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皇上皇贵妃不信，别人怎么说有什么要紧？
宫里议论主子是大忌，严重的被杖毙也有过，主子也少不得担个御下不严的罪名。
惠妃不想平白结仇，只当自己没来过，转身正想走，就听见第一个嬷嬷说——
“我瞧着八阿哥是迷了心，跟她来往密切就罢了，宫里都不叫提“扫把星”三个字，前儿还为了这个处置了一个小宫女，我也只能敢你叨叨了。”
另一个嬷嬷：“唉！”
惠妃：嗯？！
八阿哥？
八阿哥身边的嬷嬷——
她派去的啊！
虽然叫什么名字都忘了，但也是她指的人，要是犯了事，别人还能说是三岁的八阿哥御下不严不成？
还不是找她？
惠妃脸黑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牵扯到自己就另当别论了。
不管不行了。
她得想想怎么办才好，既不能把事情闹大，又得叫对方长个教训，日后不要犯错牵连到自己身上。正皱眉思索，就见另一条小路上走来一道黑色身影，定睛一看，正是来御花园散心的康熙。
按照他走的路线，再往前几步就到两个嬷嬷附近了。
我命休矣！
惠妃眼前一黑，倚靠在宫女身上缓了一下，再睁开眼时康熙已经离两个嬷嬷很近了。以她向来不爱看书爱赏景保护地锃亮的眼神，甚至看见康熙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脚步似乎也变慢了。
惠妃：“！！皇上！！”
康熙停下脚步回身。
“......好巧啊，在这里遇见皇上。”
惠妃带着僵硬的笑迎上前去，行礼时没听见两个嬷嬷说话，悄悄松口气，再起来时笑容已然恢复自然：“皇上劳累一天了，臣妾宫里炖了山药老鸭汤，您去喝吗？”
“不去了，朕还有政务”，康熙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道：“山药老鸭汤清肝明目，爱妃多喝些。”
惠妃：“......！”
*
“......山药老鸭汤还能清肝明目吗？”
回宫的路上，有小宫女低声问。
惠妃大宫女瞪退这没眼色的小宫女，扶着惠妃小臂安慰道：“娘娘别吓唬自己，皇上什么都没说，许是没听到呢。”
惠妃揉揉额头。
她也把不准，当今皇上心思深，入宫这么些年，她也不敢说能摸到几成脉。
不过不论如何，那嬷嬷都不能留着了，风险太大。
因此惠妃派去兆祥五所叫喜嬷嬷的太监特意拜见八阿哥，告知他喜嬷嬷犯了点事，要给他换一个嬷嬷。
八阿哥一脸平静，仿佛听不懂“换嬷嬷”的意思。
心里却赞了一声惠妃的行动力强。
他坐在窗户边，看喜嬷嬷跟着小太监出去。她有些紧张，但是并无惊恐。显然知道自己犯错，但是不觉得后果会有多严重。
八阿哥却知道，她回不来了。
若只是撞在惠妃手里便罢了，但她差点被皇阿玛发现，惠妃便不会再留她了。
这两年，喜嬷嬷倚仗惠妃，在兆祥五所横行嚣张，对宁欢多有不敬，对他也各种挑剔，大概没想过自己会折在倚以为靠的“主子”惠妃手里吧？
“吱呀——”
朱红色大门重新关上，八阿哥收回视线，继续念书——
“善人者，人亦善之。”
“善不可失，恶不可长。”
“一言之善，重于千金。”
小太监进来回禀：“阿哥爷，听说五公主和三阿哥、四阿哥一起去乾清宫了。”
八阿哥肃着包子脸：“他们俩来往很频繁？”
“啊？您说谁？”
......
八阿哥：“宁欢和老四。”
作者有话要说： 八阿哥[死亡凝视]：你们关系很好哦？
来晚啦，等会还有一更，时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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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什么宁欢和老四！
小太监强调：“您应该称呼五姐和四哥。”
八阿哥垂下眼。
要他管老四叫四哥......上辈子确实是这么叫的。
那时候虚伪, 不管心里怎么咬牙切齿，面上都得过得去。不仅叫四哥，还得带笑叫。老四脸越黑, 他的笑就得越真。
说起来，他被称百官称为“贤王”, 多亏老四衬托得好。
但现在八阿哥不是当初的八贤王, 不需要带着面具，因此对小太监的话不予理会：“他们经常一起玩？”
“是啊”, 小太监答道，“五公主和四阿哥都跟着皇贵妃娘娘学念诗呢，所以经常在一起, 这事阿哥您知道。奴才听说四阿哥最近经常跟四公主一起上学，这几日还和三阿哥一起弄什么书，所以一天到晚都在一块。”
上学？书？
八阿哥一愣，宁欢那丫头挺喜欢学习的, 该不会带着老四一起上进了吧？
该！
老四也有今天。
他幸灾乐祸片刻，然后捏紧手里的书，看得更认真了些。
*
康熙忙了一日，抽空去御花园转了一圈活动活动筋骨，就回乾清宫继续批折子。
上个月痛揍了台湾一顿，对方已经认怂上了降表, 虽还没谈妥，康熙压力却小了很多。每天拿福建发回来的扯皮折子当饭后消遣。
今儿依旧是老生常谈。
郑克塽要求“剃发称臣，仍居台湾, 永为朝廷屏翰”。
朝廷当然不可能答应！折腾了这么久，到头来台湾还是郑家的，头发也还是郑家的, 就轻飘飘一句投降......回头缓过来，盟书一撕就能继续造反。
朝廷图什么？
做慈善吗？
他又不是徽高二宗！
康熙的底线就是所有投诚官兵遵旨削发移入内地，一概听朝廷安辑。不答应就继续打，彻底打服就不敢挑三拣四了。
——不过能不打当然最好。
好在这段时间扯皮下来效果不错，今儿施琅的折子里说，郑克塽态度已经开始动摇，问是否加大力度趁机拿下。
康熙沉吟片刻，用朱笔批复：“稳妥为上，勿操之过急。”
前面已经足够强硬，现在还是要缓缓图之，让台湾同胞感受下上国温柔，好心甘情愿投入朝廷怀抱。
他满意地放下笔，喝口水润润喉，取了下一份折子。
川陕总督的请安折子，没什么内容，倒是对方说话有趣儿，也算有几分看头。
康熙漫不经心地看着，便听到外面小孩子叽叽喳喳的声音。
一个小孩一只鸭，三个小孩一群鸭。
现在外面有三个孩子，就仿佛有一群鸭子叫唤一样——虽然只有宁欢一个人说话。
康熙被吵得看不下去，忍不住揉揉额头：“她又怎么了？”
每次见宁欢都不是好事，他已经开始应激性脑仁疼。
但想到跟在她身边的那位仙人......康熙放下折子：“叫她进来。”
梁九功躬身出去。
守门小太监此刻一脸懵逼。
五公主兴高采烈跟他一通好说，他们写了什么什么书，是什么什么样子的，要拿给皇阿玛看。
小姑娘还特意叮嘱：“你仔细告诉皇阿玛，这书很好看的，他一定会喜欢哒！”
小太监：“......”
皇上喜不喜欢奴才不知道，但是奴才没听懂是真的。
宁欢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一点，跟小太监大眼瞪小眼，仿若两条离水的鱼，浑身上下都是窒息的味道。
旁边围观了全场的侍卫忍笑出声：“奴才去替公主通禀吧？”
“好啊好啊，谢谢哥哥。”
宁欢笑眯眯转头，见到身材高大、容貌俊朗的年轻侍卫眼睛一亮：“这个哥哥欢欢认得哒！”
额尔敦长眉一挑：“公主记得奴才？”
嗯嗯！
宁欢使劲点头，她当然记得啦。“哥哥抱过欢欢哒，还帮欢欢挡过狗。”她仰着小脸甜笑。
额尔敦有些惊讶。
挡狗是在承乾宫，小公主病危那次，萨摩耶冲向宁欢被他挡住了。但是当时人多，他又是背对宁欢的，小姑娘居然能记住并认出他？
这也就罢了，储秀宫抱她那次时间更早一些，她竟也记得。
聪明、敏锐、记性也好。
额尔敦看向宁欢抱在怀里的书，刚才他听明白了，这是五公主、三阿哥、四阿哥几个孩子一起鼓捣出来的，说是带很多插图。本来他觉得小孩子胡闹，现在竟莫名多了几分信心。
他说：“奴才去替公主通禀。”
还没说完，梁九功就出来，笑眯眯请几位小主子进去。
额尔敦收回脚步，就见五公主冲他挥挥手，蹦蹦跳跳进去。随着她的动作，头上略显松散的两个啾啾似乎也在颤抖。
过门槛的时候，她也不肯老老实实，先使劲站到门槛上，再张着小胳膊纵身一跃。
额尔敦：“......”
未免过于活泼。
*
活泼的五公主蹦进乾清宫之时，康熙靠坐在宽大椅背上喝茶，眼皮子都不带撩地免了几小只请安：“起来吧。”
声音低沉，喜怒不辩。
三阿哥抬头看去，就见康熙桌案右侧放了一摞折子，他跟前还摊开着一本，显然刚才在看折子。
他们打扰到皇阿玛了？
他是否心中不悦？
三阿哥下意识绷紧了皮，心中生出几分惧意，想要打退堂鼓了。
他看了下四阿哥，对方在门外还仰着小脑袋天老大地老二我老三的叼样，现在也垂下了骄傲的头颅。
看来大家都差不多。
......也是，这世上大概除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没人会不怕皇阿玛吧。
还有五妹妹，她才四岁，要是害怕地哭了——
他担忧地去看宁欢，然后眼皮抽了抽。
小姑娘一点害怕的样子都没有，小脸仰起45度，弯成大月牙的眼睛亮闪闪，奶甜奶甜说：“皇阿玛，好久没见，欢欢可想死你了。”
三阿哥：“......”
四阿哥：“......”
康熙：“......”噗——
康熙差点失仪，勉强咽下嘴里的茶。大清礼教森严，女子更是个个温婉矜持，他哪听过如此直白露骨的表白？一时噎得说不出话来。
三阿哥&四阿哥：......瑟瑟发抖。
宁欢缩缩小脚，在心里戳系统：“统统，皇阿玛是不是生气啦？”
系统机器人：“检测皇帝多巴胺和乙酰胆碱分泌增多，心情处于愉悦状态。”
“可是皇阿玛脸黑黑。”
系统机器人：“系统检测结果无误，具体原因请宿主自己分析。”
好吧。
宁欢眨巴眨巴眼，她当然相信统统啦，得知皇阿玛没有生气她就不害怕啦。小姑娘又往前走两步，按视频里老师说的甜笑道：“皇阿玛想欢欢了吗？”
刚回过神的康熙：......
“......你们几个找朕有事？”
宁欢点头。
按流程刷了皇阿玛好感，小姑娘自觉没问题了，哒哒哒跑上去，然后抱着对方膝盖往上爬。
康熙：“......”
康熙默默看她扑腾，可惜宁欢腿太短，怎么都爬不上来。
说实话，有点好笑。
康熙眼底露出几分笑意，正打算把她抱起来，小姑娘却撅着嘴说：“皇阿玛你能低一点吗，欢欢不够高啦。”
嗯！是‘不够高’，不是‘小矮砸’，用词很严谨。
康熙从善如流弯下腰。
宁欢把书放在他腿上翻开，伸出白嫩手指叭叭叭给他讲（炫耀）他们的书。
康熙很惊讶。
暗卫事无巨细都会回禀，所以宁欢拉着兄长在弄什么书，这事康熙知道一点。
但是不多。
除了事物繁忙外，也有不重视的原因，那暗卫、包括康熙自己，都只当孩子们闹着玩。
那时候他怎么想来着？大概是：好歹能多认几个字，比出去胡玩强。
后来得知宁欢身边有神仙，洋柿子之事也和谋害无关。那暗卫虽然没撤，但关注少多了，非大事也不再回禀。
所以康熙不知道他们竟坚持下来，还做出了成果，瞧着挺有样子。
宁欢指着其中一页上画的红帽小女孩说：“画是三哥哥画哒。”
康熙颔首：“寥寥几笔，颇具神韵，小三基本功不错。但意境不足，这画简单，你画一幅山水，半月内交给朕。”
三阿哥眼睛一亮。康熙山水画很有名气，少年时还曾化名参加民间比赛，取得不俗成绩。康熙为此十分得意，如今乾清宫就挂着一幅他自己所作《东岳春意图》，大气磅礴。
能得他指点三阿哥自然愿意，连忙点头。
四阿哥却脸色一变，给宁欢使眼色让她不要提自己。
宁欢头也没抬，兴致勃勃说：“字是四哥哥写哒。”
四阿哥：“......”
康熙端详片刻，点评道：“干净清秀有余，笔力太弱，要多加练习才是。”
四阿哥表情空白等剩下的话，果然，康熙道：“小四每天写两张大字。”
四阿哥：哦。
他看宁欢的眼神一时充满怨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