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苏哲的声音发哑,他需要他们来为此刻的事情做出解释。
瑟瑟抬起眼睛,隐含怒火地看向苏羡,只因她眼中蒙了一层雾气,那一眼便显得软了许多,仿佛在隐隐地害怕什么。
苏哲的眼中多了抹深意。
然而,瑟瑟只是在气愤,苏羡干了什么好事,他自己说,她才不稀得说呢。
苏羡没有一点被撞破的慌乱,不紧不慢地系着衣扣,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瑟瑟的胸口剧烈起伏,攥着衣料的手一使劲,竟被她抓破了,瑟瑟的身子一僵,捂着快要烂成破布的衣服急匆匆地朝房间跑去。
“瑟瑟!”
苏哲拉住瑟瑟的手腕。
瑟瑟拼命甩开,急得不行,别拉了,快要掉了!
真要是裸.奔了,她非要弄死苏羡这个神经病不可!
好不容易甩开手,瑟瑟头也不回地跑进了屋里,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走廊重新归于寂静。
苏羡将衬衣的第二颗衣扣扣好,俯身捡起了掉到地上的一颗扣子,握在了手心。
“哥。”苏哲叫住了他,神色认真,“别碰她。”
苏羡侧了一下身,面容半隐在阴影中,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晚饭时间,瑟瑟走出了房间,不管怎么样,饭还是要吃的。
身上穿着苏哲的衣服,非常不合身,尤其是里面空荡荡的,风一吹凉飕飕的。
忍着这种奇怪的感觉,瑟瑟走下了楼。
苏哲已经等在了下面,看到瑟瑟下来,他露出了温柔明朗的笑意,仿佛那件事情不曾发生。
他为瑟瑟拉开餐椅,细心又体贴,并没有向瑟瑟追问什么。瑟瑟多看了他几眼,觉得苏哲是个十分通情达理的人,不仅没有乱发脾气迁怒,还在照顾她的情绪。
苏哲笑道:“怎么这样看我?”
瑟瑟摇了摇头。
和谐的气氛随着苏羡的到来而宣告终结。
三个人坐在长长的餐桌前,沉默地用餐。
之前也是这样彼此无言地吃饭,但这次还是与往常不同,气氛压抑到极点,又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在沉闷中,瑟瑟的思维逐渐发散,他既然能把她的衣服融化了,不知道能不能给她再变一身。当然,这也就是在心里想想,她可不会跟他去要衣服。
又过了三四天,天气终于变得正常。
久违的阳光照进屋子,在瑟瑟的眼皮上落上了点点光斑,睫毛颤了一下,缓缓地睁开眼睛,阳光争先恐后地从窗帘的缝隙钻了进来,投射在木质地板上。
掀开被子,走下床,拉开厚重的窗帘,温暖的阳光瞬间撒遍全身。
天气晴朗,学校也开了课。
瑟瑟提出要回家,苏哲便说要去送她。
没有看到苏羡的身影。
自从发生那件事,他们就没说过话,共同在同一个屋檐下吃住也不见交集。或许是苏哲跟他说过什么,让他放弃了对她的刁难。
离开时瑟瑟注意到了一丛玫瑰花,艳丽夺目,仿佛没有经受过风雨的洗礼。
视线一扫,她看到了站在花丛中的苏羡,他垂着头,似乎在修剪枝叶。
阳光照射在浓烈的红玫瑰上,微风轻轻地吹拂,让那个黑发少年也多了几分柔和。
不提他犯神经的事,单论此刻的样子还是挺赏心悦目的。
瑟瑟的视线不过在他的身上停了停,他就跟后背长了眼睛似的看了过来。
黑沉沉的幽深眼眸宛如深不见底的深渊,要把人的魂魄拽入地狱,他的手里拿着银色的剪刀,就像收割灵魂的利器,幽幽的寒芒令人心颤。
特别是此刻,他一边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她,一边用手里的剪刀咔嚓一下剪断了花枝,不是在中间剪断,而是在最靠近花苞的那里利落地剪下,娇艳的红玫瑰像一颗人头似的咕噜噜地滚落到地上。
瑟瑟:“……”
脖子好像有点凉。
瑟瑟进行了深刻的反省,她是眼抽了才会觉得刚才的画面赏心悦目,加个画框就是一副绝妙的油画。
事实证明,苏羡身上的阴郁气质果真不是盖的,什么唯美意境都没有了,只剩下阴森森的诡异感。
让人不禁会想,那丛开得格外热烈的红玫瑰下或许会埋葬着腐烂的尸体,唯有用血肉滋养才能开出如此浓烈的红。
车辆驶出大门,画面消失不见。
瑟瑟每天上学放学,日子又恢复了平静。在周末时,苏哲会约她去吃饭,只是再也没见过苏羡。
那段又是下冰雹又是刮大风的恶劣天气已经过去,瑟瑟放到包里的雨伞也没有用上。
这一日是一个普通的日子,阳光明媚,绿树成荫,上了一天学,到了放学时,教室里无精打采的同学一个个精神了起来,迫不及待地朝教室外冲去。
苏哲去了办公室,似乎是学校有什么活动,才被老师叫了过去。
瑟瑟慢慢地收拾着书桌,日光被云朵遮住,教室忽然暗了下来,光线越来越暗,很快就黑了天。
“怎么黑天了?”
“快开灯,是不是又要刮风下雨了?”
“快开灯啊,怎么不开灯!”
“好黑啊,什么都看不见了!”
教室里吵吵嚷嚷乱成一锅粥。
突然暗下来的天色让大家慌了神,在黑暗中叫嚷着开灯。
教室中有人喊了句,“没电了!”
话音刚落,外面响起了一声惨叫,随后又接连传来几声惨叫。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大家纷纷拿出手机照明,一道道冷光打在脸上,添了些阴森苍白,整间教室像是挤满了鬼魂。
透过教室的门窗,瑟瑟隐约看到了一点外面的景象。浓黑的夜色下,地面裂开了一道长长的地缝,似乎还在不断扩张,不慎跌落到里面的同学发出惨叫,声音又很快消失。
看到这样的情景,教室里的人也被吓到了,那道裂痕像一口长着獠牙的巨口,不断地扩张吞咽。
距离一点点拉进,不久之后整栋教学楼都会被吞进去。
“还留在这儿干什么?快跑啊!”
人群中有人忽然喊了一声。
大家被惊醒般一股脑儿往门口挤去。
桌椅碰撞,拖移地面发出了刺耳的声音,大家你推我我推你,把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
也有人胆小,缩在一处没敢动。
不仅他们这间教室,其他教室也混乱不堪。
在一片混乱中,瑟瑟不由自主的被挤着往前走。
空气闷热,人群拥挤,想呼吸一口新鲜空气都成了奢侈的事。
被挤着往前走了一段路,在即将下楼梯时,她的手腕忽然被人紧紧抓住,用力地将她拽了过去。
由于惯力,瑟瑟收不住力地撞了上去,正好磕到了她的鼻子,难以言说的酸爽。
“苏哲呢?”
听到苏羡的声音,瑟瑟捂着鼻子抬起头,闷声说道:“在办公室。”
他听完就要转身。
瑟瑟揪住他的衣角,被他用力扯了下去。
苏羡刚迈出一步,脖子一勒,背后忽地一沉。
“一起走。”瑟瑟收紧了手,为防止他把她拽下来,两条纤细笔直的长腿也缠到了他的腰上。
要她说,还是跟在苏羡身边最安全,这个神经病总不能把他自己也坑了吧。
转念一想,他坑不坑自己是一回事,真想对付她,跟他身边才是最危险的。不过,有苏哲在,他也不能做什么。
瑟瑟夹紧双腿,急忙催促他去找人。
“快走啊。”
冰凉的双手掐上她的腿弯,瑟瑟瞬间收了嚣张气焰,垂着眼眸柔声道:“我们快点去找人。”
苏羡侧了侧头,在黑夜下,那双幽深的眼睛里涌动着暗色的流光。
瑟瑟觉得他不怀好意,默默收紧了双腿。
第140章
“你下来,我带着你。”
瑟瑟简直不敢相信这句平心静气的人话是从苏羡的狗嘴里说出来的,明明他黑沉沉的眼睛里写满了恶意,不干点变态的事都说不过去,比如把她推进那道裂开的缝隙中……
他的表情冷冷淡淡的,但那一瞬眼里闪过的诡异的兴奋还是让瑟瑟捕捉到了,她敢发誓,那个念头绝对在这狗东西的脑子里闪过。
瑟瑟是没有读心术,可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苏羡的确在脑海中浮现出她的死法,这是不受控的、突然其来的,苏哲说她漂亮,这样漂亮的人即使是死,也该是美的,最好躺在一片艳红中,缎子似的柔顺长发铺在身下,闭起眼睛像沉睡一般安安静静地躺着,可是这里太乱,太黑,也太脏了。
有一点,瑟瑟没有猜对,那就是即便苏羡在脑海中构想着她的死法,也没有付诸实践的打算。他的脑子里总是会有各种诡异的念头,不是他刻意去想,这些念头仿佛是从脑海深处生出来的,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脑海中的声音便清晰了起来,那个声音不断地催促着他,杀了苏哲或者杀了他自己。
如此荒缪的念头,他从来是置之不理的。
直到苏哲把她带回了家,那个声音更加喧吵了,苏羡想把这个不确定的因素给剔除出去,可苏哲对她很重视。
瑟瑟从他背上下来,警惕地抓住他的衣角。
由苏羡在前面开路,瑟瑟跟在他后面,轻松了不少。
艰难地挤过一段走廊,终于挤出了人群,瑟瑟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没等她喘上几口气,苏羡突然大步流星地疾走起来,瑟瑟被晃了一个趔趄,真想拿根鞭子抽他几下。
当两人找到办公室时,里面没有一个人在。
此时整栋教学楼忽然摇晃了起来,四周传来惊恐混乱的叫嚷声,瑟瑟张望了一下,没有看到人影,她和苏羡所在的位置,空荡荡的,所有的人都挤向了楼道。
楼下那道裂痕越开越大,教学楼开始倾斜,慢慢地向那张深渊巨口中滑落。
瑟瑟抿了抿红唇,压不住火气,抬起手啪的一声拍到了苏羡的肩膀上。
“你就不能控制一下!”
苏羡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微蹙着眉头看着外面的情景。
他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啊,瑟瑟死盯着他瞧,眼睛都酸了也没瞧出个所以然。
倒是楼体越来越倾斜,快要站不住了,惨叫声接连响起,瑟瑟看到有人从楼上跌了下去。
此时此刻还是保命要紧,瑟瑟张开双臂,死死地抱住了苏羡。
苏羡趔趄了两步,险些被她直接撞出去。
低头看了眼埋在他胸前的乌黑发顶,瑟瑟抬起头郑重其事地看着他说道:“我觉得只要一眨眼的工夫,天就能亮了,地上的裂痕也会消失不见,你觉得呢?”
说完,瑟瑟紧张地盯着他,期盼从他的狗嘴里能再吐出一句人话。
她的期盼还是落空了,苏羡没有回应她。
可他虽然没开口,眼里透出的意思瑟瑟却读懂了,他并不觉得,仿佛在说“开什么玩笑”。
瑟瑟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果然两秒钟后,整栋楼被深渊巨口吞没了。
……
漆黑如墨的夜空挂着一弯残月,清冷苍白的月光照在荒凉的地面上。
土壤是黑色的,光秃秃的黑色树枝张牙舞爪地缠绕在一起,像漆黑的枯骨。
瑟瑟捧了一大把石子和小木枝,朝着苏羡的背后有一下没一下地扔着。
她不做点什么,肯定要被气疯的,而发泄情绪的最好办法,就是打他!
说什么乌鸦嘴,她看苏羡也不遑多让,不,他比乌鸦嘴还厉害,不用说话也能行。
她恨不得戳着他的心窝子问问,他的心里就不能阳光点?!
看看这都是什么鬼地方啊?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乌漆嘛黑看不清路,树上连片叶子都找不到,干枯的树枝伸出来老长,不注意点就会划到身上。
瑟瑟越打越烦躁,他不痛不痒地走着,一点都不过瘾,手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哗啦啦地扔了过去。
苏羡的脚步顿了一下。
“我们要去哪里?”虽然打了人,但瑟瑟表情和语气愈发的温柔和顺,水漾的眼眸轻轻眨了两下,以掩盖自己的恶行。
苏羡从脖子里摸出几根小木枝。
瑟瑟眼疾手快地从他手里夺了过来,嗖地一下往后一扔,毁尸灭迹。
漂亮的脸庞上眉眼弯弯,笑得格外甜美动人。
被他幽深的眼眸注视着,瑟瑟挽了一下发丝,柔声说道:“我有点累了。”
难得苏羡对她表示了认同,“打了我三十六下,当然会累。”
瑟瑟:“……”
记得这么清楚,这绝对是在记仇吧!
“你还掐过我呢。”瑟瑟小声地嘀咕了一句,都给她掐出印子了。
好吧,她也是记仇的。
现在想来,苏羡的目的十分可疑,他该不会是故意让苏哲撞见吧。他说她跟苏哲不合适,所以就想用这种办法来拆散他们?
越想越是这么回事,瑟瑟在心里啧了一声,果然是变态又阴险。
“我还没问你呢,上次你是怎么把我的衣服融掉的?”
苏羡不说话,自顾自往前走。
瑟瑟偏要追根问底,细长的指尖朝他的胳膊上戳去,啄木鸟似的一下一下地戳着,暗地里使坏,专对着一个位置戳,滴水都能穿石,他的胳膊可不是铜墙铁壁。
戳得正欢,忽然被他攥住了手腕。
瑟瑟无辜地望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纯净如水。
苏羡扯了扯嘴角,“不是融衣服。”
“嗯?”瑟瑟歪了一下头。
他的一双黑眸凝视过来,清冷的声线中独有的那一丝沙哑,令人脊背发寒,“是要你消失。”
瑟瑟:“……”
算你狠!
深吸了一口气,瑟瑟撑着面上的笑容,问道:“那怎么只把衣服给融了呢?”
苏羡抿起了唇,不再跟她说话。
瑟瑟却琢磨出点味来,他一开始的确是想要她消失,但中间出了点差错,所以才没有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