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公子长得清冷得很,倒没想到喜欢这种小动物。
早上要了一只还不够,半天都没过,又要一只。
这是要学他造窝生崽拿来卖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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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夙上楼后,走进了曲析的房中。
除了曲析以外,云雀也在,两人许久不见,找了个时间叙旧。
云雀看见徐夙走进,侧身为他让了个位子。
曲析有些惊讶,想着若是有什么要做的,这位不会在房中有人时来找自己。
直到他看见徐夙通红的眼睛。
他眉心一跳,立刻回身去拿那个随身带着的大木箱子。
从箱子中拿出了一罐药来。
曲析撩开了徐夙的袖子,只见他左右手上鸡皮疙瘩遍起。不止如此,小臂上已是布满了红色的疹子,看着很是渗人。
云雀站在一边,目光一闪。
她难得见徐夙将自己搞得如此狼狈。
曲析打开药瓶:“您又碰了什么东西?”
徐夙淡淡道:“兔子。”
没多想,曲析便反应了过来。
这位对动物毛过敏,但有的人对兔子却是喜欢。
他叹了口气:“您对这种动物毛过敏有多严重您自己又不是不知道,若是要讨公主的欢心大可用别的许多方法。”
徐夙似笑非笑:“别的方法没有这个管用。”
别的方法赶不走魏如晏。
曲析无奈,见徐夙这里说不通,便转头看了云雀一眼。
“两年前,他让你保护元琼公主的事情,你有和公主提起过吗?”
“没有。”云雀清清淡淡地回答。
曲析思索了一下,想开口说什么。
她和曲析相处的时间不短,知道他想说什么,柔声打断了他:“这种事他自己都没有开口,轮得到我来说吗?”
“而且,”她对上曲析的目光,“你别看我,我站在小公主那一边,你是知道的。”
到了这时候,曲析突然觉得自己真是两边都不讨好。
还是做个两面探子来得简单。
上完了药,曲析又拿了另一瓶内服的药给徐夙:“这个可以缓解过敏的症状,您若是还要摸兔子,就提前吃吧。”
徐夙接过,方才站起身,又想起什么。
他指了指曲析箱中的白色细布:“帮我绕两圈,遮住这些红疹。”
现在是冬季,裹上这些细布也不会有太多不适,曲析依言拿出了团好的布。
从手腕到小臂,一圈一圈为徐夙绕上,将那些疹子遮了起来。
却无人知,那细布一并盖住的——
还有几根本不会出现在他手腕上的红线。
第30章 . 多虑 你就是见不得我与你们赵国公主说……
处理好之后, 徐夙缓慢地翻转了一下手臂:“昨日在夜市上,你可有买到需要的药材?”
云雀仍在一边,他却没有避讳。
曲析会意, 便直接点头答道:“买到了, 文渊去晚了一步。”
徐夙:“治那病的药你可制得出来?”
曲析垂首,将东西一一放回:“应当是能的。”
云雀在一旁听着,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虽然她说过自己站在小公主那边,但当她看见徐夙这样的人以这种极为隐晦的方式作出让步时,她仍然是惊讶不已的。
毕竟,以前的这个人从来都不会将自己的计划泄露给任何人。
哪怕一点点都不会。
而今日他能说出这些模糊的信息,怕也正是因为她那句自己是站在小公主那的。
她叹了口气。
若是早些如此,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
但他们这些人,又何尝不是尝尽苦楚。
比如以前她问过曲析:“我有时候也是不明白, 你有这妙手回春的本领,为何非要做那隐在暗处的密探。”
还记得那时候曲析摸了摸眉角的疤,是这样回答她的:“因为大多数时候医术都救不活人。”
救得了人命, 救不活人心。
她偶尔会想,或许徐夙正是太过明白这一点,才会绝情地不让任何人进入他的世界,生怕有人会向他伸手,会让他动摇。
就像现在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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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抱了只兔子之后,元琼一下午就没出过屋子。
吃饭要把饭拿进屋中带着它一道吃,就连午睡的时候都要把它抱到床上去。
只不过这兔子实在是活泼过了头,闹到后来总就变成了元琼追着它跑。
这么一天下来, 愣是让她在这大冬天里额头冒了汗。
也就这种时候,元琼才突然良心发现,这兔子和她小时候有什么区别啊。
真是难为了父皇和母后了。
人思路奇怪起来, 什么都想得到。
比如,元琼就因此给这只兔子起了个名字叫——琼儿。
当晚睡觉前,她拿着根胡萝卜条给小家伙喂着:“琼儿,吃饱了好好睡觉,明天可别再乱跑了。”
当然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完全没想到小家伙明天到底会跑到哪里去。
……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突然多了一个崽崽,元琼第二天一早就醒了。
一转头,小家伙团成了一个球,难得乖巧地躺在边上,还睡着。
元琼醒了便睡不着了。
一夜过去,屋中的空气有些浑浊,她梳洗过后,将窗户打开,又将门开了条缝掩着。
清晨的寒意虽浓,风却打着卷儿吹开薄雾,让视野明朗了许多。
元琼弯起唇角,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
床上的小家伙闹腾归闹腾,但和它待了一日,倒是被那人畜无害的样子治愈了,连带着她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难得徐夙来晋国之后做了件让她舒心的事。
这么想着,她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空空如也的床。
对,空空如也。
元琼眼皮一跳,不祥的预感萦绕而上。
她磨了磨牙,低头去寻,小家伙竟是不知何时溜到了屋门口。
“琼儿!”她喊了一声。
这么一声像是有用,小兔子转头望了她一眼。
小兔子红红的眼睛透着无辜,看得元琼心里一软。
但她还没来得及与它共情,便见它兔唇翕动,悠悠转过去——头也不回地跑了。
“啊!你别跑!”元琼转身去追。
小东西身形矫健,此时别人都还没起,它在空空荡荡的廊道里肆无忌惮地一阵乱窜,直往魏如晏的房门口跑去。
见状,元琼急忙两只手上去抓它。
“你别去,他见到你会打喷嚏!”
小兔子看着从头上罩来的手,往边上一躲,轻轻巧巧地就逃开了。
紧接着它方向一个掉转,奔向另一间房。
元琼眼见着就要逮住它了,加快了步子,猫着腰就往前扑。
说时迟那时快,她屏气凝神,在小东西临门一脚即将闯进那间屋中的时候,一把抓住了它。
小兔子被她夹住了腋下,呜咽了一声,安分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元琼面前的房门被打开了。
她两只手架着小兔子,愣愣地抬起头,这才发现自己好死不死追到了徐夙的门外。
面前的人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寝衣,神色并非十分清明,看上去是刚刚醒来的样子。和平时不苟言笑的样子不同,他此时略带慵懒,隐隐透着禁欲般的性感。
她呆立在原地,一个不留神,手指被挣扎着的小家伙挠了一下,她吃痛地松手。
小兔子立刻就溜进了徐夙的房中,没了影子。
……
□□熏心了。
元琼见徐夙大概是被人扰了睡意,在兔子跳下地的时候脸色更加阴沉了些,她也顾不得太多:“我去把它带出来。”
但她还未来得及挪步,便被徐夙伸手挡在了外面。
元琼疑惑地看他,解释道:“很快,我不会打扰你。”
徐夙唇线抿直,忽略了她说的话。
随后,他一言不发地抓起了她的手。
徐夙瞥过她手指上的红痕,眉头轻蹙。
接着便从自己手上扯下一段布条,替她绕了两圈。
他放轻力道系了个结:“兔子我帮你抓,你去找曲析上药。”
元琼清了清嗓,不太适应地“哦”了一声。
一来是因为他们两个人自重逢以来就一直不太和谐的氛围,她突然有点不习惯。
二来是因为昨天曲析来找她的事情。
昨日曲析私下找她问过几日晋国大宴她是否会同去,听他的意思是,那场大宴都是各国皇家人参加,赵国只有徐夙一人前去,难免会有些麻烦事。
不过她当时完全没犹豫,直接回绝了。
也不知道徐夙知不知道这事情,他现在这样关心她,反倒显得她怪小气的。
她撇了撇嘴,放下手来,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劲。
这布条……
她低头看去,徐夙的寝衣袖子宽松,只见袖下一圈一圈的白色细布直延伸到手腕处,十分显眼。
元琼站在原地没动:“你的手是怎么了?”
徐夙转身进屋,平淡的声音从内传出:“无碍,皮外伤。”
元琼皱了皱眉。
多严重的皮外伤要裹成这样?
他还是这个样子,不管有什么都是一句没事。
她往里跨了一小步,想要再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却在他披上外衣时,看到了他挂在内里上的护身符。
很是眼熟。
元琼微愣。
那是她送给他的护身符。
原来他还留着啊。
“大清早的,你们在这里干什么?”一道声音打断了她将将露出的一点小感慨。
语调很随意,元琼不用转头都能猜到这是魏如晏。
她抽出半个身子:“怎么哪里都有你?”
魏如晏往前凑了凑:“我关心你啊。”
元琼咬牙,如果可以,她真想拉起他的袖子在他眼前晃两下。
然后告诉他,虽然他看不见,但是她看得见,他的手上是根白色的细线!所以不要再天天在她面前说这些多余的肉麻话了!
不过还没轮到她说这话,徐夙带着那小东西走出来了。
他睇了魏如晏一眼,悠悠地抓着那兔子的后脖子肉,放到了两人的眼面前。
魏如晏本是离元琼挺近,这么一下,他猛地往后退了两步:“你把这东西拿远点!”
徐夙眼皮轻掀,慢条斯理地问道:“怎么了吗?”
边说边还把那兔子又往前递了递。
魏如晏拿袖子把大半张脸都遮住了,眼睛里似已有眼泪在流:“孤让你拿开!”
想来他是真的有些恼了,连自称都不自觉地蹦出来了。
元琼急忙托着那小兔子的屁股,把它从徐夙手里接了过来。
顺便解释了一句:“他过敏。”
此时魏如晏已是离了元琼好远,另一只手挥了挥,早已没有了开玩笑的意思,巴不得她赶紧带着那小东西走。
等到元琼走远,徐夙下巴微抬,看向魏如晏:“原来殿下对这个过敏,真是失礼了。”
魏如晏凭着他风流惯了而养出来的直觉,忽然扯着嘴角问道:“你是不是故意的?你知道我过敏的吧?你就是见不得我与你们赵国公主说话。”
徐夙早知他认出了自己和小公主,此刻也不掩饰什么,只是若无其事地答道:“殿下多虑了。”
随意地丢下这么一句话后,他便作了一揖,转身回到了屋中。
丝毫没有作为臣下应有的收敛。
魏国太子有着异于常人的敏锐。
对着紧闭的门,他逐渐收起了笑容,用极轻的声音重复道:“多虑。”
魏如晏说这两个字的语气有些怪。
说的好像是这件事,又好像不是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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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琼在这家客栈里来回待了好几天,倒是也没待厌,不时还能逗逗兔子。
要说这饭馆和茶馆其实是一样的,每天一睁眼就有三两个人成群来搭桌吃饭或是喝茶,但他们的目的也不只是来吃吃喝喝,会搭伙来的多半都是想要吃完饭后能有人唠个嗑。
她最喜欢待在这种地方,从百姓嘴里能淘到不少的好玩故事,反正比看书有意思。
今日云雀不在,说是出去探望旧友。
元琼也不知道她在晋国有什么旧友,说起来其实她连云雀的真名都不知道,只知道她姓张。
不过云雀不和她说,她便觉得对方应是不想说,所以一直也没问过。
外头已是金乌西坠,落日余晖洒落在门口,她心情不错,便一个人坐了个空桌子,托着头在那里发呆。
顺便竖起耳朵听听今天晋国的街上是不是有什么有趣的八卦。
“听说前几日沈家夫人逛夜市的时候差点出大事。”
“出什么事了?”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就听隔壁卖豆腐的大娘说的,说是沈家夫人回府的时候眼睛都哭红了。”
元琼带着一只耳朵听着,绞了绞手指头。
具体的不知道,没什么意思。
她换了个姿势,又听得边上那桌混进了一声叹息。
“唉,你别说啊,这两年看着什么都好,人人手里都握着钱,可总觉得东西也一起变贵了,反而有种越过越穷的感觉。”
“可不是,想当年徐大人还在时,那是真繁荣啊……”
元琼突然间有种奇异的感觉。
徐大人?
随即她又好笑地摇了摇头。
真是有点在意过度了,听见个姓徐的都觉得和他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