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倒是在理,“那你就办!”吵吵我干啥!
“我这不是跟你商量吗?咱家老大的媳妇,叫我哥哥嫂子在边陲找一个。要能吃苦心胸大的,性子爽利,为人厚道的。最好能在七八品出身的小官人家找……那边的人家我是知道的,但凡疼闺女的,都想把闺女嫁到太平一些的地方。咱们图人家有个官身,人家图咱家安稳,这事准成。这是给咱家保底的一个安排,便是其他贵亲帮不上忙,可有哥哥和这个亲家,咱家就是从底往上走,这也有托底的。”
嗯!有道理!
接下来呢?“老二老三都不是我生的,但跟亲生的也不差。这婚事上,我寻思着找个实惠的人家。家里富贵的商户人家就挺好……”
金泰安心里便明白了,这一大家子,不能叫庶压住了嫡,长媳出身官家,商户出身的姑娘跟她不能比,在家里出不了大乱子。若是一家子都好好的,这正可以互为臂助。一个有点小权,一个有点小钱,大家捆在一起,日子都能往上奔。若是一家子处不好……这般安排对哪个儿子都没有坏处,他们身后都有帮衬的。便是两个庶子,只要银钱上不缺了,哪里就闯不出一条路来。
“至于老四,咱们攀高亲是为了能被提携,这也没错。但哪怕人家不提携,这个媳妇人选也是极好的。娘家有势,自己有爵,月月有五十两的银子,这就是上上等的日子。不愁吃不愁喝,在咱们这小地方,也没人敢欺负,这就成了。出身高,娘家好,看起来是比前三个媳妇出身都鲜亮,可自身若是憨了一些,也一样出不了事……”小儿媳妇嘛,傻点就傻点,老大家的媳妇聪明就成。
金泰安躺下睡他的了!这女人肚子一盘账,早就算的清清楚楚的了。但也不得不说,家里有这样一个女人,金家不说往后繁盛三代,但保三代平安足矣。
所以,我睡我的吧,你说咋弄就咋弄,全听你的。
“听我的!听我的!啥都听我的!”周氏又踹了一下,“四个儿子呢?这聘礼从哪来?我腆着脸空手跟人家要闺女呀!弄钱去!四个儿子,一个儿子至少五百……不是,三百两!至少三百两银子。我管你是偷还是抢,明儿一早,你就给我找去。”
讲不讲理!我要知道哪有银子,我用你催吗?
金泰安被搅和的呀,一晚上没睡安稳,但该起的时辰,还是早早起来了。
金家有习武的习惯,早起别管老幼,演武场上去。隔壁住的就是金二叔金泰生,那边住的稍微逼仄一些,早起那边爷几个都过来这边的演武场。
老哥俩一边把一边往演武场去,一边说闲话。
金泰安就顺嘴问老二,“这几天忙什么呢?娘昨儿晚上还问你了,一会子去后头叫娘见见。”
“顾不上!”金二叔就道,“府衙下令了,去山里抓人去。有樵夫见了缉拿悬赏的要犯了……不知道窜到哪个山头去了?官府悬赏下来了,一个人头五千两……现在外面都疯了,城门口堵的都是人,都是要进山去的。”
五千两?
金泰安也不上演武场了,“真给那个多?”真给!
那还说啥,走啊!要不然上哪弄那么些钱去。
家里有一个算一个,赶紧的!
连四爷也被拉出去了,出了门的四爷都不知道干啥去的。金家也有野外拉练这个习惯,他以为是这个,小一辈都以为是为了这个的。哥几个一身短打,都是起来就往演武场来的,因此出门的时候,一个个的连脸都没洗。
饶是这样,出门都算是晚的了。城门已经开了,并没有看到挤在城门口的人。没见那么些人,四爷一直都没怀疑这出城的目的。
直到距离城外远的很了,半天功夫都消磨进去了,可都还饿着肚子呢,这转悠的啥时候是个头儿呀。而金泰安一直在看岔路口的脚印,这脚印也太杂太乱了一些,这得是多少人往山里去了。
四爷觉得不对劲了,“您这是想避开人?”
“废话!这都一拥而上,还找个屁呀!”金泰安咬牙,“这里还是不成,人太多,还得往远处再看看。”
老三就嚷嚷,“爹!一早上起来就出门,一口没吃呢。要不先上山,弄点野玩意吃了咱再干?是不是又出大家伙了,是野猪群?还是大虫?要真是大玩意,咱还是跟着大家走。”
金泰安含混的应了一声,说老二,“你去,去前头那村里,有啥买点啥,那把能买的都买来,今儿估计回不去了。”
老大从怀里摸了银子都塞给四爷:“你跟你二哥一块,快去快回,都在这儿等着呢。”
四爷觉得今儿这事不对,往常有大家伙出现,一般都是附近的乡勇自发的组建起来,金家会被邀请到的。但这次没人请金家,金家也没跟什么人搭伴……而且,一起出门的金二叔还当差去了。这差事还是在城外。
那这必然不是出猛兽了,这就是在找人。
若是找二号机和三号机上的人,这事不能干。这些人身上都带着非同一般的武器,就是自己和桐桐都应付不了,这些人……是去送死。
但这些理由跟金泰安说不通吗?
说不通的!
他就叹气,要是桐桐在这里就好了,叫她装肚子疼,装哭,装什么都行。如今没这个人了,这么丢脸的事得我自己干吗?
四爷左右瞅瞅,一边摘了像是野葡萄的小野果往嘴里塞,一边跟老二争执到底是去哪边的村子更近便。
四爷磨磨蹭蹭,“咱们从城里专门赶来上山,那这附近的人呢?只怕都上了山了。村里就剩下妇孺,见了咱们敢不敢开门都未可知……”
叽叽歪歪的,听的人不由的火气都起来了。
你说就是叫你出门买个窝头,你这个费劲呀!磨磨唧唧,唠唠叨叨,前怕狼后怕虎的,像个爷们吗?
可不等金泰安骂呢,四爷的脸都白了,肚子疼,是真疼的那种。
然后这些糙老爷们才发现,四爷往嘴里一直塞的是啥,这玩意有毒的。要是不赶紧叫大夫给解毒,那就一直疼。不会要命,但痛苦!直到吃进去的东西彻底消化完,怎么着不得疼到明儿这个时候吗?
哎呀!要命了!
金泰安气的跳脚,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儿子呢。
也别往城里去了,赶紧的,看哪个村里有大夫!
可村里的大夫也不敢接呀,赶紧的,往城里送吧。等从医馆出来,天晚了,只能回家。一天啥也没干成,折腾的人累死累活的。饶是这样,还把老太太气的在家里又哭又骂,说是发了癔症了,带了孩子出去野去。
也就是回城里了,哥几个才知道,官府悬赏拿人呢,五千一个头。可惜了的!
老三随便往肚子里塞了点吃的,转身就要再去,一边走还一边吆喝厨房准备干粮,现在去说不定还能撞上。
结果呢,话音没落了,金二叔回来了,“都不准出门了!嫌犯找到了!”
找到了?
谁挣了那么些赏银?
“赏银?乱棍打死老师傅,这会子为这个事衙门里都乱了。这俩匪徒是厉害,之前伤了百十多个人,伤口怪的很……我瞧那乱劲的,假装拉稀躲回来了!”
金泰安忙问,“人是从哪被找见的?”
“大青山北边山坳子里,一男一女……”
金嗣况擦了脑门上的汗,“我们爷几个,距那个地方也就四五里的路,要找,肯定也奔着山坳子去的。”
那两人能伤一百多号,这得是什么人呀?自家爷几个,这是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又回来了。
祖宗保佑,得亏老四吃错东西了。
金二叔叹气:“可惜,找到的时候人也死了,一圈人围着那家伙往身上招呼,身上戳的稀巴烂的。”
四爷心里皱眉,身上都稀巴烂了,怎么分辨谁是谁?
他叹气,那两人说不得已经金蝉脱壳,混在上山的人群中,脱离出来了。如今,这鱼入大海,上哪找去?
不过经过这一次事,金泰安对自家这小儿子当真是不报任何期待了。哪怕是阴差阳错的,一家子好好的回来了,可这一到关键时候就掉链子的儿子,他能说啥呢?真就是找个媳妇一辈子饿不死拉倒!
没期待的结果就是,这小儿子早起在演武场上舞剑也好,扎马步耍大刀也好,他都不管了。爱咋地咋地!
周氏被吓的,这要不是自己逼着男人弄钱去,是不是就不会有这次的事了。因此,给儿子们娶媳妇,这个钱还真不能太为难男人了。
咋办呢?
儿子的媳妇还是得赶紧张罗的,叫镖局往西北捎一封信过去给哥哥。自家闺女嫁人,亲舅舅、舅母总得来的。来的时候要是能捎带个来相看的姑娘就好了。
等着姑娘来了,再想法子骗吧!
大儿子的事好办,只要这边一定,老二老三的婚事都不叫事。只老四的婚事,这得提前筹谋,可这不是一朝一夕能拿下的。
在家里憋了两天,她一大早叫人请了妯娌卫氏过来,背着人嘀咕,“你跟我去一趟燕京。”
卫氏吓了一跳,“就咱俩?”
“那不会,该带的人还是会带的。就是叫你跟我去办事的。这事事先不能跟家里说,回头得你去找婆婆,就说你要出门礼佛,叫我陪你去的。”
啊?得拿我做幌子。
不是!嫂子,您这是干啥?
“真是正经事。”周氏看她,“到底帮不帮?”
帮!帮还不成吗?
吃饭的时候卫氏就跟老太太说了,“最近老是心慌,我怕我家二爷出个啥事。您听说了吗?那天上山的人,身上的伤口愈合不了。多少大夫都给看了,说是触怒了天上的神灵降下惩罚了还是怎么着?我就想着,不行就去庙里做个法事!今年……好似不顺!”
做胥吏的就是这样,有功劳未必有能沾上,但一旦没干好就是替罪羊。有啥危险的事还得冲在前面,要不是金泰生一直油滑,见事不对就立马溜,那都不知道有没有命活到现在。
这么一说,老太太连连点头,“很是!我也该去……”
卫氏赶紧拦住这话,“娘,我找人算过了,这礼佛还得避讳,就我跟嫂子我俩的生辰八字好,我寻思着,这一去至少也得七天……”说着,就看周氏,这个时间差不多了吧。
周氏微微点头,卫氏这才笑道,“最多七天,我们就回来。”
成!去吧!去吧!往常拜庙都是在城外,那地方闭着眼都出不了差错。
家里没人注意,四爷这几天一直想着找什么借口去衙门一趟,想看看在山里发现的那两具尸体的情况,哪怕是看看他们穿的衣服也成。关键是伤人的利器上到底是沾染了什么东西。他的注意力在这些地方呢。
等意识到周氏不在家的时候,周氏已经出门一整天了。
他也没在意,思量着官学这眼看就要开了,原身的姐姐要出嫁,这近期肯定是能上燕京的。随着大溜去,才不会叫人觉得刻意。
心里安排的挺明白的,结果四爷是真没想到周氏是干啥去的。
这天,桐桐正陪老太太玩双陆,外面送了帖子,说是老太太娘家的远亲来了,自称是姓周,两个妇人带着两个婆子,就在外面的马车上。
老太太娘家是姓周,是关陇世家,家族大,人丁旺。
一说是姓周,老太太一点疑心都没有,“怕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把人请进来吧。”
别说是同族了,便是同乡,遇到难处了不管,也是会被人讲究的。
周氏和卫氏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进了林家的大门。
李氏治家严整,林家又是言情书网,规矩俨然。这跟金家又很是不同!
卫氏有点露怯,拉了拉嫂子的袖子,被周氏一眼瞪回去才只得罢了,这是应着头皮上了。
老太太的娘家人来了,作为当家的大太太李氏,不能不出面。便是孙氏,得了信儿,也赶紧都过来了。两人甚至是站在老太太的院门口等着迎接远客。
周氏被下人带着,转过游廊,看见拱门处站着两个妇人。站在前面的一脸温婉,瞧着是个极和善的人。后面的女子眉眼更锋利些,站在那里笔挺笔挺的,她心里一跳,这就是那位未来的亲家,县主娘娘吧。
她假装不知道,到了跟前就福身,“给太太们请安。”
李氏一把把两人扶住,“远来是客,千万别多礼。大冷的天的,先屋里坐。”
谁都没见过谁,饶是再八面玲珑,这不知道这个话从哪里开始搭。
周氏一进屋子,就瞧见高坐着的老太太,家常的衣裳,跟自家老太太其实没啥差别。只边上挨着老太太坐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银盘琼面,眼珠子乌黑,整个人瞧着珠圆玉润。这姑娘,当真是个有福气的面相。
这也不是打量的时候,她一进屋子,快走两步,也不等下人拿蒲团,直接就跪下了:“给姑母请安,姑母安好。”
虽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大侄女,但这噗通的一跪,不光是惊了老太太,也惊的屋子里的人赶紧去扶。林雨桐在人家跪下之前,就起来让到一边了,受不了长者的礼呀。
李氏扶了周氏,林雨桐替有孕的孙氏扶了卫氏起来。当然了,林雨桐现在也不知道这两人倒是谁。反正远来是客嘛!
把人扶起来,又是上茶,这才说到事上。林家就纳闷呢,就再是远亲,您是周家哪一房的远亲呀?
谁知道人家周氏还真能掰扯出三四五六来,反正就是从她曾祖当年荒唐不懂事被逐出周家家门说起,什么浪子回头,什么流落西北,什么入赘邓家,入赘后三代归姓,这又姓了周。
这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老太太其实没听说过这个事,这都是老几代之前的事了。但没听过她不敢说没有,周家太大了,也有迁移出去的,更有被发落出去逐出家族的,这可怎么算。
可人家说了,那大概齐怕是真有这么一码事吧。
林雨桐听着吧,只觉得这比刘姥姥跟贾家的关系都复杂。
李氏和孙氏面面相觑,这怕是求人来的吧。
周氏开口也坦诚的这么说了,“本不该来打搅的,可这有些事,我是实在没法子了,这才厚着脸皮上门的。”
老太太就叹气,“有什么难处你说,只要能帮上你的,尽力而为罢了。”不是实在没法子,谁来闹这一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