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儿子,他的面容是四阿哥看不清楚的,但是康熙背后的灯台上蜡烛烧得欢快。
四阿哥只觉得自己的喉咙特别干,忍不住动了一下,“您的意思是说?”
“朕的意思很明白,今天告诉你这个就是要告诉你,不可让弘晖走上你二哥的老路。”
到了这个时候四阿哥扑通一下五体投地的跪在了康熙跟前,“儿子……儿子………”
他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万千言语不能形容此刻的心情。
康熙却不想再和他多说了,“你好好想想该怎么办吧。时间太晚了,回去吧。”
康熙说完之后站起来离开了书房,四阿哥还趴在地上,过了一会儿有太监走进来,虽然脚步很轻,但是靴子踩在地毯上,还是有了一点动静。
这两个太监弯腰下去扶助四阿哥站起来,“四爷,四福晋和各位阿哥格格在乾清宫门口等着你呢,娘娘说让你早点回去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四阿哥呆呆点了点头,伸袖子抹了一下脸。深一脚浅一脚像是踩在云彩上一样跌跌撞撞地走到了书房门口。
直到出了书房的门,被外边的风一吹,寒风刺骨,他忽然之间打了一个寒颤,才算是理智回笼。
看着夜色当中漂浮着的大雪,走廊下的红灯笼将雪地映得红彤彤一片。四阿哥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老父亲说过的话,心里面一片火热,松开了太监扶着自己的手,也等不到别人给张伞,直接一头走进了大雪里。
这一路走过去就像是经历了千万年,可是实际上用的时间并不长。
一路上四阿哥的脸色很严肃,孩子们看到他严肃的脸也不敢多说话,大家急急忙忙的向前走,路上太冷了,都盼望着赶快到的温暖的马车里去。
就在他们到达宫门口的时候,还有几家的马车没有离开。
这其中就包括老五家的马。
老五脚下打滑,走到了老四跟前,看着嫂子侄儿侄女儿上了车,忍不住跟老四说:“这样的天儿四哥就不该把孩子带出来,让孩子跟着来回奔波真的受罪。刚才三哥走了没多久,跟车的奴才滑倒了不少,马车只能走得很慢。这么冷的天儿,就算是有火盆儿棉袄又能怎么样呢?到底是没有屋子里面呆着舒服。”
四阿哥总觉得自己身体内有一堆火焰在烧,他十分清楚明白,自己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和老五老七说话了,心境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听到老五的话也只是嗯了一声,“哪怕是这条路再难走也是要走的呀,顶多是走慢点,走稳一点,能有什么办法呢?”
老五也点了点头,“说的是呀,”他回头看了看宫城,自从搬出来之后,这宫里已经不是家了。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如今下着雪都不能在里面多待一晚上,这真是令人唏嘘不已。
更有那狠心的亲爹,外边天寒地冻,他老人家不是不知道。不心疼儿子难道就不心疼这些孙子孙女吗?您老人家把这些孩子们留下来住一晚上,把这些儿子儿媳妇儿赶回去都没人说您什么,可您谁都不留。
两人这个时候心情都有些复杂,漫漫风雪寒风呼啸当中一时都没有说话。
四阿哥稍微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就问:“都有谁走了?”
“我们家的家眷走了,三哥一家走了,弟弟派人把七弟他们一家人也送走了,下面就让几个兄弟们慢慢走。对了,他们想出来的办法就是把车轮子上绑上稻草,要是有剩余的绑在鞋底儿,稍微好一点,没那么滑。”
老三一直是一个不靠谱的,像这样的天气他既然知道路上滑,他就应该回来看着点儿。毕竟是做哥哥的呢,但是老三没留下来,老四还在宫里面没出来,老五是这些兄弟们当中年纪最大的,所以就先让媳妇儿带着孩子走,他留下来看着这些兄弟们出发。
四阿哥他们家的马车绑上了稻草之后,慢慢的走了,弘历从窗口伸出脑袋,吆喝着让四阿哥也赶快回去。
直到十六十七家的马车也走了之后,兄弟俩面前的这一片空地上已经没有马车了。
虽然还有几匹马留下来做代步,但是这样的天气谁敢纵马驰奔?
两人一起拉着马缰绳,后面跟着侍卫太监慢慢的走在路上。大雪仍然在下,气温太低,雪已经下了好几天,路上冻得硬邦邦的。
刚才那么多架的马车过去之后路上黑乎乎的,有些地方甚至一踩一脚水。
老五就在路上抱怨,“这条烂路,天晴的时候还没什么,下雨下雪全成了泥浆,咱们今天才过了多少马车,等到明天那么多人进去朝拜,等着瞧吧,再好的青石路面也能碾成渣渣”。
四阿哥确实心态已经变了,他这个时候都在想等到自己登基了该怎么修这条路。
而老五随口问了一句,“怎么回去那么久?又遇上老爷子把你叫过去说话了?”
四阿哥从未来的畅想里抽身而出,下意识的说了谎话。“没有,老爷子都已经睡下了,就是孩子的东西有些多,舍不得这个舍不得那个,才在家里住几天啊,想要把所有的东西都搬走。”
“女孩子就是这样,我闺女也是这样,她的那些小东西都不知道有什么好的,宝贝的跟什么似的。”
两个人走到一个岔路口,就要分别了,老五没有想那么多,“四哥,接下来咱俩要单独走了,明早在宫门口见吧。路上又冷又滑,你走回去吧,别骑马了。毕竟咱们兄弟已经不年轻了,经不起折腾了呀。”
这句话在四阿哥听来就有了另外的意义,他看着老五的背影走了之后,拉着自己的马往家的方向走去。
确实每个人的路都要每个人走,往后的路就像是今天晚上一样。明知道前路风雪交加,天寒地冻。但是自己也要走下去。
其他兄弟这个时候都已经到家了,高床软卧,热水热汤。但是自己仍处在着风雪之中,然而这一切都是自己最想得到的。
他生出一种豪情来,对身后的侍卫们说:“走快点儿,这大过年的别在路上过新年了。也不知道西北怎么样了,爷想回去写封信给你们大阿哥。”
四阿哥这个时候体会到了心灵上的孤独,有这样的好事谁都不能说。他迫切的想要找一个人倾诉一下,但是因为这件事的特殊性,他不能跟任何人提起。
就算是给亲儿子的信哪怕是能引起别人联想的词语或者句子都不能写上。就算是这样,他在这个晚上仍然是兴奋的。这个晚上的风雪能让他记一辈子,至死都不会忘记。
第154章
自从从康熙的嘴里听到了自己将来要继承大统的消息之后,四阿哥就变得患得患失。
又因为他这个消息一直在自己的心里也不能和其他人分享,所以只能用事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四阿哥这辈子或许没有太多的爱好,但是对于工作,这个人是很认真的。真正的把皇位拿到手之前,他觉得自己应该多努力一点。
他这一点儿可不只是一点儿,弄得整个户部上上下下叫苦。
不只是普通官员,其他人也对他这一段时间疯狂加班的事颇有微词。
比如说这些兄弟们,老三就曾经在公开场合说过。“就显得他有能耐,他自己在那边儿表现的好,就衬得其他爷们儿什么事儿都不干。”
这是一个关键时候,四阿哥表现的越好,其他兄弟就表现得越拉胯。
凡是对皇位有幻想的人,这会儿都在心里面埋怨四阿哥。
十三倒是愿意替四阿哥说句公道话,“这是因为西北正在打仗,户部本来就有调拨粮草的差事,要是四哥什么事儿都不干,将来西北那边吃的喝的穿的都没有,上面要是怪罪下来怎么办?”
这些皇子们才算是嘴上没有多抱怨,西北的事儿就是大事儿。谁要是敢在这件事上拉后腿儿,到时候老爷子能把谁活活打死。
过年之后,四阿哥干活的动力更足了,除了给西北那边运算军粮之外,还有就是他盯着春耕。
心里也盼着在其他场合得到变相的承认,比如说替老爷子祭祀求雨等一系列皇帝该做的事儿。
不只是四阿哥这么想,其他人也有这样的打算。更有老三和十四经常进宫,在老爷子跟前晃来晃去,特别是去山东祭孔子的时候,老三当年去过一次,言语里面表示还想再去一次。康熙不是听不明白,他就是不愿意搭理。
而康熙的身体在新的一年里似乎变得特别坏。
康熙的手开始抖了起来,在批写奏折的时候感觉到力不从心。
他到了必须退位的时候了,实际上,就算康熙死赖在皇位上也不是不行,然而康熙有一种紧迫感。
满人才有多少人口,天下汉人又有多少?如果不想被人狼狈的赶回老家去,那只能有一个精明强干的皇帝坐在皇位上,要不然……皇位传不了多久。
他或许有那种为天下考虑的心思,也有对列祖列宗负责的想法。在经过天人交战之后决定退位,到现在病情只是加深他做决定的决心而已。
康熙的病情不只是乾清宫里面的人知道了,连宫外的皇子和宗室们也都知道了。大家私底下悄悄的议论着。这些皇子们的心思五味杂陈。
野心勃勃的想着自己怎么样才能上位,没那么多心思的这个时候也就是惦记着皇父的身体。
抛开皇家的利益纠葛,作为儿子担心父亲的身体也是应有之义。然而如果是民间的父子,说不定儿子们会对老父亲多孝顺一些。时常陪在旁边,哪怕是关心也能表露出来。
而康熙和这些皇子们的关系虽然是父子,到底也是君臣。就算是担心也不能表露出来,就算是有孝心也只能借各种各样的名义做出来,到了这个时候,大家笑的都不纯粹,哭的都不能尽情。
一转眼时间到了秋天,康熙决定去塞外一次。
因为田蜜的身体不好,康熙是带几个孩子去的。
而就在这一次,康熙走了不久就出事了。
这消息也是田蜜听杨丹说的,消息传到田蜜耳朵里的时候所有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杨丹来田蜜跟前把这件事情的始末详细的讲了一遍。
“当时皇上带着大家游猎回来,就有人出面状告十四,说十四心思狠毒残害兄长,故意拖延战况,实为卖国之举。最后又把证据呈上,诸多证据证明,当时七哥的那匹马出事是十四下的毒手。”
田蜜心里面已经信了,但是嘴上却还是不信,“胡说八道,这么重要的事儿,他怎么可能在旁边扯后腿儿?你们查的怎么样了?十四可不是那种不识大局的人”
杨丹确实如田蜜期盼的那样反复强调,“这件事可没有冤枉他,很多人也不相信这事是他干的,但是证据确凿。容不得他抵赖,你不知道他当时下手极为狠毒,让人把七哥的马奴家中的孩子给抓了起来要挟马奴,先是让那个马奴给七哥的马喂了几天马不能吃的草,又让人往七哥的马鞍里面藏了针,那可不是一根两根,那简直就像是钉板一样,当初儿子查这件事,看见那些密密麻麻的针就在马鞍的背面钉着,七哥坐上去一使劲儿,那么多针一下子扎在马身上,那马要是不跑才怪呢。”
十四做的事和别人猜想的差不多,控制了马奴,在马的身上动了手脚。后来却将这个马奴杀人灭口,因为这马奴是老七家的奴才,全家老小都在老七的王府里做事儿,如果要是全部杀了灭口会引人注意,所以凡是不知情的都被留了下来,这个马奴家里因为背主被老七家的管家赶了出来。
一家人流落街头,可偏巧又个个死于非命,坊间就传言说是七王府的人不想善罢甘休,特意追杀这一家人。
可是当时老七躺在床上,虽然对着马奴恨的咬牙切齿,但是也就是伤了一条腿,知道他全家已经被赶了出去,并且首恶伏张,并没有太放在心上。老七的几个儿子都伺候在父亲身边,少年们的心思并不歹毒,也没有追杀的想法,但是这家人还是接二连三的死了。
死因是千奇百怪,什么样的理由都有,如果单拿出了一个看,那没什么,如果全家人都是死于各种各样的意外,那么就不得不令人注意了。
于是就有人暗地里面顺藤摸瓜逆推出了凶手,又进而拿到了证据。马奴的全家虽然死了,但是杀他们的人已经被捉拿了起来,这些人异口同声的咬住了十四.
杨丹讲到这里的时候,田蜜不相信,“你的那些兄弟们我还是知道的,各个眼高于顶,十分骄傲,不可能和这一些杀手们有直接的接触,必定是通过一些中间的人,到时候只需要说是中间人背着主子做下来的事儿,顶多是屎盆子扣在了他身上,但是并不能将他治罪。”
“是的,假如说要是他门下的奴才出面或者是他手中的官员出面,他是可以一口咬死不承认,但是您不知道这些杀手咬出来的关键人物是谁?是他养在外边的外室。”
“她?”田蜜忍不住把眉头皱了起来,一直以来这个女人的存在也是听说过的,但是听人家说,这个女人也顶多是替十四收银子。没想到她掺合到十四的事情里面掺合的还挺深的。
“可不就是她吗?这可不是一个一般人,这么跟您说了,十四在外边的那些奴才从来不称呼这位是夫人或者什么,人家一张嘴就叫福晋,而且人家的房子修建的和十四的府邸几乎一模一样,更加让人觉得诧异的是,十四地对着她真的跟对待嫡福晋一样,嫡福晋有什么她也有什么,嫡福晋住在府邸的正院,这位住在外边仿制的府邸正院。”
这个女人和十四看上去才更像是一对夫妻,而这正而八经的十四福晋和十四的关系却显得冷冰冰的。
“她一个女人和七哥有多大仇多大怨,非要置七哥于死地呢?儿子特意调查过这件事,那女子和七哥根本就没有任何恩怨情仇。再说了,她一个后院的女人,哪怕是飞扬跋扈一些,也不可能想到对七哥下毒手的这种事儿。看七哥不顺眼或者想将七哥取而代之的只能是十四的,只不过到现在那女子虽然被收监了,但是并不会把十四给咬出来。”
十四虽然没办法洗脱自己的嫌疑,但是最关键的一步那就是幕后黑手也就是十四的外室并不愿意将十四咬出来。
这就是杨丹最近一段时间工作无法推进的原因,“但是老爷子很生气,这种事情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呢,证据只能让人闭嘴。
虽然没有人证物证证明十四下了手,但是不影响老爷子对十四弟心中产生其他的想法。老爷子的意思是那女的既然不愿意说就不让她说了,十四这种算计哥哥不惜对亲哥哥下毒手的人,也没必要再留在京城了。”
这就牵扯到了对十四的制裁,田蜜一下子坐直了身体,“你皇阿玛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