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佳雀眼睛弯弯,“谢谢爸爸。”
姜初禾以往没注意,“你爱吃豆角皮,不爱吃里面的豆子?”
“嗯。”陈佳雀说:“不爱吃,但是能吃。”
姜初禾看了看陈英杰,底气不足的争风吃醋道:“你不爱吃的可以给我吃,以前挑着喜欢的吃,和我在一起照旧。”
陈佳雀深知他的为人,“别了吧,我上次说咪咕家蛋挞的蛋挞心好吃,蛋挞皮硬不好吃。你买了好几盒,挖了心给我,皮全扔了。”
“浪费可耻。”陈英杰批评道。
姜初禾不接话,嗦完面,又起身盛了一碗米饭。
蒜薹炒肉配米饭,好吃!
肘子配米饭,好吃!
豆角炖土豆配米饭,好吃!
清蒸石斑鱼保留了鱼肉原本的鲜嫩,在这三道下饭菜的对比下,显得十分小清新。
姜初禾不知不觉吃撑了,饭后收拾餐桌,将碗筷放进洗碗机,“叔叔,阿姨我们下午出门……”
听到‘出门’两字,陈英杰替他发愁,愁的连去哪都不愿意听,“你这睡了一上午,下午还要出去,不打算干点儿正经事儿么?”
正经事儿等于写文。
姜初禾张了张嘴,退而求其次道:“那晚上……”
“晚上我给你们做锅包肉。”
“……”
“干正经事儿去。”陈英杰指着书房的方向。
姜初禾点点头,一腔热血找了个不痛快。
等他叼到羊,一定要和农场主分庭抗礼,不做主没关系,但要有言论自由和民主权利。
什么年代了,还搞一言堂。
姜初禾本想吃多了,逛逛街就能消食,结果愣是被迫憋家里。
坐在书桌前,对着电脑放空了一会儿,旁若无人地穿过客厅、路过陈英杰和郑芳茵,到跑步机上跑起步来。
陈英杰这会儿不觉得他像猫了,像仓鼠。
睡醒了吃,吃饱了就在那跑轮里跑啊跑,跑啊跑,跟个永动机似的。
意料之中,姜初禾睡前被陈英杰叫去每日一谈。
这次的谈话地点选在天台。
晚上起风了,天气预报有雨。风吹动两人的头发,夜空炸开一道响雷,气氛宛如港片大佬谈判。
两个人煞有其事地站了一分钟,陈英杰打了个寒颤,默默走向阁楼。
姜初禾跟在他身后,都随他。
进到阁楼,陈英杰检阅了泡菜坛里的泡菜,“小日子过得有模有样。
“佳雀挺很你话,即使我现在让她强行搬走,一旦我和她妈不在身边,你小子哄两句好听的,她还是会乖乖回来跟你住。”
“我不是哄她。”姜初禾收起懒散,看向陈英杰的眼睛,真挚道:“我是真心待她,想和她过一辈子。”
陈英杰笑了,“孩子,一辈子很长的,保不齐你中途想换个真心待的人。讲点儿眼前的,我和你姨明天下午五点坐高铁回去,走之前想见一下你家长。”
“家长?”姜初禾对这个词感到陌生。
陈英杰:“你爸!”
“好。”姜初禾:“明天我叫他。”
“另外还有件事儿。”陈英杰翘起腿,双手放在膝盖上,“其实佳雀考研回老家备考也是一样的,而且更能专注于学习。”
姜初禾绷紧下颚角,霍地一下站起身。
“听我说完。”陈英杰手心向下,示意他别激动,“我让她在这儿,但你不要打扰她学习,要多多鼓励她,在她偷懒时督促她。如果今年没考上,来年再战,那我就……”陈英杰给了姜初禾一个眼神,让他自己琢磨。
“考得上,肯定考得上。”姜初禾拍着胸膛打包票,“今年要是考不上,我们一家两个人、六条狗都回你那儿住。”
“好孩子!”陈英杰搭上他的肩膀晃了晃,出了阁楼下楼梯。眯起眼睛,后知后觉:“不是,谁允许的你们俩是一家?”
姜初禾坦然道:“法律没允许,我心里默许了。”
“你谁呀?你就默许了!”陈英杰拧着眉毛,仰头质疑。
姜初禾抿起嘴角,煞有其事的思索一番,“即将为了我和女友的明天而勤劳奋斗的……”顿了三秒,郑重的给自己安了一个落款:“优秀青年。”
第86章
姜初禾打电话给姜苏河没人接,发消息过去,不出意外的石沉大海。
好在他也没报什么希望,这个时间段,中年浪子说不定在哪儿释放过期的青春。
强迫自己早早地睡下,天晓得明天陈英杰会不会又叫自己起来晨练。
然而人是躺下了、眼睛也闭上了,意识却不受控制的分外清醒。
想了很多老爸的光辉事迹,不禁心生担忧,生怕姜苏河明天脑子一抽,讲出些违背陈英杰人生观、价值观、道德观的话。
人都说有什么样的家长,就会有什么样的孩子。
姜初禾不指望爸爸给自己加分,至少不要扣分。
思来想去,他觉得明天有必要亲自去接姜苏河,好好叮嘱一番。
一个本就不通世故礼节的人,要去教导这方面更糟糕的人,想想还挺刺激。
陈英杰大发善心没有叫他早起,姜初禾得以自然醒来,吃过早饭去找姜苏河,打电话还是不接,抚着脖颈,血压升高。
之前因为误会,姜苏河怒发冲冠为儿子,得罪了岳父安文昌,将那份挂名领钱的闲散工作丢了,姜初禾又把他塞进了费正的新公司。
费正考虑到姜苏河的学历、游手好闲前的经历、以及个性特质,当然主要是看在好友兼大股东姜初禾的面子,安排他做了采购经理。
费正隔三差五向姜苏河请安问好,让他在公司享太上皇的待遇。
但令费正没想到的是,这位中年浪子认真工作起来,竟然十分负责,甚至可以用兢兢业业来形容。
殊不知姜苏河也有自己的自尊心,那些年在安文昌那里挂名领闲钱丢的是自己一个人的脸,如今在儿子朋友这儿挂名领闲钱连就会带着儿子没面儿。
他又刚因爱情伤透了心,由于交往年龄差较大的女朋友给儿子名誉抹了黑。心里拧着劲儿,想要在工作上有所建树。
上进心有了,本性却耐不住寂寞。
姜苏河很快找到了个新的乐趣,每每从总公司到工厂办事儿,都会去包装线上坐一坐,边干流水线的活儿,边和大姑娘、小媳妇聊天。
岁月没有在他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快五十岁的人看起来和三十多一样,爱笑懂礼貌,个高英俊、衣品还好。
不要计件工资,全部分给大家,赶上饭点儿,偶尔还会请工人们加餐。
有几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对他芳心暗许,姜苏河有过前车之鉴很能坐怀不乱,于是大家对他越发好感,当之无愧的厂区一枝‘花’。
姜初禾给他打电话时,他正坐在流水线上认真工作,耐心开导一位遭遇丈夫出轨的年轻少妇。
手机静音扣在桌子上,没接着。
找不到正主,姜初禾找他的‘临时监护人’,费正告诉他姜苏河和自己此时都在工厂,姜初禾便开车直接去了工厂。
门卫收到通知,放车进厂。
姜初禾停车在厂区大院,下车关上车门,一条黑背狼犬走过来,对着他的保时捷前轮抬起了后腿,刚尿了几滴,便被姜初禾一个抽狗的假动作吓得夹尾巴跑了。
“小姜姜,你可真成。”费正听说他到了,出来迎接,“那狗块头那么大,一口下去就能给你咬穿孔,还敢吓唬它。”
姜初禾跟着费正往行政楼走,“知道一口下去能穿孔,厂里来来往往这么多人,你们也不把它拴起来。”
“没咬过人,就没想过把它拴起来。”费正无所谓道:“有时看它在院里跑来跑去,还挺解压。”
“真咬到人就晚了。”姜初禾瞪了费正一眼,“拴起来。”
费正一点头,“好咧!听姜总的。”
推开行政楼的大门,“回头让人把狗拴起来。”
费正平时不在厂里办公,没有自己的办公室,来了便到厂长办公室坐。
姜初禾不晓得这是厂长的办公室,进门看到端坐在办公桌前的厂长愣了下神。
费正介绍彼此认识过后,姜初禾坐在茶几前,单手托腮,对厂长懒声说:“你先去忙,我和费总有话说。”
这回换厂长愣住了。
费正向外扬扬手,应了成语‘鸠占鹊巢’,两只红脚隼占了喜鹊的巢。
姜初禾打开茶叶罐,闻了闻茶叶,又将罐子扣上,“我爸呢?”
费正不说话,先是哧哧地笑。见姜初禾的下三白里有刀光闪过,才严肃起来,老实交代:“我打电话催了,也让车间主任去叫了,不过叔叔……”
羞涩地比了一颗心,“忙着开导一位遭遇丈夫出轨的少妇。”
姜初禾把茶叶罐子重重放在茶几,平躺在沙发上,枕着胳膊叹了口气。
“惆怅什么。”费正踢了踢他小腿,“你爸就是……爱心泛滥,喜欢倾听。”
“你说他随谁。”姜初禾盯着天花板,“跟我一点儿都不像。”
“哈哈……”费正坐在沙发把手上,笑道:“这话听着,好似你是爸爸,他才是儿子。”
姜初禾伸长腿,用鞋面将他踢起,“找人去!”
“得令。”费正亲自去同姜苏河讲,说姜初禾来了没看到他,已经气急败坏了。
姜苏河走出了健步如飞的气势,进门对上姜初禾那张寒冰脸。
“儿子!”姜苏河冲过来,拥抱住他,“想爸爸了?”
姜初禾对他的热情无动于衷,“我女朋友父母要见我家长。”
姜苏河当即松了手,忸怩道:“爸最近对外形象不太好,不去行么?”
“行。”姜初禾答应的痛快:“你和我妈商量,她要是能托梦,你就不用去了。”
“那……还是不麻烦你妈了。”姜苏河拎起他的衬衫领口,向里瞧:“儿子,你这锁骨怎么青了?”
“前天被佳雀她爸捶了一拳。”
“你没还手?”
“还手?”姜初禾震惊于姜苏河的疑问,“我疯了?那是女朋友的爸爸!”
姜苏河抖了抖眉毛,无话可说。
憋了半晌,委屈得一扭头。
他这个样子,姜初禾看了忍不住发笑。
“我讨厌你女朋友的爸爸。”姜苏河愤恨道。
姜初禾哭笑不得:“你都没见过。”
“他打你,更可气的是你还无所谓。”姜苏河宛如一个闹脾气的小朋友,嘟嘟囔囔乱说一气,“从小到大我没打过你,偶尔讲错话,惹你不高兴了,你还踢我。到你未来岳父那儿,挨打挨骂都能受着。也对,人家肯把女儿给你,你拿人家当亲爹敬重应该的。我这个亲爹,没养过你,还让你天天操心……”
姜初禾截住他极具表演欲的话头,“我踢你是跟你闹着玩儿。”
姜苏河梗着脖子,怒道:“谁家儿子跟爸闹着玩儿上脚,你怎么不跟你岳父那么闹着玩儿?你敢么?”
“好了好了,对不起。”姜初禾盯着地板上的一个缺口,漫不经心地哼道:“我以后注意。”
“卧槽!”姜苏河吓了一跳,“你突然这么有礼貌,我汗毛都竖起来了。交了女朋友是不一样,‘对不起’张口就能来。”
姜初禾一字一顿,直呼醋坛子的大名:“姜!苏!河!”
“……”姜苏河神情一滞,放松瘫软在沙发,“这回舒服多了。”
“你是我亲爸,谁也取代不了你在我心里的地位。”姜初禾揽住他的肩膀,真挚道:“虽然你在我心里没什么地位。”
姜苏河侧目,瞪向他。
“开个玩笑,不要在意。”姜初禾拍拍他的肩,“当初不和你住是我的决定,别的孩子叛逆期缺爱,我要的是自由。妈全部财产都由我继承,我有钱,不需要你养。这些年你心里有我,我清楚。总之你这个爸爸,我还是很满意的。”
“真的?”
“哦。”
姜苏河瘪瘪嘴,动情道:“儿子……”
“咳——”姜初禾起身躲过父爱的抱抱,做了两个扩胸运动,“走了。”
赶去和陈佳雀父母吃饭的路上,姜初禾告诉姜苏河自己为什么挨了打。
姜苏河将心比心,认为这一拳确实是儿子应得的。
“我要是有女儿。”姜苏河说:“被个臭小子拐去同居,还对外宣扬未婚先孕了。妈的!老子打断他的狗腿!”
姜初禾受到他的启发,站在一个父亲的立场上想,内心立刻翻涌起波涛。
打断腿都是轻的!
恨不得手起刀落,宰了放血。
然而非常不凑巧的是,他自己就是那个臭小子。
喉结几经翻滚,憋出一句叹息,“唉……”
姜初禾和姜苏河定了餐厅,在包房等他们到来。
在这期间,姜苏河很紧张,时不时整理发型、衣着。双手搭在膝盖,做深呼吸。
姜初禾反而释然了,看着自己青春永驻、衣冠楚楚的老爸,有种看着孩子进考场前的心情,认命的想:随他的发挥吧!
陈家三人按时到了。
陈英杰一改往日严肃,对待姜苏河十分亲善,率先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