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祯,你像极了私生饭。”
舒觅笑眯眯地给出评价。
“我不是!”
谢少立马反驳,桃花眼瞪得圆圆的,可声音却在陡然拔高后又戛然而止。
眉梢跟着耷拉下来,他又回来了男高中生的那种状态,有些心虚地说道:“好像真的有点像……”
“那我……那我要不……”
“没事。”
看他一脸委屈不知所措的样子,舒觅甚至想伸手摸摸他的头。
但她忍住了,眼里的笑意却更加浓厚了些。
“反正我们也只住一天。”
这句话如同一道闪电,劈傻了谢少本就不灵光的脑瓜子。
他愣在原地,懵得连眼睛都忘了眨。
呜呜呜,沈斯衍明明说过会在B市待很久!
呜呜呜,狗比沈斯衍就知道带坏我家宝!
张年尧带几人一同前去的是附近某家较有名的铜炉火锅店。
火锅店位于一条不太好找的小弄堂里,店面不大,生意却尤其火爆。
店里人一看来了好几位大明星,纷纷站起来张望。
舒觅与沈斯衍是最后走进来的,刚进店内,就听见右手边那桌女大学生们纷纷发出尖叫。
“啊啊啊啊,是沈斯衍!是哥哥!啊啊啊,是真人!我不行了,我呼吸急促了!”
“卧槽卧槽卧槽,真的是沈斯衍!为什么我今天没有化妆!”
“我宝呢?不是说他俩一起来的B市吗……啊啊啊啊,宝!宝你看看我啊!我是你永远的妈粉!”
“啊啊啊,觅宝妈妈爱你!”
“呸,你们龙眼怎么变脸这么快的呐,刚还在呼吸急促,现在就转头表白我宝,哼!”
“觅觅那么可爱,觅觅是大家的宝好吗!”
高谈阔论落入舒觅耳际,她破天荒地表现地如同一个小姑娘,害羞地环抱住沈斯衍的手臂,将脸埋起来,不停地左右蹭着。
“女鹅女鹅,妈妈爱你!”
角落圆桌,一名壮汉站起来,挥舞着手臂,声音雄厚,在一众女声尖叫中显得尤为明显。
“不要男妈妈!”“不要男妈妈!”“不要男妈妈!”
女粉丝们纷纷表达不满,试图提高音量盖过他的喊叫。
“就要男妈妈!”“就要男妈妈!”“就要男妈妈!”
圆桌其他男粉丝也不甘示弱,集体起立,加入应援battle中。
舒觅依旧把脸埋在沈斯衍的臂弯中,她倒也不是害羞,就是听着这些毫不掩饰又真诚直接的彩虹屁,内心十分惶恐。
从被全网黑到被全网喜欢,不过三个月。
她很难理解,网友们对她的态度是从何时开始转变的,又是为什么会发生转变的。
她似乎什么都没有做,什么也没有改变,就获得了喜爱。
然而,她知道这种喜爱不会持续很久,因为她自始至终都是个演员,演员受人喜爱的底气永远都只有——作品。
张年尧提前预定了包间,说是包间,其实就是用屏风围起来的一个相对私密的空间。
与老板娘确认好菜单后,蒋羽柔和喻嫌也恰好赶到。
因为算不上太正式的局,又互相认识,大家的状态都相对随意。
吃了一轮,聊过几个话题后,更是放开了些。张年尧连着敬了两圈酒,表面上虽看不出醉意,但兴致却高涨得没边,喊来老板娘,让人再搬十箱啤酒来。
在座七人,除了舒觅,都喝酒,更有意思的是,他们的酒量也都不错。
于是,这顿铜炉火锅就从晚上十点吃到了第二天凌晨。
回去时,张年尧已彻底沦为酒鬼,平日里看起来一本正经的著名导演就这么蹲在马路牙子上,边哭边吐。
“小何,这是我筹备了十年的项目。”
“十年!十年啊……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从《蚀光》开始连载,我就打算拍它!现在我终于能够拍它了!做梦一样……做梦一样……”
何谦玦没吭声,叼着一根烟,靠在路灯边,白皙脸庞在暖黄灯光照射下,可以看出有微微泛红,但他那副漂亮的眼睛依旧是清醒明晰的。
他握着打火机,几次想把烟点燃又几次打消念头,最终还是把嘴里的烟丢进了垃圾桶,偏头往谢祯看去。
谢祯是这几人当中,喝得最多的。
他喝得有些上头,此时还抱着酒瓶子不肯撒手,盘腿坐在马路上,唱着不成调的歌曲。
大概是被他的魔音折磨得实在受不了,喻嫌皱着眉,脱了高跟鞋不由分说地就砸过去。
白色高跟鞋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正中谢祯胸膛。
谢少的歌声戛然而止,他揉着胸口看向喻嫌,
“哇——阿嫌你干嘛打我!”
“打你怎么了?”
“吵死了,给我闭嘴!”
脱掉另外一只鞋,喻嫌就这么赤脚站在马路上,她低头吸了口电子烟,视线在西瓜味烟雾升腾而起时,落到了蒋羽柔的背影上。
她拎着包,身形高挑,气质出众,在夜色中,像芍药空留一枝。
“我可以跟舒老师说几句话吗?”
她喝得比张年尧都多,一杯接着一杯,却保持着清醒与一贯仪态,只是语气里传递着几丝请求的意味,就连眉眼都似乎低垂着。
她注视着地面,因为,她没有勇气去迎上眼前人的目光。
自然垂落在身形两侧的手被一种柔软牵起来,领着她来到一棵法国梧桐树下。
“关于你的试镜结果,张导曾询问过我的意见。”
舒觅让自己站在风口,她有些犯困,眯着眼睛,嗓音比之前要更慵懒,每个音节都像是独立存在的个体,散装在一起,使蒋羽柔霎时没有反应过来。
让冷风吹拂着脸颊好一会儿,她终于清醒了些,站上花台,眺望着车水马龙的B市街道。
“但是我认为我没有任何权利做这个决定。”
“更何况,你很适合这个角色。”
蒋羽柔没有说话,她还是低着头,视线从地面挪到手指上。
“我想明白了一些事。”
在长时间沉默,只剩下空气在二人之间流动时,她终于做好了心里建设,低哑着嗓音开口说道:
“以前我认为这个圈子只有竞争关系,所以我拼命想变得优秀,拼命想争取一切可能的资源。”
“不过,现在我发现,其实合作才能共赢。”
“我听说你以邱溯名义建立了基金会。”
舒觅蹲下身,与她平视,“我是偶然得知的。”
“我可以向你说对不起,我永远有机会对你说对不起。”
“但是我没有机会对她说。”
蒋羽柔认识到自己对一些人的伤害,并不是因为网络上的那些骂声,而是她再次观看《青石榴》时。
她突然意识到,多年前,当邱溯饰演的阿青闯入所有人生活中时,还是电影学院学生的她,曾也暗暗发誓要成为与她优秀的演员。
她的确在变得优秀,但她也在优秀的过程中逐渐刻薄。
“希望我们都能变得更好吧。”
朝她伸出手,舒觅语调轻柔缓慢,像优雅的华尔兹,在夜色中翩翩起舞。
蒋羽柔抬手,握住。
“希望我们都能变得更好吧。”
风又起。
闯进所有人心里,掀起层层涟漪。
沈斯衍伫立在人行道那头,拉开一罐啤酒,仰头喝下几口。
舌尖苦涩,喉头滚动,继而回甘。
这复杂的味道,像极了每个人。
--------------------
作者有话要说:
立秋啦!
立秋的第一杯奶茶,家人们喝了吗!
我保守估计,10章以内就能完结了(也有可能超)
番外是绝对会有的,放心~
第五十二章
十四号并不是第一次听到乌鸦叫。
当那种古怪又嘶哑的哇叫声在房子的深处传来时,她停下了脚步。
马丁靴踩在落叶上,咔嚓一下,像是将夜色撕开了一般,甚至惊扰了贴满在窗户外侧的蝙蝠。
随即而来的便是鸟类振翅的声音,由远及近,突然“砰”地,又是“咚”地——
这栋房子又陷入无边际的寂静中。
调亮手电,十四号来到了一张餐桌前,将怀中地图展开,辨认自己所在的位置。
深夜十一点五十八分,她在哈森疗养院一楼食堂。
哈森疗养院建成于上世纪六十年代,随时代变迁,经历风风雨雨。
十年前,一场大火将这栋古老的房子烧得残缺不堪,还无情吞噬了九十九条鲜活生命。
于是,荒废十年。
如今,它已成为了国内外无数超自然现象爱好者的打卡地,围绕它展开的各种灵异鬼怪故事也吓得不少人噩梦连连。
但是,十四号不是来探险的。
或许是太安静了,她不由地想抽根烟。
四肢总是比脑子更快,细长精致的女士烟叼在嘴角一侧,火机夹在双指之间,她迫不及待地需要尼古丁让自己保持清醒。
可她终究没抽上。
在火机擦出一丝火星时,她想起了村里那个老头对她重复了好几遍的话。
“别抽烟,真的别抽烟。”
“抽烟的都死了。”
十四号知道老头不是特指抽烟,而是暗示这地方见不得火。
当时,她嘲笑那是迷信。
可真当身处其中时,她也不由地迷信上了。
“cut!”
“其他都挺好,就是这烟吧……”
示意把灯打开,张年尧问助理要了一包烟,朝女演员走过去。
“舒觅,你抽烟时好像小学生。”
进组以来,舒觅统共就NG了四次。
今天这条点烟的镜头就占了其中三次。
她有些郁闷,又很是无奈,因为她真的不会抽烟,一点都不会。
她观察过剧组里的那些烟民,例如何谦玦。
无论拿着什么像烟的东西,他都想弹一弹。
而那些不抽烟的,即使学得再有模有样,也能被一眼看出。
她就属于被一眼看出的。
所以说,抽烟,它是一种感觉。
那么,如何拿捏到这种感觉呢?
遇到这种情况,通常来说,实践肯定能出真知。
可是舒觅打心眼里地抗拒抽烟。
于是,在第四次NG时,舒觅向张年尧提出休息的请求。
舒觅所谓的休息并不指暂停十分钟,而是将这条内容搁置一段时间后再重新拍。这对于整体拍摄进度肯定是有影响的,但张年尧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并为此将沈斯衍与喻嫌明晚的戏份提了上来。
她坐在小马扎上,手里捧着黑色保温杯,杯盖是打开着,四五颗枸杞漂浮在热气腾腾的水面上。
把肩上的毯子再裹紧一些,舒觅对着保温杯口呵气。
B市的11月,冰冷又干燥。
为更大程度地还原剧情设定,《蚀光》剧组几近寻觅,终于在B市江叶县某个村附近找到了合适的拍摄地——同样废弃多年的医院。
百分之八十的拍摄内容都将在这栋房子内展开,因此,剧组在周围搭建了临时基地,考虑到拍摄进度确实紧张,张年尧要求所有剧组成员都必须住在基地,听从制片组的一切安排与调遣。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住着简易活动板房,一日三餐都是盒饭,甚至连网络信号都时好时坏,如此艰苦的拍摄条件舒觅还是第一次体验。
不过,条件虽艰苦,拍摄过程倒是相当愉快,进度推进也相当顺利。
所以,在出现多次NG且无法找到解决办法时,舒觅不免产生了焦虑情绪。
“你可以去屋里。”
许商澈搬了把矮凳,在舒觅身边坐下。
他穿着私服,刚从村里购买了些个人日用品回来。
今晚没有他的戏份,但明早有,他打算喝完手里的这碗黑米粥后就先行洗漱休息。
NG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张年尧是典型的的处女座导演,高标准严要求,对所有演员都一视同仁。《蚀光》开拍至今,就连沈斯衍与他都因各种客观或主观因素NG过。
要是单论次数,舒觅绝对是所有人当中NG次数最少的。
首次触电的喻嫌不止一次发出感叹:
“张导对谁都不满意,他只满意舒觅。”
不可否认,舒觅在拍摄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的专业和对自身的严苛是前所未有的,她就像是一台经过严密测算的机器,仔细到每个极小零件都能必须保证完美运转。
“她是天才吧,她的呼吸,不对,她的每一根汗毛都在演戏!”
喻嫌对舒觅的崇拜从不掩饰。
根据房屋分配,她们是同屋室友,朝夕相处中,舒觅对喻嫌的影响也是潜移默化的。
例如此刻,毫无大银幕经验的流量小花,已能流畅完成与影帝沈斯衍的对手戏。
“她表现得比之前要好太多了。”
许商澈很快就喝完了黑米粥,将空碗放回到桌面,某位女演员送上来一盒亲手制作的绿豆糕,道谢折回棚里,他拆了密封盖,取出一小块,递至舒觅面前。
“我不吃。”
冷淡的目光在小块糕点上随意掠过,舒觅朝许商澈露出一个相当敷衍的笑容。
“我需要进行身材管理。”
许商澈挑眉,他的嗓音如同大提琴,低沉而华丽,优雅地拉出几个美妙绵长的音节:
“你并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