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还没站起来呢,德妃心中一跳, 想要说几句,就看到贵妃着急了,她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皇上,这是菩萨驾临,咱们今日没有焚香叩拜已经是罪过了,如果再不相信,那岂不是得罪了菩萨?”
田蜜转头看了看贵妃,“你这话说严重了吧?”
贵妃都不看田蜜,一脸泪水的瞧着皇帝,开始滔滔不绝的举例子,比如说古代某某某个达官贵人没有尊敬佛陀菩萨遭了什么样的报应,又举例子说民间谁谁谁因为对佛祖不敬而后头疼欲裂……这例子还没举完,她的宫女已经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心里面儿求贵妃别在说了,您难道没看见太皇太后和皇上的脸色都变了吗?您这不是咒人吗?任谁听到这样近乎诅咒的话都不会高兴吧。
太皇太后一直默默的听着,皇帝倒是不相信她举的那些例子,“要按你这么说,当年三武灭佛岂不是惹的佛陀更加震怒?”
当年也没有见天崩地裂或者洪水淹遍九州啊。
贵妃毕竟是在宫里面混了这么多年,看到康熙的语气和态度已经吓得不敢再说了。她生性胆小,平时做的事儿也是自保,这个时候心中惴惴不安。
一来是想把这菩萨请到自己的屋子里面供奉,给自己母子两个带来好运。二来就是想要获得皇上更多的青眼。就像钮钴禄家族经常说的那样,诸位皇子中除了太子,如今地位最高的就是十阿哥了。而且因为有了这位阿哥的出生,钮钴禄家的几个兄弟把以前的仇恨放到一边儿不再提了,想要谋求的东西却多了起来。
她这会儿分不清楚皇上这会儿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跪在那里,诺诺不敢言。
德妃心里面儿把贵妃骂了一顿,心想这也太没本事了,然后提的裙子也跪了下来。
“皇上!此乃祥瑞之兆,外边的那些百姓听说了祥瑞出在皇家,自然会欢欣鼓舞……”她说这话的时候,语调用得特别慢,而且还看向太皇太后。一双眼睛特别灵动,似乎在说:皇家需要祥瑞。
太皇太后立即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看向皇帝,太皇太后的年纪大了,不主动管事儿,这件事情到底该怎么办她只听皇上的。
德妃又说,“到时候不若建一处寺庙供奉这位菩萨,到时候说不定有些信男信女从四面八方赶来,除了参拜这位菩萨也会觉得皇上和太皇太后娘娘福气普照天下。”
宜妃也觉得是这样,忍不住在旁边点了点头。就这么一点头,太皇太后觉得还是惠妃比宜妃更稳重一点儿,看来秋季里去塞外的事儿,只能让惠妃跟着去了。
田蜜这会儿还在冥思苦想,觉得这个方法似乎曾经见过。皇帝的思绪也跟着飘远了,他眯着的眼睛盯着跪着的贵贵妃和德妃。心里面儿已经想出前因后果了。
贵妃,她就是蠢的。
德妃所图甚大,这个东西是在她屋子里面发现的,如果公告天下之后,百姓会觉得她的福气比较大,到时候在民间积累了好名声,拜着这位菩萨,就会想起德妃。如果再将德妃放在那里不闻不问恐怕不太好。如果是想要给她一些奖赏。如此有福气的人,难道首饰布料能够打发的?
为了安抚信众,也为了做出回应,就算是德妃生不下孩子也要把一些其他低位嫔妃生的孩子交给她抚养。这一下她名声好处全落到手里了,这已经不是阴谋能够概括的了,此乃是正大光明的阳谋。
这些行为又一次让皇帝觉得后宫的这些女人不可小觑。
想到这里,他也没有顺着德妃的话往下说,让人把桌子抬过来,田蜜仍然在冥思苦想,直到桌子被抬来之后,皇帝和太皇太后祖孙两个围着桌子看了几圈儿,太皇太后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在皇帝没有表露出意思之前,她不能对这件事发表任何看法。
田蜜因为看过了也就没有围上去观看。他用团扇子捂住自己的嘴,小声的跟皇帝说:“我总觉得是染色的,木料的颜色本来就重,到时候调成棕色的颜料,用一个模具放上去,天天刷,或许时间久了就能这样。要不然当初做桌子的时候,那些工匠们怎么没发现?偏偏这个时候……”
皇帝心里默默的把他这句话给补充完整了,“还是掉了漆皮之后发现的。”
想到这里,他低头把李德全叫了过来,让他带人回去搜查德妃得卧室。德妃作为一个妃子,行动坐卧都有人跟着,如果真要是动手的话,应当是在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
他用折扇敲着手心对着桌子盯了一会儿,让人拿锯子过来当着大家的面把桌子锯开。
太监了卖力的锯开了桌子,然后又将截下来的这一块木料锯成小块。贵妃这个时候恨不得昏过去,其他人都在心里面儿慢叫着阿弥陀佛。
康熙把这些小木块捡起来一块儿一块儿的查看,里面没什么纹路,全靠表面渗进去的,渗进去的地方深浅不一。
他心里面儿和田蜜的想法一样,这绝对是有人在悄悄的染色。
田蜜看到这里忍不住想起以前自己和朋友去逛花卉市场,看到那些鲜切花中有非常漂亮的蓝色腊梅。田蜜当时还在想蓝色腊梅这种东西似乎是不存在的。就忍不住问别人这是染色的吗?当时店主回答说,这些是吸色的。会比染色的更好一些,染色的花卉有掉色的风险,吸色的花卉却不会发生一模一手颜色的尴尬情况。
没过一会儿,搜查德妃屋子里面的人回来了,说是里面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物。
德妃听了之后,忍不住眼泪流了下来,在别人看到的时候拿着手帕“悄悄”的擦了擦眼泪。完全是一副“我委屈但是我不说”的样子。
太皇太后突然想起来,荣妃前几天跑过来哭诉说是德妃疯了,晚上屋子里面老是有动静。
正巧德妃的宫女玉瓜也在这里,太皇太后一边让人去荣妃住过的屋子里面去查找。一边让人把德妃的宫女押了过来。
“主子们晚上休息的时候,奴才们都要守夜。这是预备的主子到时候要水有水,踢了被子有人盖。你们那里自从到了园子以来,晚上是谁在守夜?”
玉瓜赶快跪了下来,她一直觉得德妃翻不起什么浪花来了,所以对德妃也比较怠慢,平时面儿上倒是做出一副恭敬的模样,但是私下里很多事儿都不干,像是守夜这种事儿,他们宫女都不愿意干,这一年来,德妃晚上都是一个人。
这个时候太皇太后在上面坐着,她不敢胡思乱想,更不造谣诽谤。只能不停的磕头求饶命。
太皇太后就小声跟皇帝说前几天荣妃来找自己,荣妃说是德妃疯了,想到这前后算计一环套着一环,皇帝这下不只是毛骨悚然了。他觉得五脏六腑都开始僵硬了起来。
有句话说的果然没错,最毒妇人心啊!
就算这个时候情势已经表明对德妃极为不利,但是德妃仍然稳得住。在心里在快速的想办法给自己脱罪。希望把损失降低到自己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
皇上这个时候还没处理自己,自己不能上赶着给出解释,要不然皇上会觉得自己做贼心虚。
她就在一瞬间想到了脱身的办法,皇上就算说自己想法子针对荣妃……没人能作证自己对荣妃如何如何了,而且荣妃也在前几天跟大家说了,那是他自己做噩梦。
这种事儿不能怪在自己头上,要是怪在自己头上,没证据谁都会觉得自己是冤枉的。还有这次桌子上面出现菩萨图的事情,这跟自己也没关系,自己也不过是这个桌子的暂时主人罢了。
如果真的追究起来……凡是在自己屋子里面进进出出的都有嫌疑,特别是那种每天擦桌子的奴才,说不定就是他们做下来呢!
想到这里,德妃想了一下自己前前后后所有的计划,觉得肯定是万无一失没什么漏洞。
于是就安安心心的坐在这里,一副你们的事情与我无关的模样。
第44章
德妃稳如泰山。
光看人家心不跳脸不红的样子, 田蜜就佩服的叹为观止。怪不得人家将来是康熙晚年最大赢家呢。别管是四阿哥还是十四阿哥,都是她生的,她的两个儿子是唯二的继承人,在朝廷里面争的是波浪翻滚。这样的殊荣, 或许是皇后都未必能享受到的, 毕竟皇后不一定能成为太后, 而德妃娘娘她任何一个儿子上位, 她就是稳稳当当的太后。
几十年的布局,一朝收获,或许心里的苦辣酸甜并非为外人所知道,但是光看结果就知道这女人绝对厉害。
惠妃的坐山观虎斗, 宜妃的摇旗呐喊,贵妃的不甘心早亡, 荣妃的愚昧糊涂……出身好有什么用, 到最后不还是败在了这个包衣出身的奴才身上。
德妃不能留!
有这个想法的不止是田蜜,还有皇帝。
在皇帝看来,如果这个时候德妃要是表现的差一点,就能看在四阿哥和小格格的面子上对她严加看管, 但是,她表现的太无懈可击了。
今日她谋求复出,明天或许就要谋求满宫嫔妃皇子的性命,将来说不定能用她的脑瓜子改朝换代。
这事儿并非是没有先例,要不然怎么就有武则天临朝称帝!唐高宗治国并不昏庸,可是武氏不还是窃取了神器!
一时间这里没有一个人说话,没有做过上位者,自然不了解上位者的心思。田蜜虽然以前有过一些让自己引以为豪的经历,但是话又说回来了, 古代封建社会的残酷并非是生活在红旗下的自己能够体会得了的。
这是一个不靠证据就能定人生死的年代,皇上觉得你该死,哪怕你不应该死也要死。这就好比以前看古装电视剧,里面的演员痛哭流涕的一句台词很好的概括:“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德妃千算计万算计,就忘了一点儿,她和皇帝的感情比不过万里江山。皇帝是这个世界上最残酷的生物。
就在一瞬间,康熙已经决定如何处死德妃了。
他的杀机并没有暴露出来,而只是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整个人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舒服的听着耳边的蝉鸣鸟叫。
田蜜下意识的拿自己手中的团扇给他扇了扇风,周围的宫女纷纷举着扇子对着他扇了起来。
太皇太后多少品出一些意思来了,低头看着自己的念珠,“年纪大了,这会儿必须得回去睡午觉了,你们坐着吧,老婆子先回去了。”
皇帝带着嫔妃宫送她离开,接着又坐了回去。
也没有人敢说话,宜妃仗着自己受宠就坐到了皇帝的另外一边,手中也举着一把团扇小心地给他扇着风,“皇上?”
皇上闭着眼睛,“荣妃在哪儿?让她过来。”
德妃听了之后心中一动,又赶快回忆了一下,觉得自己这边儿非常保险,称得上是万无一失。要是等一会儿荣妃那贱人过来在皇上面前哭诉,自己也有话说。
德妃相信自己所有的计划和行动都是天衣无缝的,就算那贱人哭哭啼啼的说出来又能怎么样呢?大家只会当成她糊涂又无能。
皇帝稍微睁开了一点眼缝,看了看眼前坐着的这几个人,“诸位爱妃都是伴着朕许久的老人了。这些年朕在前边儿太忙,也没有好好的跟你们说过话。这样吧,既然今儿人比较齐,就在前面亭子里摆一桌酒席,大家吃一顿饭,这事儿就掀过去不提了。”
田蜜不知道到什么意思,摇扇子的手停了一下,就看见皇帝站起来往亭子那边去了,宫女太监呼呼啦啦的全部跟了上去。
去搜查房子的人回来了,别管是德妃还是荣妃房子,里面都干干净净的,绝对没有不该出现的东西在里面。
这个结果不出皇帝所料,在宫里面不好把后续的事情扫尾干净,但是在园子里就简单多了,不管是颜料还是表妹所说的模具或者是其他东西,直接往湖里一扔。到时候前后两座大湖,就算是抽干了水从淤泥里面挖地三尺也未必能找得到证据。
德妃自认为她掩饰的特别好,自认为没有证据不能把她怎么办。最后没想到皇上居然要把这事儿掀过去不提。
满怀斗志奋起精神要应付着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可是接下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风平浪静。
刚才皇上或许恼怒了,但是这会儿已经不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了,这不仅出乎大家的意料,也让大家觉得不可思议。德妃心里有一瞬间的不自在,也有一瞬间的彷徨,甚至是惧怕。但是另外一个念头压到了她的心里:肯定是皇贵妃那贱人刚才跟皇上说什么了!
这么多年来都是这个贱人坏自己的好事,杀了她,必须杀了她!
她心里妒忌的扭曲,走在诸位妃子的最后,看着前面落后皇上半步的皇贵妃。心想那位置是我的!
我的位置,我的儿子,我的皇上……都被你们分了,我费尽心思筹划了一年,我前后完善计划,一个人在黑暗的夜里忍着偏头疼和孤寂,绝不是要这个结果的,绝不是!!
心里面仿佛是在呐喊,但是脸上的微笑丝毫不变,她跟着走进亭子,早就有宫女摆好了一桌宴席。
中午刚吃过饭,这会儿还不到吃晚饭的时候。宴席又非常的丰盛,皇上不动筷子,大家只好坐下来在旁边陪着。
似乎刚才祥瑞的事情真的没有发生,皇上的态度跟以往一样。他抬起手举着筷子夹了一道凉菜放在田蜜跟前的盘子里,招呼着其他人,“都动筷子吧。”
田蜜和几位嫔妃一块儿谢恩,别人还能夹一下自己喜欢吃的菜,田蜜只好拿一双银筷子把面前的凉菜吃了下去。
皇上似乎非常体贴,问田蜜:“味道如何?这一道菜叫凉拌鱼丝,取最新鲜的鱼,配着腐竹豆芽加上各种调料做成的,吃的时候爽口开胃。”
这是生鱼,吃下去的田蜜没有什么炫耀之心,就怕自己得了寄生虫病。河鲜吃生的容易生寄生虫啊!
在座的也只有田蜜有这个殊荣让皇帝夹了一块子菜,其他的只能面对着自己面前的两三盘菜动筷子。
康熙的左边是皇贵妃,右手边是贵妃,挨着贵妃坐着的是荣妃,荣妃的右边是宜妃,宜妃的右边是德妃,德妃的右边是惠妃,惠妃挨着皇贵妃。
这个时候,惠妃端着酒壶站起来,“臣妾给皇上斟酒。”然后又自然的给皇贵妃斟酒。惠妃站起来之后,德妃才整个人露了出来,拿眼睛看了一下正用手帕捂着嘴咳嗽的皇贵妃。
田蜜这边刚开始咳嗽,皇帝就顺手搭在她的后背上,轻轻地拍了两下。
田蜜只好咳嗽完赶快解释,“可能是天干,嗓子里面有点痒。”
“你还年轻,该多保养才是。”皇帝说完之后看着提着酒壶的惠妃,“你收拾一下东西,等到圣驾起行去塞外了跟着一块儿去。”
惠妃响亮的答应了一声,面带红光的应承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