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缘分到了,如今分开对我倒是一桩好事,不必再给人家当打手了。正所谓舍车保帅,如果他事情不顺利,早晚就会拿我祭天,虽然大富贵是我所向往的,但是这富贵里面伴随着掉脑袋那就算了。”
老五听着这口气有些不对劲,“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老九伸出手指勾了勾,老五俯下身子听他讲。
“昨天大年初一,我跟老十一看在家喝酒,结果就有钮祜禄家的一个人来拜见老十。你也知道钮祜禄家跟十弟是有亲戚的,再加上又是大过年的人家上门了,自然把人叫过来一块喝一杯酒。可就是这一杯酒喝出事儿来了,这个人喝多了说出一件事,那就是——太子在塞外的时候,调兵的书信是伪造的”。
老五听了之后发现自己手脚都在抖,“你说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听到的就是这么多,当时哪想到这个人能说出这样的话,除了我听见了老十听见了,还有几个奴才也听见了。你猜猜今天早上怎么了?”
“怎么了?”
“这个人走到海子边,因为喝的太醉,一头栽下去淹死了。”
“什么?!”
“人死了,这件事就把我吓着了。我跟你说,我当时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吓得浑身冒冷汗。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能做出这样的事无外乎是咱们兄弟当中的一个。老大是做不出这样的事的,他要是能做出这种事,他也不会咒老二咒了那么久。这事也不会是老三做的,老三要是做出这样的事,至于现在躲在家里连出门都要捂着脸吗?”
这一下五阿哥顺着老九就往下说:“这事儿也不应该是四哥做的……因为那天的事我特意打听过,人家都说老大老八和十四,他们在老四之前都已经进帐篷了。”
如果这件事真的是老四做的,老四就没必要急着赶过去见老爷子,他只需要往后拖就行了,拖到和大家一块过去,然后惊慌失措。
老八,十四…再加上关起来的老大,这三个人里面最有可能的是老八。他们早就知道晚上会有敌袭,所以为了表现出担心皇父,想要拥有保驾之功,早早的就到了帐殿附近。除了捡一个护驾的功劳之外,还有就是想要看看那些叛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成色,今天晚上到底能不能成事?太子又是如何应对的。
这简直是一石多鸟之计,设计的人心思缜密。
然而老五还是有些怀疑,“你怎么知道那是假的呢?换句话说,昨天跟你们喝酒的那个人又能怎么证明调兵的书信是假的?”
“因为昨天那个人跟我们说,他瞧见过太子的印章。五哥你想想,太子的印章那么重要的东西太子肯定收藏在妥当的地方。就算太子再怎么颠狂,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印章随便扔。他身边有那么多奴才,就算他想拿印章砸鸟,他身边的奴才也不可能让他这么做。可昨天那个人跟我说,他们在路上见到过印章,就在运送的行李中。被一个盒子装着,当时这个盒子从车上滚下来,盖子掉出来印章也露了面儿。”
听到这里老五已经背后一身冷汗了,“咱们兄弟斗不过这个人啊!”
太子势大,可还是遭到了暗算,和太子的势力比起来,自己兄弟几个又算得了什么呢?
老五站起来搓着手在老九的床前走来走去,“按道理来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可往往成大事的人,未必能对得起自己的兄弟。你这个时候怕了,想退出来是不是?”
老九趴在床上没说话。
老五又说:“你身边的奴才不能再信了,昨天那个人吐露的秘密给自己带来了杀身之祸。你现在打了退堂鼓,恐怕人家也容不得你了。”
说到这里老五觉得老九这里真的是太不安全了,“你搬到我那边住着了,把你媳妇儿跟孩子都带上。在我们家面壁思过,等到你这边的人手梳理干净了之后再搬回来吧。”
老九不同意,“我才不搬到你那里去呢,要是这么一点小事我就躲到你那里去,将来肯定会被人家耻笑的,你放心,我又不是白吃了这么多年的粮食,自己身边的人自己清楚,这两天我趁着在家里养病,就把家里边的奴才好好的过一下筛子。”
反正老九觉得自己这一年半年出不去了,既然没事干,就不如在家折腾这些奴才。某些人就算势力再大再猖狂,也不敢在这关键的时刻对自己下狠手。
兄弟两个悄悄的商议了半天,到最后老五实在是忍不住了,才去睡觉。可回到了客房老五反而睡不着了,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
当时早早的得到消息的老大老八和十四,他们三个究竟是谁下的手?
老大这种倒霉到底是不是因为东窗事发了所以才被关起来,而诅咒或者巫蛊也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
这样的手段,太过于阴损,这个办法根本不像是什么有大心胸的人能想出来的。
老八虽然人品值得大家唾弃,但是老五觉得这事不应该是老八下的手,反而应该是十四,或者说这件事应该是十四主持的,老八是知情并且同意了的。
不知道为什么老五总觉得良妃的这两个儿子比较起来,老八相对来说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温和,而十四那真的是潜伏在野地里的一只毒蛇。
没证据没理由,知觉就是这样的。
第129章
时间一晃而过, 过了正月十五之后,朝廷里面的官员都已经开始办差了。
而册立太子这件事儿就提到了日程上,经过官员和皇帝在朝堂上不断了拉锯, 最终决定在京城的四品以上的官员都有上书请封太子的权力。
一时间所有的奏折像雪花一样的飞到了乾清宫,哪怕是有心理准备,康熙也是被这件事惊讶到目瞪口呆。
他早就命人准备了几口大箱子,在箱子上用油漆刷出来了几个大字儿, 分别是“四”“五”“八”。
代表老四的那口箱子里面有小半箱子的折子, 也就是刚刚盖住了底儿。到老五这里就惨的多了, 零零散散的几本, 还是他外祖家郭络罗氏递上来的。
老七因为腿脚不好,大家下意识的都没有选他,康熙没有给他准备箱子,也没有人替他出头。哪怕知道自己选不上, 老七也因为这件事在家里面抱怨了几句。
到了老八这里就不得了了, 送过来的第一批折子把箱子里面装的满满的, 随后就摞到了外边。
宫里面赶快倒腾箱子,最后把那些装衣服的大箱子腾出来了两个,也就是刚把第一天的折子放进去。到了第二天,这些折子仍然如雪花一般的飞到了乾清宫。几乎全部是请封八阿哥为太子的。
看到偏殿里面放了几个大箱子里面装的满满的奏折,康熙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而且这个时候康熙的哥哥福全过来陪康熙说话,看到这些箱子之后忍不住拊掌大笑。
“果然是民心所归人心所向, 老八如今成太子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康熙把老哥哥叫过来为了就是排解心中的郁闷想要抱怨几句,可是没想到哥哥也是赞成八阿哥成为太子。
所以这个时候也不准备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两个人围着这几个箱子转了几圈,康熙忍不住问:“虽然是百官心中所想,但是毕竟事关社稷安危, 朕心里面觉得这几个孩子都好,咱们抛开这些些折子不说,皇兄以为谁可堪当大任?”
福全听了之后先是看了看康熙的脸色,随后有几分犹豫。
看到皇兄是这个脸色,康熙忍不住就问:“难不成您觉得这几个孩子都不好,你有什么话只管说,咱们兄弟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呢?”
“请皇上恕奴才多嘴,这几位皇子,老三……老三就不说了。老四脾气太硬,老五撑不起台面,老八脾气太软,老九老十往后的孩子都看不出来将来有什么前景,所以……”
所以这位老王爷觉得这几个侄子都不算明君,康熙听了之后心中一动,以为这哥哥还想推举原来的废太子出来呢。把以前的太子再推出来,这也是康熙的计划。
“是呀,这些孩子都不太合适。”
福全跟着感慨了一声,但是接下来说的话,并不是康熙心中所想。
“要是老四和老八两个人互补一点就好了,刚才也就是奴才鸡蛋里面挑骨头,故意挑他们都不是,实际上咱们家的这些孩子都是好孩子。老四虽然脾气硬,但是这个人是意志坚定之辈,轻易不可夺其志。老五虽然有各种不足,但是他是个厚道人。老八虽然有些软,但是话又说回来了,他能以柔克刚”。
康熙觉得老哥哥也就是为了照顾自己脸上好看,故意把这几个孩子的优点说了说。“您不必替他们几个描补了,知子莫若父,他们是什么样子的,朕还是知道的”。
两个人从偏殿里出来,往大殿里走的时候,福全落后了几步,走着走着开始喘了起来,捂着胸口急促的呼吸着。
康熙回头一看,看他脸色潮红,赶快扶着,“这是怎么了?皇兄难不成最近一段时间身体不好?”
“算算年龄,我也是一个快到五十的人了,这个时候有什么病痛都是能说得过去的。”
康熙不放心把太医叫了过来,果然太医来了之后诊脉的同时忍不住皱着眉头,康熙心中感觉到有些不好。
宗室贵族都有资格用太医,并且各个王府里还养了不少会医术的人,可眼前这位太医的表现就证明福全的身体不好了。
康熙看太医的表现,立即让太医院把关于裕亲王福全的所有记录拿了过来。
这些记录从五年前开始,都在表明福全的身体渐渐不行了。
康熙看了,心里不难受是假的。
然而福全倒是看得开,“咱们兄弟几个,也就是皇上的身体不错,从几个弟弟开始,都一个一个的去拜见皇阿玛了,如今也快轮到我了,说起来当了这么多年王爷,我也享福了,生死能看的透彻,皇上别往心里去就行了。”
就算是往心里去,这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生死之事,不是人间皇帝能掌握的。
康熙这个人对于生死之死看得非常开,并且没有因为这件事产生巨大的恐惧,从而产生逃避死亡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毕竟那些古代皇帝都梦想着长生不老,关于长生不老这个说法,康熙是从来没有当真过。
因此他不得不思考了一下,将来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去世之后,自己该怎么办?哪怕是对孤独和寂寞有着心理准备,但是假如这一天真的来临了,他又觉得做一个孤家寡人真可怕。
于是康熙的心情很不好,皇子们都盯着他身边的一举一动,对于他们老兄弟两个的谈话也知道了一些。
这些人也能理解老爷子是为什么不开心。
但是因为他们没有像康熙这样对于衰老和死亡有着正确的认知,所以不能共情。
皇子们都算得上是年富力强,还有这大把的时间可以去挥霍。而康熙总有一种自己过一天少一天的感觉,有一种紧迫感推着他往前走。
彼此之间的差距就在这里,他们虽然觉得老爷子这一段时间变得喜怒无常,暴躁易怒,但是真的体会不了面对的死亡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视死如归真的是一种勇气。
就因为康熙这一段时间的阴晴不定,易暴喜怒,关于立太子这件事儿,大家也不敢去催他。何况他又说过,这件事是以一年为期。今年也刚刚开始而已,往后还有大半年的时间,所以每个人都耐心等待着。
哪怕是到了这个时候,八阿哥也不敢放松,就担心功亏一篑。得知了伯父身体不好,就经常上门拜见,再加上又送医送药,以至于王府的人对他印象颇好。
八阿哥也知道伯父在老爷子心目当中的分量特别重,所以对于伯父的病情也就特别上心。就想着将来有一日,伯父能够在老爷子跟前说几句自己的好话。
康熙因为八阿哥最近上蹿下跳的事情更是烦闷,整个乾清宫的奴才都不敢大声喘气儿。
本来乾清宫里还养了几只鹦鹉,就因为康熙觉得他们太吵了,让人挪到后宫去了。
正月刚过,江南就传来消息,曹家的老太君已经过世了。
康熙得了这个消息之后,难受的好几天没吃下去饭,而春天又是各种病情的高发期,田蜜在这个关键点儿突然病倒了。
四阿哥和扬丹两个人轮番到宫里面伺候着,贴身的活都交给了四阿哥家的女人来做,四福晋带着家里面的两个侧福晋忙前忙后。
田蜜刚开始的时候也就是呼吸不畅,四肢酸软无力。后来她感觉到自己浑身都是疼的,浑身都疼的毛病还没找出原因,就突然昏迷了起来。
一天当中大部分时间就这样昏迷了过去,太医院因为找不出病因,整天被康熙责骂,对待田蜜的病情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在昏迷之后没多久,田蜜开始发热,整个人烧的滚烫滚烫的。
根据田蜜那浅薄的记忆,这正是自己身体的免疫系统在工作。田蜜觉得自己恐怕得了某种传染病或者是流感,如今免疫系统在自己和病毒当中进行2选1的活动。自己坚持到最后才能活下来。坚持不到最后只能两败俱伤,自己和病毒一块完蛋。
所以田蜜醒来之后就断断续续的跟四福晋嘱咐,别让孩子到自己跟前,容易过了病气儿,自己如今年老体衰,或许真的是有什么晦气在身上,她们要是回府邸,先提前沐浴更衣,别把这种晦气或者是病气带给家里的孩子。
在田蜜迷迷糊糊当中,似乎听见扬丹和四阿哥两个人在自己病床前说话,扬丹说北边儿似乎也有人跟自己有相同的病症,已经倒下去一大片了,好在没有扩散。
后续的话已经听不清楚,田蜜张了张嘴,觉得自己就应该被隔离起来,想跟她们说把自己隔离起来的时候,他的意识已经剥离了身体,眼睛睁不开,嘴巴也张不开,连手指都动不了。整个人都已经陷入到了黑暗当中。
外面的事情田蜜不太清楚,但是康熙因为田蜜病得太重起不了身,有了一个想法。
这个想法就是封后。
他也不跟任何人商量,直接把礼部的人叫了过来,要把内务府总管召了过来。
“朕打算封后,礼部赶快拿出圣旨制作金册宝印,内务府赶快把所有的事情准备好,让钦天监选择一个好日子举办典礼。”
内务部的总管和礼仪部尚书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同时看到了对方脸上的震惊。
他俩震惊的是这件事儿根本没有听到什么风声,想要多问几句,康熙的脸就板了下来,直接阴测测的问他们:“朕的家事儿是你们能管的吗?朕做了这么多年鳏夫,如今封个皇后都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