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无荒开口:“鬼修有鬼修的活法,你不要想太多。”
阿淮:“嗯。”
他的安慰没什么效果。
石无荒有些苦恼地在树洞中渡步:“我教你个法子,能掩藏你的鬼修之体。就是大乘期也看不出来。”
阿淮抬头看他:“?”
石无荒:“我有一个条件。”
他站到她面前:“不主动害人。能做到吗?”
没有任何鬼修是能不主动害人的。但石无荒见过阿淮的行事,先是苏姣,后是古怀城。从没见过阿淮玩先下手为强那一套。
大乘期都看不出来,锢灵术可没有这种效果。
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
树洞外,太阳升了起来,把海面照得金波粼粼,把微光也反衬进了树洞中。
阿淮眸色浅了浅,她思考了一瞬,郑重点头:“好,我答应。”
本该是要起个诛心誓。
可她没起。石无荒又想,她今日受的刺激不小,改日再说诛心誓的事,不急。
石无荒:“世间万物,走到尽头皆为鬼。你只不过是早了一些,也没什么的。鬼修者,弃身修魂。你要弄个身体很难,但要伪装活人,倒不是什么难事。”
“只要有些活气就行。”
“阳间活物都有活气,随便在哪都能借一点。花花草草,猫猫狗狗,都能借。”
“我这里有一套心法,叫《生灵》,专借活气。”石无荒叫她:“手伸过来。”
阿淮摊开了手掌,伸到了雪猫面前。
雪猫用爪子点了一下她的掌心。
毛茸茸的温柔触感让阿淮微微缩了缩手。
她的掌心出现了一片竹简,闪着淡淡的白色玉光。
“这是心法,不难,你自己练。”
石无荒说完,就渡步去一旁,趴着了。
阿淮歪着脑袋瞧他。
他就在不远处的树叶窝,刚闭上了眼睛,呼吸绵长。
她转而看向手中的竹简,用神识将之开启。
没等阿淮开始,那边雪猫又忽然睁开了眼睛,看向阿淮:“不着急,你先休息一下。”
阿淮疑惑:“嗯?”
雪猫:“你不累?”
阿淮摇头。
累肯定是累,但是她休息不下去。
想到外面的人逍遥自在,她就闭不上眼睛。
雪猫:“这两天你歇过?你一小鬼逞什么强。过来睡。”恶人岛灵气不足,不能支撑人这样不吃不睡的消耗。鬼修吸阴元,但这岛上明显也没有足够的阴元给她吸。
所以还是最原始的方式,睡觉,最能回复身体。
阿淮把玉简收起,过去躺下了。
雪猫盯着她:“闭眼。”
阿淮闭上眼睛。
半晌,她忽然道:“猫猫,你对我真好。”
石无荒:“……”什么猫猫,娘不娘。
“我姓石。”
“石猫猫,你对我真好。”
“……叫石大哥。”他顿了顿,“你这年纪,叫我石叔也成。”
“石叔?你五十岁?”
“二十八。”
“哦。石大哥。”
姓石。
阿淮闭上眼睛,在心里想了想。
这个姓在修真界很少见,名头最响的是大荒山脉的山主,石无荒,执管大荒八千灵山,神神秘秘,深不可测。
无尤宗还打过他的主意,修真界曾有一段时间盛传石无荒想为大荒山脉找个掌家主母,各门各派纷纷打听,无尤宗也立刻传话上大荒山,想把阿淮送上门相亲给人当道侣。
可惜人没看上她。
“十四岁?是无尤宗疯了还是老子疯了?小丫头片子够干什么的。”
山主的原话。
那段时间无尤宗上到宗门长老,下到弟子,看阿淮的眼神都透着遗憾。
只有阿淮感到高兴。虽然长老们都说去大荒山脉比在宗门好,对宗门好,对她也好,但阿淮还是不想像那样被送出去。
“在想什么,还不睡。”
石无荒就像一个兢兢业业的生活老师,盯着睡觉不老实的学生阿淮。
阿淮:“石大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别瞎打听,快睡。”雪猫语气有些没耐性地催。
阿淮翻了一下身,面对着石无荒,睁眼看他,一眼就看进那双暗红色的眸中去。她眨了眨眼睛,又马上闭上了眼睛,放缓呼吸。
石无荒见她翻来覆去,眼珠子在眼皮子底下转悠,就是不睡。心想她应该也是睡不着。
啧,正常,好好的法修变成鬼修,这谁睡得着。而且年纪也小,才十七,碰上这事儿没天天哭就算可以了。
他给施了个安眠术。
在安眠术后,筑基期的小鬼修就不再乱动了,呼吸绵软起来。
石无荒:还是动手好使。安慰什么的,完全没用。
他放松下来,不讲究地趴在她旁边树叶上,准备也歇歇。
忽然,在雪猫闭眼好一会儿后,小鬼修伸过手臂,动作很快地一下子将旁边的雪猫搂入了怀里。
她埋头,在猫脖颈上蹭着:“阿罗姐,你真好。”
石无荒:?
他爪子伸出来,按住小鬼的额头,把她推了过去。
小鬼不舍不弃,抱着他,在他身上一顿瞎蹭。
她还有话说:“好软啊。”
“……”
石无荒再度举起了爪,亮出了锋利的指甲。
她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软成一团:
“他们都不要我,只有你要我。”
委屈的语气,带着微弱的哭腔。
“……”雪猫的利爪收了回去。
算了,和一个小鬼计较什么。
雪猫重新趴下,任旁边的小鬼修把他搂紧。
·
阿淮醒来的时候,太阳光已经照进了树洞,已是晌午。
过午的阳光并不刺眼,隔着门帘的缝漏了两缕进来,照到了阿淮身上。
暖洋洋的,她舒服地深吸了一口气。
阿淮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熟睡的猫猫大脸。
白毛,粉色鼻子,白色胡须。还有藏不住的,两边冒出了头的小尖牙。
他在自己……怀里?
阿淮清醒了,立即放开了手。
雪猫也瞬间睁开了双眼。
“睡够了?”
“起来做饭吃。”
阿淮:“……我是鬼修。”
不用吃饭。
雪猫站起来,瞥了她一眼:“你接受得倒挺快。”
他还真忘了鬼修不用做饭吃。
“你不能像正常鬼修那样修炼,吃点灵鱼灵草,修为也可以有提升。”
阿淮点头:“好。”
在石猫猫心里,她大概是永远的筑基期了。
·
雪猫给的心法很是精妙。
和鬼修走的掠夺路子不一样,这心法讲究的是一个“借”,非常温和,有借有还。没有掠夺,没有伤害,不容易被发现痕迹。
伪装活人没什么问题。
问题是,她要藏住她的金丹期修为。
得把这份心法再改改就能直接用了。这得花一点时间。
心法虽然精妙,但并不难。至少比起很多法诀要简单得多。
阿淮在树洞里学了十来天,就把心法彻底掌握了。
看着阿淮成功施展心法借了巨树的活气,有了活人样,过分苍白的脸色变得有些色泽,石无荒夸道:“挺聪明。”
他还以为至少练个一个来月。毕竟心法里面晦涩的东西比较多,融会贯通需要时间。这么短时间就学会,看来她平时积累也不少。
阿淮也开心,她把这份心法修改成功了。
以后,谁看她都是“筑基期修士”。
·
苏姣来找过阿淮两次,都被雪猫赶跑了。
因为同盟诀的原因,她有些焦虑。时不时过来树屋盯着,又觊觎石无荒,不敢上前。
阿淮心法修炼成功,才下了树,刚下树就看见远处海岸线边的苏姣。
苏姣也看见人下来了,立马沿着沙滩跑了过来,一脸急色。
阿淮:“我没事。”
苏姣离得近了,看清了阿淮,却是呆住。
阿淮脸变了。
因为同盟诀的关系,两个人之间还是有一些微妙的感应,苏姣没费多大力就从熟悉的声音中认出了阿淮。
“你……”苏姣盯着阿淮的脸:“你不是那个谁,那个元婴圣女吗?”
“你不是死了吗?”
她眼睛都没眨一下,睁得老大,话都说不利索。
阿淮:“你认识我?”
苏姣:“秘境里面各大门派比试的时候,见过一次。你这脸……印象深刻。”
当时好多人和她一样,见了这张脸,惊为天人。但更加有议论性的是她的修为。现在苏姣回想起来被改造过的同盟诀,那时候她觉得意外,但现在看来是有道理的,这可是那个修真界名声大噪的法修天才。
阿淮:“是我。但现在不是了。”
苏姣继续追问:“你不是被白夕弄死,然后白夕不是流放吗?怎么会是你?”
阿淮想了想,实话实说:“我意外地回来了。宗门让我给白夕顶罪。”
苏姣不可置信:“为啥啊。”
阿淮面无表情:“白夕是宗主侄女。我是外人。”
苏姣惊了:“啊?”
她惊讶过后,又是表达怜悯:“那你现在怎么办?”
阿淮:“现在?”
在阳光下,她的黑色眼瞳呈现出通透的浅棕色,像是装了一罐子蜜糖,极是好看。苏姣看得不错眼,又听见她开口:“饿了,吃饭。”
一个时辰后,初入夜的海岛上,孤山之下,一座烧烤摊子架起来了。
五花肉、排骨、鸡翅、烤鱼、生蚝……在炊火架上滋滋冒油,闪着酱红色色泽,气息飘散。
攀上了高山。
第19章 劝架
苏姣在旁边的岩石块上坐着,对着烧烤架目不转睛,吞口水:“你怎么在这里做?”
在这里做,明显是钓鱼嘛。
在沙滩边,垒了一个石头炉子,炉子上面搭了一个厚厚的大贝壳盘子,盘子里刷着一层油,油上面烙着各色食物。
阿淮翻转着烤鱼:“我想交点朋友,一个人在海边住,有些无聊。”
苏姣:“我之前要和你交朋友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改主意了。”
苏姣:“你不用特意交朋友。有我还不够吗?你要的朋友是什么样的?我可以装。”
阿淮看了她一眼:“你太弱了。”
苏姣惊了:“你一个筑基,还嫌我弱?”
阿淮把切成丁块的五花肉翻了翻:“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苏姣:“你以前再是谁,你现在也只是个筑基。”
阿淮看了她一眼,一双眸子似笑非笑:“我不是你的同盟吗。”
“……”苏姣闭了嘴。
同盟诀,永远的痛。
苏姣转移话题:“你和那猫是什么关系啊?我想去树洞里面看你,他不让我去。去了好几次,它就知道赶我走。”
阿淮手上顿了顿:“是恩人。”
这件事她知道,每次苏姣过来,都是被雪猫赶走的。
那个时候她还没学会借活气,他整天守着树洞,不止是苏姣,他赶走了所有试图接近的人。现在岛上除了他,没人发现她不对劲。
道一句恩人也是应该的。
苏姣:“我以前都没发现这岛上有这么一只灵兽。”
阿淮把生蚝夹到大盘子里,递给了苏姣:“好了,吃吧。”
苏姣接过,又看着阿淮手上烤的鱼:“我想吃那个。”
阿淮:“这是给恩人留的。”
苏姣:“它又不在,不是去抓老鼠吃了吧?有必要给他留吗?冷了就不好吃了。”
“你手上的已经够吃了。”
阿淮把鱼慢慢烤好,用干净宽大的叶子把它包裹了起来,用草拧成线把它裹了起来,包得紧紧实实,能够最好地保温。
一口没给苏姣留。
苏姣撇了撇嘴,端着盘子吃了起来。
“这上面放的是什么?”
苏姣看着生蚝上的白色丁末,有些好奇,又凑近闻了闻。一股微微呛鼻的味儿:“是山蒜?这能吃?”
山上满山遍野都是这种山蒜,非常呛人,没人想吃这个。
阿淮:“你可以试试。”
苏姣看着盘子里的三个生蚝,用筷子把其中一块蚝肉从壳子里夹出来,吹去了热气,咬了一嘴,她眼睛亮了:“啊,这挺好吃啊。”
“你这上面放的真是山蒜?”竟也不辣嘴了。而且生蚝本身的味道是有些水腥气的,现下已经完全不觉得腥了,只有鲜味儿。
生蚝汁和蒜水汁儿被烤了出来,苏姣拿起壳,把里面的奶色汤汁全喝了。
“好吃啊。”
苏姣感叹了一声,没多大会儿就砸吧砸吧嘴把三个生蚝全吃光了。
苏姣意犹未尽:“再来,我还要吃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