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儿皱着眉头,神色复杂地点头:“一切还算顺利。”
“那就好,那就好……”云轻不断呢喃着,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悦色。
“但是小姐,她……”绿儿话未挑明,但观她严肃的神色,云轻也能明白她的意思。
那个原本在原著剧情里就是要死了的人,怕是已经危在旦夕了。
“不要试图做些多余的事情改变剧情,改变不了的。”
系统曾这样警告云轻,可是云轻不信,她偏去要试一试!
她拍了拍绿儿的肩膀:“不要怕,一切都用最好的,银子不够就跟我说,我还有一盒珠宝首饰可以当掉,我们……尽全力就好。”
“嗯!我知道了小姐。”绿儿重重点头。
虽然从昨天到现在,她一直都懵懵的,甚至到现在也没能搞清楚状况。但只要云轻吩咐一声,上刀山下火海,她都会毫无怨言去帮她做。
翌日,四皇子谢祺允突然来相府拜访,与顾康盛畅谈片刻后,提出想要见云轻。然后陆莺就笑眯眯地派兰芝把云轻叫到了花园里,也不说缘由,问就是有惊喜。
云轻到了地方,远远看到弯月桥上那挺拔贵气的身影,就知道自己又被拉郎了,于是转身就想跑。
这哪是惊喜啊,明明是惊吓!
【宿主,你不能走。】
“……”云轻脚步一顿,抿着嘴无奈,“行,难道我还怕他不成?”
她走到谢祺允身边福身行了一礼:“清儿拜见四皇子殿下。”
谢祺允回头看着云轻露出一个温和的笑:“顾小姐不必多礼。”
云轻直起身子,神色淡然:“不知殿下唤清儿前来,所谓何事?”
谢祺允看着云轻,俊眉一挑:“没事就不能来看你了吗?”
“……”云轻哑言,心想我跟你不熟吧?
“殿下此言,真叫清儿受宠若惊。”
谢祺允轻笑出声:“好了,不逗你了,顾小姐的身体可好了些?”
“已经完全好了,多谢殿下关心。”云轻又颔首施了一礼,头上的发簪却因这个动作而有些往下滑。
眼看那上好的翡翠簪子下一刻就要从发髻落到地下,谢祺允想伸手把它扶正,刚一伸胳膊,还没碰到,却被云轻眼明手快地躲开。
云轻后退两步,连忙把发簪重新固定好。察觉到她的抗拒,谢祺允神色微变。
“清儿失礼,让殿下见笑了。”
“无事,”谢祺允神色很快恢复如常,“其实今天前来,确实是有要事与丞相商议。”
云轻其实并不关心他来相府有什么事,但还是睁着圆溜明亮的大眼看着他,就像在期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明天我就要离开京城南下了。”
“殿下南下所谓何事?”
“巡视疫情。”谢祺允看着云轻接着补充道,“是我主动向父皇请的旨。”
“殿下此举令清儿钦佩。”这是云轻诚心的夸赞,虽然清楚地知道谢祺允这样做也是为了在庆帝和民众面前刷好感,但终归是做了件为国为民的好事。
“但此去南下定凶险万分,还请殿下务必照顾好自己。”
“多谢顾小姐关心。”谢祺允微笑过后,很快又眉头皱起,“只是此去或许要数月回不得京城,届时顾小姐你的生辰……”
“生辰?”云轻微愣,差点忘记了,一个多月后,就是原主十五岁生辰。
突然,一枚精致剔透的圆环玉佩递到云轻眼前,云轻疑惑地看着谢祺允。
“此物就当做本殿下提前送给顾小姐你的生辰礼物,可好?”
不好,她能拒绝吗?
【不能。】
云轻:“……”
看出云轻的犹豫,谢祺允又说:“此乃一点小小心意罢了,还望顾小姐务必收下。”
云轻只好接过:“那清儿就却之不恭了,多谢殿下。”
谢祺允送完玉佩就离开了,他走后陆莺把云轻叫了过去,问四皇子都与她说了什么。
云轻如实交代,然后拿出玉佩,陆莺看着她手里的玉佩笑得意味深长。
“你可知今日四皇子殿下在圣上面前都说了什么?”
云轻摇头。
“他说,若是他治了瘟疫平安归来,不要封赏,只求陛下能为他赐婚。”
“赐你与他的婚。”陆莺一脸笑意灿烂,“而且你父亲说了,若四皇子此去当真不负众望,赢得民心所向,他定会联合大臣们提议陛下封立他为太子。”
“到时,清儿你就是准太子妃了!”
看陆莺笑得与有荣焉,云轻无语地扯了扯唇:“当真?母亲莫不是诓孩儿?”
“怎地?清儿不信?”陆莺点了点她的额头,指着她手里的玉佩笑道,“这玉佩,不就是他送你的定情信物吗?”
听陆莺这样一说,云轻只觉自己拿的不是上好的和田玉佩,而是一块儿烫手的山芋:“四皇子殿下说这是送给孩儿的生辰礼物……”
什么鬼的定情信物啊!
“傻清儿,怎么男人说什么你都信!”陆莺捂嘴调笑,“要知道,有时候男人说的话啊,就是为了哄女人的!”
“接下来这一个月为娘就好好准备你的及笄礼了,行了及笄礼,我们清儿就是大姑娘了!”
“……劳烦母亲费心了。”
离开陆莺居住的院子,云轻心里又闷又堵的厉害,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关押顾隐的破院。
不同于上次的无人看管,这回院子门口,以及柴房门外,都有站岗盯梢的人。
一人眼尖看到云轻,远远地跑过来:“小的见过大小姐,大小姐来这里可是有什么事要交代?”
云轻看向院内:“里面的人怎么样了?”
“回禀大小姐,刚开始又吵又闹的,饿了一天一夜,现在老实多了,也不吼着要出去了。”
云轻向前走了几步望着那间柴房,想离近一些从那烂掉的窗棂里看到里面的光景,可那里黑黝黝的,静悄悄的,就像吞噬一切的洞口,入眼的只有无穷的黑暗与死寂。
看得她眼睛酸涩无比。
她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转身快步离开了小院。
……
绿儿踏入景和院时,就看到云轻坐在秋千上,手里拿着绣棚在一针一针绣着花。
“小姐,您心情又不好吗?”
云轻没有抬眼,继续手上的动作:“没有不好。”
“还说没有……”绿儿说着开始哽咽,“您这叶子都绣成红色了!”
“这个啊?只是扎破手指,血染到上面了,所以干脆将错就错绣成红色了……”云轻扯了扯唇,朝绿儿笑了笑,“你不觉得你小姐我,很有新意吗?”
“小姐,求您别绣了……您到底怎么了啊?”绿儿都快哭出来了。
“哎,你又哭。”云轻掏出绢帕给她,“快擦擦,我真的……没事。”
就是有些想挣脱束缚却又无可奈何的疲倦罢了。
“快别哭了,告诉我今天的情况如何了?”
绿儿擦擦眼泪,开始交代正事:“还在昏迷,但郎中说比昨天好点了。”
“嗯,多亏绿儿了。”
还好她发现了系统的漏洞,那就是它只会重点捕捉关于任务目标还有一些主要剧情的信息,云轻才能在系统的眼皮子地下与绿儿谋划着救下阿和,并把她安置在了郊外的一处宅院里。
据绿儿所说,那天阿和被高明他们抬出相府后,就被丢到专门存放尸体的义庄了,哪怕当时的阿和还没有死。
而绿儿按照云轻的吩咐一直悄悄跟着他们,待他们离开后,找人带回了阿和,还请了京城最德高望重的郎中给阿和看病,走之前又给看守义庄的人一大笔封口费,告诉他若有人来问就说阿和已死,尸体也被处置。
就这样,连系统也都以为阿和已经当了反派黑化的催发剂死了。
云轻掏出怀里叠得规整的平安符,用指腹轻轻摩挲。
她能不能改变小角色的结局,能不能反抗系统,看此一举了。
**
入夜,确认看守柴房的下人已经离开休息了,云轻这才带了食物和水准备去找顾隐。
可门上被落了锁,她没有钥匙,只好踮着脚尖把脸伸到窗户那。
“顾隐。”
她叫着顾隐的名字,然后从窗户洞扔进去一包点心和一个水囊。
食物和水囊扔到地上发出一声闷响,躲在阴暗角落里,周身萦绕着死寂气息的少年颤了颤眼睫。
“顾隐,我给你带了食物,你快吃!”
“云……轻?”
云轻听到顾隐叫他的名字,声音嘶哑低沉到快没有。
“是我。”云轻压住鼻尖的酸涩,“顾隐,听话,快起来吃点东西。”
加上前天,顾隐已经没吃没喝快三天了,再不进食,云轻担心他真的会受不住。
顾隐这才终于动了动身体,可还没等他起身,就眼前发黑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他的血糖太低了。
云轻在外面听到声响,担心的要命,可是她身高不够,看不到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顾隐!你怎么了?”
过了一会儿,柴房内才传来顾隐有气无力的回应,“……我没事。”
此时的顾隐唇瓣皲裂、头晕目眩、四肢乏力,胃部更是一阵阵痉挛,他贴着地面艰难地爬到水囊旁,打开塞子后扬着脖颈就开始往胃里灌,可还没灌几口,他就开始干呕起来。
“咳咳……”
干呕了一滩苦水后,顾隐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眼尾处是几滴晶莹的生理性泪水。
他平静地呢喃:“云轻,我以后都没有亲人了。”
云轻扒着窗棂的指尖发白,她颤声道:“不是的,顾隐……你还有我。”
“快吃点东西。”云轻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你小子,又不听姐姐的话了是不是?”
顾隐闭了闭眼,泪水从眼眶滑落,这才慢吞吞地转过身来,去拿一旁的点心。
云轻耳朵贴近墙,听到他吞咽食物的声音,这才终于稍稍放心。
空气一时寂静下来,只余屋之人内细小的窸窣声。
“云轻。”
突然,顾隐出声打破了这份寂静,他吃了点东西后,再喊云轻的名字终于有了些气力。
云轻:“唤我何事?”
“就是想问问你。”顾隐低头又咬了一口手里的芙蓉饼,明明是甜口的点心,为何他却觉得如此苦涩。
“如果我做了坏事,你会讨厌我吗?”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VIP]
云轻呼吸一滞,心脏像被一把利爪紧紧攥住一般心疼。
她比谁都清楚顾隐此刻内心的挣扎与痛苦。
她没有立刻回答,唇瓣嚅动道:“顾隐……你过来。”
顾隐闻言放下手中的点心,起身来到窗下,抬头看着唯一那处向漆黑柴房内输出光亮的窗口。
窗外传来少女清润克制的嗓音:“顾隐,你听着。”
“不管你做了什么,好事或是坏事,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好人或坏人……我都不会讨厌你。”
“永远不会。”
顾隐瞳孔一缩,眼球肿胀得酸涩无比,他碰了碰眼角,一片潮湿温热,“云轻……”
他隐忍无声地叫着窗外之人的名字,就像溺水之人抓到了最后一颗稻草,给本应跌入深渊泥潭之人一线生机。
忽地,一只素手穿过破洞伸向屋内,手心在他面前缓缓张开,顾隐抬开朦胧的双眼,看到里面安静躺了一枚鹅黄带有红色字符的符篆,在潇洒月光中闪耀着濯濯温辉。
“现在我要把这枚平安符送给你啦。”少女苦笑一声,语气乖戾中又带着悲戚,“如果平安喜乐真的很难……”
“顾隐,那我就祝愿你恣意不羁,无人能再将你欺迫。”
**
翌日天还未大亮,云轻就从睡梦中惊醒了,一摸额头,满手的黏腻冷汗。
她叹息一声,坐起身来,朝门外唤去,“绿儿。”
早就在门口等候的丫鬟很快推开房门,端着一盆洗脸水,皱着眉头走了进来:“小姐,怎地今日也醒的如此早?”
云轻摇头未语,只着一身里衣也不觉得寒冷,掀开被子就下了床,然后接过绿儿用温水润湿的绢帕细细擦着额头和脸颊上的冷汗。
一微微俯首,就看到那打磨得光滑铮亮的铜盆倒映着她的面容。
秀丽娇艳的五官也掩不住眉宇间的哀愁。
这几天云轻一直都在做梦,梦里的主人公无一例外都是顾隐,几个梦串连起来,就像是回顾了顾隐作为反派的一生。
从宋怜死的那一刻,梦里的天空就不再晴朗,变成雾蒙蒙的青灰色。待顾隐的身和心都被相府的人无情践踏,阿和也离开了他,青灰色就变成了黑白色。后来,顾隐长大了,比云轻高了不止一头,她看到长大后的顾隐变得麻木残暴、冷血阴郁、视万物如蝼蚁,这时天空是黑红色的。
最后一个梦境,顾隐站在城楼边缘,楼下是举着银枪气势汹汹的百万雄兵,前方是带着精兵亲卫,漠视地看着他的陆雨臻。
陆雨臻一声令下,箭雨簌簌而来,击落他的玉冠,刺破他的心脏,他在无边血色中轰然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