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江雪目光呆呆的看着他们,大滴大滴的眼泪直往下掉:“我要嫁给表哥,我本来就该嫁给表哥……要不是娘一直拖延,不肯开口,要不是爹你糊涂,不曾问个清楚,我早就是表哥的妻子了,你们把我的婚事毁了,还问我为什么寻死?”
黎东山与韦夫人听她这般言说,当真是心如刀绞。
黎东山向来宠她,此时却也为难:“江雪,是爹对不住你,可是陛下都已经下旨了……”
他把自己的难处掰碎了说给女儿听,黎江雪却是置之不理,躺在床上一言不发。
韦夫人此前发狠,说是宁肯叫女儿去做姑子也不同意叫她去做妾,只是现下见她为了宴弘光连命都不要了,到底不能继续狠下心去。
究根结底,若非她当日一意拖延,也不会如此,若是丈夫能仔细问问,也不会到今日这境地。
孩子是自己怀胎十月生的,她心心念念的夫婿也是被亲爹娘段送掉的,难道还真能这么狠心,眼睁睁看着她死?
韦夫人心灰意冷,叹一口气,拉着丈夫到一边去说话。
黎东山呆愣良久,勃然大怒:“你疯了?我黎家嫡女,怎么能——”
“那怎么办,叫江雪去死?”
韦夫人也是直到今日,方才发现眼泪竟还有这等妙用,不再跟丈夫硬碰硬,而是边哭边劝:“若非你我疏忽,江雪怎会如此?咱们把她的婚事搅黄了,难道还能再狠心逼死她?”
黎东山以手扶额,愁容满面。
韦夫人在他旁边,无声饮泣。
……
“什么?岳父大人要把两个女儿都嫁给我?”
刘彻目瞪口呆,回过神来之后,连连摇头:“不可,不可!如此一来,我岂不成了朝三暮四的小人?”
他正色道:“若是传将出去,怕会叫人以为是我处心积虑勾引表妹,宴家向来门风清正,我也自诩为正人君子,岂肯做这种事?岳父大人快些收起这大胆的想法!”
皇帝们:“噫——”
刘彻神色自若:“怎么了,有事吗?”
朱元璋啧啧道:“彘儿啊,你可真是山羊放着绵羊屁。”
嬴政道:“什么意思?”
李世民笑出声来:“既骚气又洋气!”
第68章 直男癌的胜利8
黎东山自己难道就想把两个女儿嫁给同一人吗?
那可是江东名门、黎家的女儿啊!
以宴弘光现下声势,娶江月方才可以说是门当户对,而江雪作为黎家嫡女、韦家外孙女,这等显赫出身,做王妃也是使得的,现下却因为先前些许旧情,不惜与妹妹共侍一夫,黎东山心里边的憋屈大了去了!
“怎么,”他心下不快,难免迁怒:“难道我黎家的女儿竟配不上你吗?”
刘彻心说黎江月也就罢了,长得好看还懂事,娶回去也就娶了,可黎江雪算怎么回事?
娶回去帮我添乱?
她什么尿性,你这个当爹的自己心里没点逼数吗?
不过真要是把她也娶回去,倒有一桩好处,韦家势强,能借机结好韦夫人,也是好事。
至于爱……
什么爱不爱的,那东西不成吃不能喝,搁手里还容易砸脚,怎么跟真金白银和权柄相提并论?
刘彻心中左右权衡,当下为难道:“岳父大人厚爱,小婿本不该推辞,只是此次出征之前小婿便与岳家交换庚帖,六礼已经过了五个,此时只等最后迎亲,便可娶江月过门,陛下恩旨赐婚,圣旨上写得也是江月名姓,现下您说要将两个女儿都嫁给我……江雪该是什么名分?传将出去,却不知外人会如何言说。”
黎东山也知此事太过难为情,真要是办成,黎家可真是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合婚庚帖上写得名字是宴弘光和黎江月,赐婚旨意上写得也是这二人,江雪若真是嫁过去,那也只能为妾侍,饶是翻出了周天子时媵妾之事,地位仅次于正妻,也不能掩盖黎家嫡女为人妾侍一事的本质。
倘若这时候主持黎家诸事的是黎老爷子,那黎江雪死定了,他是宁肯叫这个不知羞耻的孙女真死,也不可能叫黎家嫡女给自己妹夫做妾的,可黎老爷子死了,这会儿做主的是黎东山。
他头脑不似父亲那般清楚,更无远见,偏宠长女,又忌惮韦家,饶是知道这么做肯定会引起争议,也捏着鼻子、忍着恶心,打算成全长女的一片真心。
再则,黎东山心里边也有些愧疚,若是当日与宴弘光敲定婚事的时候能多问一句,不要阴差阳错的把两个女儿搞混,或许事情就不会是这个样子、长女也不会绝望自杀。
思量再三,黎东山还是决定成全长女的痴情,无奈叹一口气,道:“庚帖和赐婚圣旨上都是江月的名字,那正妻必然得是江月,这无从更改,但是江雪阴差阳错失了姻缘,也是无辜,你万万不可轻慢于她,江月之外,不可叫别人越过她去……”
他愁眉紧锁:“我同夫人商议过了,本朝以左为尊,届时江月为左夫人,江雪为右夫人。”
刘彻踌躇不语,良久之后,摇头道:“江雪乃是黎家嫡女,如此一来,未免太过委屈,再则,江月那儿怕也难过,建康高门芝兰之才甚多,岳父大人何不为江雪细细甄选一个好的,待她甚至康复,再徐徐图之?”
黎东山没好气道:“你当我不想吗?”
刘彻假做一怔。
黎东山满脸无奈,苦闷的叹一口气,道:“实话告诉你吧,江雪昨晚在房中割腕自杀,亏得被我及时发现,否则……”
“啊!”刘彻面露惊色:“她怎么这样糊涂?!”
“贤婿啊,我同你说句实话,我现在也是没有办法了。”
黎东山神情难掩痛苦,一位父亲的无助与伤怀溢于言表:“江雪是我头一个女儿,现下如此,又是因我之故,我难道能亲眼看着她死吗?”
刘彻理解的点了点头。
黎东山道:“你来之前,我便将这话告知于她,你若是不应,我又该怎么同她分说?”
话既说到此处,刘彻再去推拒,便是有意拿乔了,当下不再推脱,点头应下,又道:“只是江月那儿,恐怕还要岳父大人前去相劝。”
黎东山想起爱妾郁氏和自己乖巧懂事的三女儿江月,不禁再叹口气。
委屈啊。
好好的一桩婚事,最后却闹成这个样子,江雪委屈,妻子委屈,黎家委屈,他也委屈,难道郁氏和江月就不委屈了?
江雪的性格他这个做父亲的也知道,一贯是凶狠霸道,没少欺负妹妹,将来姐妹俩同时出嫁、共侍一夫,她能按捺住脾气听从江月这个主母吩咐?
江月原本正欢欢喜喜的准备嫁衣,这时候得知刚进门丈夫就要纳妾,纳的还是自己嫡姐,不能打不能骂,她心里能痛快吗?
黎东山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仔细品品,黎家这个亏真是吃大了,唯一赚了便宜正是坐在他跟前面带忧色的未来女婿宴弘光。
人他得了,娇妻美妾,好不得意。
黎家的支持得了,朝堂上他遇上什么事,自己这个岳父若是不帮,正妻和爱妾怕都饶不了他!
连带着韦家都得关照几分这个外孙女婿,马德,真是越想越叫人生气!
黎东山心中恼火,偏偏这事儿发展到这等地步,也怪不得宴弘光,狠狠剜了这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女婿一眼,他含怒起身,吩咐晚上行家宴,只是不需要大张旗鼓,请郁夫人母女二人前来便是。
刘彻听他这样吩咐,便知道是说通了自己之后又要去说通郁夫人母女了,明白这事儿不会再有阻碍,自是满身轻松。
高祖问:“黎江月会同意吗?”
“不能够吧,”朱元璋说:“本来是高高兴兴的嫁金龟婿,这会儿金龟婿要分一半出去给自己姐姐,且这姐姐向来霸道、此前还跟夫婿有情,她怎么会给自己埋雷?我猜她不会答应的!”
李世民咂嘴道:“这个真不好说。”
“始皇,”他问旁边嬴政:“你怎么看?”
“不知道,不看,也不在乎。”
嬴政漠不关心道:“我既不是女人,也没给丈夫纳过妾,如何知道她怎么想?”
刘彻听得嗤笑出声,叉腰道:“军事上你们在行,女人心计上我在行,黎江月肯定会答应的,不信?咱们走着瞧!”
他说的信誓旦旦,皇帝们倒没人跟他打赌,只有李世民问了句:“刚才黎东山说黎江雪自杀了,你说会是真的吗?”
刘彻冷笑:“是真的,但也是假的。”
不等李世民再问,他便出声解释:“所谓是真的,是指黎东山一定亲眼见到了黎江雪自杀,知道她有进行过自杀行动,并且大为触动;所谓是假的,是指这自杀必定是黎江雪做戏,想以此逼迫父母让路,成功的嫁给我,即便是做妾也在所不惜。”
“一个重生之后第一时间抱大腿,却不想想如何破局的女人,你们指望她能思考多少事情?前世的丈夫杀了她,黎江雪不可能再嫁过去,而她自己本人呢,又眼高手低,无力掌控权柄、改变自己和家族的命运,所以她就把宝押在了我身上,只要背靠未来皇帝,黎家一定会飞黄腾达,她自然也会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说到此处,他耸了耸肩:“她豁出脸面不要,想方设法制造出宁愿做妾也要嫁给我的假象,当然不是爱我爱的发了疯,她爱的是前世高高在上的皇帝虚影,今日隐忍,只为来日富贵,你们觉得她失了智,实际上她清醒着呢,当然,这所谓的清醒是相对于她为自己制定的人生计划而言的。”
朱元璋颔首道:“最重要的是,她的计划的确成功了。”
“成功也只是一时而已,根本不可能瞒一辈子。”
刘彻神情不屑:“她要同时糊弄住黎东山和韦夫人二人,才能迫使他们让步,也就是说,所谓的自杀事件是她自己搞出来的,根本没有韦夫人插手,就凭她的脑子,能做到万无一失?若是被郁夫人知道,将这事儿捅到了黎东山和韦夫人面前去……啧啧,我都不忍心再想下去了。”
到时候黎东山必然震怒,韦夫人虽是黎江雪生母怕也会失望至极吧。
皇帝们虽都有过后宫,但却不能如他这般将后宫女子心思推测清楚。
李世民不无赞叹的看着他,点头道:“果然,论揣摩女人心思,到底是彘儿更胜一筹啊。”
“这是自然,”刘彻面露骄矜之色,傲然道:“你们这群死直男懂个屁!”
李世民:“……”
皇帝们:“……”
哦~
意味深长的凝视。
刘彻:“……”
刘彻恼羞成怒:“喂,都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李世民随意的打个哈哈:“没什么。”
“没什么?”刘彻勃然大怒,说:“我看你们分明另有深意!”
嬴政轻笑道:“也就是想起了些许汉朝皇帝的轶事而已。”
李世民:“譬如说文帝和邓通啦。”
朱元璋:“譬如说哀帝和董贤啦。”
嬴政饶有深意道:“再譬如说,汉x帝与x嫣啦。”
刘彻:“……”
刘彻看一眼站在一边看好戏的高祖,对这唯一一位不是他们所属世界的皇帝勉强解释:“别听他们胡说,谣言止于智者……”
“哦,”嬴政一副刚刚才想起来的样子:“还有惠帝和闳孺,这也是老刘家传统艺能对吗?”
李世民:“嘻嘻嘻!”
朱元璋:“嘻嘻嘻!”
李世民两手抱胸,向高祖道:“这些事情想必李兄也有所听闻吧?”
刘彻饱含希冀的看了过去,希望高祖能跟自己站在一边。
高祖怜悯的看了彘儿一眼,语气遗憾。
“……隐隐约约有听说啦。”
第69章 直男癌的胜利9
等到当日晚间,黎家行家宴之时,人便不似前几回那么多,只有刘彻这个心机女婿,并黎东山与他的一双妻妾,外加一个黎江月而已。
也是,当众说自己嫡女倾心于庶妹夫婿、即便是做妾也想嫁过去,黎东山脸皮还没那么厚,韦夫人也没那么不要脸。
刘彻对今晚这场家宴的意图心知肚明,却也没必要抢着开口,自顾自坐在黎东山下首处当一个背景板,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
韦夫人坐在丈夫左侧,视线不时从他身上扫过,神情难掩复杂。
平心而论,即便是对于岭南黎家来说,现在的宴弘光也是个值得投资的女婿。
从男人的角度来看,他前途远大、正当年少,从女人的角度来看,他相貌英俊,器宇轩昂,且家中父母都已经过世,嫁过去也无需侍奉公婆。
只可惜他已经定了亲事。
且与他定情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丈夫侍妾之女,自己女儿的庶妹。
韦夫人在心里边第一万次后悔自己那夜的犹豫和迟疑。
一念之差,生生将女儿推到了如今境地之中,堂堂岭南黎家的嫡女、大族韦家的外孙女,竟要嫁给庶妹的丈夫为妾!
韦夫人心头滴血,偏还无处发泄,僵笑用了几筷子菜,却是食不知味。
宴饮进行到一半,黎东山终于做好了心理准备,挥挥手遣散内室仆从,眉宇间含着几分歉然,低声道:“秋静……”
郁夫人心思细致,打一开始,就发觉这场刻意限制了人数的家宴气氛有异,暗道是宴无好宴,韦夫人食不知味,她又何尝不是味同嚼蜡?
这时候听丈夫开口唤自己名字,她暗道终于来了,脸上却适时的挂上三分恬淡笑意,温声道:“老爷有何吩咐?”
黎东山心下为难,只是回想起卧床不起的长女,终究狠下心肠来,徐徐道:“江雪同弘光之间的事情,你也该是知道的,江月与弘光定亲之前,他们二人便已有情,只是不想阴差阳错,竟生生耽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