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自责。”余榕轻声安慰,“那些人蓄谋已久,就算今天不动手,明天也会找机会动手。相反的,我还要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我们也不会这么快找到余听。”
多亏警方听取晏辞的建议去排查那部车辆,这才顺着线索线索摸到化学工厂,没有错过最佳救援时间。余榕不敢想象,如果再晚一点余听会发生什么。
晏辞仍不说话。
余榕深吸一口气:“余听的身体情况你也看到了,早产,患有先心病,体质也比常人脆弱。如果你只是想和她交往,余听又喜欢你,我当然没有意见,毕竟恋爱是一件很美好的事。但是如果你抱着想和她一辈子的想法,我就劝你把这些考虑进去。”
晏辞总算开口:“考虑什么?”他嗓子涩哑,低低的,语调显得迟缓。
“成家立业,生儿育女。”
余听的情况不适合哺乳,余榕原本没打算插手妹妹的感情,如果晏辞当了真,那么她就要把这些说清楚,及时止损总好过日后让妹妹伤心难过。
“哦。”晏辞倚靠着墙壁,“我不敢想那么远。”
余榕看向她。
“我只愿她无病无灾,长命百岁。”他用最稀疏平常的语调说出心底炙切。
一年以前,晏辞觉得和她说话都是奢望,哪敢求什么两情相悦,白头偕老。
他喜欢她。
喜欢她笑,喜欢她蹦蹦跳跳,更喜欢她耍小性子时的可爱模样。
晏辞什么都不在乎,只希望余听能好好的,像以前那样在他身边闹闹腾腾。
叮。
急症室的门向两边打开,所有人都起身迎了过去。
“病人情况不稳,还需要在ICU进行隔离观察。”
余榕急问:“那她现在怎么样?”
医生说:“我们的建议是尽快制定手术方案,等患者各方面稳定下来,立马进行心脏治疗手术。”
余榕神色犹豫,“手术的话……会有风险吗?”
“风险一定是会有的,但是比起手术要承担的风险值,患者现在的状况更危险一些。”
余榕垂着眸,若有所思着。
急救结束后,余听就被转移到ICU病房。
家属暂时不能进去探望,余榕只能透过门前那扇小小的窗户看她。
她的身上插了很多管子,脸上蒙着呼吸机,心电图的频率有点乱,就算余榕不懂医也能看出余听现在不好受。
难过无以言表,余榕将手放在玻璃上,隔着那扇玻璃细细描摹着余听的模样。
“余听呢?!”
耳边响起急切的声音。
余榕未等抬眸,那人就把她拽住,又逼问一遍:“听听呢?”
他从新闻上得知情况后就连夜赶来,一路风尘,那头半长不短的头发凌乱披散在肩头,衣服褶皱,鬓角处的汗液还没有干,眼底的红血丝很重,抓住余榕的手迫切想知道余听情况。
“还没醒。”余榕平静地说出三个字。
余之舟这才注意到躺在里面的妹妹。
良久的沉默之后,余之舟一直隐忍的情绪终于爆发:“余榕你什么意思?!听听出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就这么喜欢掌控一切的感觉吗?!”
余榕不说话,别开头死死盯着急症室的方向。
“之舟,最近下雨,你姐姐怕你路上出事,就准备暂时瞒着你,你别误会她。”李叔看不过去,红着眼睛帮忙解释。
“什么叫别误会,她……”
“之舟,医生说听听需要手术。”没等他把话说完,余榕便打断,下一秒哽咽出声。
一直紧绷的恐惧在此时爆发,她的眼泪成串,大滴大滴往下落,余之舟骤然哑语,呆呆看着她,抓住她的那只手臂缓慢下滑,蓄势待发的怒气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
走廊里只有余榕的哭声盘旋。
在青春懵懂之时,余榕亲自在双亲的死亡通知上签下名字,亲手为他们盖上白布,亲眼目睹他们的尸骸烧化成灰。没有人比她更要恐惧亲人离世,她小心翼翼,恨不得把最好的东西捧给心爱的妹妹,可到来头还是让她遭受到伤害。
“你说得对,我不是一个好姐姐,听听想让我陪她去游乐场,可是我一直都失约。”
“你和听听想要的,我从来都没有遵守过。”
余榕从小强势,就算自己做错了那也是自己对,这还是她生平头一遭向余之舟低头,这让原本想找她质问的余之舟顿时手足无措,最后僵硬抬手,把姐姐搂在了怀里。
眼泪在他胸前浸湿一大片,余之舟这才发现她皮肤冰冷,即使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出那抹冷意。
余之舟倏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刻薄。
在他不知情的时候,是余榕承担了所有,没有人比她更在乎余听,也没有人比她更担忧难过。
“你、你别哭。”余之舟神色不自然,僵硬说道,“等听听好了,我们一起带她去游乐场。”
余榕点点头,擦干净眼泪离开了他的怀抱。
姐弟俩相互对视,又很快转移开目光。两人之间的误会不是一天两天,事到今天仍隔着一层纱,谁也不愿意先主动迈出那一步,这让两个人都很别扭。
沉默在此刻格外漫长。
余之舟忍不住开口:“绑架犯抓到了吗?是谁做的?”
余榕说:“江淮的对家,不知道怎么就找上了余听。更奇怪的是,被狙击手射杀的那个人是孙志宽的儿子。警方还在审讯,结果估计很快出来。”
话音刚落,警方的电话就打到了余榕这边。
余之舟迫不及待将耳朵贴了过来。
“你好,徐警官。”
“那几个人供出来了,季时遇是你们认识的人吗?”
这个名字让余榕为之一证,“你说……谁?”
徐队说:“季时遇,他们说是这个人联系到阿冬,将你们余家每个人的出行信息透露过去。”
余榕震惊到不能言语。
她看出季时遇对余家不满,那时只以为是青春期的男孩子闹脾气,或者是余听的任性让他对余家产生厌恶,但是无论如何她都想不到用心养大的男孩会怂恿仇人之子绑架她的妹妹!
这不是不满,这是想让余听死。
他让置余听于死地!
余榕一阵头晕目眩,死死揪住江淮才没让自己跌倒。
电话还没来得及挂断,就见余之舟转身离开。
余榕急急追问:“余之舟,你去哪儿?”
余之舟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找季时遇。”
既然他想让她妹妹死;那他也别想活!
第63章 063 “听听,你不会死的。”……
余之舟打听好季时遇的位置, 趁着夜色直奔季时遇所住的出租屋,他的速度比警方快,赶到时民警还没过来。
怕打草惊蛇, 余之舟敲门的速度很缓, 一下接一下。
“谁啊?”
屋里传来陌生男人的声音, 应该是合租舍友。等他把门打开,余之舟径直闯入,四处寻找着季时遇的身影。
“哎,你他妈谁啊?”
余之舟不顾阻拦,一扇房门一扇房门地推开。
终于。
季时遇出现了。
他像是早知道余之舟会来, 表现的十分平静。
不由分说, 余之舟一记硬拳砸在了他脸上。
“卧槽!”舍友大惊失色,“你有病啊?!再不停手我就报警了!”
余之舟视若无物,拽起季时遇衣袖又打了上去。
他痛下死手,不给对方丝毫反抗的机会,一拳又一脚, 难以泄愤时又揪住他头皮狠狠往墙壁上撞。很快, 季时遇那张脸已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打掉的一颗牙齿被他吐出在地上, 血丝顺着嘴角滑落。
舍友回屋拿起手机,110的电话还没接通, 警方便直接走进,同时跟过来的还有江淮。
客厅一片狼藉, 到处是散落的摆物。
江淮冲警方打了个手势, 几个没有过来阻拦,静静看着余之舟发泄。
倒在地上的季时遇慢悠悠从地上爬起来,咳出口血水, 捂着肚子竟冲他嗤笑一声。
余之舟双手扯起他,对方被打得像一滩烂泥,眼神却依旧轻蔑。
他压抑不住怒火,咬牙切齿地出声:“季时遇,你还是人吗?”
他不语。
“我们余家哪里对你不好?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妹妹?你他妈还有良心还有良知吗?!”
“对我好?”季时遇似听到天大的笑话一样,阵阵笑了出来,“是啊,你们大发慈悲收养了我这个遗孤,外界谁不说一句你们余家无私,但事实真是这样吗?”
余之舟被这番说话惊住了,“你什么意思?”
他挣开余之舟地手,道:“余听把我关在地下室的时候你们阻拦过吗?她一次又一次为难我的时候你们管过吗?你们根本没有把我当人,只是把我当做一件供你妹妹消遣的玩具。等日后,是不是还要让我做你余家的上门女婿,一辈子供你们驱使?”
“你他妈……”
“还有我父亲。”季时遇双眼赤红,恨意弥漫,“他怎么死的,他是被你们余家还有孙志宽联手害死的!”
余之舟后退两步,满目愕然,“这些话你都是听谁说的?”
听谁说的?
前世季时遇闭眼前,刑满释放的孙志宽特意来到他跟前。
那年三人是合作伙伴,共同投资一个上亿的项目,余家那时有钱,出大头;季家只是小门小户,原本没打算答应,但还是忍不住地参与进去,因为拿不出足够的投资款,季父只能挨家挨户借钱,甚至还卖了家里唯一的店铺。
结果这只是一场庞氏骗局,主策划孙志宽卷走几人的投资款跑路。
季家亏损最为严重,季父当场跳桥自尽,母亲也因此落下疾病。
然而孙志宽是真的策划者吗?
如果是,他为什么第二天就被余父抓住,真有那么巧合的事?
孙志宽说:“他和季父都被余家利用了。”
季时遇是怀疑过孙志宽的说辞。
可是在这场利益背后,谁才是最大的获利者?无疑是余家,其他两方参与投资的一个没了命;一个入了狱,只有余家,一跃成为商界引路者。
那时候季时遇已经病得走不了路,回想在余家的这几十年,没有自由,没有爱情,他一无是处。
恨意伴随他走过生命尽头。
那时候季时遇就在想,如果可以重生,他一定要让余听还有余家遭受报应,要把属于父亲的东西夺回来。
所以他去监狱看望了孙志宽,又从他嘴里翘出阿冬的信息,之后瞒过江淮,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余听的行动透露过去。
“余之舟,可以了。”
江淮拉起他,让警方将季时遇带走。
他目送着少年走出大门,只记得小时候他还会扒拉着他的大腿叫哥哥;结果到了今天,离去的背影长大了,也陌生了。
**
派出所里,季时遇正被审讯。
他毫无保留地将手机信息展现给警方,上面是和阿冬潦草的几句问候,最后在阿冬的旁敲侧击中说出余听位置,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尽管没有具体的参与策划,季时遇的行为却起到了辅助作用,依旧要受到法律制裁。
民警离开后,季时遇仰头看着审讯室上面那盏小小的灯。
思绪恍惚着,脸部线条笼着一层暗色。
此时,余榕进来了。
没有警方,只有她一个人,显然是经过允许的。
余榕在他面前坐下,把一个牛皮纸袋丢了过来。
季时遇没有任何动作。
“拆开看看。”
“不想看。”
余榕冷笑:“我把真相亲自放在你面前,你都不肯看上一眼,你就用你臆想的事实给我们定罪?”
季时遇沉默几秒,拆开了牛皮纸袋。
上面是有关那场骗局的所有报纸,保存的崭新,上面字迹无比清晰。左下角还有一小则新闻——
【男人投资被骗,跳河寻死;战友拼死营救。】
上面还贴出一张溺水者的头像,即使打了马赛克,季时遇也一眼认出那是自己的父亲,至于救助者……余某某。
他掐着报纸的手在颤抖,缓慢地抽出下面的东西。
全部都是欠条,父亲的字迹让他止不住热泪。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单据,都是母亲住院时开出的药单。
余榕神色浅淡:“部分钱款追回来后,我爸全拿去给你爸还账了。当时你父亲跳河,我爸爸第一时间去救,因为没救回来,他一直很愧疚,他也很愧疚拉着你爸参与投资,你父亲死后,他一直生活在痛苦之中里。后来得知你母亲生病,我爸一直暗中资助你们母子,直到你母亲病逝,他才把你接到余家。”
“那有那天我给你的那张银.行卡,那是我爸以你的名义往进去存的钱,如果你有一天想走,他就让我把卡给你。”
“季时遇,没有人强迫你,你一直可以离开的。”
头顶灯光忽闪,季时遇咬紧牙冠,涌出来的泪水模糊眼前视线。
余榕附身过去,“季时遇,看着我。”
他慢慢抬头。
余榕眉眼平静,一字一句问他:“你为什么,要去找阿冬?”
季时遇喉结滚动,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不说,那我替你说。”她说,“你恨我们家,也恨孙志宽。所以你让阿冬绑架我的妹妹,又能报复阿冬,又让我们不好过,是这样吗?”
季时遇的确打得是这个主意。
孙志宽再蹲个几年就能出狱,他心有不甘,所以想报复到他监狱外的儿子身上,等阿冬入狱,新闻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他可以顺理成章曝光余家丑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