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份对老八特别不利的折子和—箱子证词,已经在送来的路上了。
这件事做的不够严密,路途上被人发现,虽然人家没办法把这些赠词毁掉或者是掉包,但是消息已经传到八阿哥这里了。
八阿哥已经在心里面想好了对策如果这些人敢对着自己咬一口自己,就把所有的锅甩到老大头上。
众所周知,自己的势力是从老大那边接过来的,也就是说这—群人是老大在的时候贪污受贿,自己顶多是没有严加管束罢了。
自己有失察之罪,可并不是幕后主使。为了能够顺利的脱罪,他已经想了很多应对办法。所以也算是胸有成竹。
等到这—箱子证词送到京城之后,康熙先是打开瞧了瞧。
心里面对这些儿子虽然失望,但是一开始并没有那么失望,失望到特别失望总是有—个过程的。
康熙脸上不辨喜怒的把这些看了—遍,想着这两天就要下手。
可这个时候—个噩耗突然到了康熙跟前,康熙墓前在世上的唯一—个兄弟裕亲王福全,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王府的人急匆匆的来宫中报信儿,目的还是希望康熙能赶快赶过去见福全最后一面。
在生死大事跟前,所有的事都要放一放,康熙让人把这些东西收好,快马加鞭的赶到了王府。
福全本来是在城外养病,但是因为这两天不行了,挪回了城中的王府。
康熙急匆匆的过去,福全到了回光返照的时候。
哪怕这会儿心冷如铁,想到自己的手足弟兄—个接—个离开自己,康熙心里面也是不好受的。
福全握着康熙的手,“皇上别难受,奴才这是去伺候祖宗了。幸好祖宗开恩,咱们兄弟还能见—面,要是像当年的常宁那样,岂不是要遗憾一段时间。奴才也没什么事儿放不下,这几个孩子多亏看着他们,奴才平时心软,也教不会他们什么,他们也做不出什么对不起祖宗对不起江山的事。小事上要是有了错,你应该怎么管教就怎么管教,奴才在这里给您谢恩了。”
康熙握着老哥哥的手,“你的儿子就是朕的儿子,不必说这么多。”
福全躺着点了点头,“如果真有什么事儿是奴才放不下的,也就是一件近在咫尺的事,想要跟您说两句。那就是选太子的事儿,选太子关乎国体,八阿哥贤名远扬,往皇上多考虑。”
第136章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福全没有在这最关键的时候对自家的孩子多交代几句,也没有利用自己弥留之际为自家的孩子谋求更多的福利,却对八阿哥的事特别上心。
康熙也忍不住在心里面叹息了一声, 握着老哥哥的时候,话说的模棱两可,“放心,选太子绝对要选一个贤明之人。”
福全满足的笑了笑, 在他看来皇上这么说, 已经同意老八做太子了, 他这么做有着为江山考虑的意思, 同时心里面也偏爱老八。心满意足之后没过一会儿,人已经去了。
裕亲王府挂上白幡,福全的儿子们顿时披麻戴孝哭成一团。
康熙心里面算得上是五味杂陈,要说起来福全这个哥哥老实了一辈子, 偏偏在最后还在为江山的事情考虑, 康熙既心疼他的用心, 又恼怒老八的手段灵通。
这个时候被外边的哭声一冲,心里面怒火万丈,深恨老八是个搅家星,这个儿子其心可诛:你伯父已经到了弥留之际了,身体已经不行了,你不让他和家人多相处一会儿, 却在他旁边说些有的没的。妄图用他在朕心中的分量说出临终之言,让朕做出符合你要求的决定,其心可诛呀!
连临死的伯父都不放过,你就这么想当这个太子吗?
康熙静静的坐在福全的灵床前面,整个人面无表情, 坐在那里没有任何表示,但是丧事要接着往下办,就有雅尔江阿过来询问,“皇上,是不是该给伯王更衣了?”
康熙转头看了看老哥哥的遗体,点了点头,站起来坐到一边去了。
外面等着的孝子贤孙们一下子涌了过来,康熙也不耐烦看这些侄子侄孙的面容,只盯着他们给福全换衣服。
换过衣服整理过面容,王府的人又把单子捧了过来,这上面列的都是陪葬品,厚厚的写成了一本册子。
康熙接过来翻了翻,对上面记载的东西点了点头,“不算委屈了皇兄,陪葬品就这么多吧,朕另外也有些东西赐下,到时候你们腾出地方就行了。”
说完站起来到外边看了看棺木,让人去取陀罗尼经被,这条经被在入殓的时候盖在福全身上。
毕竟是丧事,在很多人看来都是非常晦气的事,民间又说皇帝身上的运气干系着一国的国运,所以就有不少人劝康熙这会儿回宫吧。
康熙内心对这些东西嗤之以鼻,年老了,对感情却看得比以前更重了一些,最后一个手足兄弟离开了,他想要多待一会儿。
看康熙不愿意走,王府的人心中高兴,越是皇帝对去世的王爷感情深,到时候王府的前途才越远大。
没一会几位皇子也赶了过来,他们在门口遇见了来送被子的太监。
明黄色布料富丽堂皇,上面用金线绣出佛经佛像,字体秀丽洒脱,图像宝相庄严,这一条经被引人注目,一路捧着过来,宗室的老少爷们不少人看了之后都心生羡慕。
皇子这边也看到了,此时四阿哥不在,老三还没来,老五带着弟弟们等老三。
在门口看了看,估摸着时间有些晚了,对着身后的几个弟弟说,“不等三哥了,咱们一块进去。”
老三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赶过来,是他被三福晋留在家里从里到外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就怕他再穿错衣服,毕竟老三这个人不靠谱起来在葬礼上穿大红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别的葬礼也就算了,人家是敢怒不敢言,这一次的葬礼皇阿玛亲眼盯着,要是老三再做出这样的事儿,恐怕不是骂一顿打几板子能解决的了。
老五领着兄弟们来到康熙跟前,康熙看他们来了之后淡淡的瞧了他们一眼。“去吧,给你们伯父告声别,你们小时候没少受他照顾。”
老五一听,鼻子一酸,眼泪都要流下来,他们以前跟着康熙御驾亲征的时候,这位伯父的的确确很照顾他们,更别提生活当中很多小事儿也找过这位伯父帮忙。
几个人穿着素服,先去和亡者告别,又赶快在王府里面搭把手干起活来。
福全临走的时候和康熙说过的话已经被人传到了八阿哥的耳朵里,八阿哥听了别人的叙述,心中太激动了。
伯父说自己是一个贤明的人,而老爷子也说要选一个贤明的人物做太子,那岂不是要选自己?
但是这是在丧事上,不能表现的太高兴,忍了又忍,总算把表情压了下去,八阿哥瞅准机会来到了康熙身边,从太监的手里接过一盏茶放到康熙手边。
“皇阿玛,请您节哀顺变。”
康熙摆了摆手,“朕自己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的,毕竟你伯父年纪大了又经常有病。”
嘴上这么说,但是表情还是很哀伤,等他把茶水端起来喝了一口又放下去之后,八阿哥有些欲言又止。
康熙就问道:“想说什么?有话就说。”
“伯父对我们兄弟几个都照顾,但是要说起来对大哥和二哥是最好的。就到这个时候了,不如把大哥二哥放出来让他们来送伯父最后一程。”
这是为了在皇父跟前树立一个友爱手足的好形象。
这话说出来之后,康熙定定地瞧着八阿哥,“你这话说的有几分道理,那两个逆子如果还有点良心也该知道来你们伯父跟前哭几声。你大哥也就算了,你二哥身份太敏感,不能把他放出来。但是把你大哥放出来了,人家少不了会想到你二哥。让他们两个在所居住的地方祭祀一番吧。”
八阿哥低下了头,“是,您说的对,都是儿子欠考虑”。
“正常,这是人之常情,碰到了这种事情难免举止失措。要说起来,你伯父最疼的人不是你大哥和二哥,而是你。”临死了对你还念念不忘,这难道不是最疼你吗?
八阿哥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心里面隐隐约约也能猜出来,赶快抬起头。
康熙却不把话点明,“好了,你也别在这里站着了,去帮他们的忙吧,朕在这里等着老三,这都什么时候了,他怎么还没来?”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康熙确实是生气了,愤怒之极对站在身边的太监说:“他老子和兄弟都在这边呢,他却不来。是什么意思?派人去催一催,要是再不来就跟他说不用来了。”
老三来的时候,王府门前的长史赶快扶着他下轿子,心想都这个时候了,你老人家骑匹马也比坐轿子来的快呀。
“三爷,你赶快进去吧,皇上已经恼了。”
老三吓的魂飞魄散,拎着衣服下摆一路往里面跑,跑到康熙跟前的时候气都没喘匀。偏偏他和老四老五都是不经常锻炼的人,这些年的好日子过下来,肚子和四肢上都是一大坨肥肉,跑几步酸软无力气喘吁吁。
看到老爷子黑着脸瞧着他,老三扑通一声扑倒在康熙跟前,话都说不连贯,“儿子……路上……耽搁了,请…皇阿玛……降罪~”
对这样的儿子有什么好说的呢,康熙叹了一口气,“你比朕还年轻,怎么比朕身体还差呀?趴在地上像什么样子,还不赶快起来。也别在这里杵着了,丢人现眼的玩意儿,看看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还需要朕给你说你该做什么吗?都这么大的人了,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吗?”
老三赶快爬起来干活去了,康熙这会儿就想着要赶快把扬丹从江南叫回来。扬丹必须要出席葬礼,要不然解释不通他的下落。
想到这里他对着自己身后的一个小太监点了一下头,这个小太监就赶快跑了过来,康熙就吩咐他,“用最快的速度让扬丹回来。”
到了下午,王府里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好了,起灵棚垒灶台,成匹的白布撕成了孝衣,孝子已经就位可以开始哭灵。
看一切显得有条不紊,康熙又问了问这几天的酒席如何布置,吩咐办葬礼期间所有的蔬菜瓜果美酒都从内务府出,又去王府各个地方检查了一番,看一切弄得稳妥了,才带着人回畅春园去了。
消息早就传到了畅春园,畅春园里面的女眷虽然没有穿白,但是衣服颜色都特别素淡,把头上那贵重且五彩斑斓的首饰全部收了起来。
康熙回去之后就听见奴才们报告,说太后娘娘哭的死去活来,皇后娘娘在那边哄着呢。
老太太的年纪大了,哭的时间太久了也不好,以前老太太还能哄得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纪大了,见识的多了,如今也哄不住了。
她几次三番的提到福全,一提到之后眼泪就流下来了,又哭又闹非要去看看。田蜜每一次总是把话题岔过去。但是老太太根本没有被田蜜带跑话题,哪怕大家努力的歪楼,但是老太太总是能把这个楼扳回去。
这一个下午对于田蜜来说,真的是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这不合规矩,您这个时候去了,他们什么东西都没有弄好,乱糟糟的……等过几天吧,过几天了咱们一块过去瞧瞧。”
“呜呜呜呜……我就想看看福全,常宁那会就没赶上……”老太太哭了一会儿,一把抓住田蜜的手,“你说会不会接下来就轮到我了呀?你看看这些老家伙,一个接一个都没了,往后也该轮到我了。”
“您可别这么说,您瞧瞧您现在还年轻着呢,眼不花耳不聋,还不是一个老人家呢,怎么能想着自己要回归长生天的怀抱。”
“你这是哄我呢,我知道我年纪大了”,接着又开始哭了起来,田蜜没办法,搜肠刮肚的找一些词儿来劝她不要多想。
就在田蜜觉得自己没招的时候康熙回来了。
老太太顿时转移了攻击目标,拉着康熙的手问他福全的事儿。好在康熙有办法,三言两语哄得老太太不闹了,田蜜在心里面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回去的时候田蜜还在想,四阿哥不在家,到时候需要让弘晖出面。孩子虽然年纪还小,不过也能当个小大人用了,出席这种场合也不至于太失礼。
接着就是扬丹,这傻孩子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十天半个月才有一封报平安的信儿。田蜜在心里面觉得这孩子十有八九是跑到江南去了,但是江南离京城这么远的路上,最少也要走半个月。
这半个月不出现,少不了会有人猜度他的下落,所以田蜜免不了故意问扬丹的事儿,“他人在哪儿呢?平时躲着也就算了,这是整个家族里面的大事,他怎么还不回来?”
康熙在旁边随口答应了一句,“朕已经让人叫他回来了”。
时间不可能因为一个人的去世而停滞不前,关于江南送过来的罪证也终于克服重重困难,送到了康熙的手边。这个时候已经是福全去世的十天之后了。
康熙把这些东西翻了看了看,准备在葬礼之后对老八下手。这么做的目的也是想让哥哥去的安稳一点,不能因为老哥哥刚走就对他临走的时候那番言论不以为意。
“传旨下去,先裕亲王的葬礼交给八阿哥负责,让他上点心。”
这一条命令让整个京城到处议论纷纷,老八去接手葬礼的时候,王府的人都表现得谄媚。
这在很多人看来都觉得皇上是为八阿哥铺路的。一时之间,八阿哥所到之处,大家都把他视为下一任的皇帝。
而扬丹日夜兼程,总算是从江南赶了回来,他来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深更半夜了,来到城前下面,看了看城墙上的守兵,他勒转了缰绳带人往城外的畅春园而去。
半夜三更,经过重重守卫,验过无数次腰牌,畅春园的守卫将他放进园子里,扬丹想了想先回到西花园里面洗了洗澡吃了点东西,接着蒙头便睡。
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杨丹因为惦记觐见皇上才醒了过来,看了看外面的太阳,这个时候已经不早了。他一个鲤鱼打挺刚快翻身起来,换好衣服之后连饭都来不及吃,往清溪书屋跑了过来。
康熙早就知道他已经回来了,看他来了之后把不相干的人遣散出去,指着自己面前的凳子让扬丹坐下。
“这一路怎么样?是不是特别辛苦?”
“也不算特别辛苦,就是大腿上的肉磨的又红又痒。没想到老王爷他突然就去世了,也是儿子倒霉,没能见上他老人家最后一面”。
康熙有些伤感,摆了摆手,“别提这件事了,朕这两天才算是没那么难受,你一提又觉得难受了起来,你这一路走过来,给朕带了什么好消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