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起身接过装订成普通书的水泥资料，臭着脸一声不吭走到花池边坐下。
——四阿哥研究了两天水泥，别的收获有没有，至少他发现一件事，这花坛边沿能坐人了。
宁欢撅撅嘴，想起今天白天系统机器人转达的顾堰的话：如果欢欢不知道四哥哥喜欢什么，就应该问问他，而不是自作主张。
“自作主张”这个词的意思，还是系统机器人告诉她的，为此宁欢支付了五个积分，加上打印所需的积分，宁欢的积分再次岌岌可危。
顾堰的话算是直白，小姑娘本还有些委屈。但她是个知错就改的好孩子，见到四阿哥就哒哒哒跑过去，戳戳他光脑门大声道：“四哥哥对不起，欢欢错啦！”
四阿哥：“......”道个歉怎么这么骄傲？
他再次不顾形象地翻了白眼，见宁欢巴巴地看他，轻哼一声道：“没事，改天我找内务府换一下就行。”
就是有点麻烦。
不仅是木制花坛，还有他那草地，当时被宁欢用来和水泥了，也弄得不像样，还有地面，少不得有水泥印子。
不过不要紧，反正是内务府干活。四阿哥一直没换，不过是有些好奇，毕竟水泥此物他从未见过。
四阿哥好奇心极强，见小姑娘笑得跟花一样，高高兴兴地跟他说起水泥，也听得认真。
宁欢说，水泥资料是跟她一个朋友买的。
大约是额尔敦吧，额尔敦颇有能耐，向来能找到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能买到水泥这种奇物也不足为奇。
宁欢说，水泥原是石头粉末，加水搅拌就可以糊在想要的地方。
四阿哥想，自然真是奇妙，水泥从石头中来，最后又恢复成石头状，岂不是另一种返璞归真。
宁欢说，她不知道上哪找水泥，想了好多办法，才在营造司找来一些雕刻石头打磨下来的粉末。
四阿哥心说怪麻烦的，宁欢确实出于好心，也费了心力。不过是一个花坛的事，何必跟她置气。
况且她都知错道歉了。
四阿哥扯了扯宁欢小啾啾，臭着脸有些不自在道：“谢谢五妹妹。”
宁欢眨巴着眼看他，四阿哥以为她又要语出惊人，紧绷着脸莫名警惕，就见小姑娘笑眯了眼，甜甜道：“对不起四哥哥。”
“不用对不起。”
“四哥哥也不用谢欢欢。”
“要谢。”
“不要。”
“要！”
“不要！”
......
小孩子总是分分合合，闹得时候恨不得绝交，转眼又好成一个人。
水泥之事之后的几天，宁欢和四阿哥进入蜜月期，每天黏黏腻腻，就连三阿哥都要往后排。
这天，她吃到一道好吃的点心，抱着盘子就要往乾东三所去。
福嬷嬷赶紧拦住了：“叫小成子送去就是了，公主何必亲自跑。”
宁欢不依，振振有词道，当然是亲自送去比较有诚意啦。
绿萦不客气地嘲笑：“四阿哥什么好的没吃过，一道点心而已，您还巴巴送过去？犯不上！”
宁欢才不理她，扭身就哒哒哒往外跑。
绿萦跟在她屁股后面喊：“您答应过奴婢，再不一声不吭就跑的。”
“欢欢跟绿萦姐姐说过哒！”
绿萦：“.......”
合着您的说过就是说过，不用管我有没有答应是吧？
不过也对。
宁欢是主子，想做什么确实不用她同意。
绿萦看着宁欢的背影满是幽怨。好一会儿才自暴自弃道：“您倒是跑慢点啊，天儿这么冷，您出一身汗回头再染了风寒，喝药的时候可别哭。”
小姑娘脚步一顿，果然慢下来。
远远地，还见到一宫装女子带着人走远。
宁欢摸摸自己小啾啾：那是不是德妃娘娘吖？”
绿萦没看清，抓紧机会给宁欢擦汗，嘴上还道：“您管别人呢？”
是不是德妃又怎么样，身为四阿哥生母，来看一看四阿哥很正常。再说人家没准是去御花园了呢。
乾东三所宁欢很熟悉了，宮人见到她也不阻拦。宁欢畅通无阻地进了二院，隔着花木掩映，隐约见到亭子里不止一道身影，便撅嘴道：“三哥哥、四哥哥，你们俩玩不叫欢欢！”
亭子里尴尬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刚才德妃来了一趟，除了给四阿哥送些东西，就是把六阿哥留了下来，只道是帮忙。
说是帮忙，其实该忙的前几日都做完了，只是借口罢了。
不过三阿哥也能理解。
一是六阿哥体弱，精心保养尚且不及，德妃哪里舍得让他受累？她不敢冒险让六阿哥来，来了他们也不敢冒险让他干活。
二则，前几日最忙的时候，来来往往都是承乾宫的奴才，德妃和六阿哥来——不大合适。
只不知现在送六阿哥过来什么用意，通过小儿子和大儿子打好关系？
六阿哥斯文俊秀，确实不招人反感。可是四阿哥和他不熟，又有些逆反，一直臭着脸，三阿哥努力居中调节，但气氛一直不冷不热，倒是他筋疲力尽。
宁欢这一嗓子活泼嘹亮，三阿哥瞬间觉得天朗气清，几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了。
小姑娘蹦蹦跳跳绕着回廊跑过来，四阿哥眼尖地瞧见，她怀里的点心也跟着一跳一跳，似乎随时都能掉下来。
三阿哥温声道：“你慢着些。”
宁欢这时候才发现，亭子里除了三阿哥和四阿哥，还有另外一个人。
她眨巴眨巴眼睛，大大方方喊：“六哥哥。”
六阿哥看向四阿哥。
四阿哥抿抿嘴还没说话，三阿哥就笑道：“这是五妹妹。”
六阿哥便低声喊了声五妹妹。
宁欢笑弯了眼，六哥哥说话小小声，和七哥哥好像哦。宁欢顿时好感倍增，不仅坐到他身边，还非常有“姐姐”风范地不停投喂点心。
三阿哥和四阿哥说些上书房之事，宁欢便和六阿哥说话，满亭子都是她叽叽喳喳的声音。气氛逐渐松弛下来，六阿哥小口吃着点心，隐隐松了口气。
三阿哥也松了口气。
几天相处下来，六阿哥和四阿哥没多好，倒是和宁欢更熟悉一些。
自从四阿哥开始去上书房读书，宁欢下午就只能找八阿哥玩。然而比起不爱动弹、也不爱说话的八阿哥，当然是新认识的小伙伴和从没去过的永和宮更刺激啦。
宁欢这天用过午膳就去永和宫找六阿哥玩，太医正在给六阿哥看诊，德妃招呼她吃东西。
她还专门给宁欢准备了甜奶茶，显然是费了心思。
德妃长相在众妃之中并不如何出众，宁欢见过的寥寥几位嫔妃中，佟佳氏、戴佳氏、郭络罗氏五官上都比她优越。
然而德妃容貌柔美，言语温柔，是一个水一般柔和的女子。
宁欢最喜欢美人啦！
自来熟的小姑娘晃荡着小短腿吧啦吧啦和德妃聊天，见她面色不对，还以为是担心六阿哥，也拢起眉：“六弟弟生病了吗？”
德妃勉强笑道：“没事......太医只是来请平安脉。”
宁欢拍拍自己小胸脯，大大松口气。然而德妃还是一脸忧色，宁欢拍拍她手背，奶声奶气地安慰：“德娘娘不要担心啦，六哥哥不会有事哒！”
德妃看着覆载白皙纤长手指上肉乎乎的小手，微垂的眼睑里露出复杂神色。
正好大宫女带着太医过来，德妃不动声色抽出手，连忙迎上前去：“如何？”
“还是老样子，好生将养着，说不得......”
说不得还能多活几年。
德妃脸色有一瞬间灰败，宁欢看看德妃，又看看老太医，挠挠头疑惑道：“六弟弟病得很重吗？用青霉素了吗？”
有了六公主和宫女紫合的例子，在小姑娘心里，青霉素可厉害可厉害啦！
她仰着小脑袋看太医。
德妃也有些期待，柔声道：“若是青霉素有希望，还请大人明白告知。”
老太医不由暗骂何鸣，因着紫合一个例子，现在大家对太医院都存了几分怀疑。从前哪会这般说话。
心里骂骂咧咧，脸上还得绷住了，一本正经地让自己显得更真诚一些：“娘娘、公主不知，青霉素对外邪入侵有奇效，但六阿哥是胎中体弱，五脏虚弱，并无病灶，青霉素无用。”
“果真？”
“是！”，老太医斩钉截铁，“太医院试用多次，老臣绝不敢信口雌黄。”
德妃说：“本宫自然相信大人。”
只是难免失望罢了。
送走太医，六阿哥也收拾妥当出来，见到宁欢便露出一个笑容：“五妹妹来啦？”
嗯嗯。
宁欢重重点头。
德妃让两个小孩自己玩，还特意吩咐了六阿哥身边宮人，不必拘束两位主子。
她站在门口看着两孩子一边玩一遍跑远了，直到看不见人，大宫女才轻声道：“天凉，娘娘进屋吧。”
“嗯，给阿哥爷添......”
她下意识说出口，反应过来后闭上嘴，轻声道：“没什么。”
大宫女叹气：“娘娘放心吧，三阿哥不也好多了吗？”
德妃轻“嗯”一声，心里却知道，不一样的。
三阿哥原本身子也比六阿哥强多了。
她撇开大宫女，独自走进小佛堂，点上香跪下，默默恳求：已经有了三阿哥、六公主、宫女紫合、还有五公主自己，这么些前例在，能不能加一个六阿哥呢？
只要胤祚能好起来，信女愿食素一年，请神佛保佑。
袅袅烟气中，她朦胧的脸显得无比虔诚。
作者有话要说： 宁欢：你把我当什么？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橘一一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好烦噢 148瓶；妹纸爱吃肉 10瓶；秦先生 3瓶；
非常感谢大家！
第47章
天气越来越冷, 两场大雪下来，时间晃晃悠悠进到腊月。
年节近在眼前, 向来肃穆庄重的紫禁城多了几分年节的喜庆，来往宮人脸上带笑，见人会互相道过年好，脸上满是对新年的憧憬。
腊八这天早上，绿萦叫宁欢起床。
福嬷嬷想拦：“昨儿量尺寸耽搁了，你叫公主多睡会吧。”
“她那是量尺寸量晚的吗？分明是挑衣裳样式挑晚的，小孩子家家, 这么臭美！”
福嬷嬷还要说话，绿萦就道：“再说了, 咱们不叫她，醒了还不得闹。”
福嬷嬷呐呐闭嘴。
也是。
她们这位主子最是上学积极, 堪称风雨无阻, 等闲小阿哥都没她用功。
宁欢从床上被挖起来，揉着眼睛任由绿萦帮她洗漱穿衣, 然后趴在绿萦怀里娇声问：“是不是可以吃腊八粥啦？”
绿萦拍拍她小屁股：“眼睛都没睁开呢, 净想着吃。”
腊八吃腊八粥是传统，清朝入关后沿袭汉俗, 这个传统也保留下来，每年腊八，宫里大量熬制腊八粥, 除了供应宫里的一众主子, 也会送到宫外，大部分是给皇亲宗室或者是皇帝看中的大臣。
对朝臣来说，是殊荣。
对宁欢来说，是热闹。
自从月初黄先生讲过年习俗开始, 宁欢就在期待这一天，福嬷嬷专门从厨房拿的八宝粥不肯好好吃，心心念念腊八粥，今儿终于等到了，小姑娘兴致勃勃地喝了一口，顿时小眉毛一皱。
绿萦笑：“如何？”
“不是腊八粥，是八宝粥吖！”宁欢嘟着小嘴，“不好喝。欢欢要喝腊八粥，不要喝八宝粥”
“腊八粥就是八宝粥。“绿萦笑着给宁欢擦嘴。
不好喝也是情理之中，这种大年节要熬得粥太多，哪能像平常一样精心。再说大家是图个吉利，谁还能挑剔味道不成？
挑剔味道的小姑娘嘟着嘴把粥碗推开，福嬷嬷道：“吃了腊八粥，保佑来年一切顺利，公主听话吃完了。”
好叭。
宁欢苦着小脸，“啊呜”吃了一大口，跟吃药似的。
绿萦：“.......”
下午宁欢和六阿哥玩了一会儿，然后一起去乾东三所。
长长的甬道，小太监一大早起来一寸一寸仔细清扫过，路中间干干净净一点都不滑脚。宁欢偏偏喜欢靠墙根走，这里有堆积在一起尚未来得运出去的积雪，宁欢抬起小短腿，用力踏上一脚，脚丫陷进雪里，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小姑娘便笑得眉眼弯弯。
绿萦看得眉头直跳。
以前也不是没拦过，然而宁欢胡闹的时候就格外警惕，绿萦一靠近她就撒丫子跑。无奈之下，绿萦用鹿皮给宁欢做了两双小靴子，好歹暖和防水，没那么容易着凉。
然后就不管了。
宁欢蹦蹦跳跳踩雪，六阿哥一脸羡慕。
宁欢招呼他：“六哥哥来跟欢欢一起玩吖。”
绿萦脸皮微抽，做好了拼死阻拦的准备。就见六阿哥犹豫一下，然后摇摇头，低声道：“你玩吧，我不玩。”
他身子弱，受不得这个。
然而小男孩眉眼间却有些失落。宁欢挠挠头，哒哒哒跑过来拉住六阿哥的手：“欢欢跟六哥哥一起走中间。”
嗯！
六阿哥点头。
日光昏暗，两个小孩手拉着手走在青石甬道上，两边是堆积的白雪，小姑娘小脸上的笑却阳光般灿烂，她高高兴兴同身畔的小男孩说话，声音糯唧唧甜丝丝，像是香甜绵软的糕点，她问：“六哥哥六哥哥，你吃腊八粥了吗？腊八粥不好吃，可是福嬷嬷说能保佑欢欢一切顺利哦。”
小男孩低声回答：“吃了，味道......我觉得还行。”
“诶？你的好吃吗？欢欢的不好吃。你吃的是八宝粥吗？甜不甜？欢欢也想尝一尝。绿萦姐姐说腊八粥都不好吃，欢欢不信，明明平常八宝粥就很好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