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常先生的儿子,又考了几次落榜后,在儿子常存进学后,他就专心教书,不再去科考了。
因今年要去科考的学生多,常秀才又分了一个小房间,专门给他们讲科考的一些注意要点和内容。
等到唐林他们进去的时候,宋慎正坐在位置上看书,对于唐林,宋慎是有些佩服的,他这般努力的读书,甚至外公还会私下里指导,可月考还是在唐林之下,每次都只能和林墨林砚争第二,虽然唐林说自己占了年纪的便宜,可平日里也未见唐林他们如何用功啊?
三人在位置上坐好后,便互相讨论起昨天晚上做的策论,同一道题,三人各写一篇,互相批改,这是他们长久以来的习惯,可以让他们的思维相互碰撞,以后写策论时考虑的更加全面一些。
看着他们你来我往,把对方写的策论说的一无是处,宋慎也走了过去,加入其中,发现这三篇策论每一篇都可以算上佳,不过在他眼里其中唐林的更胜一筹,听着他们互相□□,宋慎总算知道他们的嘴皮子是怎么练出来的了。
周深只比常秀才来早了一步,他今年十八岁,过两年就要到弱冠了,已经懂得了很多事,对于这几个小屁孩自然是看不上眼的,可就是这几个小屁孩,学识都比他要出众,以前还有兴致想带带表弟,可自从唐林来了后,两个表弟就跟他疏远了,他想要凑上去,表弟们也不给他好脸色,被推拒了几次之后,他也就不再去叫了。
又经历了一次月考,时间就到二月了,县试近在眼前,这几次休沐,唐林都没有回去,只是在父亲来县城看望他时,把自己近来的生活说给父亲听,有时又会买些吃食、小东西让父亲带过去,间接地告诉爷爷奶奶自己过得很好,无须担心。
早在出告示时,唐林就已在县衙礼房报好了名,填写好了亲供,因为要写上三代人的姓名,唐林费了不少力气,从上一任村长的后辈那边找到了当初曾祖父母写的手实(在县衙造籍时,填写有姓名和田地亩数由村长保管之物),这才把履历写好,不然连名都报不进。
后面的互结则顺利的多,正好这次私塾里就有五名学生要去县试,互相担保就好了,这点连周深也不会反对,跟他人互结,那是要冒极大的风险的,一旦互结的人有作弊之嫌,轻者禁考,重者没了性命,不管哪一个,唐林都不想承受。
如此之后,唐林想着还得找廪生具结,没想到这时候居然是没有廪生的,只是需要一名秀才作证就好,自己的先生就是秀才,也就不需要另找人了。
也是在这时,唐林后知后觉想起廪生增生附生是在明朝之时,县学府学里的学生过多后才出现的,本朝的学子还没多到这份儿上,果然,还是要多看史书,多找人打听才行,不然什么时候说漏嘴了,那麻烦就大了。
一早,唐林就和林墨林砚他们五人一起在县试考场门口等着入场,他们看见一个垂垂老矣还要科考的学子,都有些惊愕,这才发觉科考之路竟然如此艰难,这样大的年纪,一年一次,那就是几十次啊,却连童生都没考过,一想到自己有可能也会如此,心里一阵不适。
唐林倒没这想法,他觉得要是自己二十岁还没考到秀才,那就可以再去死一死了,他只是单纯地对那个老者有些不喜,科考一次,光是亲供、互结所要花费的银子就不菲,再算上这几天的花销,那就是普通人家两年的花用了,看老者的衣服也是一般,考一次县试,怕是会把其家人都给拖垮吧!
唐明挤在人群中间,想要看看自己的儿子,虽然,儿子说过不用来,可唐明还是有些不放心,搜寻了好几遍,终于在一个角落发现了儿子,他旁边还站着四个少年,看来都是一起的,正当唐明想要走过去的时候,一边有个人拉住了他,定睛一看,居然是林墨林砚的父亲,便问:
“林老爷,两位小郎君不是在那里嘛?你站在这边做什么?”
“唐老弟,可别叫我什么林老爷,我也就地多了点,哪儿能叫老爷啊!而且林子和我们家那两小子玩的来,你叫我老爷,那多不好,你要不嫌弃,直接叫我林老兄就好了!”林方摆摆手,嘴里说着话,可眼睛却一直盯着两个儿子。
看了几眼,又对着唐明说道:“我家那两个臭小子,说是大家都没让家里人陪着,所以也不让我来,你说这我怎么能放心,就偷偷过来了,我猜,林子也是这样的吧!”
“是啊,林子也说不用担心,他自己能行,可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唐明想起来就皱眉。
突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说:“那巧了,一看就是一起的,我儿子也是这么说,就最旁边那个,最矮的。”
林方和唐明扭头一看,发现旁边站了个人,瘦长脸,身体看起来也有些瘦弱,一看就是读过书的。
“那个孩子是叫宋慎吧?听林子说,也才十岁,这么小就能去考秀才,一看就是个会读书的。”唐明先反应过来了,也是平日里唐林总会跟他说私塾里的事,不然怕还接不上来呢。
“哪有,听说唐林才厉害呢,每次月考都是第一,这次县试,定能一次过。”宋岑谦虚道,不过对于唐林这个孩子,他也的确有印象,对于这个学生,岳父可是提了好几次。
“你们就被谦虚了,看,门开了,他们要进去了!”林方本来还想说几句,可一看差役开门,孩子们要进场考试了,就什么也顾不得了。
在排队入场的唐林他们自然不知道他们的父亲也在考场门口,五人一起排队,等看守的小吏对过履历,搜查过身上衣衫、考篮里的各种物品后,就拿着考篮进入考场。
唐林顺着人群终于在一个角落找到了自己的号房,说是房子,其实就是个棚子,四周虽有挡板,却是极为破旧的,唐林进去时,都不敢用力关门,就怕稍微用点力这些挡板就会倒塌。
号房矮小,里面弥漫着一股子霉味,桌板在窗户下方,那窗户极大,有半面墙,从外往里看,一目了然,这是为了方式考生作弊。
唐林在桌板上摸了一把,还算干净,把东西放下后,趁着还未发卷,先把笔墨纸砚放在桌子上,随后将自己的双手捂暖,县试条件艰难,可好在一日考一场,考完是回家休息的,穿的暖和点,唐林也勉强能挨到考试结束。
县试第一场的考题由该地知县出题,其中经帖、墨义各三题,试四书文两篇,另有五言六韵试贴诗一首,这些格式是不会大改的,只是到底考哪些内容,就得看考官的性格了。
唐林拿到卷后,发现这次经帖的比重少了一些,而墨义则加了一题,至于其它并未大改,也没有什么超纲的题目。收敛心神,唐林一边磨墨,一边思量那两篇四书文,在心里打了个稿,等想的差不多了,磨的墨也够用时,就先将自己的想法在草纸上打个底,慢慢眷写在考卷上,写完后,听到外面小吏的报时,发现时间还早,就在屋子里活动手指,至于舒展身体,唐林还没这个胆子,要是人家一看你动作不对,硬说你作弊,那真是哭都没地方哭。
休息了一会儿,唐林将经帖和墨义题写完,就细细的推敲起了自己做的那首试帖诗来,想着其中立意、对仗,后来看到一部分人交了卷后,才把诗眷写上去,交卷,去等候处等待考场开门,也正好到了这一批考生放排时间,就随着众人走了出去。
刚一出去,唐林才感觉到有些疲惫,因为一个姿势保持的太久,整个人都是酸的,要不是顾忌面子,在站起来的时候,唐林就要摊在位置上了。
唐林忍受着腿麻,想走回私塾,没想到,刚出考场,就被父亲扶着上了自家牛车。
休息了一会儿,唐林看着父亲,说:“爹,幸好你来了,不然以我这样的状态,都回不到私塾。”
“所以啊,不要逞强,虽然读书的事情我是不清楚,但好歹还能守着你,你身子不舒服了也能帮帮忙不是?”唐明看自家儿子累成这样,也不忍心多说,直接给他盖上被子,让他在休息休息。
“爹,还有林墨他们,他们也没人来接,我们等等他们吧!”唐林想起自己的好友,想着这次真的是太逞能了,下次可不能这样。
“林子,放心吧,你林伯父看着呢,旁边这个是宋叔,宋慎的父亲,不会错过他们的。”林方在一旁说,眼睛一个劲儿盯着门口,找自己的儿子,顺便再找找周深,好歹是自己媳妇外甥,得看顾下。
一旁的宋岑也是如此,看到唐林出来后的状态,他更担心自己的儿子了。
知道好友有人接,唐林再也撑不住了,不顾形象,直接就摊在牛车上,唐明从箩筐里拿出了包子、水,让唐林垫垫肚子,等孩子们都出来后,再一起回私塾。
也没让唐林等多久,下一批人出来的时候,正好就有他们几个,聚在一起后,也顾不得寒暄,直接拿起东西吃了起来,看来是饿狠了。
将唐林他们送回了私塾,安顿好后,几个人才回家去。
第26章
唐林一觉睡到中午,精神勉强好了一些,林墨林砚也差不多,三人洗漱好了后,就去厨房找东西垫肚子,吃饱喝足,将自己的考试答卷默下来,交给先生批阅。
细看学生们的答卷,常秀才的心里有了底,便道:“唐林的四书、墨义皆不错,有很大的把握能过,林墨的四书文写的好,林砚的试帖诗有灵气,阿慎你这次比之前有进步,照我看来至少有六成把握,至于周深,你的墨义、经帖不错,但是四书文还是得再练练。”
如此,五人心里也有了底,林墨林砚自然不说什么,他们觉得自己这次还算可以,能不能过全看天意,大不了下次再考。
宋慎心里有些郁郁,他本来是和唐林比的,可没想到比林墨林砚都差了一些,暗下决心,日后要将读书的时间再加一倍,这才振作起来。
一旁的周深就没这么好的心态了,虽然先生说的婉转,可言外之意,就是他这次十有八准是过不了的,一起去五个人,其他几个人的年纪都比他小,要是他们过了,自己却没过,这也太没面子了,最好他们几个都没过。
听了先生的话,唐林有些担心林砚,林砚的策论只能说是勉强可以,这次两篇四书文虽然较平日好些,可也只是中上,不过试帖诗的比重虽然不大,可要是遇到个爱诗的考官,过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
三日后,县衙发案,唐明站在布告栏边,这是他凌晨过来抢到的位置,几个父亲都是如此,不是早早地派人来了,就是自己等在这儿,都想抢个好位置。
至于唐林那群孩子,他们来的太晚,身子也不强壮,只能在外围徘徊,怎么挤也挤不进去。
所有人都等在那儿,每个人都有些烦躁,就连唐林也跟着心焦起来了,这是县试第一场,只有这一场过了,才能接下去考,而且,能不能过县试,第一场是最重要的,想到这,唐林也紧张了起来。
鸣炮声响,衙役拿着团案出来了,不等他们说,书生们就自发的让了条路出来,毕竟,再怎么急着看,也得让衙役们过去才行。
刚一贴上,唐明就急着找自己儿子的座位号了,也得亏这几年唐林一直教他识字,不然他就算挤进去也没用。
“辰字四号,辰字四号,在哪儿呢?”团案分为了内外两圈,内圈30名,外圈50名,共取80名,唐明不敢想儿子能考到前二十,就先从外圈找起。
可一连找了两遍,根本就没有辰字四号的座号,心下有些失落,但还是打起精神看向了内圈。
唐明最先看到的是第一名,他也不敢向左看,而是从右边一个个找起来,终于在中段找到了辰字四号,他有些不敢置信,又看了几遍,随后大喊:“儿子,过了过了,第五名,你居然是第五名!”
唐明从里面挤了出来,一把就把儿子扯在怀里,要不是唐林现在长高了不少,恐怕是要把他抱起来了。
唐林先是高兴自己过了,而且成绩还不错,随后,就想知道好友有没有过,看到林伯父还没出来,就跟唐明说:“爹,那你先去酒楼歇一歇,用些吃食,我再等一等阿墨他们,至少要知道他们有没有过不是?”
“那行,那我先去吃一些,对了,要是他们中有人没过,你就不要表现的太高兴啊!”站了半天,唐明也有些饿了,不过走时还是跟儿子嘱咐了几句,就怕儿子年纪太小,喜形于色,到时候没过的人心里不舒服,影响了情分。
“爹,我知道了,你先去吧,我一会儿就过来找你。”唐林应了声。
一旁的林墨林砚看到唐父走了,就走到了唐林的身边,向他道喜:“林子,还真是没想到,你居然考了第五名,恭喜恭喜!”
“先别恭喜我,等林伯父出来了,我还要跟你们道喜呢!”唐林笑着回道,就跟林家两兄弟一起等着林父出来。
等了好一会儿,不仅是林墨林砚心焦,就连唐林也有些担心了,按理说是不需要这么久的,这么晚,只能说是林伯父没有找到座位号,也就是说没过。
林父找了半天,只找到了一个座位号,眼看着人越来越少,几个孩子也都过来了,也没法子,就只好说:“我找到了墨儿的,是第六十四名,砚儿的没找到,有可能我看漏了,再找找,再找找!”
“对啊,说不准呢,我也一起找!”林墨也跟着找起来了。
唐林心知林伯父找了这么就应该是不会有错漏的,可又不忍心说,就走到林砚旁边,默默地陪着他。
“林子,你说是不是因为平日里我太贪玩了,所以这次才没过的?”林砚已经知道了结果,可心里还是有些难受,还有些懊悔,觉得自己平日里不够用功。
“也不能这么说,每人各有所长,你瞧我,每日作诗一首,结果还是被先生说韵脚还需要再推敲一番,不够押韵呢!而你就不一样了,作诗这方面我不如你。”唐林安抚道。
“是嘛,可是近来先生说你作诗大有长进了。”林砚还是有些难受。
唐林:……
唐林不想说好话了,他的恻隐之心用完了,之前那些已经是他所能安慰的极致了,虽然知道他难受,可唐林却觉得这样也好,受一次教训,以后能专心读书,所以,他直接说:“那是因为在听了先生的点评后,我会根据先生的意思再琢磨,以前每日作一首,就只是作了一首诗,现在作完诗后,我又花了时间去思考其韵脚,反复琢磨,这才进步了许多。”
“那你呢,你自知策论写的不好,可还是这般,不肯费心攻读,就算这一场侥幸过了,以后呢?”唐林直接点出了他的问题,一旁林墨还想着安慰下弟弟,听了唐林的话后,就更加紧张了,林父也盯着,担心林砚受不住。
“是这样的吗?好像是这样!是我自己没长记性,不过,林子,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嘛!”林砚觉得委屈了,自己都这样了,唐林竟然还教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