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风家,风遇雪的眼底略过一丝一闪而过的杀意,她轻轻点头,笑道:“好,听你的安排。”
第二日,风遇雪收拾好了东西,便由韩千觞亲自护送回风家。
风家大门前,足足停了十几辆马车,车上白银黄金,绫罗绸缎,甚至是各种家具,应有尽有。
韩千觞是帮风遇雪把嫁妆都备齐了一起带回风家,待她出嫁那日,再一起带过来。
想来,他也知风家不会出什么像样的嫁妆,是以提前帮风遇雪备好。
风遇雪从马车上下来,只见风杰早已候在大门前,见她来了,泪眼摩挲地上前,一通好女儿的道着思念。
“回家就好,回家了就好。”风杰握着风遇雪的手,一副老泪纵横的样子。
风遇雪面无表情地看向韩千觞,示意她赶快把风杰弄开。
韩千觞的眼底略过一丝促狭,他清了清嗓子,道:“风大人,不必如此伤怀,还是要保重身体才是。”
风杰这才收了眼泪,引二人进入风府。
韩千觞来此,免不得风家设宴款待,韩千觞却道公务繁忙,不便久留。
风遇雪自始至终都不发一言,风家人只以为她不能说话,并不觉得起疑,反倒是韩千觞看了她几眼,心中闪过一丝微妙。
临走前他把风遇雪拉到一边,笑道:“这几日,风家必把你好好供着,你想如何便如何,有我给你撑腰,莫怕。”
“好,听你的。”风遇雪压低声音笑道,而后她小声道,“别叫他们知道我会说话。”
韩千觞虽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也不在乎,他摸了摸她的头发,点点头。
风杰瞧着风遇雪这女儿,很是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他派人将风念菱早年住过的院子收拾了出来,诚惶诚恐地派了几个丫鬟看顾。
风遇雪踩在风家的石板路上,眼前的一切都熟悉又陌生,与记忆里决然不同。
原本女儿回家,安排衣食住行该是女主人的责任,但司马沉舟刚死,风夫人司马诗情正是伤心的时候,并没有心思安排,反骂风杰:“你嫡长女刚成了寡妇,你小女儿便张罗着嫁人,你风家人好没良心。”
风杰恨道:“谁让你肚子里爬出来的,一个个都不争气,当初要不是你挑唆,让我把老二送到韩千觞身边与遇雪分宠,我们如今和遇雪的关系如何会这般僵持?”
“当初叫她孽障,如今一口一个遇雪叫的亲切,风杰,若论不要脸,你不愧是当世第一人。”司马诗情咬牙道。
风杰无所谓的笑了笑:“那又如何?若没有我这些年周旋,我风家哪里有如今的地位?这几日你给我安分些,莫要找风遇雪的麻烦,若她有个三长两短,韩千觞岂会放过你?”
司马诗情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我当初怎么瞎了眼,嫁给你这样的人。”
“要怪就怪你自己的孩子不争气,拢不住男人,竟连个庶出的哑巴都比不过。司马诗情,枉你要强了一辈子,又有何用?如今你司马家日薄西山,生的儿子比不过我的女婿,女儿也比不过我的庶女。”风杰在司马诗情面前,做小伏低了一辈子,如今风遇雪得了势,他也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想到此,他脸上的笑容越发嚣张起来。
司马诗情气得面色发白,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这两年,修为久不精进,身体也因为练功过度而走了下坡路。
前两日,司马沉舟的死讯传回,风念菱在司马家当场晕死过去,想到司马沉舟的死也与韩千觞有关,司马诗情如何不恨。
而现在风遇雪竟然送上门来,哪怕只待十日,也足以让她恨得咬牙切齿。
“风杰,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我司马家到底强过你们风家!”
风杰冷笑道:“这日后可就不一定了。”
出了这口恶气,风杰转身出了院子,他脸上的狰狞渐渐消散,又恢复了笑眯眯的样子,见着下人也和和气气地打招呼,俨然是个和蔼可亲的大家之主。
而此时,风遇雪回到院中,这里是风家长女风念菱的闺房,如今里里外外换了个通透。
家具和用品都是韩千觞亲自从韩家收拾出来的,只在这用个十日,而后便会把她连人带东西再打包带回去。
风杰本客气道:“何必如此麻烦,这些日常用品,风家也都是有的。”
韩千觞漫不经心道:“遇雪的东西都是她用惯了的,我怕她用不惯。”
这样的娇宠捧得高高的,如何不叫风杰心惊。
他明白韩千觞的意思,虽说是风家的女儿,但风遇雪从头到尾都是韩家人,若是少了一根汗毛,他都得拿风家是问。
风遇雪也知道韩千觞的用意,是以从头到尾都默许了。
正如韩千觞所言,她如今也是有人撑腰的,既如此何必小心谨慎。
派来服侍风遇雪的两个丫鬟,原本都是风杰身边的。
二人很是明了风杰的心思,对风遇雪很是上心。
“三小姐,今日小厨房炖了乳鸽,奴婢给您盛一碗吧。”说着,丫鬟们便将晚膳送了过来。
只见一道汤品,另有四荤四素,都是精致可口的小菜,又另上了一道甜品。
风遇雪挨样吃了一点,便饱了。
用了晚膳,她在院子里散步,夜间天凉,她随手打了个手语,想叫两个丫鬟帮她带一件外衫。
奈何两个丫鬟都听不懂,风遇雪无法,只好自己回去披上了。
这件事,第二日便传到了风杰耳朵里,他下了朝,又专门去了一趟韩府,将韩府里原本伺候过风遇雪的丫鬟要了过来。
这件事传到司马诗情的耳朵里,免不了又是一通发火。
“小贱人!如今得了势,竟这般嚣张!还有你爹那个没良心的,若是逼急了老娘,老娘把当年那些龌龊事,都给他抖落出来!”司马诗情怒吼着,狠狠将桌子上的茶盏摔在地上。
风醉秋站在她眼前,劝道:“阿娘发这么大的火气,又有什么用?横竖就这十天而已。”
司马诗情绝望道:“十天?你以为只是这十天而已?”就凭那小贱人今时今日这般境况,十天以后,她就是彻彻底底的韩夫人了!到那时候,我们不过是一只蚂蚁,她想捏死,就能捏死!”
风醉秋瞧着母亲歇斯底里地样子,十分不解,忍不住抱怨道:“阿娘你想多了吧。那小贱人哪有这本事?就算韩千觞再宠着她,她不也要靠着娘家做依仗?母亲可是正经的主母,总不至于对您不敬?”
司马诗情闭了闭眼,压下心中怒火,轻声道:“你知道什么?你又知道什么?咱们和风遇雪是有仇的!当初我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没要她的命,只把她打发到庄子上去,却哪里想到,她有翻身的这一天!”
“仇?”风醉秋瞪着眼睛。
“你以为她母亲是怎么死的?她的嗓子又是怎么哑的?若她什么都不记得,便也罢,若她记得……”司马诗情冷笑道,“我不信她不会找我们麻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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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嫁祸 [VIP]
司马诗情瞧着女儿一脸懵懂的模样, 不禁轻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风遇雪的娘,乃是你祖父所杀。”
“什么?”风醉秋瞪大眼睛, 微微一怔。
想起那日,司马诗情仍是忍不住露出凶狠的神色,她迟疑片刻,才缓缓与女儿说道:“你如今大了,许多事我不瞒你。当初风遇雪的母亲是我设计害死的。”
提起此事, 司马诗情冷笑一声:“一个奴婢出身的丫鬟, 生了个女儿,又怀了个儿子, 若是叫她翻身,定然是要爬到我头上的。”
那是个生的极美丽的女子, 肤白胜雪,容貌娇艳, 便是不施粉黛, 只穿粗布短衣, 也难掩其美貌。
若非如此,以风杰那胆小的性格, 也不会硬顶着司马诗情的压力,娶她为妾。
司马诗情恨得咬牙切齿, 却也无可奈何,直到她再次怀孕,大夫诊断说,那是个男胎。
一个强势的妾室, 一个即将出生的庶子。司马诗情再忍无可忍, 终于出手。
她先是寻了错处, 叫风遇雪的母亲带着女儿跪了祠堂,而后又故意派人将那她引出来,灌了药,扔在祠堂外头。
再之后,司马诗情又派人给自己的公公传讯,诱他过去。风杰的父亲本就不是个东西,见美色当前,便将她糟蹋了。
那日,司马诗情算好了时辰,回娘家躲了躲,待归家时,便听说那女人死了,风遇雪也被打发到了小庄子。
风杰大发雷霆,骂着自己的父亲。
司马诗情松了口气,心知风杰是真的以为自己的妾室和父亲通奸。
而后没多久,风杰的父亲便飞升成仙了。
“当初妇人之仁,就该一副虎狼药,送那贱丫头升天。”司马诗情恨道,她面色阴狠道,“你祖父和那妾室的事,定然是被风遇雪遇到,所以风杰才对她用了毒,若她如今还记得此事,那咱们可就麻烦了。”
司马诗情并不知赤珠血脉之事,是以只当是凑巧,从不疑有他。她只以为风杰是为了灭口才杀那妾室,却从未想过,风醉秋祖父的飞升,也是因她而起。
风醉秋这才了然,她自幼便觉得奇怪,想来不是特别的龃龉,风家又怎会随意将女儿打发到小庄子上去住。
她微微蹙眉道:“可她不是什么都不记得吗?”
司马诗情眼底略过一丝狠厉:“谁又能保证,她一直不记得。这两日多派些丫鬟去那边转转,看看那丫头在做什么。”
“知道了母亲。”风醉秋抿着唇,轻声道。
这日一早,天色正好,风遇雪尚未起身,她如今有了一点修为,即便无意中,也能感受到外面的波动。
风醉秋身边的丫鬟来了又走,没多久,便有人进来道:“三小姐,今日天好,院子里的花都开的不错,不若奴婢待您去看看吧。”
风遇雪笑着点点头。
今日阳光正好,满园的花都开了,风遇雪任由丫鬟们领着她一一看过,而后又转了方向。
穿过花园,往右边一拐,便是祠堂,只走几步,恰是当年风遇雪母亲殒命之地。
风遇雪低头盯着脚下的石板路,眼神渐渐变了。
那一年,她的母亲便是倒在这里,血泊之中,她吐着血,紧紧盯着她,眼神里都是绝望。
只站在这里,风遇雪便仿佛能够想起那一切。
“三小姐,三小姐?”丫鬟试探着唤她,拘谨的模样充满着害怕。
今日风醉秋派人叫她们把风遇雪引到此处,只说瞧她的反应,二人很是心虚。
风遇雪猛地抬头,眼底难掩杀意。
丫鬟们吓得退了一步。
“三小姐,怎么了?”
风遇雪摇了摇头,她转身离开。
回到房间,风遇雪的脚步顿了顿,而后告诉丫鬟们,她太累了,叫他们退了下去。
而后她关上房门,轻声道:“下来吧。”
叶瑾从房梁上翻身而下。
“你怎会突然主动叫我过来。”叶瑾难得有些惊讶。
“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风遇雪慢慢说道,“云裳给我的药眼看就要到时间了,在风家小产,是个不错的选择,既有人可以陷害,也不容易受怀疑。”
她慢慢说道,心思间转过数念。
叶瑾惊讶地看了她一眼,笑道:“这可十分不像你的性子。你要利用韩千觞,对付司马诗情和风醉秋?”
风遇雪的手下意识地攥紧。
“我不想利用他。但我想复仇。若我好端端地在风家住上十天,便什么也没有。”风遇雪闭了闭眼,轻声说道。
她与韩千觞之间,走到今日很是不容易,她不想辜负这份信任,可复仇的火焰早已在她胸中燃烧许久,她不想再忍耐了。
叶瑾颇为惊讶地看了风遇雪一眼。
此时的风遇雪目光灼灼,姣好的容颜,却难得露出一丝狠厉的气息。
叶瑾看着那熟悉的眼神,不禁笑了起来。
“你想怎么做?”叶瑾笑道。
“司马诗情和风醉秋今日派人试探我,当她们发现我记得当年的一切,无论是她们俩还是风家,总归是会出手的。”风遇雪慢慢说道,“我想你帮我再加一点筹码,让司马诗情的愤怒烧到顶点,激她出手。”
叶瑾挑了挑眉,示意风遇雪继续说下去。
“比如说司马沉舟的死因,若是她们知道了呢?”风遇雪漠然道。
叶瑾略一思忖,随即笑道:“这倒是个好主意。”
“不过……”叶瑾话锋一转,突然道,“你想没想过,韩千觞娶你,可能只是为了腹中的孩子。若你小产,他或许转而便会弃如敝履。”
“不会的。”风遇雪摇摇头,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那里有一个韩千觞百般期待的孩子,可却根本不存在。
风遇雪知道,若此事前因后果叫韩千觞知晓,他定然会震怒不已,但她不信他因此就会放弃她。
“他不是那种人,我信他。”
***
“韩千觞,我求求你,别杀我,别杀我……”司马沉舟坐在地上,哀求着,他身受重伤,脖颈间横着一把玄天剑。
韩千觞站在一旁,神色漠然地握着风遇雪的手,他冷声道:“司马家长子,竟然没有半点出息。”
说罢,他挥剑。
司马沉舟的头颅滚了下来。
留影石渐渐熄灭。
风念菱痛哭不已。
叶瑾坐在一旁轻轻叹了口气,“司马大人死的可惜,我无力与韩千觞抗衡,只留了这留影石,作为证据。此番入京才知,司马大人已经下葬,也无人敢指责韩千觞的罪责,我思来想去,只好先来找夫人。”
风念菱自小性子怯懦,司马沉舟对她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可起码司马沉舟在时,她的日子过得很好,也深受司马家人的敬重,如今司马沉舟去了,司马家是次子当家做主,她这个寡嫂,年纪轻轻,这般大的事,她说出来,不见得会有什么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