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渣夫变了——手丁子
时间:2021-08-26 07:25:43

  嘉禾随太子身边的近侍上了画舫二层雅间。
  雅间门前挡着六曲仙鹤屏风,穿过屏风,慢慢看见一张黑漆矮茶桌。
  太子李询正坐在茶桌一侧,抬手饮茶。见她进来,温和一笑,指了指他对面的空座道:“坐。”
  他提壶为她沏了杯茶,笑道:“尝尝。”
  嘉禾捧起茶碗,抿了一口茶汤。
  画舫一层,诗会上的文人墨客正以初夏为题作诗,夸赞此时节晴日暖风生麦气,绿阴幽草胜花时。(注)
  李询朝雅间窗外望去,初夏徐徐暖风抚过他温和面容。
  他忽笑道:“你还记得我同你的初遇吗?也是在差不多这个时节。”
  “记得。”嘉禾回道,想起那段幼时的过往。
  大概是七岁那年,她随爹爹阿兄一同进宫赴宴。那个时候她换牙,爹爹不让她吃糖,阿兄偷偷摸摸塞给她一纸包的小兔子糖人。
  宴上觥筹交错,大人们忙着应酬,她嫌无趣,便趁着大人不注意,扯着小裙子跑去了御花园池塘边玩。
  在假山后遇到了皱着眉板着脸一脸不高兴的李询。
  她问李询:“你为什么不开心呀?”
  李询比她高一些,垂眸看她,抿了会儿唇,只是对她道:“有不开兴的事,所以不开心。”
  这话说了跟没说一个样。李询年少沉稳,不喜与人吐露心声,有很多心事都闷在心里。
  只不过那个时候嘉禾不知眼前穿着绛紫长袍的少年是太子。
  她还笑嘻嘻地从纸包里拿出一支小兔子糖人,挥着小胖手递到他眼前嘿嘿笑了声:“给,不开心的时候要吃甜的东西,吃了小兔子糖人就会开心了。”
  ……
  这便是她同李询的初遇,太子乃大邺储君,身负重任,闲暇的时刻很少,自那之后他们少有交集,这段过往也成了尘封的记忆。
  李询不声不响地望向嘉禾,多年过去,她比幼时瘦了许多,脸颊轮廓也更清晰精致了,只神态还似幼时一般,隐隐透着娇憨可爱。
  与她初遇的那一日,父皇责骂了他,自继任储君后,他每日都过得喘不过气,父皇的责骂成了压垮他情绪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日他异常沮丧,甚至生出不想做储君的念头,这样他便不用背负那些寻常人无需背负的重责。若是从假山上跳下去折断了腿变成瘸子,是不是就能解脱了,被送出宫去,永远都不要呆在着沉闷的红墙之内。
  正当他压抑难过之时,嘉禾来了,送来了苦涩少年时唯一的那一点糖。
  他大概永远也忘不了,那日嘉禾对着他笑得甜腻的样子。
  可爱极了,甜到心坎。
  多年过去,他以不像幼时那般想法稚嫩,心里有了江山也有了万民。经历苦楚,攀着荆棘一步一步走到现在,那一点记忆中的甜味是他留在心里最深的慰藉。
  再过三年他便要及冠,父皇开始提及他的婚事,他向父皇请了个恩,请求父皇让他自己选太子妃,父皇允了。
  宫中原本拟定的几个太子妃人选,无论家世才情都是极好的。
  可他心里想的,是小兔子糖人的甜腻味道。
  他的确对嘉禾有意,可若嘉禾心里有了别人,他也不欲强求。之前听闻嘉禾属意沈云亭,他本已决心成全嘉禾和思谦。
  但现下嘉禾已对思谦无意,既如此他争一把又何妨呢?
  李询如是想着,轻抿了一口手中清茶,心下做了一番打算,朝嘉禾淡笑道:“诗会人多口杂,此处太过嘈杂,不若你随我一道泛舟赏会儿湖光。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嘉禾心绪有些乱,盯着茶碗中浮沉的茶叶,沉默一会儿,回道:“好。”
  如若她一遇到自己害怕的事便逃避,那她同前世的自己有何分别?
  嘉禾随李询乘上小舟,小舟慢慢远离人声嘈杂的画舫,随静默的水流飘至湖中央。
  群山抱翠,碧水静淌,李询与嘉禾对面对坐着。
  李询说有事要对嘉禾说,但久久未开口,嘉禾眼睛垂着,盯着拍打着小舟浅绿湖水,好一会儿,主动问起:“殿下想对我说什么?”
  李询一愣,忙道:“对不住,让你久等了。只不过这事着实有些重要,我需想想怎么说才好。”
  李询默了许久,一直未开口。
  气氛静谧中带着些异样,嘉禾隐隐有些察觉到李询想同她说什么。
  “殿下。”嘉禾垂眸深吸了一口气,“其实我……”
  她的话尚未说完,忽从身后响起一阵熟悉的浑厚男声。
  “沈大脸,今日天气着实不错,出来泛舟最合适不过了,你说对吧。”
  “很对。”沈云亭死死盯着嘉禾和李询的小舟,咬着牙道。
  “哎呀这么巧,小禾苗你也在啊?”
  嘉禾瞥了眼咬牙切齿的沈云亭:“……”
  她看不巧吧。
  骆远手里拿着浆,哗啦两下划到嘉禾的小舟旁:“诶,太子殿下也在,末将参见殿下。”
  李询神色未变,温声回了句:“免礼。”
  而后又朝向骆远身后的沈云亭看去,道:“思谦也在。”
  沈云亭眼下乃是太子少傅,常伴李询身侧,讲习经文论国策。因着他两年纪相仿又是嫡亲的表兄弟。
  私下无人之时,李询不唤沈云亭作少傅或是先生,而是唤他作思谦。
  公事上他与沈云亭总能不谋而合彼此成就。
  然在嘉禾的事上,他们都不是谦让之人。
  沈云亭朝李询盯去,沉着声回了句:“殿下也在,真巧。奏折都看完了吗?”这么闲出来乱逛。
  李询笑着道:“国事耽误不得,我自会处理。”要你多管闲事,我就是来找嘉禾,你能奈我何?
  沈云亭劝道:“殿下乃一国储君,事事当以国事优先。沉迷玩乐,恐玩物丧志。”赶紧滚回去,别呆在这碍眼了。
  李询脸上笑容不变:“多谢思谦提点,国事繁重,孤偶尔也需出来走走散散心。”呵,我还就待在这不走了,膈应死你。
  沈云亭皮笑肉不笑道:“此处湖光山色,美不胜收,的确是个散心的好去处。我也是来这散心的。”你不走是吗?好,那我也不走,想跟嘉禾独处,没门。
  李询侧目扫视了一圈镜湖,笑道:“镜湖横跨百山,绵延幽长,光是渡口便有十数个,你我竟连散心也能散到一起,真可谓缘分。”有缘个鬼,跟屁虫,厚颜无耻,实非君子所为。
  沈云亭回给李询一个笑,与他对视间,眼神仿佛在向递着话:留着脸能当饭吃吗?君子?君子那一套留给你自己用吧。眼睁睁看着你抢我妻子还能君子,我就不姓沈。
  李询亦不甘示弱,回给他一个眼神: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从我手上抢人。
  两人暗中你来我往刀光剑影。
  嘉禾:“……”
  李询想法子避开沈云亭,低头对嘉禾弯眉一笑:“正午将近,出来这么久,你饿不饿?我在画舫命人备了午膳,是镜湖特有的河鲜和一些开胃的糕点,不若你我一同去吃些东西填填肚子。”
  嘉禾应声道:“好。”
  李询朝沈云亭甩了个告辞不送到眼神:不好意思,她跟我走定了。你就慢慢散你的心吧。
  沈云亭装作没看见,道:“殿下真体恤人,正巧表兄也有些饿,不如同你们一道去。”
  都叫自己表兄了,拿辈分压人,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李询假笑道:“当然可以,表兄请吧。”不要脸。
  沈云亭:“那便多谢殿下了。”承蒙关照,我偏要蹭。
  骆远与沈云亭同坐在一条小舟上,他听不出两人之间暗中你来我往的那些。听李询说到要吃午膳,抱了抱肚子,真切道:“殿下我也饿了,可不可以也一道去?”
  “……自然可以。”李询扯了扯嘴角已经笑不动了,“骆卿也一起来吧。”
  沈云亭、李询与骆远三个人之间笼罩着一种奇奇怪怪的氛围。每个人的眼神都仿佛想将她吞了一般。
  四人乘着小舟划向画舫。
  嘉禾鼓着脸托着腮,无奈长长叹了口气。
 
 
第48章 不会再有别的情
  四人很快乘着小舟到了停靠在镜湖西岸边的画舫。这间画舫虽不如方才那皇家画舫般气派, 却胜在雅致。镜湖西岸少有人来,四下只余几个侍女和护卫。
  几人依次上岸。小舟不稳,沈云亭上岸后, 下意识伸手扶想嘉禾上岸, 一转身却见李询已先他一步扶着嘉禾上了岸。
  沈云亭垂眸看了眼抓空的手, 心头微郁,一言不发跟了上去。
  画舫上的侍女引着几人去了船上雅间,游鱼戏水图金屏风后,摆着一张四方桌,黄花梨木制成,桌角上刻着鱼戏荷间图样, 雕工非凡, 精致典雅。
  雅间四周镂空, 四面悬挂着泼墨山水画,以做避风之用。
  几人分坐在四方桌四侧,侍女在旁煮茶, 以山水煮茶,至茶水翻滚,水沫飞溅, 分舀到四只茶碗中。茶水表层泡沫均匀, 乃上品。
  李询指了指摆在众人面前的茶汤,温声道:“诸位请品。”
  骆远从小没喝过这东西,觉得口渴直接一饮而尽, 喝完只觉得味道怪怪的。
  沈云亭轻嘬了一口,闻味辨茶,眼神微变,抬眼瞥向李询。
  这最上等的洞庭碧螺春, 每年只产八两,只供君主享用,李询今日竟用了此茶。
  李询见沈云亭饮了一口,笑问道:“思谦觉得这茶如何?”
  沈云亭眼眸微敛:“茶的确是好茶。”
  呵,李询不过是想借茶暗示他,他享的是天下独一份的尊贵,不是谁都能比得上的。借此来打击情敌的信心。
  沈云亭不甘示弱,借刀杀人。
  他朝骆远看去,问了一句:“骆远,你可喜欢这茶?”
  骆远不懂茶,捧着茶碗莫名其妙地望向沈云亭道:“你问我?我一粗人哪里懂茶。”
  答得好,要的就是这句话。
  沈云亭朝李询笑着,眼睛微眯看向李询:“是啊,茶再好,放在不喜欢的人面前也不过是一滩废水。”
  这茶虽好,但不是每个人都懂得品茶的。太子虽好,然嘉禾不一定觉得你好,适合她的才是最好的。
  他从各方面和嘉禾都是契合的,灵魂与肉/体都是,他可以带给嘉禾最大的快乐。
  嘉禾没怎么察觉到李询与沈云亭话里有话,轻抿了一口茶汤:“茶很香回味很好。”
  骆远立即附和:“小禾苗觉得好,那我也觉得好。这茶真好。”
  沈云亭:“……”
  李询意味深长抿唇轻笑:“放在喜欢的人面前,好茶回味无穷。对吗?思谦。”
  沈云亭阴恻恻地看了骆远一眼:“你变脸可真快。”
  来之前说好的要一同退敌共进退呢?没过几招你就给我叛变?
  骆远一副小禾苗喜欢就是真理的表情。
  几人谈话间,午膳端了上来。
  午膳李询特意命人准备了镜湖特有的河鲜。
  镜湖幅员辽阔,水深且清,湖里的鱼虾蟹都是顶好的。
  太子用膳,自是随身带着御厨,那镜湖里鲜活的水产经御厨料理,便成了绝佳的菜肴。
  先上桌的是一道鱼羹,取镜湖青鱼的鱼肉,剔其骨剁成末,混于鱼骨汤中,鲜香可口。
  李询亲自舀了一碗给嘉禾,热络道:“尝尝。”
  说完随口朝沈云亭和骆远道:“两位还请自便。”
  沈云亭几不可察地冷笑了声。李询对嘉禾的不轨之心已经昭然若揭。
  沈云亭舀了碗鱼羹,看着碗里的鱼羹,他总能想起上辈子嘉禾在沈府时为他吃掉香菜后舀的那碗银鱼羹。
  他这辈子想再喝一次嘉禾为他舀的鱼羹,却是不能了。
  沈云亭朝嘉禾望去,见她吃得欢,粉润的脸颊一鼓一鼓地嚼着鱼肉,像极了上辈子在吃她喜欢东西时的样子。
  他的心忽然平静了下来,只要她高兴便好。
  这一世他很少见她笑。
  只要她笑一笑,他愿意做任何事。
  紧接着端上桌的是镜湖白灼虾,镜湖产的湖虾虽个小但极其鲜美。
  骆远看见虾便上手,转头对嘉禾道:“小禾苗,我剥给你吃。”等了这么久总算有他表现的时候了。
  李询忙道:“骆卿不必动手。”想表现没门。
  他朝身后侍女示意了一下,几个侍女连忙上前剥虾。
  骆远:“……”
  李询是这画舫的主人,这局午膳他当仁不让把控了全局。
  骆远瞄了眼在一旁淡然饮茶的沈云亭,凑到他身边悄声道:“沈大脸,敌人行动很嚣张啊,你怎么一点动作都没?你这个人平日那么阴险,事到临头倒是装起了风轻云淡。”
  沈云亭抿茶,看向嘉禾,眼神柔和了下来,顿了会儿对骆远道:“骆远你看,她吃得那么开怀。李询做到了,而我做不到。”
  骆远有些意外,他第一次在沈云亭脸上看到“认输”两个字,他道:“所以你打算放弃了?”
  “不。”沈云亭道,“死都不放,只是……”
  “我想她高兴。”
  他永远屈从于嘉禾。
  骆远安静了下来,膳桌上的气氛缓和了下来。
  如今正值初夏,是镜湖六月黄螃蟹时新的季节。六月黄外壳脆,肉质丰满鲜美很受时下达官显贵的喜爱,一只公蟹有时能值一金。
  午膳的第三道菜肴上的便是六月黄。
  只那六月黄端上膳桌之时,沈云亭和嘉禾几乎同时一愣。
  李询将六月黄挪到嘉禾跟前之时,沈云亭与嘉禾异口同声道:
  “我不能碰螃蟹。”
  “她吃不了蟹。”
  嘉禾怔愣地看向沈云亭,心下猛地一揪,她不能食蟹的事,只有与她亲近的阿兄爹爹才知道,沈云亭是怎么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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