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张嬢嬢突然带着笑意,目光扫过在庭院里用平板处理事务的卢郁之,神神秘秘地问她,“幺妹,你男朋友啊?”
宣娆眉心一皱,为什么大家都有这样的错觉?
张嬢嬢语气中夹着笑意,小声说:“就那天他坐飞机下来,整个村子都轰动了,正好我来那家找你,看着大门关着,我就知道你这个幺妹又不听话了。”
“我担心你,碰到他也来找你,就和他说了,你可能去土塔那里了。”
张嬢嬢眼神对卢郁之很满意,“这小伙,二话没说,直接朝着山里跑,那紧张的样子,啧啧,他挺稀罕你的。”
闻言,宣娆目光落到柳树下,一脸认真的卢郁之身上,他手指飞快,眼神刚毅,眉心间结着三九寒雪。
如此冷冰冰的人,会为她一个外人手忙脚乱吗?
卢郁之在道观里已经休了一个星期的假了。他是个很好的室友,平时不声不吭,做事条理至极,每次刷碗,连碗里的水渍都要一点点擦干。
他在身边,于她而言,好像也没什么打扰。
一个星期的时间,她在M站也一跃而飞,成了百万主播。
期间发生了一个事儿,让她奇妙地出圈了。
一位老人拿着锦旗,录着视频,对宣娆说了一通感谢,因为魔性的方言,真挚的眼神,饱含深情的感谢,凑成一曲搞笑至极的欢乐颂。
“俺是陈德彪,俺要感谢M站up猪宣娆,教俺的五禽戏,让俺可以一口气爬到了六楼,让俺把俺家快要从阳台上秃噜下去的大孙子,薅回来。”
“宣娆up猪,你不仅救了俺家的大孙子,更是救了俺们一家子。”
“俺要真心地感谢你!”
说到激动之处,陈大爷一个激动,高举着红旗,掷地有声地朗读上面的字:“好人一生平安!感谢宣娆up猪!”
瞬间,陈大爷魔性的感谢视频在各大短视频平台爆红。
宣娆看着一群人在私信或者平台上@她,有一种被大奖砸中的恍惚感。
陈大爷的口音让人上瘾,M站鬼畜区当家up,手脚麻溜地制作了署名为“好人up猪”的视频,将这一股邪风推到了高潮。
白天直播五禽戏的时候,一些慕名而来的观众,在弹幕区贡献了雪花一般的弹幕,停下一看,都是“感谢up猪”。
恰如郝媛的祝福一样,“宣娆火了”。
夜晚,宣娆喝了一口米粥,手机中私信通知的铃声吵得人脑仁疼。
她蹙眉把手机设成了静音。
“烦了?”卢郁之突然问了一声。
突如其来的话,她有一瞬间的怔愣,抬眸看着对方,见神色如常地咬着海带丝,腮帮子微动,一副沉迷用餐,心无旁骛的干饭状态。
宣娆甚至觉得方才是自己产生了错觉。
“还好。”她夹着酸豆角,回道:“粉丝一多,无法避免,过段时间就好了。”
而后依旧是静默无言,空气中只有咀嚼的微响。
卢郁之将碗底的粥喝完,而后又将筷子放在碗口正中央,俨然在等她。
“你为什么要这样放筷子?”她忍不住好奇。
卢郁之看了她一眼,神色平常,“下意识习惯。”
他用食指指着筷子,“吃饭有讲究,尤其是与人同桌吃饭,当自己吃完而旁人没有用完,把筷子放在桌子上,无形之中在催促别人,让人心里不舒服。”
“如果将筷子摆在碗上,寓意自己还有可能动筷子,有等候的感觉。”
宣娆眸子飞快眨巴,她一个在男人中央长大的假小子,从来没有人和她说过这些。
他嘴上说着习惯,实则应该是刻在骨子中的良好教养。
不让别人感到压力,是一种很温柔的尊重。
她突然扬起唇角,真心感叹一句,“卢郁之,你以后的孩子,一定会招人喜欢的。”
见她突然转换话题,卢郁之脸上划过诧异,随即嘴角勾起清浅的弧度。
“借您吉言!”
空气中溢出轻松的气氛,这是两人之间少有的状态。
“嘭!嘭!”
骤然,外头突然发出巨响,而后伴着两声惊呼。
下意识觉得不对,宣娆快步走出门,卢郁之紧随其后。
倏地打开木门,四处张望,了无人气。
下一秒,她的目光粘在外墙边那几块破碎的青砖上,在门口白炽灯的照耀下,青砖上赫然有两个沾着泥印的脚印。
第29章 卢郁之晚来一步……
卢郁之晚来一步,眼神锐利,也发现了砖头上的痕迹。
道观的外院墙头本身就不高,两米出头的样子,一个人脚底垫着石头,趴在墙头上,伸着脑袋就能看清楚院子里的光景。
显然刚才那人在偷窥。
但是,又有什么好看的?
卢郁之单手插兜,抬眸看了她一眼:“你惹到哪个人了?”
宣娆身上懒散,肩头靠着门框上,闲闲地说:“太多了,懒得推测。”
光是上次去山上,中途遇到的那群妇女,她红唇上下一碰,几句话交锋,基本上算是得罪半个村子的人家了。
而且,村里地方小,但是喜欢八卦的人可不少,光是卢郁之住在她家这一个多星期以来,她就从张嬢嬢嘴里听到了不少闲言碎语。
议论她一个未婚的姑娘,还没和人领证,就把人带回家,还不要脸地和人同居了。
宣娆每回听着,都是嗤笑了之。
“没什么大事。”宣娆抬脚朝着客厅走,淡漠的语调掠过卢郁之耳畔:“如果真越界了,我会动用法律解决问题。”
卢郁之眼睫微敛,目光平和地落在她身上,她还是这个脾气。
仿佛泰上压顶,脸上神色都不会改变丝毫。
而且——很有自知之明。
想着方才她轻飘飘地吐出“太多了”,他嘴角微微上勾,她的秉性、口条确实容易得罪人。
夜晚,繁星在天空闪耀,四周有细密的虫鸣,却不聒噪,听久了就像白色噪音,有一种别样的助眠的功效。
看着隔壁的灯光熄灭了,她双眸微阖,见对方没什么动静之后,把怀里的红团子放出来。
这小东西是个十足的吃货,一出来就朝着香案上奔,大口吮吸着上面的灵气,恨不得一头埋进去。
宣娆额角微动,而后听着她娇憨的哼唧声,眸子划过喜色。
“红团子,饱了没?”宣娆双指夹着交换来的塑回符咒,漫不经心地提醒:“要开始了。”
红团子吃饱了,动作也变得灵敏,一个飞跃直接滑到了她的跟前,语气也由一开始的沙哑变得软萌,“好啊!好啊!”
软乎乎的声线,像是被蜜糖浸过一样,听着就像个在蜜罐之中长大的孩子所有的。
红团子那颗剔透晶莹的心,一直让宣娆颇感动容。
双手环抱,由太极印打开,而后快速变换手印,玄光从指尖溢出,化作一个八卦咒相,符咒由实物转为光体,像是静静流淌的溪水,轻柔地进入红团子的身体。
迷蒙的光雾散去,一个粉嫩的小团子进入她的眼帘。
扎着双角辫,体态圆润,小臂像是藕节一样白嫩,穿着一个红色的肚兜,上面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小蝴蝶。
她点墨一般的眼睛与宣娆对视,像是有些惊奇感,而后莹白、软乎的小脸漾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太可爱了!
像一只娇憨透着奶香味的小奶狗一样。
宣娆对着她招手,“过来,我看一下,你说好看的红衣服。”
小女孩很乖巧,赤着脚朝着她跑去,将红色的肚兜掀高,像是炫耀一样,凑到宣娆面前,莹莹的黑瞳写着:“你看啊!”
宣娆纤细的食指划过她的衣角,毫不意外地穿衣而过。
塑回咒作用只能体现在视觉上,重现消失的物体,实际的作用好比镜花水月。
不过,现在好歹算是有点线索了。
她用手机,小心翼翼地将红团子的炫耀品,原图原貌地记录下来。
上面那只小蝴蝶,图案秀丽,绣工精细,很有一番地方特色。
平、齐、顺、匀的绣法占全了,虽然只是小巧的一只蝴蝶,但是,看着不像凡品。
可以尝试着从针法绣技方面入手,好好查一下。
宣娆的目光从手机,移到在房间里四处小跑的红团子身上。
她对自己的身体很稀奇,停下脚步之后,就蹲在地上,看着自己的十指上的肉窝窝,笑得娇憨。
“红团子。”宣娆单手撑着耳畔,看着她对自己露出笑容,像是沾着一层露水的花蕾一样让人心生怜爱,“给你取一个名字吧!”
“我……有……”她蠕动殷红的小嘴,“不要你——”
宣娆成心逗她,“哦!叫什么啊?”
遇到了盲区,红团子先是一愣,小脸拧巴着,小嘴嘟起,而后黑亮的双瞳盯着宣娆好整以暇的笑脸,最后生气地背过身,瓮声瓮气地坚持:“我有……不要你……”
名字对于每个人来说意义重大,基本上由父母长辈亲自取名。
宣娆嘴角微敛,能让红团子固执着记着,可能是她母亲给她取得小名。
“团子。”宣娆突然问她,“你对你母亲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红团子转头,眉眼都皱起来,而后咧嘴,摸着自己的额头,“很温柔……她摸……很温柔……”
看着她笑得幸福,沉浸于朦胧回忆中的缱绻里,宣娆原本带着笑意的眸子,却逐渐凝固。
既然,如此温柔地怜惜自己的孩子,为什么最后还能狠下心肠,把孩子送到一条必死之路上?
夜晚的风和煦,顺着窗户缝,给屋里带来一阵花香。
因为这股花香的安抚,宣娆眉宇之间的愁绪,逐渐平息。
骤然,小腹一阵绞痛袭来,她下意识抓紧桌布发泄。
草!
刚交换了绩点,2021那个坑货说的疼感就来了。
原主仿佛是胃部出了毛病,癌细胞在身体中肆虐,那种用言语无法描述的钝疼,正在一步步瓦解她的理智。
手指紧紧攥着桌布,恨不得撕烂它,下一瞬,她受不了了,猛然蹲在地上,连带着将桌子上的茶壶也甩到了地上。
清脆的破裂声,在静默的夜晚仿佛惊雷一般。
红团子看着她痛苦的模样,急得想去扶她起来,可惜碰不到她的实体,最后只能干着急围着她转悠。
“你……没事……不疼……不疼……”
红团子莹润的小手轻轻放在她冒着冷汗的额头,即便知道碰不到她,依旧焦急地安慰她。
“嘎吱——”房门突然被人推开。
在一人一鬼惊诧中,卢郁之满脸寒霜地走进来。
他看不见红团子,疾步走到宣娆身边,一弯腰,直接将狼狈不堪的她,抱起来,小心放在床上。
随即从口袋里拿出一瓶药,倒了一碗凉水,让宣娆靠着自己坚实的胸膛,将几片白药顺着水,送到她嘴边。
她疼得紧咬下唇,不肯张嘴。
他凤眸一凛,大手噙住她的下颌,带着狠劲,一下将她紧闭的嘴撬开。
药片和凉水一前一后,送到她嘴里,顺着喉咙咽了下去。
她被疼痛折磨地神志不清,只觉得自己被铁链紧紧束缚住,蓦然,一股熟悉的松香味道,萦绕在周围。
有点熟悉。
上次,她吐血之后,卢郁之抱着她,也是一股淡雅的松香味萦绕鼻息间。
后背的温热逐渐感染她发颤的娇躯,她喘着气,咬着下唇,微微偏头想要看他一眼,确定自己的猜想。
“别咬!”一条带着松香味儿的手帕,送到她嘴边。
熟悉的声音确定了她的猜想,她颇有闲心地问道:“常规桥段,不是……应该……咬你的手臂?”
身后蕴着隐隐力量感的身躯一怔,而后清冷的嗓音从额头流淌下来:“脏!不卫生!”
“呵——”她莫名被逗笑了,“汗渍……确实脏。”
随即,一股绞痛又袭来,她下意识咬住了带着松香味儿的帕子。
被疼感折磨,她神志已经逐渐迷离,只觉得后背的胸膛很暖,鼻息间的松香味儿很好闻。
红团子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托着下巴,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在床上依偎着的两个人,地上洒落的影子快融为一体,仿佛一个人一样。
懵懂的她盯着依偎的他们,晃着藕节一般的小腿,只觉得这样的光景很好。
*
翌日。
耳边的鸟啼声将她吵醒,惺忪的眸子里还夹杂着水气,她缓慢地起身,靠着床头,神游太虚。
“没事……你?”红团子爬到床上,凑到她身旁,点墨漆黑的大眼睛透着关切。
宣娆回神,看着她皱巴的小脸,轻轻一笑,“没事了。”虚虚地用指尖划过她的头发,语调温和:“不要担心。”
“笃笃——”房门被敲响。
她抬头望去,就见卢郁之推开门,手里还端着米粥。
见她醒过来了,他凤眸中有一瞬间的怔愣,而后抬步进屋。
“没事了?”
宣娆偏头,眉眼惧弯,语气难得有些柔软:“好得很!”
卢郁之颔首,将手里的白粥放在桌子上。
一股焦糊味瞬间冲到她的鼻尖。
“咳咳——”他装模作样地轻咳,视线放在院子里的柳条上,“我不擅长做饭,粥有点糊底了,但是,碗里的是好的,你……凑合吃一点吧!”
宣娆打量着他,流畅的下颌线衬得五官明朗,视线攀上他的耳尖,发现一丝殷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