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起来,你就说是我非要住D栋,你们拗不过。”姜初禾拉着陈佳雀大步向前,头也不回道:“行李送到D栋,谢谢。”
行走在林间小路,鹅卵石的尽头是一片波光粼粼的人工湖,湖畔凉亭坐着一位悠然垂钓的老者。
陈佳雀:“你外公有一种动漫人物的感觉。”
姜初禾解下狗狗牵引,放它们自由活动,吃味道:“你从前也说我像动漫人物。”
“你们俩画风不一样,姜先生是少女漫画中的男主长相,他是治愈系动漫里心地善良爷爷的长相。”
姜初禾咧了咧嘴,纠正社会阅历较少的少女以貌取人:“心地善良是老安人生写照的反义词。”
“汪!汪!汪!”
“嗷呜!嗷呜!呜!”
几条狗冲安文昌飞奔过去,围着他上蹿下跳。
安文昌竖起食指:“嘘——!嘘——!嘘——!”试图叫狗子们安静些,别干扰鱼上钩。
姜汤趁他不备,咬住他的鱼竿,在青青草地上策马奔腾。
“诶——!”安文昌不敢让骨折刚长好的腿吃劲儿,跛着脚,追出竞走的姿态,“停下!把老子的鱼竿还回来!我算是看透了,他妈的姓姜的,从人到狗,没一个好东西!”
安文昌越追,姜汤越兴奋。
另外五条狗子以为他们在玩儿你追我赶的游戏,纷纷加入了陪跑团。
一时间人在咒骂、狗在吠,来来回回,好不热闹。
陈佳雀拽姜初禾袖口,“快叫姜汤停下来,它最听你的了。”
“没听见么?姓姜的,从人到狗没一个好东西。”姜初禾懒踏踏往长椅上一躺,“好巧不巧,鄙人姓姜。”
指望不上姜初禾。
陈佳雀一跺脚,加入‘你追我赶’的游戏,“姜汤,听话,不要跑了,把鱼竿还给爷爷。”
姜初禾双手交叉垫于脑后,修长的右腿搭在左腿膝盖,好整以暇的观望。
瞧啊,老安这精神矍铄、青春焕发的样子!
怪不得大家都说,狗狗是陪伴老人的最佳选择。
十分钟后,安文昌唤来保镖、助理、司机、厨子、帮佣大妈等等二十多个人,将姜初禾、陈佳雀和他们的六条狗团团围住。
狗狗们吓得耷拉下耳朵,姜汤更是跳到姜初禾怀里,埋首在老父亲肩头抽泣。
“外公。”姜初禾假笑道:“看在我妈的面子,这次算了。”
“算了?”安文昌晃动几乎被姜汤啃断的鱼竿,激动得吐沫横飞:“我这是私人订制,等了一年多的鱼竿!你叫我算了?!”
陈佳雀也怕,想藏起来,寻摸了一圈,没有出路,一头扎在姜初禾后背。
姜初禾站得顶天立地,撑起这个家,“万事有商量,老安你出个解决方案。赔钱、赔礼都可以,只要别伤害我的狗。”
“子不教,父之过。”安文昌掐腰,对助理说:“去——,取我桌上的鸡毛掸子。”
助理得令,赶忙去取。
安文昌嫌他速度慢,紧着喊:“跑起来!一、二、三、四,跑起来!”
助理换走为跑,跟上安文昌的号子,越跑越快、越跑越快。
及至他的背影彻底消失于视野,安文昌才收回目光,按耐兴奋,虎视眈眈瞪向姜初禾。
姜初禾心下明白,安文昌心心念念抽自己一顿,终于师出有名了。
第90章
很快,助理小跑着将安文昌准备已久的鸡毛掸子送了过来。
“老安,鱼竿多少钱我赔你。这么多人,别搞得太尴尬。”姜初禾忽感背后一空,回头看,陈佳雀抱着十五,牵着陈皮、虽然、但是和陈醋,正小心翼翼往外挤。
“让一让,麻烦让一让。”陈佳雀声音细小而羸弱,“小心踩到狗,对不起,给大家添麻烦了。”
“……”姜初禾。
挺好,知道跑,不傻。
安文昌目标不在陈佳雀,溜了便溜了,“这是等了一年的定制款,对我而言不是钱能弥补的创伤。”
“理解。”姜初禾点点头,“那你报警吧。”
安文昌捂着心口,‘悲痛’道:“我这做外公的,不忍心啊!”
“所以一定要抽我几下解恨?”
“外公是想让你以身作则,给姜汤看。”
经过激烈的讨价还价,最终以抽三下屁股成交。
陈佳雀把狗拴在树上后,又挤了进来,举起手,“我替他挨一下。”
抽人的与被抽的均不同意,姜初禾将姜汤递给陈佳雀,挺直腰板,“说三下就三下,一下都不能多。”
“讲好三下就三下,一下不多,一下不少。”安文昌挥动鸡毛掸子,比量了几下,“屁股撅起来,不然我不好用劲儿。”
“事儿怎么这么多?!”姜初禾双手插兜,望着天儿,懒声说:“爱抽不……”后面的话没来得及讲出口,鸡毛掸子夹杂着猎猎风声正中他的后腰。
“安!文!昌!”姜初禾一字一顿。
安文昌心虚,辩解道:“让你撅着,你非站着。站着也就算了,还站的那么直,瞄错了怨不得我。”
姜初禾撸了撸袖口,围观的二十多人忠心护主,一哄而上将他压倒。
陈佳雀心疼姜初禾,但还是抱着开启震动模式的姜汤向外挤,“不好意思,麻烦让一让、让一让。”
午饭时间,姜初禾拒绝同安文昌一起用餐。
灰头土脸,赤着上身端坐在D栋餐桌前,等泡面泡好。
后腰贯穿着一条很长、破了油皮的鲜红印记。
他不去主楼吃,陈佳雀自然也不会去,留下来陪姜初禾吃泡面,有一搭没一搭地偷瞄他。
姜初禾捕捉到陈佳雀做贼似的目光,僵直的嘴角抖了抖,绽放出两个小梨涡。
他笑,陈佳雀也笑。
像是触动什么开关,两个人笑得停不下来。
“很滑稽是不是?”姜初禾问。
“有点儿。”陈佳雀从姜初禾头发里摘出一根草,“一会儿吃饱了,我把你洗干净。”
姜初禾在陈佳雀碗里放了一颗卤蛋,“那你要多吃点儿,洗我可累了。”
“只是单纯的洗你。”
姜初禾鼓起两腮,嚼着泡面,大眼睛满是纯真,“不单纯的洗,是怎么个洗法?”
“你以为我还是当初那个听你讲两句骚话,就会脸红的小姑娘么?”陈佳雀仰头哼了一声,“才不是。”
“没羞没臊。”
“嗯?”
“我说……”姜初禾突然靠近,鼻尖贴鼻尖,眼帘低垂,在陈佳雀的嘴唇上舔了一口,声音暗哑道:“我说我喜欢你没羞没臊的样子。”
陈佳雀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大脑发热到请求重启。
一把将他推开,讲起话来舌头直打转,“你…………你快吃面吧!”
姜初禾挑起泡面,低下头、侧过脸,边吃面边眼角含笑望着陈佳雀的桃花粉腮。
事实证明,即使什么都做了,还是能轻而易举让你脸红心跳。
避开后腰上的长血印,陈佳雀帮他洗澡。
姜初禾人高马大又不老实,洗起来确实累。
将洗发膏挤在手上,揉出泡沫,垫起脚尖,“低一点。”
姜初禾弯下腰,‘吧嗒’亲了她一口,“这个高度?”
继续向下,在她脖子上也‘吧嗒’一口,“还是这个高度?”
“姜先生。”陈佳雀揪住他的头发,制止了他再‘低一点’的想法,“这样就可以!”
姜初禾翘起嘴角,像极了听话的乖宝宝。
于是陈佳雀奖励了他一个吻,谁知‘乖宝宝’立马不乖了。
除了姜初禾,陈佳雀又多洗了个自己。
浴室置物架上被姜初禾扔过去的女士吊带、短裤,证明陈佳雀只是单纯想洗干净他的初心。
相拥睡了个沉沉的午觉,姜初禾出门,陈佳雀开始看书。
学累了,到露台眺望远处歇歇眼睛。
姜初禾、安逸、孔静雅、安文昌他们在球场打网球,姜初禾和安文昌一队,两个人似乎又闹了点儿不愉快,对峙了一会儿,安文昌挥舞着球拍满场打姜初禾。这会儿场地大、没人帮忙,安文昌根本追不上他。
姜汤踱步过来,狗头挤进栏杆中间,扯着嗓子呼唤老父亲,“呜——”
“太远了,他听不到的。”陈佳雀捋了一把姜汤的尾巴,进屋过了十分钟,姜汤还在那儿时不时的嚎叫。
陈皮急促地倒腾着小短腿,diudiudiu跑来扒陈佳雀的膝盖,又diudiudiu跑去姜汤身边,“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陈佳雀放下书,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
上前查看,果然……
狗头卡在栏杆里出不来了。
姜汤见她晓得了自己的处境,四舍五入认为自己已经获救了。
摇着尾巴,悠闲地看风景。
媳妇卡住了,陈皮急得抬起前爪,围着陈佳雀‘嘤嘤嘤’哼唧个不停。
陈佳雀尝试各种角度、各种力度,企图将姜汤弄出来,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狗头卡的十分牢靠。
没办法,唯有向姜初禾求救。
很快,姜初禾犹如神兵天降,拎着电锯赶来。救出爱女的同时,报废了露台的栏杆。
此刻从外面欣赏D栋建筑,宛如一个端庄优雅的姑娘,可惜缺了一颗门牙。
晚上大家一起吃饭,安文昌特意在主位给姜汤加了把椅子,握着它的狗爪,冷笑声连连,感慨万千。
“我这重孙女。”安文昌说:“看面相就不一般,随它爸爸了。”
他讲反话,脸上却挂着和善的笑。
姜汤以为受到了夸奖,一百八十度仰过头,向姜初禾得意道:“嗷——呜!”
毁人鱼竿和露台,姜初禾理亏,装作听不见、听不懂,专心致志剥粽子。
桌上粽子有甜有咸,蜜枣粽、豆沙粽、鲜肉粽、水晶粽、小龙虾粽、八宝粽、火腿粽、蛋黄粽……
小巧玲珑,每个都不重样。堆在一起,扒粽子好似开盲盒。
姜初禾和安逸两个人,剥了粽子皆是先让媳妇咬一口。安文昌看得直撇嘴,一只狗爪悄然搭在他的肩上。
“真不错。”福伯路过,感叹:“吃饭都有个伴儿。”
安文昌瞧了眼和他同坐的姜汤。
姜汤正含情脉脉盯着他盘子里的牛排。
“下去。”安文昌发令。
姜汤非但不肯下去,还趴在安文昌的腿上,转个圈儿,露出肚皮,眨眼发射魅力。
安文昌忍俊不禁,切下一小块儿牛排,捏起来喂姜汤,“吃吧。”
姜汤对用手投喂的食物向来斯文,小心谨慎的模样融化了安文昌的心,鱼竿和露台的事儿也不再计较。
姜初禾开口:“狗不能吃调料。”
然而吃一点儿没关系,所以姜初禾单是提醒。
“涮一涮。”安文昌再切下牛排,放进杯子涮一涮,放在手心给姜汤。
姜汤吃完,安文昌抬起头,向年轻人们疯狂暗示:“我将来一定会是个非常好的太爷爷。”
安逸附和:“是。”
“爷爷。”孔静雅说:“小孩子淘气起来不比狗的破坏力小,到时候不是折根鱼竿,断根栏杆了。”
“不怕。”安文昌大手一挥,“他愿意拆家,我就给他盖。拆一家、盖一家。后面那片林地瞧见没,我留着给小孩子盖游乐园的。”
姜初禾:“每月给亲孙子一千八的生活费,到曾孙这儿倒大方了,隔辈亲隔的有点儿过分了。”
剥了个水晶粽,陈佳雀不爱吃,他也不爱吃,悄悄藏进粽子叶下。
“哥。”安逸轻声纠正:“你忘了我之前和你说过,生活费涨了两百,现在每个月有两千。”
姜初禾眉头微蹙,“你别告诉我,你结婚后一个月还是两千?”
“嗯,因为还在念书。”安逸眼睛很大,眼角天然下至,狗狗眼呆萌可爱,像个大号男孩儿,满足道:“静雅有时会给我一点钱。”
餐桌上只有姜初禾和陈佳雀表现出了吃惊。
多么朴实无华的富家少爷呀!陈佳雀觉得自己可能都比安逸宽裕些。
“静雅。”安文昌叮嘱孔静雅,“不要给他太多钱,他还有奖学金,够用就行。”
“知道。”孔静雅应下。
“哥。”安逸伸长叉子挑起姜初禾面前的粽子叶,将他之前扒开不愿意吃,藏在下面的粽子暴露出来,真挚寻问:“你不爱吃水晶粽、八宝粽、还有……”还有一些吃光馅料不知道是什么粽子的粽子,顿了顿,卡出个疑问词:“么?”
姜初禾接受众人的审视,瞪着安逸,缓而慢地咀嚼。
安文昌阴阳怪气念起古诗,“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陈佳雀很失望,嘀咕着:“我要告诉爸爸。”
此处的爸爸当然不是指姜苏河,而是陈英杰。陈英杰自从上次回去后,对准女婿提高重视,时不时和姜初禾打电话开开小会,已然成了姜初禾的纪检委。
“我才不怕他。”姜初禾眼帘半垂,一叉子插进丢弃的水晶粽,野人啃食生肉般大嚼特嚼,是个桀骜不逊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