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孩子最近动静太大，偏又身份敏感，被人抓住小辫子使劲参。
昨日没讨论出结果，康熙已经料到不会罢休，果不其然，今日有有人旧事重提，还多加了两个罪名——
一是扰乱京城治安；二是破坏下属家庭关系。
蓄着山羊胡的干瘦中年男子慷慨陈词：“因为小小一图画书，京城多有请假怠工之人、作坊店面忙乱不堪、街道行人堵塞、乞丐流民穿梭、小摊小贩移市，长此以往，岂非大乱？”
站在百官前列的九门提督费扬古越听越觉不对，这不像弹劾三阿哥等人，怎么倒像弹劾他呢？
京城治安归他管啊！
费扬古心里咬牙，赶紧出列叩头道：“臣无能，请皇上治罪。”
额尔敦立即跟上：“臣无能，只因图画书数量不够闹出此事，臣有罪。”
不只他俩，额尔敦找的印刷作坊也有背景，主家身上有爵位，如今也在朝堂之上，同样跪下请罪。
其他臣工看山羊胡的眼神都带上了警惕，山羊胡尤自不觉，还大声道：“臣要弹劾的第二项，正与富察大人有关！听说因为图画书，富察大人不顾年迈父母，执意分家，可有此事？”
啊？
额尔敦都懵了。
然后就是哭笑不得。这都哪听得消息啊？
这人不动脑子，也不查证，如此在朝堂大放厥词，是不是有点轴啊。
难怪都这么大年纪了也不过一底层小官。
山羊胡的同事拼命给他使眼色，他才停下来。
康熙淡定地喝了口茶，先替额尔敦正名：“额尔敦分家之事朕知道内情，这事不怪他。”
额尔敦重重磕了个头。
向来流言难测、人性多疑，他问心无愧，但难免别人多加揣测。有皇上这句话，他就不用担心日后因为分家一事被人戳脊梁骨了。
“京城治安由九门提督负责”，康熙见费扬古身体伏得更低，淡淡道，“费扬古罚半年俸禄，日后上心些，别叫那边出事或者堵着路。至于跑腿的乞丐......朕瞧着这行当不错，不必多管。”
费扬古应是。
今儿的两项说完了，该说昨日几条罪名。
其实今儿这位山羊胡御史也未必行事刁钻，只是没赶上热乎的，只能剑走偏锋罢了。
昨儿弹劾三阿哥等人“带坏风气”、“与民争利”之人才多呢，闹了好大一场。
“众臣工瞧瞧这个”，康熙一使眼色，梁九功就捧着本书递给站在最前面的裕亲王，“这是几个孩子新制，为幼童启蒙之用，朕瞧着有些新意。读书枯燥，幼童难以坚持，所以一般孩子六岁启蒙，但有了这书，朕瞧着两三岁便可启蒙了，岂非有利国民之大好事？”
这么高评价？
该不是皇上为了帮自家孩子夸大其词吧。
众臣看着那一脉相承花花绿绿的封面，忍不住眼皮抽抽，想起被自己熊孩子支配的恐惧，再看那书，怎么都不觉得它能称得上“利于国民之大好事”。
却见裕亲王翻了两页，然后忍不住点头，有些激动道：“确是一本好书。”
众臣：“？？？”
真的假的。
裕亲王向来紧追皇上脚步，该不会是托吧。
裕亲王含笑把书递给下一个人，一个传一个，有人看完忍不住频频点头，也有人老人地铁手机脸。
这是一本有些另类的书，沿袭三英一贯风格，有图有字，图字互相验证，理论上可以两厢加强，认字的同时认识实物。
效果好不好另说，但这确算是一本启蒙书。
有官员下意识瞟了一眼作者栏，咦了一声：“多了一个人？”
笔名是一截竹子。
康熙淡淡道：“是朕之八子。”
众臣：“......”
八阿哥......才三岁吧。写启蒙书......他自己启蒙了吗？
康熙语气更淡：“八子甚为聪慧，已可背诗数十首。”
众臣：“......”
行吧。
皇家孩子就是牛批。
前有五公主四岁出书，八阿哥三岁好像也没什么不能接受了呢。
人的适应性总是很强的。
......不行！回家还是得打孩子一顿放松放松筋骨。
康熙睥睨众臣，再次开口：“几个孩子赚得银子一两不留，全交给朕。朕将充入国库，专作赈灾之用。”
众臣：“......”
听明白了，重音放在前两句，炫耀无疑了。
不过众臣倒是决定少打孩子两巴掌，可别学这些皇子皇女败家啊！
额尔敦眼神一闪，立马接话道：“皇上圣明、阿哥公主们高义，臣愿将书铺捐赠，聊表敬意。”
康熙比较满意，觉得额尔敦还是比较上道的。
铺子不重要，重要的是态度。这类教化百姓的启蒙书，必须由朝廷发行！额尔敦能看清楚这一点，并且当机立断，还是比较机灵。
当然，能站在朝堂之上没几个傻子，大家都明白这两位的机锋。
然而印刷作坊的主家不明白啊。他独苗苗，从父亲那里继承的爵位，没什么本事，也没什么心眼。听到额尔敦的话脸皮一抽，暗暗咬牙跟上：“臣......臣也愿将印刷作坊捐赠给朝廷，聊表、敬意。”
康熙愣了一下才笑道：“两位爱卿都是好样的，朕代天下学子多谢两位了！”
这人顿时松口气，暗道做对了。见其他人看自己眼神中带着惊诧，还得意地挺挺胸：怎么的，就兴你们能耐，咱们米虫不能心怀大义吗？
众臣：“......”
憨憨。
*
下了早朝，康熙换上常服往后宫去。
今儿是七公主洗三。
他心情不错，几个孩子争气，早朝上得顺利。想到众臣羡慕的小眼神儿，便觉通体舒畅。
等到到永和宫，宁欢小可爱炮弹似的向他跑过来时，康熙更是蹲下身子，张开手把她揽在怀里，刚绽开笑容，就听小姑娘扯着嘹亮的小奶音大声喊道：“皇阿玛，欢欢喜欢你，像你额娘打你，不讲道理！”
作者有话要说： 康熙：我谢谢你哦！
PS：土味情话部分来自百度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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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房间里不少人, 原本说说笑笑，见到皇上正准备行礼，宁欢此话一出, 顿时安静下来。
谁不知道，皇上的亲额娘佟佳氏早已去世多年了！
再瞧皇上，果然脸色微僵, 众人都觉得五公主今儿难逃一劫，纷纷垂下眼当自己不存在。
太皇太后没来, 老太后坐在上首，原本乐呵呵瞧着父女互动, 瞧见大家表情，用蒙古语问身边宫女怎么了。
老太后出身蒙古，多年来大家尊着敬着迁就着, 压根没学会汉语，沟通全靠翻译。
她身边嬷嬷低声解释了一遍。
老太后呵呵一笑：“小五说得不对，我可没打过你皇阿玛。”
康熙配合道：“皇额娘要打, 儿子随时受着。”
老太后笑道：“我打你做什么, 平白闪了腰。”
你一言我一语，把这茬揭过去了。
康熙坐到太后身边, 让宁欢坐到自己腿上，太后笑眯眯道：“这就是小五吧，长得真好。”
嬷嬷就要翻译，康熙摆摆手, 自己告诉宁欢这句话意思。
宁欢咧开小嘴笑, 从康熙怀里探出头去看这位锦衣华服的老太太，见对方慈眉善目，顿时笑弯了眼：“你是欢欢玛嬷吗？”
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睛奶声奶气问：“玛嬷, 你是不是只喝露水不吃饭饭呀？”
皇太后头上冒出个大大的问号。
康熙生怕她再说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暗暗拍了拍小屁股以示警告。
嫔妃们也都看过来。
宁欢嫌弃地挪挪屁股，捧着小脸甜笑：“大家都说，仙女不用吃饭哒！”
康熙：“......”
其他人：“......”
老太后经由嬷嬷翻译听到这句话，顿时笑得合不拢嘴，把宁欢从康熙怀里抢过来自己抱住：“小五的嘴可真甜！”
宁欢一本正经：“嘴甜是因为心甜，心甜是因为欢欢心里有玛嬷。”
说着还拿自己肉乎乎的脸蛋跟皇太后贴贴。
皇太后哪见过这么活泼可爱的孩子？一时爱得不行，两人你来我往，亲亲密密，俨然一副祖慈孙孝的美好场景。
康熙：“......”
其他人：“......”
马屁精！
心里无语，然而还得附和，殿里一时间热闹非凡。
整个洗三礼办下来，宁欢一直猴在太后怀里没下来。
小姑娘还有模有样地跟太后说话：“......欢欢给七妹妹的礼物是一本书，玛嬷呢？”
太后：“小五还给妹妹准备了礼物呢？真是个好姐姐！”
宁欢：“那个瘦瘦的哥哥是谁呀？欢欢没见过。”
太后：“那是你六哥哥，也是德妃的儿子，他身子弱，所以长得瘦小些。”
宁欢：“哇！玛嬷知道的好多！”
......
太后到底上了年纪，受不得累，仪式结束便要回宫，临走时还拉着宁欢小手摩挲：“小五没事就去陪我说说话，你五哥哥跟我一起住，两个小五正好一起玩。”
宁欢拍着胸脯道：“漫漫长夜，无心睡眠，欢欢去找玛嬷聊天天。”
太后：“诶！那小五跟我一起睡。”
众人：“......”
目送太后离开。宁欢可高兴了，兴奋地戳系统：“欢欢可真厉害，今天晚上还要背一个时辰土味情话！”
她都恨不得叉腰了。
小姑娘还有些意犹未尽，跃跃欲试地看其他人，然而目之所及，所有人都避开她目光。
宁欢：“......皇阿玛。”
“......”，康熙揉揉额头抢先开口，“......正好，你去把老三老四叫过来，朕检查你们功课。”
“可是欢欢还要和七哥哥说话，还要安慰六妹妹。”
康熙疑惑：“你六妹妹怎么了？”
宁欢叹气道：“欢欢变成大公主才不是小公主哒，六妹妹这么小就不是小公主了。欢欢怕她伤心，欢欢要告诉她，欢欢喜欢她，从黑夜到黎明，从冷冬到暖春，从一秒到一生，生生不息，轮回不止！”
小姑娘超大声！超有气势！
康熙：“......”千防万防，猝不及防。
康熙：“改日再去，昨天说好了今天要检查功课，人无信不立。”
“好叭”，宁欢蔫头搭脑应了，去找三阿哥和四阿哥的背影充满了沧桑。
她和七阿哥饱诉离别之情，依依惜别后才和两位哥哥回返，自有宫人各自回宫取小主子写好的功课，他们几个先跟着康熙回乾清宫。
四阿哥小肩膀更塌了。
心里暗暗祈祷宫人脚步快一点，否则皇阿玛肯定要拿别的考校他们。
宁欢被康熙拉着小手，一开始还有些蔫，很快重新生龙活虎起来，走路一蹦一跳，康熙牵着她的手也跟着摇摇晃晃。
康熙：“好好走。”
宁欢“哦”了一声，突然问：“皇阿玛你最近是不是变胖啦？”
康熙心里咯噔一声，他最近胃口不佳，怎么会变胖，莫不是神仙发现他身体有什么不好？
他连忙问：“为何这么说？”
宁欢摇头晃脑：“因为皇阿玛在欢欢心中分量越来越重啦！”
康熙：“......”
宁欢捂嘴偷笑。
康熙伸出大手，在这得意地仿若偷油耗子的小姑娘头上用力揉了两下，见她还要说话，连忙转移话题：“......朕考考你们。”
四阿哥：“......”
宁欢怏怏闭嘴。
几个人一路从御花园被考到乾清宫，四阿哥已经有些生无可恋了。
倒是三阿哥兴致勃勃，宁欢更是频频举手，可惜康熙坚决不点她回答。
终于有宫人拿功课回来的时候，四阿哥大大松了口气。
先拿过来的是三阿哥的画，画得是《泰山春意图》，正是模仿乾清宫挂着的那幅康熙手迹。
他有些不好意思道：“皇阿玛的画笔势雄浑、大气磅礴，儿臣只想着能学到十中之一即可，可惜儿臣笔力不足......”
康熙道：“虽然笔力不足，但灵性上佳，日后多加练习即可。”
他又跟三阿哥说里面的问题，竟直说了小半个时辰，到最后三阿哥看康熙的眼神满是崇拜。
康熙志得意满，哈哈一笑，拍着三阿哥肩膀道：“好小子，好好干！”
三阿哥重重点头。
轮到宁欢时，小姑娘背着小手巴巴道：“欢欢有好好练习哦！”
康熙看着白纸上软趴趴毫无风骨，只能说“能看清”的字沉默片刻，点头道：“小五年纪小，能写成这样已属难得，不必急于练字，免得伤了手腕反而不利。”
宁欢咧开小嘴笑，捧脸道：“皇阿玛，你是不是——”
康熙一看她那架势就一个机灵，连忙喊四阿哥：“......老四，你的大字给朕瞧瞧。”
四阿哥把抱在怀里的功课递上去，见康熙看着看着就皱起眉，心里忍不住一抖。
他、他最近沉迷画图画书，大字是昨天晚上赶的，确实写得不好，皇阿玛会不会生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