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刀——一只甜兔
时间:2021-08-24 10:24:46

  符世熙背靠冷硬的礁石,屈着腿,静静地看着角落里的两人。那时在南渚,这两个人明明相隔两端,却心意相通,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
  或许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符世熙轻舒一口气,瞥了眼自己被绑住的手脚,尝试着起身松松筋骨,站稳后望向阔远的海面,这海他看了一辈子,闭着眼都知道它的模样。
  有点儿无聊。
  这么想着,符世熙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途中他瞥见什么,忽然顿住,缓慢地睁大眼,几乎探出身子去看眼前的画面——
  小小的岛屿间,中央静静躺着一艘船。
  百年之后,船身早已被植物入侵,翠绿色的植株牢牢占据着它们的领地,折断的桅杆剩下半截,在海风中显得孤零零的。
  这艘船像是长在了岛上,和岛屿融为一体。
  远看只会以为这是座小岛,根本不像是船,只有离得近了,才可窥见其中的奥秘。
  真的是那艘沉船吗?
  符世熙一时间不敢信。
  “看见了?”
  懒散的男声自后响起。
  盛霈走到符世熙身侧,指向安静盘踞在岛间的船身:“昨晚我们经过的山洞,其实就是进入了船体,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留下,只剩了这副躯壳。如果说船有生命,它已经在这儿呆了百年。”
  符世熙说:“这不可能。我找了那么多年,前几年这里什么都没有,或许赵行说的对,可能是那场超级台风把它带到了这里。”
  盛霈眸光淡淡,问:“见过赵述岛的滨珊瑚吗?”
  符世熙微怔:“滨珊瑚……那块珊瑚是台风的杰作。”
  “是,就是因为台风。”
  “赵述岛的那块巨大滨珊瑚是凭空出现的,当时岛上居民百思不得其解,好端端的岛上怎么会多出这么大一块石头。后来才知道,是因为当年一场特大台风,它原本的小头朝下,大头朝上,安安稳稳地呆在水里,谁也见不着。因为那场台风,将它翻了个个头,它变成小头朝上,大头朝下,这才露出水面来。”
  符世熙盯着眼前这座小岛,问:“你是说,这座岛原本是面向水底的?因为上个月的超强台风,它才翻身露出水面来。”
  盛霈“嗯”了声:“这样才能解释它为什么时有时无。”
  “底下是珊瑚礁,礁石将这座船岛困在这块区域,岛尖朝下时,它没入海底没人看见。等台风将它翻上来,岛尖朝上露出水面,又因潮汐变化,涨潮时岛身被淹没,能看见它算是运气好。”
  盛霈:“当年赵行运气不错,看见它了。”
  符世熙怔愣片刻,轻声说:“或许大自然不想让我们找到它,才这样费尽心思把它藏起来。这比大海捞针还要难。”
  盛霈眉梢扬起:“可不是么,费了我那么大的劲。我估摸着东西都掉水底下了,说不好还有尸骨,运气好或许能找到点什么。几百年了,这海底的东西就算没烂完,也被海水冲走了。快退潮了,我打算去底下看看,你去不去?”
  符世熙收回视线,问:“你放心我?”
  盛霈古怪地看他一眼:“只要我们家山老师不和你呆在一块儿,我就放心。难不成把你丢这儿,我自个儿下去?”
  不可能让老婆一个人。
  他肯定得把老婆揣兜里。
  符世熙定定看他片刻,倏地笑了:“我从认识你那天起,根本没想过你会是这副模样。我以为你会是风,不甘于为谁停留。”
  盛霈挑眉:“听不懂。”
  说完,找老婆去了。
  岛上条件有限,山岚正蹲在石头上用漱口水漱口,脸上用湿巾擦的干干净净的,白皙的小脸比晨光还要亮。
  盛霈蹲在边上饶有兴致地看了会儿。
  “一会儿我和符世熙下去看看。”
  “你呆这儿盯着他们。”
  他指了指睡得七歪八倒的徐玉樵和黄廿廿。
  再边上,小风缩成一团靠在离山岚最近的地方,跟着符世熙来那两个人也睡得挺好,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山岚鼓着腮帮子点头。
  她还在漱口呢,不能说话。
  盛霈帮她挽着长发,低声道:“招儿,这次我能一起和你回去了。以后,我在哪儿,你说了算。”
  三年了,他的海上时光即将终结。
  盛霈难以形容现在的感觉,说轻松吗,那是昨晚的状态,现在看到山岚,在她身边,他反而觉得疲惫。
  原来他也是人,并不是无所不能的。
  盛霈想停在他的港湾里,避过世间的海潮。
  山岚闻言,侧头看他。
  男人面容倦怠,深色的眸在微光下映出琉璃之色,瞳孔间藏着她的身影,他就这样安静地注视着她。
  山岚擦干净唇角,抬手轻抚上他的侧脸,温声道:“回去我们不住山家,住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家,好不好?”
  她一如初见时。
  眸光水盈盈的,温柔又安静。
  盛霈闭上眼,蹭了蹭她小小的掌心,哑声应:“好。”
  .
  日出时,潮水退却。
  盛霈和符世熙下岛去搜寻岛上是否有遗落的人迹,其余人陆续醒来,准备移到平地,解决吃饭问题。
  黄廿廿打着哈欠生火,嘀咕着:“别说,这日子比船上难过。”
  徐玉樵正给那两人松绑,闻言不由翻了个白眼:“谁愿意流落荒岛?我们这样的还算条件好,以前日子更不好过。”
  山岚坐在一边,手里转着小刀,
  视线一会儿飘到这儿,一会儿飘到那儿,直把人看得汗毛直立。
  那两人讪讪道:“樵哥,这符哥都和二哥达成共识了,我们也不干什么。你让、让那什么...刀就别在拿在手上了。”
  徐玉樵轻哼一声:“二哥都管不了的人,你让我管?”
  “......”
  在这诡异的气氛下,黄廿廿捣鼓出了早餐。
  相比较于烟火缭绕的礁石边,另一边的盛霈和符世熙就显得有那么一点儿可怜了,拿着根树枝戳戳这儿、戳戳那儿,石洞里的水还时不时往下滴。
  符世熙打量着长满植物的石洞,扒拉开厚厚的植株,朝墙侧摸去,入手是湿滑的木头,厚重的船木仍然坚韧。
  与其说这是石洞,不如说是船洞。
  符世熙长舒一口气,心情复杂:“如果不是周围有珊瑚礁,这船早就沉入深海了。找沉船无异于天方夜谭,我爸找不到,我也找不到。”
  盛霈正用树枝扒拉角落,闻言随口应:“运气这回事儿说不准,老天不让你找到,你能怎么办?”
  符世熙道:“你运气不错。”
  顿了顿,补充:“各方面。”
  盛霈挑了挑眉:“这话说的,我爱听。”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了会儿话,待寻到某个角落时,符世熙忽然喊:“盛二,过来看!这里有东西。”
  位于出口处的角落里。
  符世熙艰难拿出被植株缠绕的背包,手背还被植物刺啦了几下,甩了甩手,随手递给盛霈:“肯定是你要找的人留下的。”
  这沉船里出现了现代登山包。
  除了当年赵行一行人,不作他想。
  许是经年没人动它,背包的拉链难以拉开。
  盛霈耐着性子,试了一次又一次,符世熙在边上看得还挺急,换成是他,拿把刀就给划拉了,还拉拉链。
  “呲”的一声响,拉链拉开了。
  即便是防水的背包,在海里泡了三年,里面的东西也都烂得差不多了,除了不可分解的,里面几乎是一滩水。
  盛霈将包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手机、打火机、手电筒,钥匙,除此之外,他还在内层找到了一张身份证和银行卡,身份证是背面。
  盛霈盯着这张身份证,一时间竟不敢看。
  符世熙忍半天了,忍不住拿过他手里的身份证,往上一翻,身份证主人的身份信息暴露在他们眼前——陈海。
  “......”
  盛霈怔忪片刻,看着身份证上陌生的男人。
  他很年轻,面目清秀,和他哥哥一样,笑起来的时候颊边有两个小小酒窝,这兄弟俩长得很像。
  盛霈没见过陈海,他们素未谋面。
  但他却认识他,陈山总和他们提起自己的弟弟,说他们是怎么一起长大的,说弟弟喜欢做什么,想考什么样的大学,将来的梦想是什么。
  陈山说,弟弟喜欢冒险,以后想当一个探险家。
  盛霈安静地擦干净他留下的所有东西,拿起背包,对符世熙道:“走吧,去岛上别的地方看看。”
  符世熙点头。
  这时候什么都不必说。
  .
  半小时后。
  盛霈和符世熙回到昨晚的洞穴附近,那洞口还冒着水,正当他们说话时,远处忽而有了动静。
  “二哥!有船来了!”
  “好多小船!”
  盛霈眯起眼,往远处眺望,狭窄的航道间,一艘艘舢板正朝他们划来,每艘舢板只坐了两个人,这里航道狭小,这是能经过最大的船了。
  盛霈道:“潜水队到了。”
  徐玉樵松了口气:“没想到还挺顺利,昨天来,今天就能回去。二哥,你算的真准,就两天。他们能找到这儿,还挺厉害。”
  “二哥,我们一会儿能下水吗?”徐玉樵问。
  这话一出,不光黄廿廿,连山岚都看过来。
  盛霈看见山岚那双乌黑的眸子,心情好了不少,长臂一展,把人搂到怀里,笑问:“招儿也想下水玩儿?”
  山岚凝视他片刻,忽然说了句不相干的话。
  她轻声说:“盛霈,我们明天就回洛京。”
  盛霈微怔,问:“怎么这么急?”
  山岚移开视线:“前阵子,爷爷说他想出远门玩儿,说如果有人要找他,要抓紧时间。不然,找不到他,没人同意我们的婚事。”
  “......”
  盛霈的手微微收紧,盯着她问:“回去就结婚?”
  山岚没敢和他对视,含糊地“嗯”了声。
  这下盛霈哪儿还顾得上烦闷,当即松开手,单手把上衣一拽,几步走到岸边,道:“我先下去看看底下的水况,等着!”
  说完,“扑通”一声响。
  又跳下海了。
  黄廿廿:“......”
  见鬼了,傻子又跳海了。
  听到全过程的徐玉樵目瞪口呆,咽了口水,忍不住问山岚:“山老师,这么大的事,你们家就这么原谅二哥了?”
  山岚慢吞吞地应:“没。”
  徐玉樵:“?”
  山岚:“我骗他的。”
  “......”
  “?”
 
 
第53章 沉箱   “你勾引我!”
  近一小时的搜寻后, 其中一组潜水队在一处珊瑚礁下发现了散落的沉箱,厚重的木箱用铁链紧紧裹住,卡在礁石缝间, 极有可能是那船上遗落的物品。
  四周有腐朽的木板散落。
  交错的木板和礁石成了鱼儿们的游乐园。
  潜水组立即向周围发出信号。
  附近的人朝这处集聚,记下地点后陆续上了岸, 他们的任务是确认这处确实有沉船和遗落的宝物, 打捞可不归他们管, 这是文物部的事。
  “小樵哥, 这底下也太美了!”
  黄廿廿直到脱下潜水服还念念不忘看到的海底世界,五彩斑斓的珊瑚像是瑰丽的梦境,让人流连忘返。
  徐玉樵瞧黄廿廿没见识的模样,道:“咱们猫注也有这么漂亮的地方, 上回二哥带山老师去玩了。对吧二哥?嗯?二哥呢?”
  他找了一圈,没找见人。
  这人上哪儿去了?
  黄廿廿朝着海底努努嘴, 羡慕道:“肯定没上来, 还在下面玩。”
  徐玉樵费劲脱了装备,想起这两个月,还挺感慨:“你说这世事还真奇妙,二哥和山老师,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居然是未婚夫妻,更妙的是两个人互相不认识, 居然还能在这海上遇见。”
  他说起来还是觉得不可思议:“遇见就算了,山老师居然还真能看上二哥。也不是,话不能这么说, 咱二哥也不错。”
  黄廿廿:“幸好山老师在海上漂流那两天没出什么意外,要不然哪儿还有以后。”
  说到这里,黄廿廿忽然沉默下来。
  她有阵子没练咏春了, 自从逃回家来就没再练过拳,头一天睡到自然醒的时候还有点懵,以为自己还在武馆里。她也说不上讨厌咏春,只是更喜欢当个厨子,自由自在的,没人管还快乐。
  现在的日子多好啊。
  “想什么呢?”
  徐玉樵瞧这丫头闷闷不乐的脸。
  黄廿廿叹气:“我在想,我要是和山老师一样掉下海了,肯定活不过几小时。小樵哥,你说我是不是得强身健体?”
  徐玉樵难得正经道:“当然,万事还是靠自己。”
  这两年,徐玉樵过分依赖盛霈,直到前阵子盛霈说要回去,他变得惴惴不安,翻来覆去地想原因,根本原因还是不踏实,自己没真本事。
  黄廿廿托着腮,想了片刻,忽然道:“小樵哥!我以后教你们练咏春吧!就当强身健体了,这样我那几年时光也没有白费。”
  徐玉樵:“......”
  感觉以后船上日子不太好过。
  岛上的人闹哄哄的一片,海底却寂静无比。
  山岚潜入海底,像被巨大的玻璃缸包围。
  她睁着眼,感觉此时自己才是鱼缸里的鱼,新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世界,颜色鲜艳的鱼儿甩着尾巴飞快藏入礁石内,珊瑚像艳丽的花儿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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