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这么觉得,你都不知道他今天把五姐姐斗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还不知道前几天他领着老九把四哥将了一军呢,四哥在他手里也吃亏了。”
“他胆子可真大,敢这么对哥哥姐姐。”
七阿哥哼哼了一句,“这你就不懂了吧,我是拼命藏拙,人家拼命锋芒毕露。道路不一样罢了,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就好,不惹到他跟前。”
说完之后他把鸡骨头包在油纸里卷了卷,又塞回自己的袖子里,这东西别乱扔,毕竟守孝呢,悄悄的吃就行了,乱扔骨头说不定会出事。“以后你别惹他,那小子可记仇了,对了,他最讨厌人家说他是辛者库贱奴所出,以后你可千万不要说他的出身,背地里也别说,那小子特别容易放下身段,我跟你说钟粹宫的奴才没有一个说他坏话的,不仅如此,你别觉得他天天在后宫里面到处乱逛,像我们那样只是为了玩儿而撒欢,人家对宫里边儿的奴才称不上了如指掌,但是大部分人都能混一个面熟。毕竟他能放得下身段,跟每一个人都能说笑几句,所以人家有着不一般的消息来源,你谨慎一点儿。”
六格格觉得有一道冷气从脊梁骨一直散发到全身,“我前几天还骂过他呢。”
“往后见到他赶快躲,躲不了也要巴结一点儿。”七阿哥站起来看着花园儿,“我也弄不清楚人和人为什么不一样,我小的时候被大家翻白眼儿,心里边儿想的是:只要小爷高兴,你们高兴不高兴小爷不管。但是他小的时候被人家在背后里说三道四,却养成了如今毒蛇一般的性子。你说人之初到底是性本恶,还是性本善?”
8月15中秋节是一个团圆的节日。
这就意味着宫里面儿又要再开一回宴席,田蜜从半个月前都已经开始准备,所以在当天晚上陪着康熙换了衣服,和儿女嫔妃们一起饮酒赏月。
宜妃因为身本不好请假没来,五阿哥就代替额娘向康熙送上祝福。
康熙的兴致特别好,勉励了这个儿子几句,让他去和其他兄弟一块儿坐着。
因为要给太皇太后守孝,康熙饮酒就是素酒,儿女们因为正在长身本,私下里他让这些孩子们吃一点儿荤腥,这种事只要不传到宫外就行了,但是满宫嫔妃要陪着他一块儿守孝。
饮了几杯酒,看着天上的一轮明月,康熙顿时有了诗兴。就招呼着几个嫔妃和儿子们一块儿联诗。
这种时候正是皇子皇女们出风头的时候,哪怕是会作诗,这些嫔妃们也不会往前凑。皇子当中太子的学问比其他人要高一些,大阿哥虽然也能连上几句,但是意境远远比不上太子。皇女当中大家也不过是读过几本书不算是睁眼瞎罢了,作诗确实会,但是比不过她们的兄弟。
等到有宫女把所有联诗腾抄在纸上送过来的时候,康熙醉醺醺的让田蜜点评。
田蜜把纸托在手里在灯下看了看,平心而论,康熙的诗气势恢宏,太子也别有一番格局。忍不住先把他们两个夸了一下,“皇上自不必说,咱们太子爷心胸气度比以前长进了不少,这是大进益。其他几位阿哥,大阿哥和四阿哥太匠气了,还需要多读书,三阿哥虽然用词华丽却是失了大气,往后读书可以读读那些气象万千之作。”
别人也就算了,三阿哥心里面有些不服,刚想反驳却瞧到皇阿玛在一边点头,忍不住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田蜜接着点评,“……五阿哥和七阿哥和你们三哥刚好相反,你们用词简朴,如果把那些啰里啰嗦言而无用的修饰去掉,就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
下面的五阿哥和七阿哥打了千感谢皇贵妃勉励,田蜜就把诗词合上放到了一边。
八阿哥出来询问:“娘娘,您点评了哥哥们的,怎么到了胤禩这里就不点评了?”
田蜜并没有敷衍他,“嗯,我看了看,你这里面平仄押韵有几个地方用的不对,这是最基础的。再加上你还没有上学,将来有无限可能,所以这个时候我不对你做任何点评,过几年等你定性再来找我。”
他躬身感谢退了回去,九阿哥十阿哥根本就没有参与进来,所以也没有点评。
康熙在一边抚掌大笑,“果然是表妹,看法跟朕是一样的,今年也就算了,明年咱们还来联诗,让朕看看你们有没有长进。”
随后对他们几个进行封赏,表现最优异的太子比其他人多了几样东西。太子对这几样东西没看在心上。能得到父皇的夸奖,对于他来说比这几样东西好太多了。于是整个晚上,太子就得意洋洋的在大阿哥面前晃悠了几圈。
大阿哥忍不住把八阿哥拉到身边吐槽:“这有什么呀?老二就是个傻子,明明是皇贵妃看他是太子的份儿上哄他高兴。这傻子还当真了。”有一句话他没说出来:将来我要是太子,宫里面的人也这样巴结我。
八阿哥摇了摇头,可惜他大哥没看见。在八阿哥看来,太子也是有两把刷子的。毕竟皇阿玛刚才的高兴不像是假的,皇贵妃就算是想巴结太子也不能罔顾事实。
随后对喝的醉醺醺的哥哥翻了一个白眼,这还是做哥哥的呢,没一点做哥哥的样子。听说外边儿普通人家的长子都把弟弟妹妹们照顾的挺好。
都说长兄如父,有的时候长子教育弟弟妹妹只要是合理合情,弟弟妹妹都愿意听,可旁边这个傻大哥根本没有做长子的自觉。
三阿哥也不高兴,心想自己是兄弟里面最有学问的一个人,就是太子也比不上,凭什么说自己不够大气,凭什么说自己不够气势恢宏。
三阿哥不高兴了,逮着四阿哥瞪了好几眼。四阿哥莫名其妙,心想着自己什么时候又得罪这个娘们儿兮兮的三哥了。
唯二对这一场连诗不放在心上的就是五阿哥和七阿哥,五阿哥要盯着自己的弟弟,而七阿哥又碰见了自己的小伙伴儿六格格。
六格格刚才给康熙请安的时候撒娇,从他杯子里面喝了半杯酒,这会儿看着没事儿,饮酒的后劲儿已经上来了,有点儿晕晕的。她拍着七阿哥的胳膊,“等以后我嫁到了蒙古,我生个儿子,你生个格格,你就跟皇阿玛说让你们家格格嫁给我儿子,放心,我对她特别好,绝对不给她委屈。”
七阿哥哭笑不得,“瞎说什么呢,姑娘家应该矜持点。”
六格格打了一个酒嗝。
快快乐乐的把中秋节度过之后田蜜就跟随着康熙北上。这一次路上没有受那么多罪,虽然越往北越冷,但是因为中间有行宫,没有像上一次那样,路上连洗漱的时间都没有。
和上次不一样,康熙这次一个孩子都没带,所以路上省了很多事儿,不必操那么多不必要的心。
虽然田蜜在塞外不用操心了,但是宫里面却发生了一件小事儿,这件小事儿悄无声息,对于四阿哥和五阿哥来说,有点严重。
前几天,宜妃把娘家人叫了进来,让他们去外边儿留意一下年纪小教养好的姑娘。这个姑娘必定家世显赫,能配得上五阿哥。
他娘家很快就给了信儿,里面有个满洲老姓兆佳氏,兆佳是个大姓,分为好几支,这个家族不太明显,他家老太爷是个侯爵,以前曾经跟随过太宗皇帝,只不过后来家里面没什么武将了,从武转文,如今兄弟四个都是文臣。
老大和老四在六部里面儿当官儿,老二外放,老三前一段时间因为渎职被革了差事,听说最近在打理家族生意。
宜妃娘家人看上的是老大家的女孩,因为当初太宗皇帝曾说过,这个侯爵世袭罔替三代之后才开始承袭递减,这姑娘的爹如果继承应该算得上是第二代候爵。
这样的家世还可以,最妙的是这姑娘人很不错,长得貌美如花,言谈举止特别爽利,和满京城的小姑娘关系都好,不管是骑马,射箭,还是提笔写诗,这姑娘都能信手拈来。
宜妃听了,从任何一方面考虑都觉得挺不错的,于是留意了起来。
她这边留意了,九阿哥就知道,虽然这皮小子天天在外边儿疯跑,晚上回去还是会陪着额娘说会儿话,从额娘身边套出了这个话之后就告诉了哥哥。
五阿哥本来没开窍,被弟弟这么一打趣顿时心动不已。再加上皇上也不在宫里,这些小阿哥们也开始了偷奸耍滑,学习没那么用功了。
五阿哥更是连着好几天在课堂上走神,被师傅抓了一个正着。四阿哥和老七听了之后,两个人忍不住给他出主意。
“你现在乱想什么呀,咱们跟额娘们看人不一样。额娘们看人总是觉得脸大屁股大就是好姑娘。咱们才不觉得胖就是漂亮的,不如你派一个妥当的人出去远远的看一眼,看这姑娘是不是真的漂亮。”
五阿哥一想这话也挺对的呀,于是就回去磨他的乳母,乳母觉得这样不太好,但是想到将来自己也要伺候女主子,所以想了几回悄悄的把事情答应了下来。
她趁着回家探亲的时候,特意拐了一个弯儿,让家里面的人带着自己去了一趟宴会上,她地位不高见不了那些贵妇,这一次出门跟在婆婆身后,也不敢用宜妃的名号招摇。但是还是被她看见了这个姑娘,确实长得很漂亮,不管是圆圆的脸蛋还是胖乎乎的身本,更别说这姑娘真真正正的花容月貌。说话的时候眉眼里面带笑,让这个乳母对于宜妃娘家人高看了一眼,郭络罗氏的眼光还是可以的,这姑娘真是太合适了。
“这真是一个美人胚子,关键是在一群小姑娘里应对的游刃有余,把每个人都照顾到了。这将来要是做主母出去应酬也是足够了。”
这乳母高兴的回去告诉了五阿哥,五阿哥更加心动了,几晚上睡不着觉,白天的时候顶个黑眼圈昏昏欲睡。
他的师傅气了一个半死,上书房里面其他人管不着,能管到着的不敢管。这个总师傅还是一个耿直脾气的主儿,觉得既然该管的管不了,那么就找这孩子的亲戚来管。
于是在裕亲王福全面前告了五阿哥一状。
福全心里面儿已经信了□□分了,但是想着不能冤枉了这小子,特意在第二天蹲在窗户口看了一会儿。这小子果然上课睡觉,就算是师傅吹胡子瞪眼睛提醒了好几遍也打不起精神。
再仔细看看这小子,脸色蜡黄眼圈青黑。这不就是那啥过度之后才有的吗?这么一看,再也忍不住了。
但是福全没立即冲进去把侄儿拉出来报以老拳,反而是坐卧不安,在外边儿差点儿把鞋底子磨破才等到了这小子的放学。
五阿哥放学了之后,顿时一改在学堂上萎靡不振的样子欢快的去找哥哥弟弟。福全又等了一会儿没等来这小子,只好亲自去找他们。
这几个小家伙在亭子里面旁若无人的谈论着姑娘,周围还围了一群太监,福全在人墙后面听了几句,觉得他们也到这个年龄了,该教他们懂点儿道理了。
本来想苦口婆心劝一劝五侄儿,如果对小子还不听,自己就动手揍他几拳。反正皇上不计较这个,如果知道这小子想姑娘想成这样子,皇上还会埋怨自己揍得轻。
可是到如今看了看这仨小子都是这样,不如自己教教他们。
想到这里把挡在面前的太监们扒拉开,“小兔崽子们!伯伯听你们讲半天了。光讲有什么用,要不要伯伯带你们出去见识见识。”
想把这几个小子带出去不容易,哪怕是福全来了也要去太后面前报告一声,而且也要跟孩子的娘交代清楚。
折腾了一圈已经快到晚上了,天马上就要黑了。所以这几个臭小子今天晚上是住在王府的。
在其他兄弟们羡慕的小眼神里,兄弟三个坐上了伯王的马车。
“头一个要带你们去的地方,想想是什么地方。”
三个臭小子一块儿摇头,福全就问他们:“你们是想去窑子里看看,还是想去戏园子里看看?”
“有什么不一样?”七阿哥问了出来。
“窑子分三六九等,本王担心你们去了之后恶心。戏园子里面就雅致了不少,正适合你们这些毛头小子,特别是你们这种奶味还没退的人。”
越是这么说,这仨小子就越想去窑子里逛逛。
福全没拒绝,直接带着他们换到了一架不起眼的马车上,这马车又破又小又狭窄,好不容易到地方了,福全不让他们下车,只让他们撩开帘子往外边儿看。
“瞧瞧吧。”
天已经快黑了,哥仨往外边儿看,看到有一处院子挂着红灯,门边儿蹲了好多男人。根本就没有女人在外边儿走动,没过一会儿里面出来一个再进去一个。
福全坐在马车的最里面,“窑子分四等,这是第三等,最下等的就不带你们去看了。这里接待的一般是贩夫走卒,里面的姑娘二十多岁,她们从一等窑子沦落到三等四等用不了十年,这里面儿的窑姐儿是换得最快的,有了病根本就不治,直接往棺材里面一封,挖个坑埋下去。”
四阿哥特别生气,“这不是草菅人命吗?她们也是人啊。”
“你让她们往大街上站一下,看看大街上的吐沫星子会不会淹死她们,就算是一条人命也没人可怜他们。什么轰动江南的名妓,什么千古传奇,你看看这些名妓的下场,你再品品那些传奇的结局,风尘女子不会善终。知道为什么不给她们治病吗?因为她们都得了花柳病,这病是治不好的。明知道他们有花柳病,这些男的还来找这些窑姐,得了病又回去传给了家里老婆。要不要伯伯找个人,让你们看看什么是花柳病?”
三个小家伙赶快摇头,直觉这不是什么好事。于是福全就逮着这个机会教育他们,“千万别沾上这些女人,家里给你娶妻纳妾,都是清白人家的女孩,跟着你们过日子,为你们生儿育女。外边这些什么清倌人,什么卖艺不卖身,一旦沾上,你们干净不了。记住了吗?男人只会在三件事上栽跟头,酒色财,色就是刮骨刀,先从皮子上烂,最后让男人骨头烂。”
三个小兄弟赶快点头,但是他们伯父不想就这么放过他们,福全的侍卫早就从一个胡同巷子里面捉了一个男人过来,扒干净了扔在买车边。福全把这三个小兄弟赶下车,听见三个小兄弟扶着车在外边儿呕吐的声音,忍不住在马车上得意的笑了。
“小东西们,我让你们知道,不是所有女人都能沾的。”
于是把他们哥仨叫上来,马车向戏园子走去。
晚饭没有吃,又经历过刚才那些事情,哥儿仨如今真的萎靡不振,脸色雪白的缩在了一起。
“不可因噎废食,伯伯等会儿带你们瞧瞧好的。”
三个小兄弟连说话的勇气都没了,缩在一起跟三只小白兔似的可怜巴巴的。
到了戏园子里,早就有人打点清楚了,戏台子下面位置最好的一张桌子是专门给他们留的。
三个人的衣服也换了,坐到桌子上,要了几碟瓜子儿一壶茶,福全手里面拿着戏码看了看,“第一场是苏州的评弹,你们未必能听得懂人家在唱什么,听的时候闭上眼细细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