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混乱嘈杂,持续了好久才逐渐沉寂。
“高将军呢?”惊呼再次传来,众人一看,原本十几人的队伍现下就剩了六七个。
陆定安眼神微移,他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诸位不要慌,咱们分头去找。”
当中有文官战战兢兢:“分,分头吗?”这出事的概率岂不是更高,他一开口剩下那两个自然也不敢了,纷纷要求一同行动。
“麻烦。”陆定安低咒了句,在场的就他功夫最好,官职最高,也只能他带着这些人了。
在深山之中绕了约莫半个时辰,总有黑影出现,陆定安跟着追,后面的人跟着跑,几个来回下来,大家都没了力气。
“到底在搞什么!”陆定安火气上来了,他就不该走这一趟的。
“陆将军,你们怎么也在这?”远处的声音传过来,带着惊奇和不解。
循声望过去,陆定安同样很惊讶,“齐王殿下?”
萧景和快步走过来,瞧这阵仗也不知道是要做什么,他问了下陆定安,简单的解释了一番他才明白。
“这附近有处瀑布,周围的秋海棠开的不错,我本来是带王妃出来散心,刚才刮风那阵遇上贼子,打斗间与王妃走散了,结果进了这山间却出不去。”萧景和满脸担忧之色,额间也出了汗,配上眼眸中的焦急,叫人怎样都怀疑不起来。
陆定安沉声道:“这山里果真怪异,既是如此,殿下便和我们一道,免得再出什么事情。”
身后的那位武将直腹诽,这区别对待的也太明显了,好脸色都懒得给楚王,对着齐王各种担忧。
原本的队伍又加了个人,虽说不是一个阵营的,到底心里会踏实一些。
萧景和走的路上也没忘记带上那种担忧的神色,陆定安对他的好感又在往上涨,这才是一个合格的夫君该有的样子。
路上又有几次黑影出现,他们就顺着追,直到某一处峭壁前他们才停下,前方站着一排穿甲胄的士兵,那甲胄并非大梁的。
陆定安和那武将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或许他们身后的峭壁里藏着更大的秘密。
两边人马都僵滞在原地,不知道这种场面要怎么去解决。
最要命的是,翠绿的藤蔓被掀开,穿着锦袍的男子怒气冲冲的走了出来,不是萧景知又是谁。
仿佛天地都安静了下来,除了眼睛看到的,心里想的,其余什么都没有,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成这个样子的,谁也不清楚,好像从头到尾就是一场闹剧。
过了很久很久,萧景知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望着萧景和,嘴唇翕动,有些讽刺的问:“你阴我?”
可到底是谁害谁在先呢。
萧景和还是那副样子,他唤萧景知:“阿兄。”
很久他没有这么称呼过他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关系越来越差,可能是因为温言,也可能是因为萧景知日益膨胀的野心,萧景和如今唤他一声阿兄,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记起他们小时候是怎么的要好。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问问萧景知,到底是为什么一定要他的命。
今日如果不是他和温言早有准备,死的人就会是他,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萧景知的面容一下子变得扭曲,他吼着:“别叫我阿兄!”
他才没有这样的弟弟,跟他争跟他抢,拿走了原本应该属于他的一切。
目光逐渐阴冷起来,他不能就这么输了,萧景知攥紧了拳头,道:“杀。”既然他们发现了,那就让所有人都死在这里,坐实那城中的异闻吧。
无数士兵从他身后的狭道中涌了出来,陆定安瞪大了眼睛,私自藏兵,是重罪死罪,现在还要谋杀朝廷重臣。
“楚王殿下,未免也太嚣张了吧。”
温言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当中,她的身后有方亭远,有谢禀,还有京兆尹和大批的士兵。
“你不是!”萧景知吼出声,怎么会这样,这个时候温言应该已经死在李玄舟手下了,所以,李玄舟也死了吗?
他就这样败了。
尘埃落定,温言跟萧景和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对视着,只有他们彼此才知道今日赢的有多凶险。
齐王府中有李玄舟的眼线,打听了多日,他知晓这段时间温言和萧景和在往外跑着玩,那片瀑布就是他的诱饵,海棠为温言最爱,那处的景也是真的好,李玄舟有把握他们一定会去。
天象这东西有时候也是很准的,从昨日开始便是间歇有大风刮过,掌天象的官员也通了气,今日的风会更大,那场风可是帮了李玄舟太大的忙,风沙迷眼,混乱嘈杂,该来的不该来的,谁也说不准。
他打听过了,温言出门的时候只会带两个婢女,她自己虽然功夫很好,可毕竟怀孕七个月了,由不得她胡来,除却慕织大燕第一,靳长循第二,大燕第三高手就在他身边,掳走温言杀了也不是什么难事。
然后便是萧景和被引入附近的连岳山,峭壁外的士兵是为他准备的,只要他在那里,等到陆定安和萧景知到了,加上那些士兵的配合,这豢养私兵的名头,他怎么也跑不了。
事情按照他预想中的发展下去,李玄舟松了口气,哼着小调往回走,路上却发现了点不一样的东西,一只断臂。
寻常时候他不会多看一眼,可那不一样,那破烂的衣裳料子和花纹,是靳长循的,而明安寺离此处不远。
李玄舟跑过去看,断臂上一处伤口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那是,慕织的鞭子。
他终于想起来哪里不对劲了,如果温言是温颜,那慕织来的时候两个人一定通过气,所以她才能那么轻易拿到杨氏通敌叛国的的证据,而慕织回了大燕,就是要迎接温言回去。
李玄舟猛地起身,转身的瞬间他又僵住了。
温言站在溪水的另一岸,满脸都是嘲讽的笑容,“终于发现了吗?”
迎上那人不解的目光,温言扬声道:“出来吧。”
穿着劲装的男子拖着一具尸体出现,所谓的大燕第三高手死的悄无声息,“唐占的功夫我又不是不知道,既然知道你布了局,我怎么可能不做准备呢,我特意叫人帮我找来了大梁的第二高手,你说,他还能活吗?”
冷眼看着李玄舟,她不想再废话了,说的越多越浪费时间,身旁的人一动,锋刃便划破了李玄舟的脖颈,鲜血如注,生机尽断。
靳长循死的时候温言为他掉过眼泪,李玄舟死,她没有,因为这人不配,当年的挑拨她不是一点都不知道,只是念着旧情她没有计较,李玄舟自从来了大梁,一而再再而三的出杀招,一点犹豫都没有,她怎么能心软呢。
那双平日潋滟狡诈的双眼微阖着,他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输的。
他在齐王府的眼线何尝不是温言跟萧景和给他的误导,那些悠闲潇洒的日子他们是过给自己的,也是过给他李玄舟看的,目的就是要引他上钩。
萧景和除了一个齐王的名头什么都没有了,如果想要在最短的时间要他的命,那支私兵是最好的选择,他们六个人都足够了解对方,温言只要静下心来,就大概能猜到李玄舟出什么招,李玄舟其实也可以,只是他太急了。
就这他们留下的路数算回去,所有准备都覆灭了他们自己。
这一次温言最该感激的人是眉娘,大梁的第一第二高手都和她有些交情,多亏了她,温言才能顺利把萧景知弄走,成全那最后一笔。
温言呼出一口气,很快,她就能回去了。
第七十八章
回去的路上,陆定安思前想后,今日这一出太过于突然,反而把他正常的思绪都给打乱了,他侧身瞥了眼队伍中央的萧景知,大概也明白了什么,害人终害己,能怪谁呢。
哪怕知道有些不合时宜,陆定安还是忍不住去同他说了两句话。
“你若是能早点醒悟,何至于落到今天这般田地。”现在的陆定安是很不喜欢萧景知,可不代表他不为他的经历惋惜,遥想当年,十八九岁的少年郎领兵出征,战胜西戎,那时候的他何等的意气风发,朝中将士皆佩服不已,到如今墙倒众人推,真的很戏剧。
萧景知垂首轻嗤了一声,“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要这么说一次,羞辱我很有意思是吗,提起我曾经的辉煌,更能显得今日落魄,本王告诉你,错的是你们,本王自始至终都没错。”
陆定安嗓子发哑,看来是他自作多情了,这人根本不需要他多说些什么。
最后他只留了一句话:“如果你还是当年十八九岁的那个样子,我陆家会倾尽所有辅佐你,可惜,你早已不是当初的你了。”
被欲望冲昏了头,恶事做尽,残害忠良,通敌叛国,楚王和萧景知,早就不是同一个人了。
萧景知早不听陆定安在说什么了,他神情晦暗,眼里满是怨愤和狠厉,“我不会输,那个位子只能属于我!”
大批黑衣刺客涌现,城中混乱一片,护送他们入宫的士兵并不多,眼下全是慌了神,陆定安未曾想会生变,饶是他功夫再好也抵不过上百名刺客纠缠,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萧景知被带走。
愤恨地丢掉手中的剑,陆定安咬牙切齿:“入宫!”
才转身他便想到另一处,连岳山中还有那么多兵马,若是他们负隅顽抗,齐王跟王妃如何挡得住。
等他匆匆赶回去的时候,温言跟萧景和正在往外走,跟在后面的谢禀和方亭远一脸的惊魂未定,他上前去想说什么,温言看出来了:“萧景知被人救走了?”
她怎么知道的?“是。”
轻叹了口气,温言有几分懊恼,当真是思虑的不太周全,大燕的兵马都能藏入大梁,更何况是其他的。
懂了她的悔恨,萧景和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无碍,总归如今尘埃落定,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李玄舟死了,萧景知的罪名坐实了,摆在他们面前的难题终于都得到了解决。
对着他轻轻点头,温言由萧景和搀扶着上了马车,今日操劳过甚,她这身子的确也撑不下去了。
萧景和还站在外面,看向陆定安的眼神带了几分愧疚,这出戏是萧景知排的,最后实践的人却是他,今日算是他们把陆定安拉入这泥潭中,于情于理,他都有些过意不去。
他朝着陆定安俯身作揖,陆定安回礼,双方都懂了彼此的意思,多余的也不能再说明白了。
“王妃身子不适,本王先带她回府休息,接下来的事,仰仗诸位了。”
“是。”
齐王府的马车离开,那三个人都不由自主的按了按眉心,今日实在太过荒唐,谁的心都放不下来。
陆定安踌躇良久才去问那两人:“敢问谢公方公,方才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方亭远跟谢禀对视一眼,两人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们见证了全部,政治上的敏锐也让他们意识到了一件更可怕的事情。
萧景知被陆定安带走,他们则是留下来处理这些大燕的兵马,到底人是大燕的,且数目庞大,怎么弄都不太合适,也就过了一会,天空中忽有烟花炸开,那些大燕的士兵瞬间变得凶狠起来,攥紧了手中的刀剑。
谁也没料想还会有这么一出,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也忍不住战栗。
在那些士兵即将冲出的那一刻,温言松开了萧景和的手,迎上前去。
她站在最前面,双手逐渐交叉扬起,越过头顶,绕了一圈放置胸前,然后说了一句话:“泱泱国朝,万世不衰,昔我子民,焉敢放肆。”
明明她说话时那样的平静,轻松,却还是让人感到无上威压。
那些士兵忽然露出很惊恐的神色,他们看着温言,手中的兵器逐渐掉落,身体也在抖动着,最后不知道是谁结结巴巴的喊了声:“殿…殿下?”
有了一个人的开口,最后所有人都颤着身子跪下,“参见殿下!”
那么多人的声音盘旋在山间,方亭远跟谢禀靠在一起,都有些头晕目眩,事情似乎在朝着某个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
结束了这荒唐且震惊的一日,任凭外界再多喧哗,齐王府始终宁静不已,只是过了一日,萧景成,眉娘,谢禀,方亭远,方青墨,几乎是他们所有交好的人都来了,可是萧景和一个也没见。
温言昨日有些动了胎气,他现在正在喂她喝药。
“真的要选在这个时候暴露身份吗?”
“早一些也没什么,算是彻底断了陛下的某些心思吧。”温言淡淡道,之前有一次萧嵘传了萧景和入宫,当时头也不抬,第一句话便是:“知道错了吗?”
不是说桓铭那件事,“由着你府上的女眷胡来,一个潜在的大燕细作,将你这大梁的储君拿捏的死死的,你甚至为了她罔顾储君风范,陷害大梁的臣子,知道错了吗?”
他下意识的把温言当作了是大燕的细作。
当时好半天萧景和没理他,等他再开口问的时候,萧景和很没所谓的回:“我没错。”
“你!”
“她是臣的妻,臣当然要顺着她,听她的话,这怎么会有错呢,要是陛下觉得臣有错的话,就再把臣降为郡王吧。”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甘露殿,给萧嵘气的脸红脖子粗,当着满殿的宫人骂:“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太没规矩了!”
温言就寻思着,萧嵘都看她这么不顺眼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再给她寻些晦气,早点亮出身份,想来也可以省掉很多事情。
“慕织那边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即便我现在暴露身份,蔺修也拿我没什么办法,虽说以前在大燕我不招朝臣待见,但是我的威严毋庸置疑,那两万多人我现在完全可以收为己用,加上从靳长循那里拿回来的半块虎符和慕织,大燕已经有一半回到我手里了。”
温言面无表情地把药喝完,继续道:“说的过分一点吧,现在就是陛下在我面前,也得毕恭毕敬。”
萧景和有半分怀疑,“真的吗?”萧嵘那个脾性他还不知道,哪是那么容易善罢甘休的人,他还是好担心温言,拉着她的手,又想叮嘱这又想交托那,整个矛盾的不行。
他这模样让温言忍不住笑,她抬起双手托住他的脸,“好了,我有多厉害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要担心了。”
印证过了晌午就来了,宋内侍亲自登门齐王府,说萧嵘要见温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