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属。”
季白清盯着他，上下嘴唇一动, 吐出来两个字。
说完他补充，“现在不是, 以后也会是。”语气肯定, 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味道。
杨策划：？
之前那人进了门，发现他们半天都没跟上来，只好又回头来找他们, “你们倒是快一点啊。”
杨策划神色一变，连忙道歉：“好好，抱歉，这就来。”
最后季白清还是跟着进去了。
在杨策划身后换衣服的时候，季白清一直在想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原本林依突然出现意外，他心中像被刀绞一样，从没有过如此绝望的时刻。然而刚到医院，却被告知林依要醒了。
信息量太大，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所以这一切是有人在背后操作，林依没法离开游戏，也是有原因的？
听说林依要醒来，这些人这么大反应，所以林依是第一次醒来么。
然而当见到林依时，他心中的一切思绪都停了。
女孩像瓷娃娃一般安静地躺在床上，肤色仿佛能够融入纯白的背景，因为刚做完检查，身上除了普通的监护什么都没有。这段时间看惯了她游戏里的虚拟角色，这才是她现实中的样子。
如此脆弱，似乎一不小心就会从此消失。
工作人员给他们搬来两把椅子，季白清在床边坐下来，看着女孩安静地睡颜。
杨策划悄悄观察了他几次，视线划过他面上，没说什么。
杨策划找来负责的人，问道：“她什么时候能醒？”
那人道：“现在各项指标都达到了，随时都有可能。”
杨策划回头瞥了一眼，还没什么动静，于是问起原因：“怎么突然就能苏醒了？”
那人解释：“其实我们也不清楚原因，只知道她潜意识中突然对回归现实有了强烈的意志，应该来源于新出现的干预。”
季白清在一旁听着，发现干预这个词第二次出现在他们口中，抬头问道：“什么是干预？”
那人一听他这问话，意识到他完全不了解这一切，不确定要不要回答，便用眼神询问杨策划。
杨策划撇了下嘴，残留着一丝微弱的不情愿，“说吧。”
于是那人开始向季白清解释：“你知道潜意识这种东西么。潜意识是脑中一种无意识的心理活动，而那些能对林依的潜意识造成影响的事，就被我们称为干预。”
季白清点头，听那人继续道：“她之前的状态，要想苏醒，其实只能靠她自己的潜意识。现实中消极因素太多，比如不想接触的人，或者达不到预期的事，她的潜意识可能会抵触回归现实，我们不知道这些干预的好坏，所以一直不敢让她过多接触。”
“所以你们说的这次干预……”季白清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杨策划看向他，鼻子里哼出一声，“你说呢。”
季白清面色微僵，不过还好他们判定的结果是积极的，林依自己的意志想苏醒。
他脑中闪过一个片段——那是林依晚上问他看法时的样子。
林依说喜欢他。
林依想醒过来。
明明已经这样躺了将近两个月，为什么偏偏是今天。季白清猜想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他心底泛起复杂的情绪，酸酸涩涩却又带着一丝甜，难以用言语形容。
他想他从此以后，再也不用怀疑自己。他长久以来的努力，已经从林依这里得到了最好的结果。
虽说苏醒的各项指标已经达到，但林依半夜并没有醒来。
“你回去吧。”
清晨的时候，杨策划瞥见季白清的脸色，忍不住开口。
季白清依旧没动，杨策划看着他这样子，叹了口气。
他妥协了，“行吧，我只是叫你回去休息一下，休息好了再来，有什么情况我打电话告诉你。”
季白清这才抬起眼。
杨策划一手撑着头，又叹了口气，语气无奈，“真这么喜欢？”
他总算用正眼打量起了对方。别的不说，至少外表和昨晚的表现让他还挺满意。
同是业内人，对方名气不小，他对他的底细也算了解，虽然测评师这职业不比制作人觉着好听，但综合来看，林依的眼光并不算差。
季白清听到他这句，神色微变，觉得有些尴尬。
“快回去吧，别林依没治好，还要治你，这里可没多余床位给你躺。”杨策划调侃道。
季白清站起身，低低应了一声，“嗯。”
季白清走后，杨策划低头笑道，“真是年轻人。”
虽说白菜被拱还是有些不爽，但好在猪还不错，所以暂且先允许他拱一拱吧。
季白清回去前，先去了一趟工作室。
此时刚到早晨上班时间，几位测评师都坐在各自位置上，还没进游戏，见季白清回来，纷纷打招呼：“季哥早。”
季白清点头，对他们道：“这两天我可能都有事不在，你们还是按计划来。”
众人应了一声，没人提出疑问——他们都对季白清的忙碌很习惯，以前也经常这样。
沈如元想了想，问道：“需要我们跟林姑娘说一声吗。”
以两人的关系，不来肯定会问一句吧。
没想到季白清说，“不用。”
嗯？沈如元有点意外。
季白清看了他一眼：“她应该也不在。”
沈如元：？
季白清却没解释，只又叮嘱了他们两句需要注意的地方。
路飞的思绪还在飘。
刚刚应声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和以前的心态不同了。
以前这种情况，他都没想太多，只是心疼他季哥又被压榨劳动力。但自从知道季白清的身份，他总算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忙了。
一定是银河近期又有什么大动作，好厉害。
他心中正对季白清佩服着，突然听见对方叫了他一声：“卢飞浩。”
他立刻回神：“啊。”
“你过来一下。”季白清朝他招了招手。
路飞带着疑惑被季白清叫到一边，没想到对方只是想他几个问题。
听完问题后，他很惊讶：“啊？”
他好奇地问：“季哥你要照顾谁吗？”
季白清道，“只是想知道需要注意什么，你比较有经验。”
路飞一听他季哥夸他，顿时把之前的问题抛在脑后，得意洋洋地倾囊相授。
说完听季白清低声说了句谢谢，一时间整个人都飘了。
他傻乐着，进游戏时又被沈如元锤了一下。
“干嘛？”他捂着脑袋。
“看脚下，傻子。”
“哦哦。”
……
另一边病房中，杨策划熬了一夜也觉得有些疲惫，毕竟他已经不年轻了。
他打了个哈欠，看向床上的人。
其实他也没必要一直守着，但这么久了，第一次听到好消息，他并不想错过这一时刻，因此眼睛也不敢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然而等他的意识再次回归的时候，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杨策划：“……”
他吓得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看了眼时间，都已经是下午了。
再一看床上的人，还好端端的躺着，顿时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然而他刚舒心，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这姑娘，之前是这表情吗？
这嘴角的弧度，怎么看都觉得是在笑啊。
他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凑近了一看，发现那双唇扬的竟然更高了些。
杨策划：“……”
“林依？”他不敢置信地问，声音很轻。
床上的姑娘缓缓睁开眼，视线和他对上。
林依本来以为杨策划要说什么，谁知对方嗷地一声跳起来，大呼小叫了一番，横冲直撞跑出了房间，还带倒了椅子。
迎接她的，是房中一片狼藉。
林依：“……？”
啊这。
第79章 二更
杨策划叫回了一堆人, 之后的一段时间，林依都只能老老实实地配合他们各种检查。
总算消停下来，结果没什么问题, 杨策划又被叫到门口, 似乎被叮嘱了什么。
林依听了一会儿, 觉得有些困。
她还不能很好的控制身体，干躺着有些无聊，很快便睡过去。
再醒来时，是被唇上轻轻的触感唤醒的。
睁眼一看，杨策划正拿着根蘸湿的棉签沾她的嘴唇。
林依动了动嘴唇, 杨策划注意到了, 立刻凑过去听。
林依用微弱的声音问：“季白清呢？”
杨策划看她的眼神顿时有些复杂，但还是答了：“我让他回去睡觉了。”
他问：“之前就醒了？”
林依道：“嗯。”
其实也不算清醒，只是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在说话。同时好几个声音存在，最近她对季白清的声音比较熟悉，所以才分辨了出来。
杨策划的眼神更复杂了, 醒来就找人, 果然姑娘就是泼出去的水。
“那我打电话叫他回来？”他问。
杨策划突然想起林依醒后, 他还没告诉告诉那个人。
“不用了, 让他睡吧。”林依轻轻道。
这两天季白清很累，几乎没合过眼, 她知道。
杨策划得了她的口令，终于找到了理由, 高兴地收起手机。
不用告诉, 挺好。
因此季白清晚上到达病房，得知林依已经醒来的时候，整个人僵了一瞬。
随后看到林依勾起的唇角, 他才迅速走到床边，神色略微有些紧绷。
林依下午又睡了一阵，因此精神还不错，开口解释：“你别怪杨组，是我想让你多睡会儿。”
季白清轻轻嗯了一声，在床边坐下来，握住她的手。
“昨晚让你担心了。”林依微弱的声音中含着歉意。她能想象到自己突然掉线，季白清当时会是怎样的反应。
季白清没说话，握住她手的手指紧了紧。
杨策划站在旁边看了会儿，觉得自己脑门隐隐发着亮光。
他轻咳一声，打破氛围，“那我走了啊。”
林依笑眯眯道：“拜拜。”
没有一点挽留的意思，甚至透着丝欣喜。
杨策划：“……”
他嘱咐了季白清两句需要注意的事，之后便走了，把空间留给两位独处。
然而林依这时还动不了，独处也没什么区别，只能和季白清简单聊几句。
她慢吞吞地转述了杨策划下午给她解释的话，“他们让我在游戏里，是为了促进我的脑功能恢复，我的设备比较特别，带有特殊的刺激功能。”
季白清点点头，他之前也大致猜到了，“所以异界之前开发神经传感设备，就是和这里合作的？”
林依嗯了一声，轻轻笑了，“是的，但我之前不知道，他们在研究游戏设备的同时还在研究医疗设备。”
她顿了顿，说道：“他们本来还没那么快试验，但我正好出事了，便提前用上了。”
车祸发生的突然，试验却还需要些时间准备，这也正是她在内测开始后才出现在异界里的原因。
车祸和内测开始，中间相隔了足足大半个月，之中他们完善了设备，制定好计划，才把她接进去。
现在看来，她这第一个实验者还挺成功的。
季白清不敢想象如果试验没有成功会是怎样的结果，手中握得更紧了些，似乎生怕一松手人就会消失。
林依感受着手心传来的热度，突然轻笑一声，“季白清。”
季白清抬起眼，眼角有些红，“嗯？”
“我的烦恼解决了，不想再等了，”林依缓缓道，“你要不要做我正式的男朋友？”
季白清一怔。
林依见他半天没出声，问道：“怎么，不想？”
“想。”季白清声音很低，“我只是在想，这句话应该由我来问。”
林依笑了，“原来你还在意这？”
“不，我只是不想你遗憾。”季白清顿了顿，沉声道，“毕竟你今后可能只有我这一任了。”
林依大惊，季白清哪来的自信说出这种话。
“我看错你了。”她半晌道。
她以为对方是鲜嫩肥美的羊，结果啃了一口，才发现自己啃的居然是狼。
季白清眼中笑意一闪而过，很快正色道：“所以林依，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要。”林依小声说了一句。
游戏外的反应要比游戏中真实许多，季白清看着她苍白到几乎透明的皮肤终于泛起血色，心底像被什么东西一触。
他握着女孩的手，声音微哑地回：“我不会让你后悔的。”
……
林依目前的精神状态还撑不了多久，两人说了没一会儿话便沉沉睡去，直到第二天杨策划再过来，中途只短暂醒了一次。
接下来的几天她也常常在睡，不过检查结果却显示她的情况确实越来越好。
季白清一直在旁边陪她，几天都没登游戏，这天林依终于提出疑问：“是不是耽误你工作了？”
季白清看了她一眼，“你们制作组这边急么。”
林依道：“不急呀。”
“你是甲方，你急着要结果我就回去。”季白清沉思一会儿说道。
“那算了。”林依立刻道，“还是留下陪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