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人立刻哄笑起来,“小七,加油,做过这一百个,晚上给你加鸡腿。”
“咳。”齐宣出声。
围观众人扭头一看,见是齐宣全都收起玩笑的神情,恭敬行礼。
别人看齐宣,只是惊讶,但小七看到齐宣,可就是惊吓了。本来身上就有负重,一惊之下,直接坐在地上。
“王,王爷,你怎么来了?”
“哼,还不是你干的好事。”齐宣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让你看人,你就给我捅个这么大的篓子出来?”
小七扔下木头,在地上跪好,“小七罪该万死,求王爷责罚。”
齐宣看了一眼他那可怜兮兮的样子,“行了,赶紧起来,去换身衣服,一会儿跟我去沈园。”
“诶,是。多谢王爷宽宏大量。”小七忍不住喜笑颜开,磕了一个头,爬起来一溜烟地跑了。
果然还是王爷最疼他,不像这里的人,就知道天天训他。
不过……怎么觉得自己好像比之前跑得快一些了?
卫一看到齐宣时也是愣了一下,但他不是小七,只是微一愣神,就笑道:“王爷这是怕王妃跑了?”
“咳。”齐宣不自然地咳了一声,虽然事实就是如此,但在卫一嘴里说出来,就是那么地尴尬。
尤其这老头子还看过他给元瑾汐写的情书。
“瑾汐吾爱……啧,想不到王爷之前坚持不娶亲,原来是因为没遇到喜欢的。”
齐宣的脸腾地一下就烧起来,紧接着旁边就传来一声没控制住的笑声。
两人同时怒目瞪向平越,卫一更是毫不客气,直接伸手将面前的茶杯抄起来,嗖地一下就飞了过去。
“你还好意思笑。我问你,我派你出去是干什么的,王爷在水下遇险,竟然是元瑾汐救的,我要你干什么?”卫一不说还好,越说越气,桌上一共是一壶四杯,转眼间就飞出去三个。
要不是齐宣眼痴手快,抓住一个,四个都得没。
平越也是一脸无辜,将卫一扔过来的茶杯一一接在手里,然后嘴里嘟囔道:“我也冤枉啊,元瑾汐说船不对劲,叫我察看底舱,我刚下去,脚底就塌了,我不但是第一个掉下去的,头顶上还有几千斤私盐,差一点就被埋在水里。”
“你还好意思说。”卫一更生气了,“一个婢……咳,女娃儿都能察觉出来船有问题,你身为暗卫,竟然没看出来,埋了你也不冤枉。”
齐宣这时才知道,当时船出问题竟然是元瑾汐最先察觉出来的。
而且,他隐约想起,那时他人在船舱里,隐约还听到元晋安说这船不对劲,这元家父女……这么神的么?
卫一发了一通火,总算是把齐宣的尴尬掩饰住,这才正色道:“王爷此番前来,可有事要吩咐老奴?”
齐宣将当时河岸上发生的事,以及他脱口而出的那句话说了一遍,“当时周围有不少人,虽然都是我的亲卫,忠诚应该不成问题,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此事传扬开去,我怕会有人对元瑾汐不利。”
“嗯,你的担心不无道理。只可惜,暗卫里都是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不适合贴身保护女娃儿。而且别人也镇不住沈怀瑜。”
齐宣不明所以,他是想让卫一派人保护元瑾汐,但也不至于非得女的吧,还有镇不住沈怀瑜是什么意思?
“罢了,也只有我这断了腿了老头子出马了。”卫一拍了下轮椅的扶手,忽然间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
齐宣愈发地一头雾水,直觉告诉他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不过不管怎么说,卫一既然说他要出马,那就是万无一失,除非派兵来打,否则谁也别想伤害元瑾汐一根毫毛。
这个时候小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再进来时已经不再是之前满头大汗的狼狈模样,而是重新清爽了起来。
这时齐宣才觉得,也就不到十天而已,小七明显瘦了一圈,整个人的气质上也显得精壮了一些。
“小七是个好苗子,就是太憨,这几天我给他捯饬了一下,还不错吧?”
一听这话,小七的脸瞬间就苦了起来,一脸的不堪回首。
齐宣忍不住笑了一下,“让卫叔费心了。”
接下来齐宣带着小七去往沈园,把平越留下来陪卫一。卫一骂归骂,但对这个义子,也是真心疼的。
到了沈园就不好再走侧门,不过因为小七之前在沈园露过脸,下人认得他,听说有人找沈怀瑜,也不多问,直接让了进去。
此时天色已晚,有些微胖的弯月亮挂在半空之中,配合沈园中的桂树,以及飘散在空气中的花香,看起来也是别有一番韵味。
这时,隐约听到一阵嘻闹叫好的声音,齐宣脚步一顿,“这是?”
“今儿是我家公子义妹的生辰,公子特意在花园中设宴,为瑾汐姑娘庆生。”
生辰?
齐宣一拍脑门,他怎么就这么呆,竟然从来没想过问她是何时生日?
可他这次来的特别匆忙,摸遍全身上下,也找不出一件像样的贺礼。
“王爷,您先去见元姐姐,我回熙和园找卫老,他肯定有办法。”
“那还废什么话,还不快去。”
小七摸了摸鼻子,又是一溜烟地跑了,沈园的下人听到那句王爷,却是吓了一跳,“您是……”
“本王就是齐宣,带路吧。”
“诶,是。小的见过王爷。”下人匆匆行了几步,这才想起没行礼,又扭过头来行礼,然后才头前带路。
此时的后花园里,一连十盏灯笼把当中的一个凉亭照得通亮,中间的圆桌边上,沈怀瑜带着大嫂金氏、二姐欣然和侄儿文渊,以及一旁的元晋安,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元瑾汐转碟子。
是不是地还发出阵阵叫好之声。
所谓转碟子,就是手里拿上几根细竹竿,竹竿上放着盘子,随后双手运劲,让盘子在竹竿上滴溜溜地转,却始终不掉下来。
此时的元瑾汐,两只手里各三根竹竿,虎虎生风的转着,她的双颊微红,憨态可掬。一双眼睛烟波流转,脸上带着调皮的微笑,时不时地还要做些高难度的,逗弄一下小文渊。
忽然间,她看到了一个极为熟悉的身影,熟悉到只要一眼,就不会看错的身影。
可是……他不应该在至少百里之外的江阳么,怎么会在这里?
再仔细一看,竟然真的就是齐宣。
啪地一声,一个碟子应声落地,摔得粉碎,紧接着啪啪啪的声音响过,五个五盘全都落地,元瑾汐将手上的竹竿一扔,朝齐宣跑去。
“啊,王爷你怎么来了,我想死你了。”说完一个飞扑,将齐宣抱住,巨大的冲力让齐宣不由后退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他有点不敢相信地看着怀里的人,也就七八天没见而已,怎么忽然间这么主动了。
再仔细一闻,立刻明白,这么大的酒气,感情是喝醉了。
喝醉了好啊,只这一抱,就让他之前的那些担心就通通化为乌有。
凉亭里,沈欣然一把捂住小侄子的眼睛,“不许看。”
沈文渊不明所以,扒拉着姑姑的手,焦急问道:“为什么不许看?”
“因为他们要亲嘴儿了。”
咳咳咳,沈怀瑜和元晋安同时呛了一下,哭笑不得的对视一眼。尤其是元晋安,本来元瑾汐跑去抱住齐宣,就让他有些难为情,结果转眼间沈欣然就说了一句更狠的。
“那个……大嫂,时候也不早了,你带文渊去睡吧。来人,扶二姑娘回屋。”
“我不嘛,我还没看到亲嘴儿呢。”沈欣然甩开下人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花园入口处的元瑾汐和齐宣。
沈怀瑜满头黑线,但对于自己这个长不大的二姐,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上前拉住她的手,“好二姐,我送你回屋好不好,你喝了酒,要早点睡,不然明天头疼,就没办法起来玩了。”
听到不能玩,沈欣然犹豫了一下,“那好吧,那你得送我到屋里才行。”
“好,我送你回屋。”
金氏带走了沈文渊,沈怀瑜哄走了沈欣然,元晋安也不好继续坐下去,只得自言自语道:“唉,老啦,喝点酒就困。”
旁边有个小厮特别有眼利见,“我扶先生回屋。”
主子们都走了,下人自然也不会待在这里。不多时,先前还很热闹的宴席,立刻散了个干净。
这时,元瑾汐才过了最初的兴奋劲儿,晃晃悠悠地扶着齐宣往回走,“咦,人呢?”
齐宣当然知道凉亭里发生了什么,笑而不答,“你这是喝了多少?”
“不多啊,大概有……一杯?”元瑾汐抄起桌上的酒杯,“就这个杯子。”
齐宣哭笑不得,这么小的一杯酒就能醉成这样,那以后岂不是……咳咳,现在想那些还太早。
亭子里已经是一片狼藉,他不想坐在那里,就拿起桌上的一个酒壶,掂了掂看还有大半壶,随后拉着摇摇晃晃的元瑾汐,来到一处池塘边上。
结果元瑾汐却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房顶,“我要上那里去,那里离月亮近一些。”
说这话时,她一脸地天真烂漫,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
齐宣自然不会不答应,可是这处房顶颇高,要上去怕是不易。
这个时候,元瑾汐一把拽住他的胳膊,“走,我在那后面藏了梯子。”
齐宣哑然失笑,跟着她来到了房子后面,果然那里有个梯子。
两人一先一后上了房顶,坐在横脊之上,元瑾汐似乎直到这时才想起问齐宣:“你不是应该在江阳么,怎么到这里来了?是因为想我么?”
“对,就是想你。”反正周围也没人,齐宣毫不隐藏自己的想法。
只是她那雾蒙蒙的眼睛和微红湿润的嘴唇,让他一时间有些按耐不住,赶紧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大口酒,这才把目光移开。
“嘿嘿,我也想你。”元瑾汐搂着齐宣的胳膊,把头往上一靠,就要睡觉。
“别睡,我有件事要问你。你还记不记得十一年前,江州大水,你曾经救过一个人?”问出这话时,齐宣微微有起紧张,他的小镇纸会如何评价当年的事,要是知道他就是那个人,会不会生气自己这么多年都没找到她?
“嗯,好像是吧。怎么了?”元瑾汐这会儿迷迷糊糊的,只想搂着齐宣的胳膊,闻着他的味道睡上一觉,根本不想回答什么问题。
就连平时本应该一问就绷起来的那根弦,也没能绷起来。
什么叫好像?齐宣心里闪过一丝不是滋味,他找了她十年,结果在她那里竟然只是好像?
“啊,我想起来了,你是说那个脑子进水的吧?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从水里拉上来的。”
齐宣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什么叫脑子进水?
“我跟你说,”元瑾汐忽然来了兴致,她这么多年都没敢把这件事说出口,如今有人问,终于觉得可以一吐为快了。
“那人可奇怪了,我拉他上来,他竟然一副要杀人的样子,吓得我都后悔了。还好当时我比较可爱,让他没下手。”
齐宣又忍不住想笑。但回想当时自己的想法,好像似乎真就觉得扎着两个小角辫的小镇纸很可爱,应该不会害他。
“那后来呢?”
“后来他就把他泡水的干粮拿给我吃,我本来不敢吃的,可是实在太饿了。没忍住。然后那个人就生病了,我就照顾他呗,结果你猜他说什么,他说他很有钱,以后要给我买一屋子糖葫芦。”
“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他就算不说买头烤全羊给我,好歹也买只烧鸡给我吃吧,结果竟然要给我买糖葫芦。真是气死我了,气得我当时都想把他推水里。”
齐宣一时间是哭笑不得。他当时听小镇纸说,从没吃过北地的糖葫芦,就顺口一说,以后买一屋子给她。结果,却被她当成怨念,记到了现在。
不过,想想也对,那个时候肯定是烤乳猪或是烧鸡更有诱惑力一些,“对,没错,他是脑子进水,你骂得对。”
“不过他人还是挺好的,虽然总是臭着一张脸,但所有能吃的都分了一半给我,遇到有蛇被冲上来,他都会保护我。可惜,在那儿之后,我就没见过他了。连他给的玉佩,都拿去换了药材。”她的声音逐渐降低,似乎又要睡着。
齐宣赶紧擎住她的头,“为什么换药材,你那时生病了?”
“没有,是我爹。他为了给我找吃的,和人起了争执,被人打伤后扔进水里。我四处求人救我爹,头都磕破了,却没人愿意帮忙。后来,我看到官道上过了一趟车队,就举着那块玉佩,给他们磕头,求他们给些药材、米粥,这才把我爹救回来。”
元瑾汐说得轻松,仿佛那些只是小苦难,克服一下就过去了。
齐宣却是想着当年的小镇纸拖着一个病得起不来的元晋安,跪在路边给人磕头的场景,差一点直接落泪。
如果他当时没有马上昏过去,她何至于经历这些?
他一把将元瑾汐抱怀里,“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没能早点找到你。”
“不怪你嘛,你又不认识我。”元瑾汐只觉得齐宣说得莫名其妙,并没察觉出哪里不对,“只可惜,我忘记问给我药材、米粥那家人姓什么了,我只记得给我东西的,是一个大姐姐,她的手腕内侧有颗痣。”
痣?
早在元瑾汐说用玉佩换了药材时,他就想到了程家。而十一年前,程敬宗也确实是在江州做官,倒也对得上。
只是那时的程雪瑶应该是在七岁上下,肯定不会被元瑾汐误认成大姐姐,那会是程雪瑶的长姐程雪清么?
如果是这样,倒也能解释为什么玉佩会出现在程雪瑶手里,应该是她看着好玩,从姐姐那里抢了来。或者干脆就是程雪清给的。
程雪清他见过一面,温柔娴静,对妹妹很是爱护。
等到回去,就立刻派人调查一下,看看程雪清手腕内侧是不是有颗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