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禧更生气了, 小孩脾性上头,憋不住气伸手推了他一把,“我看你才弱!你比奶糕还弱!”
她这一推对在草原上野大的哲布来讲,完全就是小猫儿挠痒痒, 连身形都没轻易撼动半分。
哲布还以为她跟自己玩儿呢,傻呵呵道:“格格, 你力气真小,像天上的云朵一样绵。”
旁边的乌柳还没来得及做调解工作, 纯禧就哇的一下哭出声,委屈感瞬间涌上心头,这个人太讨厌了, 说了奶糕还说她。
哲布听着哭声当场就傻眼了,在脑海中极力回想阿布说遇到女孩子哭该怎么办,“格格别哭了,是我不对。”
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认错!
乌柳也连忙过来哄纯禧,抽出帕子给她擦眼泪。
奶糕原本啃肉干啃得正欢快呢,蓦然听见小主人的哭声,倏地抬起狗头,搁下被啃得坑坑洼洼沾满唾液的肉干。
“汪汪汪!”
哲布笨拙地哄着纯禧,根本顾不上理脚边的狗,看都没看它一眼。
纯禧小泪包可谓是名不虚传,一哭就停不下,一听到哲布的声音,她就想起自己刚刚推人没推动,太丢脸了。
奶糕在几人脚边焦急地打转,用爪子扒拉裤腿也不见有人理它。
小奶糕也是有脾气的,它气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找准一个合适的角度,快速奔跑起来冲着哲布蹦跳飞扑过去。
它虽说还没成年,但也是半大不小了,平日里吃得好,自然身上肉肉也多,这足了力气的一扑,直接让毫无防备的哲布后退好几步,一屁‖股墩儿跌坐在地上。
奶糕压着他胸口,威胁似的从喉咙中发出低吼声,露出一对尖利獠牙。
哲布骑射摔跤什么的在科尔沁同龄人中一向是头筹,自然不会被一只狗给吓退缩,奶糕此举直接激起了他的野性,当下就用手擒拿住奶糕的嘴将启扣合,利落地将狗给甩下身去。
奶糕也来了劲,奋力甩开他再次扑过去,一人一狗你扑我躲,就这么纠缠了起来。
纯禧听见动静直接看傻眼了,睫毛上挂着眼泪不知道自己这会儿是该哭还是该笑。
乌柳吓坏了,连忙过去拉架,“奶糕!回来!快回来!”
奶糕初生牛犊不怕虎,全然不顾她的叫唤,和哲布扭打在一起。
哲布一直占据上风,这里逗弄它一下,哪里拍它两巴掌,心里惦记着这是纯禧格格的狗,也没下狠手,还觉得挺有趣。
乌柳唤不听,连忙喊来刘保带着人把一人一狗拉开,叮嘱别让小世子受伤,自己则是跑进殿内去找主子。
然后接下来就是常慧听到消息时的场面了,她不在现场,听完这个消息除了觉得魔幻,还是觉得魔幻。
只来得及把小纸片塞进暗袖中,就急急忙忙跟着乌柳跑了出来。
一到庭院,就看见哲布绕着院子跑,奶糕在后面边狂吠边狂追不舍冲上去咬他裤脚,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太监满脸焦急。
这队伍就跟开小火车似的,而纯禧就站在中央不知所措地站着,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
常慧觉得像乌柳这样的人才,不进UC震惊部真是可惜了,没她取标题我都不看。
她扶了扶有些头疼的太阳穴,对着奶糕唤怒斥道:“奶糕,过来!再闹晚上就不许吃饭了!”
狗是一种很聪明的动物,它们能感知人的情绪,特别是自己的主人,该怂的时候怂的比谁都快。
奶糕听到大主人的声音,心肝微微一颤,下意识要刹车,结果腿上力道没收住,直接往前跌去脸擦着地来了个极限脸刹。
常慧又唤了它一声,奶糕从地上爬起来,耳朵跟着脑壳的动作甩了甩,又调转方向朝着大主人跑去,最后停在她脚边,乖巧地歪头吐舌头散热。
常慧轻轻拍拍它毛绒绒的脑袋,“闹腾什么呢。”说完又向哲布看去,歉然道:“小世子没大碍吧?这狗有些野了。”
哲布跑出一身汗正大喘着气,一双浅褐色眼睛却是锃亮,“我收回以前的话,奶糕还挺有劲的,等长大了好好训练,也不会比科尔沁的猎犬差。”
常慧:“……”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不打不相识?
好内个哦。
奶糕被认可,纯禧心里的气瞬间消散下去,连忙小跑过去关心地问道:“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不管怎么说,这个哥哥要是在咸福宫出什么意外,就是母妃背锅了。
“没事!阿布说了,我以后是要成为巴图鲁的男人,巴图鲁不会被这点小挫折打倒。”哲布满不在乎地拍着胸口道,心里却是美得冒泡。
格格在关心他!格格声音真软,比甜酒还甜!
常慧松了口气,让人把奶糕带去清理清理身上的灰尘,顺便冷静冷静,又让乌柳去检查下哲布身上是否真的没伤。
谁知道还没等碰到哲布,就被对方义正言辞地拒绝:“男女授受不亲,阿布说了,有了喜欢的姑娘后,就要离别的女人远一点。”
常慧挑眉,呦呵,还是个小绅士。
正要开口让刘保去检查,她目光就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对方对她笑着点点头,又立马换上暴风雨欲来表情,满脸阴森森地朝着哲布走去。
哲布正极力证明自己,忽然不知怎么感觉自己后背凉嗖嗖的,有点渗人。
常慧想想还是打算提醒他一下,“世子,你额吉……”
话还没说完,哲布就将话语权抢了过去,“额吉来了也不行,额吉是阿布的。”
常慧捂住眼睛,算了吧,这孩子没救了。
耳边响起骨节活动的声音,台吉福晋语气阴沉道:“不行?什么不行?那揍你你看行不行!”
她张开手指露出一条缝,这种经典妈见打场面怎能错过。
常慧记得这位台吉福晋不是抚蒙公主,是一位地地道道的蒙人,大家出身,年轻时也算是美威两名远扬。
这揍起人来,确实风采不减当年啊。
哲布心里把自己当做小小男子汉,钟意的小姑娘就在面前,哪能站在原地任由额吉痛扁。
台吉福晋一把捞回他,继续揍,“还敢跑?小兔崽子老娘不打断你腿!皇宫是什么地方你就敢不声不响地瞎跑,怎么了你是狗吗?撒着欢就不见影儿了?”
“额吉,疼疼疼疼!”哲布捂着耳朵,疼得龇牙咧嘴,他又小声地提醒道:“和妃娘娘和纯禧格格看着呢。”
在别人的地盘揍人确实不太好,台吉福晋让自己冷静下来,松开手咬牙切齿道:“回去再收拾你!”
哲布乖成了鹌鹑。
福晋清了清嗓子,瞬间换上灿烂的笑脸,“小儿顽劣,让娘娘和格格见笑了。”
“孩子纯真无邪,哪有见笑一说,常慧还未曾谢过福晋此番劳心劳神帮我带了这么多东西过来。”常慧说道,让乌柳进去把准备好的礼物拿来。
她让乌柳把盒子递给福晋身边的侍女,不好意思道:“这些东西也值不了几个钱,还请福晋不要嫌弃。”
想来想去似乎没什么东西送,就从库房挑了些精美首饰和上好的鹿茸和人参。
台吉福晋见过的好东西也不少,这礼就收个心意,心意到了就行了,自然是笑眯眯地让人接下礼。
“那我也不多叨扰娘娘了。”福晋说着托着自己不省心的儿子欲要离开。
常慧吩咐道:“乌柳,去送送福晋和世子。”
哲布被拖出去,还试图倔强地扭过脑袋喊:“纯禧!我下回再来看你!”
福晋一巴掌拍在他头上,“臭小子,我看你想得挺美!”人家娇滴滴一公主,配自己儿子,怎么看怎么糟践人家。
望着扬长而去的几人,常慧走过去戳戳发愣的纯禧,“怎么了?”
纯禧被戳的地方软软地陷下去一个小肉窝,她回过神来,猛地抱住常慧的大腿,艳羡道:“母妃,福晋好厉害啊!”
常慧:……哈?
纯禧似乎从此打开了新世界大门,握着小拳头振振有词:“纯禧以后也要像福晋那般!”
常慧张张嘴,想到她日后的生活环境,还是觉得有必要鼓励她一样,“好样的,纯禧要加油!”
纯禧得到了鼓励,又开始缠着乌柳教她些拳脚功夫,整日按照所学的在院内挥舞,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
乌柳只教了几个基础防身动作,也算不上拳脚功夫,常慧见纯禧兴趣极大,还想着要不要请个专门会武术的师傅来教她。
这还没等想法付之行动,被太皇太后发话留在宫里暂住的哲布,再次躲过自己额吉的追杀溜到咸福宫找纯禧玩儿,听说她想学武术,还给她带了个武器。
两人经过这两日几次交流,又再次建立了良好的友谊,“这个鞭子送给你,学武术又累又疼,拿着这个使就行了。”
纯禧奶声奶气道:“可是我不会使这个。”
“没关系,我教你就是。”
……
看着两颗凑在一起嘀咕的脑袋,常慧悠闲地躺在躺椅上扇着小扇子,笑着摇摇头。
——年轻真好啊。
张新柔坐在旁边,从碟子中捻出一块卖相不怎么好看的糕点,满含期待地递到她嘴边,“娘娘再尝尝这个!”
常慧鼓起勇气咬了一口,瞬间被甜到腻人的糖量给腻到,她努力咽下糕点,拍拍胸口艰难道:“新柔,你是不是……把糖当面粉使了?”
“有吗?我尝尝。”说着,张新柔把糕点一口塞进嘴里,又险些给吐了出来,她费力咽下去揉揉腮帮疑惑道:“我明明是按照食谱上说的放四勺糖啊?”
常慧咽咽口水,“……你用的什么勺子?”
张新柔无辜地眨眨眼,说:“就小厨房的汤勺啊。”
常慧努力想了想,小厨房的那些汤勺,最小的也有纯禧手掌那么大。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厨房杀手吗?
第四十六章 更~
不知道这两日怎么了, 张新柔突然沉迷起厨艺,咸福宫正好有小厨房,闲下来没事就会向常慧请示一番去小厨房里折腾会儿。
其实这盘有亿点甜的红豆糕, 相比起昨日那盘焦糊还带着蛋壳的烤酥饼, 实在是好太多了。
张新柔满脸苦恼,“难不成食谱写错了吗?”
常慧实在是不忍心打击她高昂的兴致, 毫不客气地将锅扣到别人头上, “八成是食谱的问题,也许那撰写食谱的人比较嗜甜。”
“原来如此。”张新柔一脸恍然大悟,“我说怎么步步照着食谱步骤来,还会出错呢。”
她现在好歹把自称给改了过来,私底下不会再“嫔妾”个不停。
常慧摸摸有些发虚的心脏,努努嘴道:“改日去藏书阁给你寻个好点的食谱。”
“谢谢娘娘。”张新柔说着端着红豆糕起身往小厨房去。
常慧端量着她,心肝突然颤了一下,“新柔, 你拿着糕点去做什么?”
张新柔嫣然笑道:“这糕点不能吃了, 扔了又觉得可惜,我想着先拿去小厨房放着,得空了瞧瞧还能不能混着不加糖的重做一份。”
常慧:……不知道是为何,她突然想起个笑话, 和面粉时如果水放多了就加一勺面粉,面粉加太多就倒水, 到最后巴掌大的面团和成满满一盆子。
好一个平衡大师。
她无奈道:“那样做出来也不好吃了。”
张新柔思索着说道:“后院树上鸟雀成群,正好给它们吃, 也不算是浪费了。”
常慧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摆摆手由她去了。
观世音菩萨在上,希望鸟没事。
她躺回椅子上, 从袖中抽出丝绸帕子搭在眼睛上,纤细的手不紧不慢继续摇着团扇,这躺椅是放在庭院的老榕树下,旁边有张小石桌,伸手就能够到桌上的茶水点心。
太阳挂在正中央,光芒肆意挥洒下来,最后又被枝繁叶茂的榕树所阻挡住,只余下零星光点透过树梢缝隙落在常慧身上。
耳边是两道十分稚气的对话:
“是这样拿吗?”
“对,手臂再低一点,稳住不能晃!”
“可是纯禧手好酸。”
“那我给你托着。”
……
常慧听着声音,迷迷糊糊中就睡了过去,手中的扇子随着她手腕松动而滑轮在地上,轻轻响了一声。
张新柔回来时见她睡着了,不由得放轻了脚步,走过去捡起地上的团扇,拂去灰尘后坐在石凳上手腕平稳地扇着风。
丝丝清凉落在脸上,如同潮水般涌上来的燥热又迅速退下,常慧睡梦中微蹙的眉头又舒展开,复入梦境。
夏天就好像和困字捆绑在一起了,沾染上就跟能传染似的。
两个小萝卜头终于玩累了,被乌柳带到殿中,各自喝了一大杯水补充水分。
哲布咕咚咕咚喝完水,瞄一眼纯禧的娃娃杯子,再瞄一眼自己普普通通的白瓷茶杯,瞬间心里有些痒痒,“格格你这个水杯真好看。”
纯禧骄傲地昂着小脑袋,“这是母妃给我画的。”
虽然母妃画的她看着稍微圆润了些,但久而久之看习惯了,也就自然而然觉得好看了,只是画些她没有门牙的水杯被压箱底放着。
想到这,纯禧下意识舔了舔自己的牙齿,嗯已经长起来不少了,无妨无妨。
“能不能把这个杯子送给我。”哲布扭扭捏捏半天才憋出这么句,因为觉得不好意思,麦色的脸上还有些红。
他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只嵌着红珊瑚的银手镯,眼巴巴地道:“我可以用这个跟你交换。”
纯禧皱着脸,认认真真地思考一番后,鉴于他送给自己的鞭子,还是答应了,“这个我已经用过了,我去重新拿一个送给你吧,镯子就不必了。”
最后哲布心满意足地拿着杯子回去,还偷偷将手镯给塞到了纯禧的小书桌上,至于回去后如何被福晋追着打,那都是“家丑不可外扬”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