答。
他们准备这么久,战斗如此胶着,竟然这么快就结束了?
而且最后的那股强大的力量......
他们不知道,也不敢问。
反正此刻的喜悦骗不了人。
而智商不差的网友更被人欺骗不了。
京城那场雷电声势浩大成那样,就告诉他们一个千年难得一遇的自然现象就完事了?
“千年难得一遇,感觉最近这个梗都被用烂了,前一段时间刚来了个千年难得一遇,现在又来,真当我们好糊弄啊。”
“话不能那么说吧,上一个明显有事实根据,本来就是千年难得一遇,这次明显就是有人故意耍我们。”
“赞同,翻遍几千年历史,也没见过这么诡异的雷电,说是没有鬼谁信啊。”
“反正我不信。”
“不信+1。”
网上各种言论都有,可是官媒一口咬定是正常情况,就连专家也出来辟谣。
不管事情真假,这是真当他们傻。
很多人都不相信这套说辞,但显然他们也没能力找到真相,反正各种猜测都冒了出来。
有说政府在搞什么秘密武器,现在当然不能透露,谁知道试验的时候玩大了。
也有人猜测是有神仙渡劫,毕竟不止一个人瞧见雷电之中好似有人影飞快闪过。
也有人也阴谋论了一把,觉得是不是别的国家故意在他们京城释放什么新型武器,才会搞出这么大阵仗,只是迫于形势问题,政府才不愿生长。
这些观点信奉的人数都不少,以至于网上争论不休,但自始至终政府都未对这些情况做出任何回应。
好似是他们在无理取闹。
“互联网时代大家的关注度都是有限的,过两天新的新闻出现,这件事的关注度就会迅速下降。”傅高驰徐徐说道。
不过虽然他事先知道这是个环环相扣的计划,但声势浩大至此是他事先远远未曾预料的,也幸好最后没有酿成什么祸端。
也是经此一战,傅高驰算是真正认识到什么叫玄学的力量。
“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当初张家的事是否是真的?”傅高驰是浣江人,尽管不是在浣江长大,可他还记得小时候只要回到老家,就能听到外婆和其他婆婆给他讲张大小姐的故事。
原本想只是一个普通的悲剧,谁曾想到里边竟牵扯这么多事情。
而且张家是否背叛了张大小姐?
他真的十分好奇。
傅高驰继承了前几任总理的特色,温和不咄咄逼人,叫人心生好感。
更何况这次如此重大的举动,他还愿意全力配合,无论公或私都没有瞒他的道理。
“张家确实没有背叛张慕亦,李哲也确实是张氏的最后后人。”
其实如果猜出当初在张宅的那对母子煞并不是张慕亦,那么被“张慕亦”召唤过去的李哲身份本就存疑。
更何况李哲身上有张家传承的信物,怎么也不会是越家的后人。
经过一番仔细调查,最终找到了张安默留下的那缕残念。
残念与残魂不同,不过是逝者在死前的执念所化,张安默恐怕至死都希望自己的姐姐能活着。
不希望当初家族用性命换来的结局是没有意义的。
这才让他们确定了张慕亦的身份,以及当初发生的事情。
“张安默的话可信?”
“可信。”廖应海出口道。
“张氏姐弟的感情极好,若是当初家族真的舍弃张慕亦,他不会不阻止,更何况他最后改名换姓,不能以张家人自居,恐怕就是张家人为两人谋求的生路。”
张安默改名换姓,相当于背离张家,将与张家的因果彻底断开。而张慕亦被越文琪用移魂之法转移,便继承了越文琪的命格,再不是张慕亦。
如此一来,他们姐弟俩就完全与张家断绝了因果牵连,这样才能在天道的打击下保下两人。
可惜这百年对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而言都不是轻松的。
尤其是对张慕亦而言。
“那移魂真有如此邪性,需要张家整族人的性命来承担后果?”
这一点也是巫颂二人想知道的。
“酆都之门紧闭,千万亡魂无处转生,弱者消散,强者衰败,这罪孽不是谁都能承受得住的”
巫颂三人小时候都曾听自己的师尊说起过,在百年前奈何桥突然封闭,恰巧当时无处冤魂惨死,很快就会导致阴阳秩序紊乱。
正是在那种局势下,无数三宗前辈才身赴黄泉,引导阴魂转生,历经十数年的努力才平息这场动乱。
现在想来应该是移魂之法牵动了的本源力量,那些维护地府的力量被转移至阳间,地府无以为继,导致酆都门紧闭二十余年。
“原来还有这种事。”傅高驰也不由惊讶出声,“这是不是说明若非后来那么多前辈身赴黄泉,那么张家的献舍之法也未必会奏效,张家姐弟依旧会因为阴阳秩序的紊乱而遭受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