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带走?”
“你这也太贤惠了,带她们回去干嘛?既不是秀女,又非官宦之女,若是充作宫女又不懂得规矩,所以还是别带走了,留在江南吧。”
田蜜就点了点头,想说点什么,又觉得嗓子里似乎被塞了一团乱麻,说不出来吐不出去太难受。
就算自己这会儿如圣母一般,非要将他们带回去给一个名分。难道宫里就是好呆的?说不定到时候进了宫就香消玉损。
算了算了,这种事和自己无关。田蜜翻身又躺了回去,把刚才的话本摊开自己接着读。
皇帝看着田蜜不搭理自己了,扭头跟着一块躺下去,把田蜜拥进怀里,用手肘支着自己的脑袋。“先别翻,这一页朕还没看完呢,这真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你说是不是?”
第38章
来的时候是春天, 走的时候就是夏天了。
京城里面特别热,热的就像蒸笼一样。越是往北,田蜜的心里越不痛快,再加上长时间赶路, 在路上又得不到很好的照顾, 她的身体在别人看来已经是虚弱至极, 所以不出意外又病倒了。
四阿哥就整日在田蜜跟前奉汤奉药, 除了苦夏之外,因为喝药被败坏了胃口,以至于田蜜每天只吃一点东西,整个人变得憔悴不堪且瘦的皮包骨头。
本来夸岱在刚开始上路的时候就催着田蜜找机会出去拜一拜菩萨求一求送子观音娘娘。结果看到田蜜这个模样, 再加上圣驾南巡,队伍里有不少人对皇贵妃的身体摇头叹息, 夸岱也不敢再提送子观音的事了, 反而自己逢庙就拜。不管是道教的还是佛教的,凡是生灵他通通求了一遍,求他们保佑娘娘长命百岁。
田蜜知道之后既苦恼又好笑,用四阿哥的话来说舅舅也是一片好心, 所以甜蜜还是特别感动的。
就算如此黄帝也只不过是稍微晃缓了一点赶路的速度,担心赶路太急田蜜的病情在路上恶化了,但是圣驾没有停,仍然是一路向北。就这样到了农历的六月份,眼看就要进三伏了,一群人才回到了京城。
走的时候穿的还是棉衣,回来的时候全部换成了单衣。这一趟出去银子花的跟流水一般,田蜜算了算前前后后足有□□十万两之多。
回到京城之后根本没有进宫,一群人直接到了畅春园, 太皇太后免了田蜜的请安,让佟家的女人进来看望田蜜。
田蜜当时挣扎着起来接见了伯母和额娘,两个中老年妇女看她这模样,当时心疼的眼泪都掉下来了。
“娘娘这是瘦脱相了。”
赫舍里氏想哭出来,却又顾及着这是皇上的园子,根本不敢哭,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几下,最后又憋回去了。
这次也不敢提生孩子的事了,皇贵妃的身子如今看来也不适合生孩子。妯娌两个离开的时候,反复交代宫女一定要照顾好田蜜,又交代田蜜别的事先不管,一定要把自己照顾好。
田蜜让青鱼把他们送走,等到看不见他们两个的背影了,脸色止不住的有些白。
她们俩刚才透露了一个消息,皇帝想要在明年征讨葛尔丹。佟家有两个领兵的大将,再加上本来就是在战场上发迹的,所以这一场战争是必须参加的。
田蜜因为这一件事儿弄得坐立不安,他恨不得时间倒流回到自己上辈子,让自己赶快到书店去买一本清史稿,先把所有的大事都看一看。
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田蜜觉得自己心跳的特别快,快到自己的身体不能承受,捂着心口躺了下去。
宫女们小心伺候,看田蜜这个时候面色雪白,捂着心口赶快问她:“娘娘这是哪里不舒坦?要不要叫太医?”
青鱼回来之后看见田蜜的脸色,直接把守着的这几个宫女骂了一通,让她们赶快把太医请回来,太医来了之后只说是受惊过度。在平时吃的药之外又加了一碗药,田蜜一天要喝九大碗药。
这真的是把药当饭吃了,太医那边也不敢隐藏,赶快把田蜜的脉案交到了皇帝跟前,皇帝下午就来看望田蜜。
“何事惊慌?”
田蜜只得小心翼翼的回答:“额娘刚才跟我说,明年我阿玛和伯父都要出征。还说您要御驾亲征。”说到这里,田蜜忍不住抱着他的腰,“刀剑无眼,这种事儿还是让别人去吧,您在京城里呆着在后方运筹帷幄,这不比御驾亲征强?”
康熙听了之后哈哈大笑,用手摸着田蜜的脑袋,“一把年纪了,当了那么久的额娘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说这样的话。朕是天子,难不成要窝在紫禁城里?放心吧,那么多侍卫那么多大军,朕不会有事儿的。所以秋季到塞外会盟的事情必须慎重对待。本来回来的时候看着你身子骨不好,想着不让你去了,但是朕思来想去,又和太皇太后商量了一下,除了你别人去都不合适,而且宫中这几个妃子也没有你有觉悟。蒙古人咱们是要拉拢的,以前咱们还互为盟友互相结盟,但是如今咱们地位隐隐高于他们一头,这中间的尺度是要把握好,既不丢了咱们满人的脸面,又要让他心甘情愿为咱们所用。所以这种事儿还必须你和朕一块去办。”
田蜜点了点头,情绪不高,再加上病了,惊吓过后就发现浑身肌肉酸软无力,趴在他怀里,一点儿精神都提不起来。
皇帝搂着她的腰,把她的额头放在自己的肩膀上,从她的背后双手绕过去,在怀里搂了一下。“以为回到京城能让你的病情好转一些,没想到瘦成这个样子了。”
田蜜只能说自己吃不下。
“这也不是办法呀,吃不下饭,好人就能被拖成病患了。”
所以一声令下,让御膳房那边想办法,无论如何也要做一些顺口的东西让皇贵妃吃下去。
田蜜心里面想着:这大概是看着自己有用,所以要精心照顾。
但是满宫后妃不是这么想,这一次园子里的建筑大部分都已经修缮完毕,宫里面的嫔妃大部分都出来了。
回春墅虽然地方够大,这一次一下子挤进来了五位高位的妃子。中间仍然住着贵妃,宜妃不得不和惠妃拼地方住。德妃要和荣妃成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邻居。
听说了御膳房里领了皇上的旨意,要特别照顾皇贵妃的口味,各自都跟喝了一壶老陈醋一样,但是又不敢在明面上说,私下里只能在自己的宫女跟前抱怨几句。
对于她们五个来说,皇贵妃一个人住在凝春堂。听说那个地方天天熬药,把好好的地方弄得药气扑鼻,也没什么好羡慕的。
如果跟自己分享房子的人病的挪回宫里了,那才是值得盼望的事情。
这里面除了贵妃住的稍微舒服一点之外,其他4个人都是满腹怨气。
宜妃觉得自己的地方偏偏非要分出去给一个人住。惠妃觉得宜妃养的九阿哥天天哭哭啼啼的,一天都没安静过。再加上大阿哥年纪大了,自己和宜妃挤在一起,大阿哥就不方便来给自己请安。
眼看着儿子就是要娶儿媳妇了,往后说不定就要早早的搬出去了,想要抓紧和儿子相处的惠妃满腹怨气。比他更有怨气的是荣妃,荣妃别看嘴上不说,心里面对对门的德妃埋怨的要死。
而且荣妃私下里面觉着德妃可能有点不正常,虽然天天说自己偏头疼在屋子里面养病,但是经常从房间里面传出来一阵很瘆人的笑声。德妃自己的宫女都不敢离她太近。这一天半夜三更荣妃醒过来,听见对面德妃的房间德妃娇柔的说:“皇上来了……”
荣妃吓得当时就醒过来了,一脚把睡在脚踏上的宫女踢醒,“没用的东西,皇上来了你都不知道说一声。”
说完之后赶快起床,心里面想着德妃早成这个样子了,这么久来皇上都没有多问一句,今天怎么到对门去了?肯定是皇上来看自己的被德妃那不要脸的拉到自己的房中了。
心里面恨不得把德妃的肉咬一块下来,但还是赶快装扮了打开门悄悄的来到德妃门前。
门里面的德妃仍然跟撒娇一般的喊着,“皇上~”。
但是屋子里面没有人回应,应该说没有第2个人。
荣妃心里面在想,到底有人还是没有人?要是皇上真在那里,自己猛然进去,恐怕有些不妥当。
但是要是屋子里面没人……德妃这下应该是疯了吧?
她赶快捂着嘴,要是德妃疯了,自己岂不是要跟一个疯子住对面。听说去年黄常在就是被德妃打死的,后来推了一个宫女出来顶罪,要真是疯了,那打人的时候肯定神志不清,自己和她住的这么近……那岂不是也容易性命不保,像这样的日子——夜深人静没人在自己跟前,这疯婆子要是冲到自己的屋子里来……
光想想就能吓死人。
想到这里荣妃觉得不能坐以待毙,她清了清嗓子,在走廊里面缓缓的叫了一声,“皇上?”
要是皇上真在这里自己了不得也是冲撞之罪,德妃生气不生气的不要紧,荣妃不放在心上。要是皇上不在这里,那德妃肯定是疯了。
就在荣妃喊了一句之后,屋子里面德妃的声音顿时变得紧张又尖利,“皇上别走。”
这到底是有人还是没人?
荣妃和自己的宫女面面相觑,然后怂了,两个人悄悄的退回了自己的房间,把门关上之后荣妃还觉得有点不安全,和宫女一块把屋子里面的桌子挪到了房门前面,顶在门上。
“娘娘,这事明天一早给皇贵妃娘娘请安的时候说一说吧”。
荣妃摇了摇头,“皇贵妃就是一个病秧子,这会儿什么事都不管,也指望不上她,明天我去给太皇太后请安,请太皇太后管管。”
两个人一晚上没睡,睁眼到天亮,天刚亮荣妃就赶快换了衣服去给太皇太后请安。
太皇太后年纪大了,天一亮就起床,和来这里请安的太后吃完饭聊天。
等到红日初升光芒照遍大地,正是凉风习习的时候,老人家心情正好,想要带着宫女太监到湖边溜达溜达,吹吹风散散心,偏巧荣妃这个时候来了。
“既然碰上了一块出门溜达溜达吧。”老太太让荣妃扶着自己的另外一条胳膊,带着人在堤坝上边走边吹凉风,荣妃紧张的吞咽了一口吐沫。
“有件事儿臣妾不知道该讲不该讲。”一般这样的话说出来,那就是很想很想讲出来。见过了风风雨雨的老太太就讨厌这种说话说一半留一半的。你要是愿意说就大大方方的说出来,不愿意说何必吊人胃口!
人老成精的老太太也只是用眼神瞟了她一下,“既然不知道该不该说,那就别说了。”
荣妃一句话被顶了回来,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这……这可怎么办?
第39章
荣妃可不敢跟老太太顶嘴, 连一点儿不满的情绪都不能露出来。而且很明显太皇太后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要是放在平时荣妃肯定会知情识趣的不再提这件事儿了,只是她想起昨天晚上德妃那癫狂的样子,觉得要是再不提还要被迫和这疯婆娘做邻居,说不定今天晚上德妃就能打死自己。
黄常在前车之鉴犹在, 自己要是再步了这个后尘……自己和那小常在不一样, 还有儿子女儿要照顾。眼看着女儿就要出嫁, 儿子就要娶妻生子, 自己马上就要有大孙子了。多年的媳妇儿总算是熬成婆了,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在这关头要是真的一命呜呼了,自己就算是死了也不瞑目。
想到这里她赶快用手帕捂着脸把脸一抹, 做出十分悲痛的样子,一下子跪下来抱着老太太的腿。
“老祖宗这也是没办法了……”, 哭哭啼啼的哭了出来。
大早上的好心情全被破坏了, 但是老太太绝对能分得清楚事情的轻重缓急,她向后挥了挥手,跟着的宫女太监麻溜的退了。
“说吧,到底怎么了?”
荣妃听着头上传来的声音不含感情, 仿佛是话里面掺着冰,自己被这话激的浑身抖了两下。“老祖宗,德妃她疯了!”
“怎么疯了呀?”还以为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呢?听见荣妃这么说,老太太心里面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大事儿就好。随后又生起气来,荣妃也是这宫里面的老人了,怎么到现在还傻乎乎的?
老太太这个时候居高临下的看着荣妃,想了想荣妃这些年的做派忍不住摇了摇头。这就是一个糊涂的,后宫的事情你们嫔妃之间自己解决, 解决不了去找皇贵妃。找自己这老婆子干什么?自己一把年纪了,难道还要天天给孙子的后宫断是非?
荣妃已经不知道老太太开始嫌弃她了,把自己昨天的经历缓缓的讲了出来。
老太太听了之后原地站着思考了一会儿,觉得荣妃可能是癔症了。“德妃有没有疯掉……伺候她的那些宫女太监能不知道?他们不来报告你是怎么撞见的?”
“老祖宗,他们哪敢报告这种事情啊,他们要是报告了。这些人少不得也要被派去伺候德妃这个疯婆子,都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他们好不容易有了今天,哪能再回去受罪……”
荣妃想起德妃那样子,就忍不住大倒苦水,把自己的推断全部说了出来,满心希望老太太能给自己做主,但是太皇太后听了之后低着头看着她的发顶,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生出一代不如一代的感慨,“这后宫里面的女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先帝后宫的女人个个规规矩矩的,就算是有心思也藏的很严。当年我们在盛京的时候,爷们儿们在外边儿征战,我们要在后面伺候老的,照顾小的,安抚群臣。再往前那一代,阿巴亥大妃……”
阿巴亥是个悲剧,当时她给后妃们争取了从宫室走上殿堂的机会,满蒙各部族出身的福晋因此参与到权利争夺中,对这位大妃印象深刻的太皇太后对她算得上是佩服几分的。
虽然太皇太后痛恨后宫女子参与到权利之争中,后宫那块“后宫不得干政”的铁牌子也是她让立起来的,但是,她更烦没本事还瞎蹦跶的。这不叫聪明,这叫抖机灵,而且还这么招人烦。
但是荣妃却没有听出来,她以为太皇太后是嫌弃德妃如此行事丢了后宫嫔妃的体面。
“老祖宗,她出身卑贱,是个上不了台面儿的奴才秧子,怎么能跟前面几代祖宗比?”
跟这种糊涂人说不明白,老太太直接转头招来了一个宫女,让她把德妃叫过来。
德妃来得很快,脸上轻施脂粉,因为不经常出来走动,也没有被太阳照晒到,所以皮肤显得白嫩无暇。
她穿了一身素色的衣裳,大大方方跪下来给太皇太后请安。太皇太后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德妃,看她恭恭敬敬的跪在那里,低头敛眉一副温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