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太子的金丝雀飞了——旅者的斗篷
时间:2021-08-26 07:24:40

  赵槃没接,含糊不明地道了句,“那你当太子妃不就行了?”
  这句话他在心上酝酿有些时候了,没想到今日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说出来了。
  他想着,侧妃虽然有名分,但他还是不能一直让阿弗做侧妃。
  因为他想到了百年之后,垂垂老矣之时,他只能跟正室之妃合葬在一起,慢慢地从枯骨化作尘埃。他无法相信那个人不是阿弗。
  所以,就算要费很大的力气,他也一定要把太子妃的头衔,给她。
  “太子妃……?”阿弗眼珠一转不转,涌起一汪水。
  他还以为她要答应了,却见她诚惶诚恐地跪下地上,表明立场,“殿下,您莫要试探妾身了,妾身万不敢存那样僭越的心思的。”
  赵槃手边的动作仿佛一时间被霜雪冻住了。
  他很艰难地开口,“如果,我没试探你呢。”
  阿弗一愣,一时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赵槃叹了口气,把她从地上抱起来。
  ——自己可能还是操之过急了些。他应该,慢慢告诉她的。
  阿弗唇角轻颤,方才赵槃的话着实叫她受惊不小。
  前世不就是因为她死活缠着他,挡了卫长公主的路,才被一条白绫赐死的吗?
  此刻她要是再被他发现存了什么僭越的心思,说不定会死得更惨。
  之前那些冷嘲热讽她的人说过,女子高嫁,并不是什么幸事。
  她当时不信,等信了的时候,已经晚了。
  只是她不明白,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在表明心迹,不愿挡路,甚至不惜逃跑来摆脱这一切,赵槃应该都知道,为什么还要这样试探自己呢?
  赵槃擦擦她的眼泪,无奈地哄着,“好了,别哭了。这事以后再说。”
  阿弗黠然的目光拘谨又害怕,却坚定地说,“殿下,您放心,不管谁当太子妃,阿弗都不会争宠、吃醋、或者不尊敬太子妃。只要您一句话,阿弗都能立刻消失在您和她面前,绝不纠缠……”
  赵槃望着她澄澈的眸子,没有丝毫装模作样的情绪。
  猛然,他怅然若失,感觉心像是被剜去一块似的。
  她……就这么不愿嫁他?
  她那日跟他信誓旦旦说的神仙侣,终究是骗他的。
  阿弗低着头坐在他怀里,忐忑不安地等着他的答复。
  赵槃敛去眼底情绪,缓缓道了句,“你也不用担心。我不会娶别人。”
  /
  那个上午过后,赵槃依旧对她很温柔,整日陪着她,脾气好得过分。
  阿弗私下里琢磨,应该是那日她的一番话让他消除了疑心,他知道她这个妾室不会对未来的太子妃有任何阻碍,所以他才愿意暂时宠着她些。
  然而替身这种存在本来就像夏天的扇子,秋天一来,便会被人毫不留情地丢在角落。
  她隐隐有种预感,卫长公主,可能快要回来了。
  ……
  除夕日那天,赵槃如约带她来了城隍庙的庙会。
  临行前,赵槃不知从哪找了根红绳,扎在阿弗的发髻上。阿弗照了照镜子,觉得又土又丑,苦恼地问,“殿下,我能不能不带这个?”
  他含笑道:“戴着吧。这样的话,把你弄丢了也容易找。”
  阿弗驳道,“可是真的很丑啊……”
  赵槃轻柔地抚着她的三千青丝,款款地说,“不会的。阿弗是天下最好看的。”
  阿弗腹诽说你自己怎么不戴一根,蓦然看见他瘦峻的手腕上真的也带了一根纯色的红绳。
  她忽然想起来,这一带的民间风俗里有,带红绳的男女能相守一辈子的传说。
  他不会真的想跟她过一辈子吧?
  ……
  城隍庙的庙会在除夕之日是不停的,许多公子小姐都来此沾沾喜气,踏雪过年。
  不过,虽叫城隍庙庙会,娲皇娘娘在除夕日是不在神位的,庙宇在过年这几天也是不开的。人们熙熙攘攘游览的,不过是城隍庙周边的繁华街镇。
  潇洒公子,大家千金,温润书生,小家碧玉……在人海里皆是双成对。
  换上常服的赵槃和阿弗走在其中,融于氛围,也宛如一对璧人似的。
  阿弗只花了二十文钱,便尝遍了阿婆茶、环饼、蟹肉馒头、云英面……等不下十样小吃,来京城这么久,这些都是她没吃过的。
  光吃还不够,阿弗每一种都打包双份。她几乎在每个摊位前都要停下来尝鲜,一个时辰过去了,连庙会的十中之一都没逛完。
  赵槃倒是破天荒地有耐心,磋磨了这么久也没催她。不过他身为太子,自是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从小到大吃的都是“玉食”,让他同尝地摊上这种粗糙的小吃,却是真有点为难了。
  阿弗掰开一块香喷喷的熟肉饼放在他嘴边,“殿下,您不尝一口吗?真的很好吃。”
  赵槃被她逼得没法咬了一口,勉强咽了下去。
  熟肉饼边缘烤糊了,又由于排队的人太多的缘故,里面的肉还夹着生。
  赵槃不是很耐受,他脸色沾了些青白,质问,“你管这叫好吃?”
  阿弗嘿嘿笑了一声。
  赵槃皱眉道:“你也别吃了。这都没有熟。”
  阿弗躲开他的手,“殿下,您又不会做饭,怎么知道没有熟?”
  两人正掰扯着,这时正好头顶茶楼房檐上的积雪倾斜下来,沙沙沙地落了一地。
  人群中一阵抱怨。
  阿弗下意识就要抛开,赵槃拉了她过来,堵在墙角,继续刚才的话头,“我会不会做饭,你应该最知道。”
  他记得他被她救那会儿,她总喂他吃些连泥沙都没洗干净的饭菜。他实在看不下去,拖着伤日日亲自下厨,反过来给她做饭,至少持续了将近一个月的时光。
  他原来确实是没沾过厨灶的,但经过那一个月之后,他被迫学会了。
  阿弗吐吐舌,“殿下做饭还没那熟肉饼好吃呢。”
  赵槃扬了扬眉。他颇有些兴致,轻轻按着她的肩头,把她按在墙角。她躲一寸,他便逼一寸。
  阿弗手指戳着他,羞涩难掩,“殿下……这里是庙会。”
  他淡淡应了声,得寸进尺,“所以我又不能把你怎么样,你躲什么?”
  阿弗发觉跟他讲不清道理,脚下一乱想要逃开,却不料被曳地的斗篷绊倒,直接摔在了他的怀里。
  瞬时,他身上的暖和幽香隔着衣襟涌了上来。
  “殿下……”阿弗这次真的红了脸,抬头巴巴地望着他,窘迫又狼狈。
  赵槃一手摸了摸她的脸,漫不经心地说,“阿弗,你这样,真像故意的。”
  阿弗恨自己这时候平地摔,眼下也解释不清楚,只得手忙脚乱地推开他,“您、您快放开我吧——”
  两人已经引来了不少的目光,目光中都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有位小姐抖着自己湿漉漉的衣襟,指着自己的夫郎教训道,“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那么大一片雪掉下来你就知道自己跑啊,你是不是找我跟你急呢!……”
  阿弗晓得再多留下去只会招惹更多的围观,紧忙拉着赵槃的手,遁入人群之中。
  赵槃本生得一副桃花面,面无神色而蜂蝶自来,不少年轻女郎都朝阿弗投来羡慕嫉妒的眼神。
  赵槃冷不丁地问她,“你不觉得我陪你出来逛庙会牺牲有点大吗?”
  阿弗一口气走了很多路程,累得蹲下身子喘气,“殿下自己长成了这样,赖得了谁。您要是觉得累,要不就自己先回去吧,我自己逛就行。”
  赵槃把她拎起来,“先回去?你又跟我玩伎俩是不是?”
  阿弗干笑了一声,“其实,我也希望殿下留下来陪我逛。”
  赵槃温柔地说,“其实你要自己逛的话,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阿弗不信,“真的吗?”
  赵槃点点头。
  他随便指了指街上了几个人。卖糖葫芦的,吹糖人的,带孩子的母亲,还有刚才卖熟肉饼的大叔……这么多看起来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都是东宫安在市井的眼线。
  阿弗只觉一阵汗毛倒竖,后怕不已。
  在庙会上跑路的念头她不是没动过,只因赵槃就在身边,她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罢了。
  她竭力压抑内心的波澜,委屈地说道,“您监视我。”
  赵槃摇头道,“不是监视你的。是监视混在庙会里的前朝余孽细作的。”顿一顿,又摩挲着她的脸颊,缓缓道,“……当然。叫他们顺便找个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阿弗咽了咽喉咙,无比庆幸自己没有轻举妄动。
  她格格颤道,“殿下,您还有王法吗?”
  赵槃笑了一声。
  他指腹揉着她的耳垂,声线迷惑,“对于你,不犯王法。”
  阿弗失望地叹气。
  两人行至城隍庙附近,身旁的人群已然少了许多。
  城隍庙很是气势磅礴,只可惜杏月里闭门谢客,才显得周围冷冷清清。
  庙宇旁边,生着一棵巨大的榕树,榕树上,挂着许多红条和牌子,上面密密麻麻地刻满了伉俪之间百年好合的字语。
  阿弗问,“您给我戴的红线,是在这里求的吗?”
  赵槃临风而立,风夹着雪色。他回过头来答复她,“不是。是在五台山。”
  五台山的皇家祭祀之山,他时常能去。
  那日他完了祭祀之礼,想起来她,便找主持求了红绳,预备着守岁的时候给她戴上。
  当然他也不甚信这种东西,只不过因为对象是她,就想试试。
  阿弗见他心情应该还算不错,便道,“殿下,等城隍庙开了,您能不能陪我再来一趟?我年少时候在家乡的城隍庙许过一个心愿,一直都没能还愿。”
  赵槃问她,“什么心愿?”
  阿弗淡淡一笑,“既然是心愿,说出来就不灵了。”
  赵槃英俊的脸上没有太多的神色,“城隍庙要等到上元节才会迎客。”
  阿弗缱绻地搂着他的腰,“上元节就上元节。到时候您还陪着我来,可以吗?”
  她每次这般跟他说话他都没法拒绝,上元节再来一次,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他对着她笑,半晌,终是宠溺地答应了她。
  作者有话说:
  啊,我感觉这几章都不咋么虐
  1.“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的说法出自先秦庄子的《惠子相梁》的原文
  2.关于各种小吃,模拟的是宋朝的背景,资料出自马骅先生《假装生活在宋朝》
 
 
第34章 守岁(二) [VIP]
  也不知道是吃了太多的缘故还是怎样, 阿弗一上马车就昏昏欲睡。
  准确地说,她一想到回东宫,就困恹恹地提不起精神。
  阿弗支着脑袋, 靠在车篷上眯着。马车颠簸, 她脑袋慢慢滑落, 醒来的时候,竟伏在了赵槃的膝上。
  ——身上还盖着一袭男子的烟色细锦披风。
  赵槃刮了下她的眉骨, 尾音微挑,“醒了?”
  “殿下……?”她哑着嗓子叫一句, 半晌不动浑身有些僵硬,“到了吗?”
  “到了。”赵槃帮她理了理发髻和斗篷, “下车吧。”
  阿弗咬着下唇多少有点难为情。她明明是支着手肘的,怎么就伏在他膝上了?
  这是不合规矩的,也不知他生没生气。
  陈溟掀开车帘放下了轿凳,阿弗弯着腰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夜风吹拂,她感觉稍微清醒些了。
  然而——
  眼前的院落似乎不是东宫。小院落精致古朴,门前种了许多松树, 雪花和松针混在一起落了一地。
  阿弗困惑地看向赵槃, “殿下,您是……送我到另一处别院吗?”
  后面的陈溟嗤了一声, 解释道:“姑娘,这是咱们晋世子的和风别院。”
  晋世子……?
  赵槃刚从马车上下来,见她无措的样子,不禁泠然一笑。
  他抬手掖了掖阿弗鬓间垂下来的青丝, 口吻似是开玩笑, “阿弗, 再给你买一处院子, 挺贵的。”
  阿弗懊恼地望了望天上的月亮。
  那么一瞬间,她还以为他又把她送到别院去,给未来太子妃腾地呢。
  赵槃打量她,“怎么,不愿意么?可以立刻送你回去。”
  阿弗娇嗔,“殿下,我可能不愿意吗?我是惊喜过头了。”
  来晋世子的别院,就意味着她能见到沈婵。
  她竟能和沈婵一起过年吗?这太过奢望,她以前都没敢想,居然成真了。
  赵槃凉凉地问,“那你感谢我吗?”
  阿弗点点头。
  赵槃蹙眉,“口头上?”
  阿弗觉得他不会绕过自己,左顾右盼见周围没人,飞快地张开双臂轻浅地抱了他一下。
  赵槃气息一沉。
  他反扣住了她纤瘦的腰,不轻不重地吻了下她的额头。
  朦胧的月色和雪花都落在他们的肩上。
  ……
  阁楼上的宋机正一脸春风地望着楼下依偎的两人,沈婵走了过来,长叹道,“造孽啊。”
  宋机脸色沉下来,“臭丫头,你能不能别煞风景。”
  沈婵耸耸肩,“他们又不是两情相悦,你觉得很美好吗?”
  阿弗受的那些苦她是最知道的,强颜欢笑,那都是不得已而为之。
  宋机折扇拍在手上,反问,“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沈婵眉间一挑,叉着腰怼道,“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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