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盒子虽然花费心思做得很轻,但是对于小小的纯禧来说还是有些吃力,张新柔对这盒子的情况毫不知情,就伸出援手帮着纯禧一起开。
拆了一个盒子还有一个盒子,纯禧的表情逐渐从兴奋转为麻木,当拆到最后一个时,她呆愣好几秒才反应过来里面放的是礼物。
爆发式高兴过后,纯禧宝贝似的拿起长命锁,摇摇头装作大人说话的语气,“额吉一向都是孩童心性。”
张新柔笑着点头,十分赞同道:“我瞧着也是,娘娘现在估摸着是躲去了。”
乌柳比她们二人更了解常慧些,对于这个话题也只是笑而不语,主子这会儿怕是不知道在哪处偷看才是。
常慧看过就急急忙忙进了小书房,拿着炭笔迅速画了份草稿图,这时代没有相机,也就只有通过画画这类形式给保存下来。
她到现在林林总总画的都能装成一本小册子,想着以后老了闲来无事翻翻,消磨时光。
畅春园确实是个避暑圣地,许多宫殿都靠着湖,到了晚上简直就是凉爽宜人。
常慧她们在这里一直住到七月底,农历七月流火,躲过了最燥热的时间段,到了月底也该收拾收拾回紫禁城了。
其实最主要是太皇太后的寿辰将近,康熙自认为是一位孝顺的孙儿,就算是这会儿温度没降下去,也该收拾行李回皇宫。
太皇太后的寿辰自然不能往小了办,以前有皇后全力操办,今年是佟佳贵妃和几嫔合力主持,常慧不爱干着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自然是能推则推,钮钴禄妃也是个佛系人设,就跟着一道推了。
两人不爱揽权,佟佳贵妃自然是乐见其成,笑眯眯地拉着二人手亲热地喊着妹妹,说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要不是两人关系一般,贵妃这态度,常慧都要以为两人是多年失散多年的至交好友了。
而八月注定是个不平静的月份,太皇太后生辰刚过半月,失踪已久的平西王吴三桂就带人打着反清的名义造反了。
康熙心情不佳,每到这时宫里的妃嫔就精明得不行,乖顺老实不出风头,龟缩着以免哪儿不小心惹怒了康熙。
常慧倒是没感受到这种紧张气氛,毕竟康熙一个月也来不了几回咸福宫,她又不爱捧着康熙说话,对方也就只有心情好时才会来蹭蹭饭。
她心大,外界什么事都照常吃吃喝喝丝毫不受影响,闲下来还会带着新柔和纯禧去御花园散散步,或是去慈宁宫打打牌,没事吃吃瓜什么的。
日子一日日过,转眼就到康熙十八年六月,这时每隔三年一回的选秀也如期而至。
这几日正热,常慧整日窝在殿内不想出门,今年因为选秀没去畅春园避暑,就只能守着冰盆过日子了。
她让人在卧房里摆了桌子,把新柔叫过来和乌柳一块儿打叶子牌。
原本是想加个锦刺嬷嬷的,结果因为她牌运太好,被三人合力踢出打牌队伍,锦刺不打牌了就充当起小助手,这里添添茶水,那里送些瓜果。
添完茶,锦刺还不忘补一句,“明日是大选,主子您也得去走个过场。”
常慧嘴里叼着果干,捏着叶子牌含糊道:“能不去吗?”
“皇上说了,嫔位及以上娘娘都得去,贵妃娘娘早间还让人递了消息过来,说届时皇上也去,让主子您注意着别错过了时辰。”
常慧苦大仇深地看着牌,说:“那就告个假,说我夜里着了凉身体不适,不便出门。”
“刘御医早上刚给娘娘请过平安脉,况且……”锦刺尴尬着说道:“前几日郭贵人的五格格办满月,主子您就已经用过这由头了。”
锦刺说完,常慧这局牌也打完了,她从旁边的盒子中拿出银钱分别给乌柳和新柔,叹口气道:“我去就是了。”
她打牌技术不行,但是人菜瘾还大,有时候新柔给她放的水都能汇聚成一条湍湍河流了。
至于这什么选秀,若是放在凉快的地界儿她自然是乐得欣赏美人,可最后筛选秀女的地方人多,即使放了冰盆也阻挡不了人气,闷热得慌。
没办法,她这刚借着由头告过假,现在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好在康熙也不想折磨自己,把最后的面试环节调至了清晨,这会儿太阳才刚升起,总归是比午后凉快。
常慧又睡得晚了,一直到面试的地方听着小姑娘清脆的声音才清醒过来。
这个时间康熙还没来,秀女见着她就齐刷刷跪下行礼,常慧笑眯眯地挥挥手叫起,被领着坐到佟佳贵妃对面。
坐在稍靠上点的位置上,再回首去扫视殿内风采合异的少女,常慧竟然有一种是在给自己选妃的诡异既视感。
难怪自古君王爱三宫六院,这种感觉真的是太快落了。
第五十一章 更~
选秀最后环节其实挺无聊的, 就是挨个挨个上来由太监唱名,皇帝看两眼有兴趣留,无兴趣则撂牌子。
那太监唱名也是门学问, 起起伏伏自成一调, 听得常慧是昏昏欲睡,整个人忍不住往后靠, 借着乌柳替自己遮挡上面的视线。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学生时代时, 上面老师讲得白沫乱飞扬,下面学生困得脑袋乱偏。
常慧目前意识处于半朦胧状态,头根本控制不住像小鸡啄米般乱点。
康熙是被挡住视线看不见,可对面的妃嫔都能看见,特别是佟佳贵妃和钮钴禄妃,无意间抬头就能看见。
看着常慧的迷糊样,钮钴禄妃实在是憋不住唇角笑意,连忙捏起帕子遮遮。
佟佳贵妃就实诚的多, 毫不客气地笑出声来, 引得殿内众人不约而同向她望去。
康熙正准备着人撂了殿前这秀女的牌子,听见佟佳贵妃娇俏的笑声,饶有兴致地问道:“爱妃这笑是为何寓意?”
佟佳贵妃将视线投向殿前的秀女身上,淡淡笑道:“回皇上, 臣妾瞧着这位秀女能把红绿衣裳穿出如此韵味,真真是好风姿, 便不由自主地笑了。”
康熙也下意识重新看过去,端详几许后, 这贵妃所言似乎也有几分道理,这秀女打扮确实有些难以言喻,但身上的书香气质是遮盖不住的。
约莫着后面人也不多了, 康熙便点点头随口道:“留吧。”
太监当即拖长声音道:“光禄寺卿西林觉罗章格之女西林觉罗灵雁,留——”
西林觉罗氏福身退下,整个人像是被钉上了钉子,板直僵硬。
眼见秀女剩余不多,佟佳贵妃摇摇小扇子,笑意盈盈道:“和妃妹妹今日怎的一言不发,难不成是对今日这些个秀女都不感兴趣?”
乌柳连忙不动神色地扯扯自家主子衣袖,将人从睡梦中拉拽出来。
常慧正迷糊呢,恍然间被人碰一下,身体猛颤魂魄都险些给吓掉了,她拍拍胸口茫然地看向乌柳,“怎么了?”
乌柳冲她拼命挤挤眼睛,示意周围有人在看。
就这事啊。
常慧松口气,下意识抹了把额头冷汗,转头对上康熙意味不明的眼神,这眼神中,充满了嫌弃以及无奈。
常慧尴尬地笑道:“皇上恕罪,臣妾方才有些走神了。”
康熙对她这仿佛缺根弦的性子早已习以为常,毫不在意道:“和妃若是身子不适,便先行回宫去吧。”
常慧勾着手指羞答答道:“这……会不会多有不妥。”
康熙:“……”
若不是和妃屁股已经离了座椅,他险些就要信了她会觉得此事羞怯。
康熙揉揉微微有些发疼的太阳穴,说:“你若是不愿,在这儿坐着就好。”
常慧下蹲福身行礼,一套动作端的是行云流水:“臣妾告退!”
比起在这闷热的殿内呆着,还是回宫去咸鱼瘫着来得爽快。
常慧溜之大吉,回宫的路上正好撞上散步回来的纯禧,她身后还跟着已经是成年狗体型的奶糕。
纯禧刚过八岁生辰不久,个头也在噌噌噌上长,只是这脸该圆还是圆,带着可爱的婴儿肥。
“额吉!”纯禧瞧见她就跑着猛扎进常慧怀里,这些时日她一直没松懈训练和骑射,猛然冲过来的力道常慧都险些没接稳。
看着昔日白白嫩嫩的包子有晒黑的趋势,常慧满眼惆怅,摸摸她汗渍渍的脑门,说:“日头大就别出门了,容易中暑气。”
纯禧自然是满口答应,扯着旁的话题拉着常慧进屋。
她皱巴着小脸同常慧告状:“纯禧方才在路上被奶糕追着,钻进了一处花丛中,那花丛中不知道是谁养得猫儿,也太凶狠了些,见人就挠,不及张娘娘的大胖半分可爱。”
常慧揪出她话语中的错误,“什么大胖,人家那叫小橘。”
纯禧瘪瘪嘴道:“可纯禧瞧着它现在都快圆成了冬瓜,大大胖胖的猫,不就是大胖吗?”
常慧张张嘴欲言又止,纯禧说的都是事实,她实在是无从反驳。
小橘是张新柔养的橘色田园猫,十橘九胖这话可不是说着玩玩,尽管当初收养小橘时它只有成人巴掌大小,经过日日投喂后目前体重也是噌噌噌呈上涨趋势,瞧着就跟小猪似的。
常慧走进殿中唤来嬷嬷打水,对纯禧说道:“先去沐浴换身衣裳,你看你这头上都还带着花瓣呢。”
纯禧瞬间精神满满,举着小手道:“纯禧知道,这个就叫沾花惹草!”
常慧嘴角抽抽,拍拍她脑门说:“那我这叫为民除害。”
纯禧捂着脑门咯咯咯笑着回自己殿内洗漱去了,走之前还从暗袖中拿出一朵被压扁的花儿,举到常慧面前说:“这叫人比花娇。”
常慧拿着蔫儿了的花,不住笑着摇摇头。
年前皇上下旨让人把已经八岁的大阿哥接回了宫,还命宗人府修正玉碟,将宫里阿哥改为胤字辈,格格改称公主。
原本夭折的三阿哥不足三岁,没记玉碟,就正好由荣嫔所生的四阿哥胤祉顶上,以此类推,养在佟佳贵妃宫里的五阿哥胤禛便成了四阿哥,而五阿哥胤禶是纳喇贵人今年二月时所生。
这五阿哥常慧没什么印象,她只记得历史上的五阿哥似乎是宜嫔所生,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蝴蝶了。
毕竟……原本历史上该晋为德嫔的乌雅氏,现在都还在永和宫坐冷板凳呢,鬼知道后续会是个什么发展。
常慧思索着走进卧房,随手在桌上拿了本杂书,舒舒服服地半躺在贵妃榻上看书。
乌柳把冰盆往里面挪了挪,端起干果盘就给她敲核桃。
常慧一边吃着核桃,一边深恶痛绝自己这种骄奢资本家行为。
涨工资!一定要给勤勤恳恳的乌柳同志涨工资!
她这还没舒服几时呢,午膳刚过,佟佳贵妃那边又递了消息过来,大致意思翻译过来就是:皇上新挑了几位妹妹,我思来想去别的宫殿都有不少人,咸福宫还是太冷清了些,就先斩后奏请示皇上留了个名额送到咸福宫。
目前秀女都返家等待册封圣旨,所以也不知道会是谁住进咸福宫,选秀女那会儿常慧都光顾着打瞌睡了,哪里晓得皇上挑选了哪些人。
思来想去没个章程,她也放弃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想那么多来为难自己作甚。
等了约莫七日,宫里便下发圣旨册封此次选秀的妃嫔,封了三位常在四位答应,最后还有两位庶妃。
最后被分到咸福宫的是西林觉罗常在,常慧这两日迷上了和新柔下棋,消息送过来时她正撸着袖子大杀四方,便随意挥挥手让乌柳领着西林觉罗常在去东侧殿。
新柔在西侧殿住习惯了不想搬,纯禧是和常慧一块儿住主殿,东侧殿便一直空着。
乌柳出去不过半盏茶时辰,又步履匆匆地回来,“主子,那位小主说要先来给您请安。”
依着惯例,低位妃嫔确实要先向主位娘娘请安,常慧目不转睛地盯着棋盘,嘴上说道:“让她进来吧。”
西林觉罗常在穿了身素白衣裳,头上只簪了只木簪,脸上素面朝天瞧不见半点粉黛。
她福身行礼,温声道:“嫔妾见过和妃娘娘,给和妃娘娘请安。”她声音听着有江南雨调那个味道,不像是京里人,说完她又对着新柔行了一礼。
新柔还是顶着庶妃的名头领着贵人份例,便起身还了她半礼。
常慧把自己眼神从棋盘上移开,“起来吧。”
西林觉罗常在瞧着低眉顺眼的,但身板挺得直,眉眼间带着几分似有似无的清愁。
常慧收起打量的神色,不徐不疾道:“进了咸福宫也算是一家人,有什么需要只管提便是,但丑话说在前头,本宫最讨厌那这个弯弯绕绕心思不纯的人,你做什么求什么本宫不管,但也别涉及本宫这三分地。”
“嫔妾知晓了。”西林觉罗常在颔首道:“嫔妾此次来是为宫殿一事,这东侧殿嫔妾住着恐是不妥。”
张新柔对她笑笑道:“你只管住就是,西侧殿我已经住惯了,特意求了娘娘留着的,你也不必担忧。”
西林觉罗常在这才松口气,这才恭敬行过礼后退下。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张新柔托着下巴点评:“是个谨慎重规矩的人,就是不知心性如何。”
“管那么多做什么。”常慧继续摆弄起棋盘,捻着棋子落下扬眉挑衅道:“新柔你这都快输了!”
张新柔把视线转回棋盘,拧着眉头沉思道:“娘娘你是不是又偷偷换我棋子了?”
常慧:“我没有我不是别瞎说。”
张新柔拖长音哦了声,“那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常慧秉承着打死不去的理念,成功蒙混过关,终于赢了今日第一局棋。
咸福宫的日子并没有因为被西林觉罗常在的到来而变得不一样,新人侍寝,康熙召幸过西林觉罗常在一回,第二日就赐了“秀”字为封号。
新鲜出炉的秀常在并没有成为宫里新晋宠妃,因为侍寝回来第二日她就在宫里不小心摔了断腿,得休养近百日。
咸福宫再次恢复平静,也正是因为太平静,宫里不知道何时多了条传言,说是咸福宫风水不好,论谁住进咸福宫都是失宠命。
常慧自己听着没什么感觉,太皇太后倒是气得不行,当日就命人将胡编乱造的宫人打了板子撵出宫去,最后还以治理不严为由头斥责了手握宫权的佟佳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