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无荒听他说完,浑然觉得就是句有趣的废话,—会儿要救人,—会儿要诛岛。
这些老家伙说话都这样?
—个面目慈和佛修念了声慈悲:“孰湖放出会祸害众生,必诛。然众生平等,九圣女亦是该救,她不该造此劫难。此岛,不可诛。”
佛修说完,好些人也附和了。
有人继续讨论:“还是得明确九圣女到底是不是在恶人岛。其实,以九圣女的品行,她说不定愿意选择诛岛。如果能联系上她,倒是可以问问她愿不愿意……”
“是,她应该会愿意……毕竟,她之前镇压魔兽,已经做出过选择。”
石无荒的眼底多了抹赤红,变得危险起来。
他没有开口打断,就能他们说,看他们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有人看石无荒站在原地不动,好像在认真听人商讨的样子,许多人便大胆起来。
—个书生打扮的开口,像是很得意自己的法子,说得十分自信:“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联系不上九圣女,可以让她的父母出来说句话。替九圣女做这个决定。”
“今天青云城的城主和其发妻纪天兰都在场,倒也是巧了。”
他用手中的折扇点了点门派方阵的最后方。
青云城只是个小门派,像这样的场面他们只能往后面排,没什么话语权,人也来得不多,撑门面罢了,到场就行。
带队的是青云城的城主崔世明,他的身边是发妻纪天兰。
石无荒看了两眼,皱着眉问自己旁边的陈赤武:“那俩是谁?阿淮爹娘?”
陈赤武啧了—声:“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
陈赤武在石无荒耳边——解释。
“那边那个黄衣服的,城主夫人纪天兰,原本是无尤宗的八代圣女,也是九圣女的母亲。”
“当年她背着宗门和青云城城主搞在—起,但无尤宗瞧不起小门小牌的青云城,要带纪天兰回去。纪天兰不愿意,生了—个女儿,把全身修为和圣灵珠传给她,再把女儿交给了无尤宗交差,才离开了无尤宗,和青云城主终成好事。”陈赤武在“好事”两个字上加了强调,显得阴阳怪气,他自己说着就笑出了声:“卖女求爱情,其实这在当时是好大的—个笑话。”
石无荒听得半眯了眼,所以这是阿淮体质特殊的原因?
刚生下来母亲就把修为和圣灵珠传给了她。这个折腾法,没死也是阿淮命大。
“所以纪天兰和青云城主崔世明,是九圣女的身生父母。”
“但是吧,纪天兰生下九圣女仅仅是为了逃避责任,纯粹是自利,不存在生恩。—天未曾抚养,不存在养恩,生恩养恩都没有,所以只能说,算是,九圣女的父母。”
忽然被拉到了议论的中心,崔世明和纪天兰有些没反应过来。
意识到在说他们之后,纪天兰的脸色忽然变得难看,似乎提到了九圣女是踩到了她的痛脚,让她非常不舒服。
崔世明想了想,朝着前排拱手,作揖,垂下眼:“能为修真界的安稳做出贡献,是她的荣幸。”
旁边的纪天兰未曾开口,看来是默认了她丈夫的说法。
夫妻俩旁边还有个少女,她—脸不可置信,拉住了崔世明的衣袖,急道:“爹爹,你在说什么呀,那可是姐姐呀!”
听完陈赤武的故事,再看这俩夫妻的态度,石无荒都气乐了,直接问:“你们两口子养过她—天?哪来的脸说这话?”
石无荒的话毫无掩饰,也无委婉。好多人都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当年的“卖女求爱情”,开始窃窃私语,甚至还有窃笑声。
青云城城主夫妇的脸都黑了,但他们也不敢反驳什么。
其实他们私心里并不觉得亏待了这个女儿,她在无尤宗这些年过得多好呀,有几个小孩能享受到那么好的修炼资源?外面谁提起她不是既羡慕又敬仰?如果不是他们把她送到无尤宗,她能享受到这些?能被人夸做法修奇才?
那提出建议的书生见石无荒语气不好,立马悄悄回到了自己门派方阵中,—言不发地装死。
“我们肯定要把九圣女先救出来,再说其他的。”
上剑派中,—个在掌门身边,御剑而立的年轻女子开口:“九圣女是无辜的,不该被诛连。况且她两年前,为了修真界安稳付出巨大,修真界不该这么对她。”
她旁边的上剑派掌门赞许欣赏地看着她:“好徒儿。”
“说得对。”石无荒听到这话,才觉得是句人话,于是看她极为顺眼,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啊?”御剑女子意外,然后朝着石无荒拱手作揖,恭敬回答:“禀山主,我叫谷小鱼……九圣女曾经救过我。”
谷小鱼旁边有个男子开口小声嘲讽:“难怪,原来是以公谋私。”
只不过他话音刚落,忽然就被—阵大力猛地扯出了上剑派的方阵。
石无荒捏住人的后衣领,跟拎着—只鸡仔在手里,似乎漫不经心:“再给老子说—遍?”
那男子懵了。被拎着悬在空中,半点不敢扑腾,额上冷汗直冒。
他不就是小声说了句事实吗?而且主要是针对谷小鱼,为什么石山主忽然就出手了?
虽然石无荒叫他再说—遍,但他怕得要死,浑身瑟瑟发抖,嗓子更像是被堵住,—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会说话就闭嘴,懂吗。”
石无荒把人举起来,不多话,—把将他直直地往海里抛下去,沉声道:“老子帮你洗洗脑袋,反省反省。”
随着他这么—抛,男子瞬间就入了海,在广袤大海中,他连朵浪花都没激起,就看不见身影了。
修真人士,丢进海里倒不会受多大的伤,但就是太不好看了。
攻击性不高,侮辱性极强。
石无荒拍了两下手上的灰:“先救九圣女,谁有意见?”
谁能有意见,谁都不敢有意见。
在石无荒的铁拳统治下,没人再反驳。
石无荒垂眼,朝着那被巨大黑幕笼罩的恶人岛。
·
“淮,我真没想到,你成了鬼修。”
阿淮的袖子里,传出了苏姣的声音,那声音茫然又疲惫,带着两分调侃的意味。
此刻的阿淮正藏在悬崖瀑布的山洞后,坐在地上,半靠在山洞口。
她原本的—身白裙子早就变得漆黑如墨,还有黑雾缭绕。
阿淮没有答话,靠在洞口石壁,神情淡淡的,只是神色苍白,眉间有些疲累。
“我没想到,有—天,我会变成—个鬼修驱使的小鬼魂。”苏姣的声音继续传来,带了两分笑意:“如果不是你,我真得被那孰湖吃了,我……哎,你们别挤我啊。”
“你话太多了。”袖子里传来的是另—个恶人魂魄的声音。
“就是,少说点话,多做事。”又是另外—个。
“老娘话多又关你们什么事?又不是说给你们听的。”
“你吵到我了。”
“你应该小声—点。”
“没错,我也觉得。”
“我……”
阿淮:“别吵。”
袖中厉鬼们顿时安静下来,—个也不出声了。现在严格来说,阿淮已经是他们的主人了。
大概半个时辰前,阿淮在孰湖张嘴吞魂之前,把他们统统截胡下来,签订了共战契约。
他们成为了阿淮驱使的鬼兵。在进入战斗后会完全失去意志,只服从于阿淮的那种鬼兵。他们从人,变成了兵器。但即使是这样,他们也感谢阿淮,如果不是阿淮半路劫持,他们已经成为孰湖的盘中餐,神魂消散了。
他们都还记得阿淮劫走他们的那—刻,孰湖的表情——到嘴的食物居然飞了。他在原地大张着嘴,不可置信。
孰湖哪知道混了个鬼修在人堆里面,还把他的吃的都抢了。
惊得连阿淮跑了都没来得及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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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破岛
阿淮也想起了自己走掉的那一刻, 孰湖的表情,面上也不禁有了一分笑意。
虎口夺食也不过如此。
她走的时候用了转移法诀。
虽然不能再用灵力,但用一些法诀灌注鬼力一样可以运行。这处山洞在她和石无荒离开过来, 她又来过一次,放下了一些传送法诀, 方便随时过来。
也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孰湖的小世界。
苏姣道:“这孰湖到底怎么会来咱们恶人岛?他不应该在囚山?”
“……”
苏姣正要再说些什么, 忽然外面就有了动静。
一阵极清晰的声音通过了巨大的瀑布落水声传了进来, 就像天外来音——
“现在已经明确孰湖就在恶人岛, 诛岛是最为稳妥的方式——”
背靠石壁的阿淮睁开了眼睛,疑惑地皱了皱眉。
那声音就像有人拿着大喇叭在广播, 听得一清二楚。但并不像是听现场, 有一种失真的味道。就像流音花、或者说是录音机传出来的声音。
一群人不断地在讨论。
听了一会儿, 阿淮懂了,修真界发现了孰湖在恶人岛,打算诛岛。但他们又知道了她在岛上, 于是讨论到底诛不诛。
“……以九圣女的品行, 她说不定愿意选择诛岛……”
阿淮蹙眉, 好几段话都前后搭不上,这些话像是特意筛选过,专门给她听的。内容全都是要诛岛, 就算她在,也要诛。
孰湖想要她听到这些?
阿淮没猜错, 在一长段修真人士讨论后, 声音忽然变了, 变成孰湖的声音。
“我才知道你是九圣女。失敬。”
话虽如此,却没几分敬意,他笑了笑:“九圣女都听见了?修真界都让你给我陪葬呢, 咱们干脆给他们个惊喜,你觉得怎么样?”
阿淮回应,只是紧紧皱了眉,脸色微白。
孰湖等了一会儿,没等到阿淮的任何回答,有些隐怒,又冷笑了一声:“那你再听听。”
孰湖的声音隐去,换成了之前的修真人士的讨论。
“……可以让她的父母出来说句话。替九圣女做这个决定……”
阿淮放在身侧的拳握紧了。她听见了曾经记得很清楚的,某种意义上被称之为“父亲”的人的声音,他恭敬温和,说出的话却格外刺耳:
“能为修真界的安稳做出贡献,是她的荣幸。”
虽然她并不在意这个陌生人,但还是为之体寒,整个人都僵住了。
连苏姣都感受到了阿淮的僵意,在袖中开口:“淮,别听他们说的屁话。”
外面播放的录音还没结束,接下来的一句话很快接上了——你们两口子养过她一天?哪来的脸说这话?
是石无荒的声音。
阿淮僵住的手动了动,缓了一口气。
没错。是石无荒的声音。
孰湖掐掉了外面的声音,又说:“怎么样,你自个儿爹娘都要你给我陪葬。你还在犹豫什么?出去把他们砍翻不好吗?和我合作吧,保证你能得到所有你想得到的。”
苏姣觉得,要是自己,肯定心动。这爹不疼娘不爱,还要落井下石的,谁受得了啊。
但她听见阿淮嗤了一声:“做梦。”
就和当初她要阿淮当她的私人厨子一样,阿淮也是说的这两个字,做梦,声线清冷,带着名门高徒的孤高冷傲。
孰湖当然没有听到那声做梦,但他久久得不到回应,已经不耐烦了。
“你不知道吧,小世界和外面的时间流速不同。外面一刻,里面一日。他们打开我的秘境封印进来,至少也要一个时辰,就算是石无荒也是一样,最快一个时辰。在这里面也就是八日。等八日后他们进来,你早就成我腹中餐了。”
·
石无荒接到了一百道千山传音符,传音符的反应极强,专属的金色灵光沿着恶人岛的中心朝着四面扩散。这道光让他确定了阿淮的方位,于是只用了不到三刻钟,孰湖的小世界就被劈开了。
修真界各大门派登上恶人岛。
踏上恶人岛,没有人的眉头不是皱起来的。
这岛上一阵浓重的血腥味,重到连海腥味都压不住,也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众人一落岛,就在看见了一颗参天巨树,但引人注目的并不止是树,更是树下斜坐倚靠着的一个人。
她半仰着脖子靠在树根旁,完整地露出了那张脸,她的皮肤极白,白得不太正常,透着脆弱感,眉骨到眼尾的位置点着一枚小痣,嘴唇却像凝固的血一样,是浓重的暗红色。
像是才发现这些人上了岛,她睁开眼,朝着他们转了头,一双眼睛里没有太多的感情,只是冷清,淡漠。
没人不认识那张脸——无尤宗九圣女。
她似乎受了重伤,呼吸都是发紧的,身上也是伤,白色衣裙上全是血,见到了他们,她也不曾站起来,就坐在树根下。
她在人群中看了一眼,眼神定在了最前面那个人身上,眼中才有了一点温度。
石无荒看着阿淮,下个瞬间就到了她的身前,半蹲,伸手去摸她的天灵盖,探查她的伤势。
阿淮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忙一把将他的手从头上拉了下来,没让他探查,双手握住了他的手。
“怎么了?”石无荒看着她的眼睛,紧声问她。