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的事儿,被人拍下来,发到网上了,从上午开始,热度一直居高不下。”
卢郁之敏锐地看出了陈天师的深意,猜测:“如果,他再转发一下,能把这件事儿的热度提升得更高,自然而然,众人会随着你这个已经出圈的网红,关注到剑典上。想不到,陈天竟然师也深谙营销之道。”
“你想领剑吗?”
宣娆用脸颊蹭蹭枕头,调整了一个入睡的姿势,懒洋洋地打哈欠:“啊~!睡醒之后再说。”
合上眸子,几秒之后,她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然而睡姿不老实,半蜷缩着身子,时不时地还用指尖攥紧被子,很闹腾。卢郁之倒是觉得很可爱。
凝视她的睡颜,莹白之下透着一层可口的粉色,让他不觉眸色加深。微微弯腰,干燥的唇轻微地蹭过柔软的花瓣唇。
骤然,他坐直身子,凌厉的眸子像是鹰眼扫视猎物一样,紧紧盯着窗外。
寂静无人,只有风丝拂过对面走廊上摇曳的灯笼,风平浪静。
卢郁之拧起眉心,刚才有一瞬间,一道白光倏地闪过他的眼角,可是,此刻外面了无人烟。
难道是他错觉?
“嗯~。”一声呓语打断他的思绪。
转过头来,就看到她不老实地抱着被子转了半圈,大腿大咧咧地压在被子,发癔症似的哼哼两句,最后单腿缠着被子,毫无形象地又进入了梦乡。
卢郁之骤然失笑,垂眸凝视着她,心头泛起一阵柔软。
翌日。
太阳顺着窗户的缝隙,爬进房间地面,门外一声缓慢的敲门声,让她从梦中醒来。
展开惺忪的眸子,愣神地盯着白色的蚊帐,放空几秒之后,她逐渐找回了神志,慢悠悠地起床,穿着一身睡衣去开门。
一打开,卢郁之对着扬起笑脸:“膝盖还疼吗?”
她打了一个哈气,摇摇头,“没事了。”
“既然这样。”卢郁之嘴角扬着弧度,眼眸之中却闪过一丝阴冷,“女朋友,现在有人在网上骂我们‘淫男贱女’,请问您有时间,拨冗处理一下吗?”
宣娆感觉自己还没睡醒,懵逼地望着他,“……”
下一刻,“是你没睡醒?还是我没睡醒?”沉默一下,“难道是神明对我们越轨行为生气了,托梦给我们警告了?”
“呵。”卢郁之原本带着薄怒的情绪,因为她的话骤然由阴转晴,眉眼弯弯地摩挲她的发顶小涡,“女朋友,你快可爱死我了。”
她嫌恶地拍开他的手,问他究竟什么事儿。
卢郁之没磨蹭,直接把热搜首页退给她看,缓缓说着:“有人拍了我们亲密的图片,发到了网上。鉴于我们俩现在身在道观里,处于天尊眼皮底下,一群卫道士觉得我放浪无拘,觉得你……满满地一群吃瓜群众也被带节奏了,现在我们两个人的搜索率居高不下,一度到了火爆的程度。”
声音一顿,卢郁之脑回路一转,略带欣喜地说道:“这还是我们第一次一起上热搜。以后,无论搜你的名字,或是我的名字,网络上都会自动带上对方的。我们俩就算是被关联了。”
“卢郁之和宣娆有一腿”,这个认知会铭记在网络中,被许多人记着,以后如果再结婚、生子就顺其自然了。
听着他的语气仿佛还挺高兴的。
宣娆瞪了他一眼,这个二百五,他们一起被骂道热搜,还是什么好事?
见女朋友不高兴,卢郁之心里乐翻天,表面上还是虚假地关心,问:“需要公关一下吗?我这个蓝颜祸水,会不会影响你的声誉、事业?”
“影响个锤子?”她刮了他一眼,解释:“我是正一道士,不用住宫观,不用蓄发,甚至还能结婚。”
思忖一下,她说道:“不过,我们俩在道观里亲密,确实不妥当,这一点要承认。”
垂眸再看了一眼图片,几秒之后,她对他怒目而视。
诘问:“你什么时候偷亲我了?”
她记忆中可没有睡在床上,和他亲吻的记忆。
这张偷亲的图片引起的那么多事儿,全赖这条不守男德的狗子。
卢郁之被瞪得心虚,下意识地摩挲着指腹,立刻道歉:“对不起,我错了!”
下次,我依旧勇敢。
随即他想出来解决办法:“我让卢氏的公关部立刻下场,争取两个小时扭转局面。”
宣娆依旧不想搭理狗子,盯着图片,骤然想到一件事。
现在是剑典前夕,为了维持观内的秩序,在此期间,道观后院是不让外人进入的。而他们住在道观的最深处,平时连观里的道士,都不会时常踏入。
这张图片,只能是道观里的人拍摄的。
而,与她有仇有怨的只有一个人。
“卢郁之。”她说道:“你那边能查出这张图片发布的ID吗?”
卢郁之勾起嘴角,感叹自己女朋友反应真快。
“已经查出来了。”卢郁之将技术部查出的消息共享给她,“账号是手机注册,根据号码的身份信息,查到了一个眼熟的人。”
宣娆抬眸看了一眼手机,对上张熟悉的脸,竟然不觉得意外,还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你想怎么处理?”卢郁之露出森然的牙齿:“拘留、罚款、或是送进去,你可以相信卢氏的律师团。”
然而,她却沉默不语,而后缓缓开口:“‘熊孩子’犯错了,我们先去找他的家长,商量一下。”
熊孩子又坏又蠢,送进去管教也是无可厚非,但是,身为家长的陈天师却是一个好人,不能因为一个熊孩子,连累了“家长”一辈子的名声,落下识人不清的骂名。
但是,她心里有底线,如果“家长”执意保护,再动手处理熊孩子,也不算迟。
只是因为一个领剑的事儿,竟然能嫉妒到破坏她的声誉,这样的人,家长如果教不好,那就交给国家,说不定还能脱胎换骨呢?
第88章 从房间里出……
从房间里出来,两个人沿着长廊慢慢走着,一路上感受了一波所谓的万众瞩目。
身处深山之中,与世隔绝的道观之中的人,即便是穿着青灰色的道袍,依旧避免不了凡尘之中人的习性。
——八卦。
他们下意识躲开宣娆,自以为小声地窃窃私语,在身后议论。
“他们真是情侣啊?”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正一威盟里结婚的人,也不少。我们又是全真教的,需要恪守清规戒律。”
“但是,毕竟是在道观里,他们行为也太、太……过火了。”
“现在剑典即将举行,昨天她还出了那么大的风头,如此一来,别人会以为我们正一威盟,德行有亏呐。”
“我听说,济源师伯昨天就和师祖说要换掉她的事儿了,只是师祖一直没同意。”
“正处于风口浪尖,她如果自己能主动退出,对大家都好。”
宣娆一身运动装扮,耳朵微微一动,突然偏头对着卢郁之说道:“你觉得在他们眼里,我们像什么?”
卢郁之直觉她一定是又想到奇怪的事儿了,无奈地配合,问:“像什么?”
“奸夫淫.妇。人人得而诛之。”
卢郁之:……
他骤然失笑,自嘲道:“嗯,差不多。”而后自然地握着她的手。
她有些挣扎,他却用力攥紧,说:“都已经被他们在心里骂过了,还小心翼翼的,不觉得白挨骂了吗?”
努力挣脱的手一僵,她沉默了几秒,而后反握住他的指尖。
两个人大胆亲密的行为,惹得一群道士暗暗惊诧,带着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一起走到了茶室。
还没进去,就听到了一出好戏。
“师父,她已经败坏了正一威盟的名声,不能让她再破坏我们道观的声誉了。”
“昨天她有多红,今天就有多少人嘲讽她,她已经没有引流的价值了。”
“而且,她小道观出来的人,即便是有一些蛮力,但是也不一定会正统剑术,本身让她上台就是一场冒险,现在,引流的价值也没了,我们应该趁早踢她出局。”
“一个女的在床上和一个不是丈夫的男人,做出那样亲密的举动,她私德一定有问题,早点踢掉她,对我们道观来说,利大于弊。”
“济源!”陈天师沉声告诫:“出家人,不可造口孽,你已经不是一两次了。”
济源吃瘪,不甘地抿着嘴角,说道:“师父,我都是为了道观好。”
“笃笃——”一声轻缓的敲门声。
师徒两人下意识朝门口望,便看到宣娆一身利落装束,双手抱臂,斜倚着门框,对上他们的目光丝毫没有羞赧、胆怯,反而嘴角勾起讥诮的弧度。
她缓缓说道:“济源道长。”
“你一直想把我踢出去,究竟是为了道观,还是为了你自己?”
闻言,济源脸上一丝不自然消失,梗着脖子,道貌岸然地争辩:“我从小就在道观里,被师父抚养长大,道观就是我的家,也是师父的心血,我所做的一切,当然是一心为了道观,为了师父。”
有些人就是信念感很强,明明知道自己说的是假话,偏偏加大声量之后,便能增加他的信心,鼓励他那张侃侃而谈的嘴,转瞬之间,济源脸上的心虚悄然逝去,取而代之的是振振有词的诘难。
估计,他这一番话,把自己都劝服了。
宣娆看完他的表演,冷不防地一问:“济源道长,你是不是一直在山上,没怎么接触过外面的世界?”
济源清俊的脸微微蹙起,不明就里地问:“你想说什么?”
“不过,你说什么都不会改变,你做过的事儿,以及给我们道观带来的伤害。”
“宣娆居士,为了脸面上好看,请你自行离开。”
“济源!”陈天师突然打断他的话,呵斥道,“噤声!坐下!”
恩师法令,济源只能忿忿地闭嘴,愤懑地坐在椅子上。
幽静的茶室刹那间回归静谧,宣娆甚至觉得耳朵有些人声的回音。
沉默片刻,她慢悠悠地说道:“陈天师,这件事是我们造成的,给贵观带来了一些麻烦,是我们的错。对不起!”
陈天师依旧露着和善的面容,浅笑道:“宣道友,不必道歉,一开始便是我邀请您来的,发生这种事,从某方面来说,也是我管教不当,才让观里出了不肖之徒。”
“只在乎个人的事,全然不顾道观的名声。”他面露惭色,“半截身子快入土,才发现自己作为一个师父,很失责。”
宣娆怔愣一瞬,陈天师比她设想的还要明礼、睿智,也许看到热搜的瞬间,他已然猜到了幕后的推手。
既然如此,宣娆挑明了说:“原本想要追究刑事责任,但看着陈天师您的面子上,那就请济源师父进去拘留几天,长长教训吧。”
刑事责任进去起步,民事责任拘禁几天,两厢对比,宣娆已经很手软了。
闻言,陈天师微微颔首,“多谢宣道友。”
两个人像是打哑迷一样,一室四个人只有济源云里雾里,可却敏锐地反应过来,自己的诡计被人抓住了手脚。
即便如此,他依旧嘴硬,诘问宣娆:“宣娆你究竟什么意思?”
她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他,娓娓说道:“手机号码早就实行实名制了,你下次如果再起坏心眼,坑别人,至少了解一下这个时代。”
轻声慢语的言语却像一道惊雷一样,劈到济源头顶,他那张清俊的脸,霎时间由红转白,最后变成了猪肝色。
许是认清了现实,卢郁之作为“被告”带他去“自首”时,他既没有反抗,也没有狡辩,像一个霜打过的茄子一样,灰溜溜地坐上了自首的车。
陈天师一直静静地坐在茶室里,眉宇间显现两道深深地竖纹,脸上的神色复杂,既有三分痛惜,两分恼怒,又有五分自责。
一手带大的孩子,品性早在无形中一点点走歪了,时至今日,他才反应过来。
终究他这个做师父的也是难辞其咎。
他拧眉反思,宣娆坐在他对面,单手支起下巴,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耳畔,良久之后,陡然听到陈天师说道:“宣道友,我们的领剑没了,您不会见死不救吧?”
宣娆眼睫快速闪动,对上陈天师的笑眼,深刻觉得自己被套路了。
四月一日,愚人节当天。
在同事给人送芥末味饼干、小情侣互拍蛋糕、小学生扎同学轮胎的日子里,宣娆一袭长袍,束起长发,翩然地执剑,站在了山脚下的广场中央。
安全起见,今年的剑典在宣娆的建议下,换到了山脚下的平地上。
少了飘渺的仙气,多了尘世的烟火。
古朴舒缓的音乐响起,她眼神骤然变得凌厉,执剑起武。
卢郁之隐秘与一群摄像之中,拿起手机,客串了一把“站姐”。
恒山剑典也属于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每年不止国内的人关注,驻内外媒也很有兴趣。
流利的RP口音从卢郁之耳畔传到了耳膜,让他下意识勾起了浅笑。
“今年竟然是一位女士作为领导,还是一位漂亮的女士。”
“这位女士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承担得了领导的责任吗?”
骤然,一群翩然的道袍中央,那位弱不禁风的女士,平地起身,上演了一个干净的鹞子翻身,赢得场上一片叫好。
“Jesus chris!中国人果然都是神奇的。”
“我就说,中国人都会中国功夫的。”
“快!赶紧拍一张,这个动作太帅了。”
耳朵束起老高的卢郁之,与有荣焉,很是自豪地想着:我媳妇真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